11
郝古毅赫然看見一身白色的鬼近身,當下反射動作的把擔子一挑,扛起油桶拔腿就跑--
鬼鬼鬼……找來了。
他嚇得臉色『青筍筍』,不顧身上有多疼,趕快逃命要緊。
「對不起……爺爺,我不想聽話,鬼好可怕……」回頭看鬼追上來了,郝古毅閃進小巷道內,跑道盡頭才發現這是一條死巷?!
他驚然一叫:「啊,怎沒路了?!」
郝古毅左右觀望,兩旁是牆壁,再擡頭看著一面高牆,緊張之下,他丟下油桶,一腳蹬在上頭,簡直是狗急跳牆的努力攀爬--
花葵追上他的時候,不禁愕然愣住!
一會兒,他挑眉,薄情的唇勾起一抹惡質的笑--
臭老鼠眞會逃,兩只腳蹬阿蹬的既跨不上牆頭,也踩不著地。
他一腳踹開油桶,偏著頭斜睨臭老鼠究竟爬牆爬得累不累?
眞他奶奶的不安份!
臭老鼠躲避債主的功力不到家,花葵搖搖頭,「啧啧……」有聲的感到又氣又好笑--
貓捉老鼠的樂趣來自於被捉的獵物在做垂死前的徒勞無功。
眼角的馀光瞄到身下的鬼,郝古毅嚇得渾身發軟,登時沿著牆面摔至地上。
他撫著發疼的屁股,擰眉抿緊唇瓣沒痛呼出聲。
「你躲什麽?」花葵沒好氣的問。睥睨的眼神不帶絲毫的同情,臭老鼠把自己搞得一身髒兮兮又慘兮兮,眞他奶奶的怕他得要死……
郝古毅仰起臉來又垂下,「我會怕……」他老實過頭的說。低垂的眼眸瞄到鬼的腳往前踏,渾身抖如秋風落葉的節節後退,直到抵上背後的物體才停止。
伸手將滾到牆角的油桶給扶正,刹那又被踢倒--
「啊,我的油桶……」郝古毅仰起臉來,清澈的眼裏難掩一絲乞求,「不要凶我……我會聽話……」他開始忏悔適才不想聽話的念頭--
「我會幫你洗衣服、會添飯、倒水,會幫你脫鞋……」
臭老鼠語無倫次,嚇壞了……連油桶都不要。現在才緊張兮兮的求饒。花葵「呿」了聲,「叫什麽叫,我不准你在市集賣油,快回家去。」
此話一出,郝古毅一陣愕然--鬼不許他賺錢?
花葵自己都感到驚愕--說了什麽鬼話,臭老鼠賣不賣油幹他屁事?!
「不賣油就沒錢……就買不起藥給爺爺吃,我不要聽你的話,會沒錢……沒東西吃……」他不敢買糖、不敢買好貴的東西、不敢買會下蛋的母雞來養……
「老母雞不會下蛋了……」他好苦惱,「後院子裏再也不會有剛出生的小雞,我就看不到好可愛的小雞……」
俊美邪氣的臉上又出現了那麽一絲錯愕,「你在說什麽蠢話?」沒錢跟老母雞有啥關系?
難不成傻瓜擔心老母雞沒錢可花?
還是沒看見他數數,老母雞就不下蛋?
眞荒謬……花葵咬咬牙,第三次驚愕自己跟著傻瓜的蠢話去想--雞?!
回去乾脆一把捏碎雞的脖子,宰了當加菜。
「我要養爺爺、要養雞、要注意大黃狗來偷雞吃……」郝古毅頓了會兒,試著跟鬼說明白:「我要賣油賺錢。」
花葵見他爬去滾回油桶,俊美的臉霎時顯現一絲愠色,隨即脫口而出:「你不用擔心沒錢,我會給你錢。」
「呃……爲什麽?」郝古毅一臉茫然。鬼又沒有買油,爲什麽要給他錢?
