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葉崢

　　傍晚，一家三口前往碧桂園——陸景山所住的小區。

　　路上，夏時問起陸庭川的行程，「過兩天煊煊就要開學了，你有空嗎？」

　　「我過兩天要去給之前拍完的一部電影做後期配音。不過早上還是有時間的。到時候我送你們去。」

　　陸煊聽聞此話，立刻眉飛色舞起來，「爸爸媽媽一起送我去？」

　　適應能力再強的孩子，初次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總會有些忐忑。陸煊到底只有五歲，尤其雖然他們盡可能選的是一所將中西方教育融洽綜合的雙語國際幼兒園，可教育的方式和學習環境與陸煊之前在美國上的幼兒園還是大相徑庭。

　　夏時忍不住親了他一口，「是。爸爸媽媽都一起送你去，高興嗎？」

　　「高興！」

　　陸庭川從鏡子裡看了眼夏時，「關於雲朵和我的事情，如果她不說，我們就不要說了吧。」

　　夏時點頭，陸庭川又問：「你之前說京城電視台那邊有個綜藝節目找你？怎麼樣了？」

　　「聽蘇菲說，是一檔全新的綜藝節目，電視台那邊很重視，說過兩天把節目的大致綱要發過來我看看。我若是一時做不了決定可以慢慢考慮。反正他們前期準備時間也長，不急這一時。」

　　陸庭川一笑，「你要是最近有時間，有沒有考慮接個電影片尾曲？」

　　夏時一聽便知這話裡有話，「你的電影？《天機》剛殺青呢。」

　　「不是《天機》，是之前的《在巴黎》。」

　　夏時大愣，「《在巴黎》快要上映了吧？不至於還沒搞定片尾曲啊。」

　　「之前定的國慶檔。不過《咖啡與茶》也在國慶檔，他們有雙飛影城的投資，排片占比大。又都是同類型文藝愛情片。郭導去協商過，雙方沒談妥，被擠了出來。就定在了聖誕。片尾曲本來是有的，但是這個片尾曲，郭導是要用在中間作為一段重要劇情的配樂的。之前的版本，郭導一直不太滿意。只是也找不到更好的，便將就著用了。現在知道你回國了，就找到我，問你有沒有時間。」

　　夏時深感壓力山大，名氣太大，別人的期待太高有時候未必是好事。像郭導這樣的人物，不必問，之前請的必然也是圈內的大拿，夏時並非妄自菲薄，她雖自認自己有天賦有能力，卻也並非天下第一，何況創作這種東西憑藉的是靈感。

　　陸庭川看出夏時的猶豫，「郭導的意思是讓你不要有壓力，他也知道這種創作類的好東西可遇不可求。你可以先看看主線劇情和之前的DEMO，如果感興趣可以試試。」

　　夏時想了想，應了下來。

　　兩人就這麼略談了些工作上的事情，車已經開進了停車場。下車上樓。一進門便聽到王琴在和雲朵說話。

　　「你說你，當初放著好好的雜誌社不肯幹，偏要進娛樂圈，現在又說不幹了。朵朵，咱們做事不能這樣三心二意。何況當時為了你這事，媽特意開口讓庭川給你找的經紀人。這才幾個月啊！」

　　夏時三人推門而入，王琴的聲音戛然而止。王琴換了張笑臉說道：「回來了？」

　　陸庭川和夏時叫了聲「阿姨」，陸煊倒是親切地喊了聲「奶奶」。王琴應著，彼此對剛才她和雲朵的談話都未提及。

　　「葉崢來了，和你爸爸在書房呢。」

　　陸庭川點頭謝過，將手裡帶的東西交給王琴，便帶著夏時陸煊去了書房。

　　陸景山正在寫字，寬大的書桌鋪著一張一米五長，五十釐米寬的宣紙。三人進來，陸景山剛好落筆，上書四個字：立言立行。

　　大開大合，蒼勁有力，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不愧為國家書法協會的副主席。

　　他的得意弟子葉崢站在一邊誇讚：「老師老當益壯，寶刀未老。」

　　「老了，手腕力道不夠了。」陸景山無奈搖頭，放下筆抬頭就看到陸庭川，整張臉都笑了起來，「來了。」

　　陸庭川應了，陸煊跑過去喚了聲「爺爺」，拿出了自己的幾張「作業」。陸景山笑得五官都快要皺在了一起，連道：「好，好，好！比上次寫的又強了不少。」

　　夏時差點沒扶額，就那麼幾個三四筆的字，哪裡看得出來強了不少？

　　陸煊得了表揚十分開心，「爸爸天天教我！」

　　陸景山鼻子一哼，「你爸教你？算了吧。你爸小時候學得那點，這麼多年下來，剩下兩分就不錯了，還教你，別教歪了去！」

　　說完頓了一瞬，抬頭忐忑地掃了陸庭川一眼，隨即哼哼了兩聲，雖然嘴上不肯承認，可心裡見陸庭川沒動氣還是小小的鬆了口氣。

　　誰能想到當年脾氣火爆對陸庭川管教嚴厲，動輒打罵的陸景山現今見了兒子，倒成了「縮頭烏龜」，父子倆的相處模式倒了個個。

　　葉崢笑著打圓場，「小川是志不在此。不過到底小時候練了那麼多年，現在給煊煊啟蒙還是綽綽有餘的。」

　　陸景山很好的接了這個台階。陸庭川嘴角藏著笑，「給你買了些東西，上次蘇醫生說的那些都買齊了。交給了阿姨，你可記得按時吃。我會打電話給阿姨詢問的。」

　　陸景山年老了，脾氣改了不少，還時常有些孩子氣，不悅地瞪了陸庭川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至於嗎？」

