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受君登場

　　在聽見自己尖叫的那一瞬間侯穎就知道完了！

　　但是這是人類的應激反應！本能！他根本控制不了！

　　他渾身一僵，立刻就想逃跑。但一轉身，侯穎卻發現剛才尖叫過後他的身後已經站了至少有五個喪屍！

　　侯穎手腳發涼，仿佛只有一微秒的時間，他猝然想到了自殺——他寧願死也不想變成和這些喪屍一樣的怪物。

　　他死死撐大眼睛，瞳孔因為驚嚇而縮緊，不斷地後退。

　　直到，退無可退。

　　他貼在便利店的一面牆上，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在這個世界——他憋緊了呼吸，渾身僵硬，奢望自己比紙還薄，變成透明的，讓這些喪屍看不見的世界上的任何東西。

　　但讓他驚訝的事，在他等待死亡的時刻，仿佛老天爺聽見了他的祈求一般，竟然沒有一個喪屍撲上來咬他。

　　侯穎脖子背後都被冷汗浸透了，汗水滑進他的眼睛裡，辣的他閉上眼睛，但很快又強行撐開，生怕自己在看不見的時候被這些喪屍咬死。但他還是不能自控地眨眼睛，汗水弄得眼睛生疼，眼球應激而流淚。

　　他想自己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活受罪，自我了斷的面對無法處理的險境的恐懼感讓他怯懦了。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相依為命的外甥——他一定還活著，他也同樣在找自己想和自己匯合。

　　這麼一想，他又愧疚起來，鄙夷唾棄自己的懦弱。

　　況且，外頭車上還有一個沒有自救能力的小孩子，自己要是死了，他不是被喪屍咬死也得活活被餓死——這種死法實在太悲慘，任何一個有良知的成年人都無法對這種事情袖手旁觀。

　　侯穎試探性地挪動了一下腳步，那些仿佛靜止一樣的喪屍隨著他的動作盯住了他的腳。侯穎汗毛豎起，不等他有所反應，那些喪屍好像觸動了什麼開關似得，開始重複之前遲鈍而緩慢的移動，竟然完全不管他。

　　侯穎同手同腳地挪動幾步，發現這些喪屍果真完全無視他，他的心裡又奇怪又怕。

　　試探性地製造了一點聲音，那些喪屍先前會回頭看他，但一次比一次快地轉回頭，最後索性完全不理會侯穎。

　　這是怎麼回事？

　　侯穎心裡沒有多少虛驚一場劫後餘生的慶倖，反而有一種可怕的惡感讓他從骨子裡發冷。

　　但他來不及想太多，發現這些喪屍沒有咬他的意思之後，侯穎雖然沒辦法不緊張，卻也鎮定了許多，繼續把他能拿到東西裝進袋子裡——之前他有想過的應該重點拿什麼，但他現在一點也想不起來主次，只能胡亂塞，能拿多少是多少。

　　直到袋子裡裝的東西他一個人兩雙手加一張嘴都拿不過來之後他才罷手，掛滿了整個手臂嘴上咬的青筋暴起，快速地往外移動。

　　孟杭海在聽到那聲尖叫的時候已經嚇傻了，他很想衝出去看是怎麼回事，但他沒有，只是趴在車窗上努力往便利店裡看。

　　懵懂的孩子已經隱約明白自己怎樣才能不給大人添亂。若是侯穎和他爸爸一樣被喪屍咬成了怪物，他沒能力救他。如果侯穎還有逃脫的可能性，他出去只會害了他。

　　孟杭海幾乎要因驚嚇和心慌而虛脫的時候，突然，拎滿了東西的侯穎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孟杭海大喜過望，立刻開了車門猛向侯穎招手，侯穎的車就停在便利店門口，他已經快要竭力了，幾步衝上去把手裡的東西往車上扔，孟杭海一邊哭一邊手忙腳亂地幫他接住。