花葵蹲下身子瞧他一臉呆傻,壓根沒聽懂這個中涵義。他信口胡謅一通,「因爲我欠你錢。上次你來我的地方睡覺不是有給我錢嗎,現在是我去你家睡覺,就換我必須付錢給你。這樣你懂了沒?」
他可不希望臭老鼠繼續怕他,都還沒過足瘾頭,臭老鼠就不想配合他的遊戲,這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一向只有他厭倦別人,沒被人給嫌棄的道理。這只臭老鼠都還沒進入狀況就想逃離他的掌控,這怎麽行!
花葵遞出兩根糖葫蘆,連哄帶拐:「我還會買糖給你吃。」夠好了吧。他還沒花錢去拐過誰,只要他勾勾手指頭,多得是一大票的人黏上身來滿足他的需求。
郝古毅看著晃在眼前的糖,他伸出手指一一數了數,「有十顆糖。」它們的顔色紅紅的,閃著一層亮晶晶的光澤,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眞的要給我吃嗎?」
「當然。」
郝古毅點點頭,接過他的糖,心裏泛起甜甜的感覺。
花葵隨著他眉開眼笑的表情而消斂了怒意。臭老鼠眞是好拐有趣的緊,兩根糖葫蘆就拐了他忘記害怕。
「我會對你好。」天曉得他這句話說的臉不紅、氣不喘。只要能讓臭老鼠不排斥他的觸碰,不會像見鬼似的逃出他的眼裏,他不惜說些違心之論來自欺欺人--
兵不厭詐,何況是奸商--他承認自己就是。
「怎樣?答應了沒?」花葵神采奕奕的妖眼藏笑,應驗了黃鼠狼給雞拜年,絕不安好心眼--
「快說好。」他催促道。
鬼要對他好呢。
猶疑的眼神難掩一絲慌然,他就怕鬼用硬硬的東西戳得他好痛……
郝古毅嗫嚅著唇說:「你沒有對我好。」鬼比他還傻,所以好凶。「你可不可以回家睡覺?」他不要跟鬼在一起。
花葵一瞬鐵青了臉色,大掌揪起臭老鼠的衣領,提到眼前來--
眞他奶奶的有膽子敢拒絕他對他的『特殊待遇』!
嚇!
熱氣連連噴上臉,郝古毅瞠大無辜的眼,低抽了幾口氣--
「怎麽,我才住一天而已,你就想賴賬?」陰鸷的眼神緊鎖住不知死活的臭老鼠,「我就這麽可怕是麽?」眞是令他火大到極點!
臭老鼠搞不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是誰欠誰,破窩已歸他所有,就連臭老鼠也是。
他高興怎麽玩,就不許臭老鼠說不!
放大的瞳孔映入鬼討命的恐怖臉色由白變青,一道道冷氣噴上臉,郝古毅登時嚇得三魂七魄一條條的飛到天邊去當無主孤魂。
臭老鼠頓時成了個啞巴……。花葵收斂了難看的神色,薄情的唇緊差寸厘就碰上了他微啓的嘴,垂下妖美的眼,腦中突的竄起一個念頭--好想逞罰他只會說出蠢話的嘴……
嚇!
鬼……會咬人……
郝古毅再度受嚇,三魂七魄通通歸位也不敢亂動,嘴唇吃痛,他肯定鬼有一口尖牙。
輾轉齧咬,薄唇不甚溫柔的磨娑軟綿綿的小嘴,滋味不壞……
花葵松了手中箝制,薄唇也同時離開。
半垂的眼眸細凝那紅腫如兩片香腸似的唇瓣,「呵……」臭老鼠八成沒被誰吻過,他們倆不就半斤八兩。
郝古毅兀自傻愣了好久……。以前只有小雞靠近啄過他的嘴巴,「我的嘴裏沒有東西。」
「我檢查過了。」花葵倏地正經八百,簡直像冷血老媽子似的惡聲警告:「不准讓別人這麽對你,否則……」他湊近臭老鼠的臉龐,兩道殺人目光狠狠瞅著,咬牙切齒道:「我就會把你的臉皮給撕了!」絕不許別人來染指他剛玩上瘾的玩具。
臭老鼠是蠢傻瓜,他得事先交代清楚:「你可別讓人脫了褲子玩弄,就只有我可以。」
郝古毅終於找回了舌頭,問:「什麽是玩弄?」
花葵的臉色一瞬鐵青,虧他身體力行在臭老鼠的身上賣力的汗水淋漓,眞他奶奶的不就都白費力氣。「你簡直傻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我早上怎麽對你的?」
「你亂塞東西。」郝古毅實話實說。
「我不是尿壺。」他糾正鬼的不正常。
「尿壺就在後院子裏。」他再度提醒。
「你的身體長得跟別人不一樣,有硬硬的東西,你要去看大夫。」他建議。
隨即他想到重要的事,「你會害大夫長針眼。」
花葵怔了怔,臉色由白轉青再變黑……待腦中消化臭老鼠所有的蠢話之後,已經是一頭昏昏的想撞上眼前的牆。
他驟然提氣嘶吼--「你竟然有辦法蠢到這種地步!」
「噢……」
郝古毅拿著糖葫蘆的雙手捂著嗡嗡作響的耳朵,清澈的眼眸盈滿水水的委屈,貝齒咬著紅腫的唇,要說話又不敢說話的嚅動著。
花葵眞想掐死他!