　　「是是是，你最聽話！」陸庭川如同哄小孩一樣，看著滿鬢髮白的父親，內心一陣感慨。感謝老天讓他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不只是對他和夏時而言，更是讓他與父親重修舊好。即便當年隔閡再大，父子終歸還是父子。陸庭川有時候難以想像，當年壞脾氣的陸景山現在老了居然會變得這麼「可愛」。

　　夏時看著桌上的字說：「爸，這幅字不如送了我吧。改天我去裝裱起來掛書房，讓我們那書房也沾沾書香氣。」

　　陸景山眉眼都笑彎了，「好啊。不過你怕是不懂得找哪家店子裝裱。這樣吧，我找人裝裱好了，讓葉崢給你們送過去，或者你們過來拿。」

　　葉崢應了，看了眼陸煊，轉頭問道：「我最近簽了草莓衛視的《寶貝去哪兒》的綜藝節目。聽說導演組找了你們？」

　　陸庭川瞄了眼陸景山，陸景山氣呼呼哼聲，「看我幹嘛？我有這麼食古不化嗎？我還能攔著葉崢不讓他去？」

　　陸庭川大是驚訝。

　　陸家祖上數代都是飽學之士，他的曾祖父是晚清的舉子，祖父是民國的有名的教書先生。陸景山是七八十年代少有的大學生，後來又任職全國TOP級別的京大教授，更在書法上有很大的成就。算不得書香門第，卻也可以說一句詩書傳世。

　　但也正是因為家學淵源，免不了透著一股子老式書生學究的酸腐。尤其陸景山自身在傳統教育方式下長大，更造成了他對這方面的推崇，卻不知道時代在變化。

　　小時候各種大大小小的考試，有排名的必須在前三，沒排名的必須有90分以上，否則不是罰跪便是挨打。相對的，陸景山也更加無法了解時代變化後的娛樂圈的定義。總覺得是「戲子」，更是無法接受。

　　想當年他自作主張去拍戲，陸景山得知後，將他拽到書房打得他進了醫院。而這件事也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後來父子決裂的導火索。陸庭川偷偷出了院，瞞著陸景山搬了出去，數年沒有回家。

　　如今這語氣，可真是……

　　葉崢輕笑，「這事老師早知道。當初節目組找我，我還很詫異，我一個學書法當老師的，又不是你們圈子裡的人。後來還是老師給我做工作，我才簽約的。」

　　這下陸庭川更加驚駭了，一張臉簡直可以用目瞪口呆來形容。

　　夏時是清楚他們父子間那點事的，抿嘴偷笑，捅了捅陸庭川。陸庭川這才回神，答道：「是找過我，我沒答應。」

　　葉崢哀聲嘆氣，「看來，我們家圓圓注定要失望了。」

　　圓圓是葉崢的女兒，今年四歲，葉崢還有一個六歲的兒子，名叫方方。

　　葉崢瞄了陸庭川一眼，彎下腰摸了摸陸煊的頭，「煊煊想不想和方方圓圓一起去玩。聽說還有好幾個小夥伴呢。」

　　陸煊仰著小腦袋，「玩什麼？」

　　「很多好玩的東西啊！和爸爸一起去旅行，可以去內蒙古看草原學騎馬，還可以去哈爾濱滑冰滑雪，還有……」

　　節目組的地點目前是保密的，即便是簽約的家庭也只拿到了前一期的錄製地，後面的地點暫時還不知道，葉崢這純屬胡謅。

　　夏時看不下去了，將陸煊攬過來，笑罵：「我說你好歹也是華國十大傑出青年，還是得過不少書法獎項的年輕書法家。瞧這大尾巴狼的模樣，不怕被你那些學生和仰慕你的粉絲看到啊。你這是狼外婆想要拐帶小紅帽！」

　　葉崢輕笑，「你不想讓他去啊？」

　　夏時指了指陸庭川，「你也不看看我們家這位是什麼人。十指不沾陽春水。油麥菜和萵筍葉都分不清。我讓他去給我買把蒜薹，他給我買了把韭菜花回來。你們那節目我都不用看內容，光看現在網上放出來的文案介紹都能想像，這要是真去了，絕對雞飛狗跳。」

　　陸庭川大囧。葉崢和陸景山很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虧得王琴那邊做好了一桌子菜，來說可以吃飯了，這才算是解了陸庭川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