　　侯穎的嘴上的東西才鬆開，正要說點什麼，就見便利店裡內原本十分“溫馴”的喪屍突然發狂，朝他們的車上狂撲過來！侯穎大吃一驚，也不管掉在地上的袋子，狠狠把孟杭海一腦袋按回了車後，吼道：“快躲起來！”

　　他鑽回車裡，死死地關緊了車門，發動引擎。

　　從來沒有覺得商務奧迪打火的時間有這麼長！

　　那些發出謔謔聲的喪屍仿佛全都“睡醒了”一樣，不論是便利店內的還是外頭的全都往車上撲過來，對著他的車又拍又咬，不過一會兒就把兩側的後視鏡給咬了下來——看在侯穎眼裡，就好像這兩口是咬在他的脖子上一樣，他幾乎能夠感受到斷裂的疼痛！

　　孟杭海在後頭憋著聲哭，他已經控制不住發出了嗚咽的聲音，就好像侯穎剛遇見他的時候他所發出的哭聲一樣，驚恐無措而忍耐。

　　車子幾乎被困住開不動了，侯穎咬緊牙關，將油門踩到最大，衝了不下十次，撞開了不知多少喪屍，才總算突破了一個小口，最快速度驅車衝了出去。

　　經過喪屍剛才的攻擊，副駕駛的窗戶已經完全破裂，後車廂的兩面鏡子也受損嚴重，只剩下擋風鏡和主駕旁的鏡子只是裂了幾道蜘蛛網。

　　侯穎沒命地往高速路上衝，幾袋放在副駕上的食物飛出了窗外，侯穎心疼得要命卻也顧不上了——就算沒有兩旁的後視鏡，他也知道那些喪屍還在後面追著，因為他清楚地聽見了他們越來越興奮的謔謔聲。

　　倒是孟杭海這孩子非常堅強，這時候突然撲上去將副駕上堆著的食物往後座扒，讓他千辛萬苦帶出來的時候免遭飛出窗外的厄運。

　　見孟杭海回頭看窮追不捨的喪屍群，害怕得緊緊地抱住駕駛座盯著自己看，已是話都不會說了，連哭都忘了，侯穎又是欣慰又是難過。

　　這一刻，他求生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強烈。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遠處的高速公路，一輛朝江海服務區急速行駛而來的軍用裝甲越野車上，一個趴在車頂觀望的身穿軍裝的人突然出聲道：“有情況！前方一千米左右，有行車聲，疑似倖存者。”

　　在副駕上抱著搶閉目養神的一人突然睜開眼，看向駕車的另一人，後者咬牙道：“去看看。”說著朝軍用藍牙交代了聲：“都坐穩了。”便加速朝前方駛去。

　　車頂上那人一直在播報情況，直到兩百米的時候，他話音剛落，副駕上的人不耐煩道：“聽見了！”

　　這麼近的距離，前方那輛車沒命地飆車，沒有聽覺異能的他們也已經聽見聲音。

　　但沒等他表示不滿，車頂上的人又出聲道：“注意！前方的喪屍速度有變！”等車子在往前靠近，他陡然道：“最快的有和我一樣快的速度！還有一個喪屍抓在倖存者車輛的門上，請警戒！”

　　侯穎眼見軍綠色的車輛闖進視野，還來不得狂喜，或者說他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便聽嘭的一聲，隨即有一種可怕的黏液飛進了車裡，糊在了他的臉上。

　　侯穎渾身一僵，眼睜睜看著那輛軍綠色的車子與他擦身而過，隨即發出一聲刺耳的刹車聲！

　　而後，密集的槍聲響起！

　　侯穎打了一個激靈，猛地踩下刹車，性能極好的商務奧迪向前衝了十幾米才停下，可見他方才的速度有多快。

　　他慌慌張張地打開車門向後看，剛剛那輛越過他的車的越野車打橫停在前方公路上，槍聲不斷，那輛車成了一條不能跨越的火線，把接近的喪屍全都打得腦漿飛濺，毫無反抗力一般地砸在地上。