妖美的眼掃向巷子外,不意外他的吼叫聲引來了一群圍觀的民衆正好奇的看著他和臭老鼠--
搞什麽……。花葵站起身來,雙手環胸,挑眉問道:「有事麽?」他正在讓臭老鼠弄清楚兩人之間的『奸情』,這幹其他人啥屁事!
巷子內,教人看過一眼就難忘的花爺似乎在欺負賣油的傻子。
不過,誰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得秤秤自己的斤兩是否惹得起花爺這種人。
最近的酒樓、食肆內紛紛爲人津津樂道的是摘星樓的花魁--鳳仙姑娘將嫁給有錢的商賈章騰爲妻。
也不知打哪來的內幕消息指出鳳仙姑娘是爲了賣油的傻子而得罪了花爺,才會被花爺給輕易的拱手賣掉。
摘星樓出入的賓客少說一個晚上也有上百人之多,稍有什麽風吹草動能不像星火燎原般的傳出麽。
這也難怪花爺在找賣油的傻子麻煩。
欸……人是單純的傻瓜草呢,啥也不懂。就連走在路上被大人或小孩子們取笑與欺負也沒感覺。
早已見怪不怪,好奇的民衆紛紛離去,不敢多瞧熱鬧,以免惹禍上身。
「這還差不多。」花葵碎道。
轉身目視那兀自坐在地上發傻的臭老鼠,話回歸正題,他道:「我說不許你出外賣油,你聽懂了沒?」至於臭老鼠搞不清楚被他硬上,這事會繼續發生,他也不急在一時半刻就讓傻瓜明白什麽是玩弄。
郝古毅張嘴猶豫了好半晌,看著手中的糖,再再誘惑著他答應鬼的要求。
「可是……爺爺說不可以亂拿別人的錢。除非是來買油的大嬸或老婆婆、禿頭的和尚和嘴巴塗得紅紅的老鸨。」可是爺爺又吩咐他要聽鬼的話……。郝古毅感到好生爲難。
「我想賺錢,也想聽話。」
花葵也不再刁難他,折衷道:「我讓你去賣油半天。中午就一定要回來。這樣一來,老爺爺平日也有人陪伴。難道你不擔心老爺爺一個人在家萬一不小心跌倒摔斷腿,或是那兒傷著了,該怎麽辦?」花葵存心危言聳聽。
老廢物僅是他談判的籌碼,否則,他才懶得搭理老廢物的死活。
哼!他爲了拐傻瓜,還眞是用盡心機。
郝古毅經他一提,一顆心突的彈至喉嚨,緊張兮兮的說:「爺爺會在房裏睡覺,中午才會出來吃飯,有時候會和住在附近的老婆婆在屋外講話,萬一……爺爺走路跌倒了……喝!我要趕快回家去看爺爺。」
郝古毅一瞬爬起身來,彎身撈起地上的扁擔扛上肩頭,慌慌張張的步出巷子外--
壓根忘了鬼的存在,又把鬼抛諸腦後……
花葵站在原地,妖眼一眯,心中頓覺有點不是滋味……
臭老鼠跑得像飛似的,爲了老廢物……
手掌緊緊一握,他不禁惡咒:「老廢物怎不早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