　　他後知後覺地摸摸自己的臉，隨即遲鈍地反應過來，他臉上被濺到的就是速度最快的那個追了他們一路還抓住了他的車門的喪屍的腦漿——

　　“嘔！”

　　侯穎彎腰乾嘔。

　　懵了的孟杭海這時候才回過神來，急忙問道：“侯叔叔？！”

　　侯穎無力地擺手，好在孟杭海這孩子年紀不大卻很貼心，從車上找到了紙巾遞給他，又把礦泉水遞給他。

　　事實上，侯穎很想痛快洗個澡，把臉上脖子上沾到的喪屍的腦漿洗掉，但他現在十分清楚飲用水的珍貴，於是只能用紙巾狠狠地擦自己的臉和脖子，恨不能搓下一層皮來。

　　前方的火力告一段落，後面前仆後繼的喪屍速度不夠還沒沖上來。侯穎軍綠裝甲越野車上一個軍裝男人從駕駛座上跳下來，隨即又有一個女軍人打開後車門從車廂裡跳下車來。

　　“喂，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這兩人身上的軍裝，侯穎約莫認得是陸戰隊軍裝而不是一般員警穿的那種，這身綠軍服代表的身份讓侯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這種危難時刻果然還是這些最可愛的人才靠得住啊。但是看他們和自己之間可以隨時攻擊他們和撤退的距離，侯穎自然發現救命恩人對自己有所防備。侯穎一口氣喘完，擺擺手示意孟杭海已經安全，讓他快下來。

　　果然，對方看到車上還有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孩子，便上前了些。

　　侯穎道：“我姓侯，叫侯穎。這個孩子叫孟杭海，我是葉城人，這個孩子應該是湖城逃出來的。”

　　侯穎注意到聽到湖城二字，那兩人的臉色頓時變了。孟杭海很敏感，嚇得躲在侯穎身後。

　　侯穎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但看他們是軍人，又出手救了他們，前面車上還時不時有人開槍射殺喪屍，對他們顯然善意大於惡意，於是主動道：“我和他是在前面的江海服務站遇到的，我們都沒被喪屍咬到，還從那裡帶了一些吃的東西出來。”

　　兩人眼睛一亮，知道他們沒被喪屍咬過對他們的防備就卸下了。

　　男軍官道：“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們沒別的意思，只是怕你們被咬了攜帶病毒不好處理。”

　　他給女軍官遞了個眼色，介紹道：“我叫江濤，她叫公孫婧，我們和車上的戰友都是華東二十四師的特種兵。我們之前接了在湖城救災的任務，你們肯定也知道那裡現在和地獄沒區別，我們幾個都是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

　　孟杭海聽到這裡，便盯著這兩人瞧。

　　湖城兩個字也觸動了這個剛剛經歷了驚嚇還沒有緩過神來的孩子。可沒等侯穎有進一步的表示，確認車子裡果然有不少食物的公孫婧已經吹了一聲口哨道：“厲害啊！”她看了一眼侯穎和瑟縮在他身後的小孩，對前面道：“老二，快過來！”

　　侯穎注意到公孫婧的音量和他們說話的時候一樣大，但趴在車頂上的人應聲而動，跳下來後，沒多會兒就來到他們身邊。他震驚地睜大了眼睛，被他超乎常人，不，是超乎科學的行動速度驚到了，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險些把身後的孟杭海帶摔倒。

　　公孫婧見狀笑了一下，從侯穎車裡拿了沒開封的礦泉水遞給剛過來的被稱呼做老二的人。

　　後者不客氣地擰開，直接把一瓶水喝光，侯穎聽到他們的藍牙裡傳出一個人粗魯的罵聲，隨即前方越野車上有一個胸前掛著長槍的人從副駕上竄上車頂，朝他們的方向豎起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