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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比天大》第10章
第10章(1)

更新時間:2016-11-27 17:00:05 字數:4033

 暮春三月,草長鶯飛。

 在這和暖花開的時節,某個傳聞漸漸在京城流傳開來。

 武穆侯蕭雋和妻子鄭氏和離了,而他們和離的原因竟是蕭雋發現自己的妻子和太子通姦!

 起初事情傳得很隱諱,顯然是蕭、鄭兩家,尤其是皇室那邊刻意封鎖消息,但紙包不住火,總有那麼兩、三個知道內情的人透露了出來,再經過各家把幾塊拼圖拼起來,就坐實了傳聞。

 據說鄭氏是借著上香的名義到城外一間知名的佛寺,就在那佛寺的山間別院和太子有了苟且,哪知武穆侯那日竟會心血來潮親自去佛寺迎接妻子,闖進別院時連太子的親衛都攔不住他,就那樣被他抓到了現行。

 任哪個男人被戴了綠帽,臉色都不會好看,何況是素來甚得聖眷的蕭雋,當下便紅了眼,給了太子一記硬拳,接著更憤然進宮,狀告皇上。

 太子自然是在自己的父皇面前喊冤,將責任都推給了鄭氏,說是鄭氏有意勾引,皇上固然惱怒這個兒子,但怎麼說也是自己親生的,總不能殺了他只為給一個臣子賠罪,只好百般安撫蕭雋,又貶謫了太子身邊幾個屬官做為懲罰,就連鄭侍郎也得了個“養女不教”的罪名,罰他降級,並奪了鄭夫人的誥命。

 降級和奪誥命都還是輕的,鄭侍郎夫妻更擔心的是女兒得了淫蕩的名聲,以後家族其它女子的婚嫁可就困難了,若是真相傳開來,他們夫妻不免遭到族人冷眼怨慰,在宗族的地位也會一落千丈。

 幸好蕭雋身邊還有個鄭恬,因鄭恬亦是鄭氏女,蕭雋不願讓鄭氏一族太過難堪,同意不寫休書,只說自己和鄭瑜性格不合,雙方決定和離。

 蕭雋並未完全和鄭家撕破臉,最怒的便是太子本人了,向來高傲的他如何能吞得下這口氣?且他也疑心自己是中了蕭雋的計,更加憤惱,安分沉潛一段時日後,見父皇對自己的惱意消了,便開始尋思著報復。

 蕭雋在朝堂上算是個有實權的人物,又和燕王世子交好,背後有燕王力挺,自然不能明刀明槍地對付,只能暗箭傷人。

 和心腹密議,綜合分析過蕭雋此人後,太子趁著江南爆發水利工程貪賄案,透過一個在朝廷頗有資歷也極得皇帝信賴的老大人建言由蕭雋前去查賄,並監督水利工程的營造。

 皇上詢問蕭筒的意願,他想了想,當下便同意了……

 “你同意了?”

 回到侯府,當蕭雋將自己即將前往江南查賄並監督水利的任務告訴鄭恬時,她不由得臉色刷白。

 “聖上有令,豈敢不從?”蕭雋冠冕堂皇地回了一句。“何況這也是皇上信任我,才把事情交給我辦。”

 “你……”鄭恬蹙眉瞪他,眼神變幻不定。“可你不是說這事八成是太子搗的鬼,是他讓那個老大人向皇上提議的?”

 “嗯,約莫如此。”

 “那你還答應?”鄭恬又急又氣。“你不怕這回去江南,太子乘機陷害你嗎?如今江南汛期即將來臨,你偏偏最怕水……”

 蕭雋一凜,展臂將那正發著小脾氣的可人兒拉攏入懷,定定地注視她。“你怎知我怕水?”

 “那次我落入花園池塘裡,不是你把我撈出來的嗎?後來你在梧桐院留宿,晚上就作了惡夢……”

 他想起來了,那夜夢裡,他彷佛感覺誰摟抱著自己,一下下地溫柔拍撫,難道不是夢?“原來是你。”蕭雋喃喃,憶起自己當時像孩子般地依戀著那個溫暖的懷抱,耳根不禁微微窘紅。

 鄭恬看著他這羞惱微赧的模樣,不禁噗哧一笑,明眸嬌嬌地橫他一眼。“怕水就怕水,我又不會笑你。”

 他一窒,這下連臉頰也可疑地泛紅了,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他一把橫抱起她,一面像只野獸般用自己的額頭去揉她額頭,一面恐嚇似地低叱。“你敢笑我?嗄?敢嗎?”

 “呵呵。”她在他懷裡嬌笑,小臉努力想躲開他的“肆虐”。“好好,你別鬧了,我不敢笑你,行了吧?”

 “這話聽著不誠懇,我不信!”

 “那你要怎樣才信?”

 “這個嘛。”蕭雋星眸陡亮,將鄭恬抱到軟榻上壓下,俊唇扯開一抹邪邪的笑。“小娘子要是肯盡心服侍大人我,春宵一度千萬金,我自然就不懷疑你的誠意了。”

 粉頰瞬間染紅,她嬌嗔地握拳捶他。“我就知道你這嘴裡吐不出正經的!”

 “冤枉啊!大人我說話向來正氣凜然,最是正經的。”說著,他還凜然板起臉來,表示他真的很嚴肅。

 “呿!”鄭恬嘟了嘟水潤櫻唇,蔥指戲謔地捏了捏他裝嚴肅的臉。“你這壞蛋,大壞蛋,最討厭了。”

 嘴裡說著討厭,神情卻是天真愛嬌的,捏他臉頰的舉動也滿是親昵之意,他能夠從她眼裡看出水融融的深情。

 蕭雋心弦一動,低頭就想吻住這個嫵媚可愛的俏佳人,她卻不依地推開他,掙扎地坐起身,伸手攏了攏微亂的髮鬢。

 “你今日不說清楚,我可不會甘休。”輕哼著嗔他一眼,那媚眼無限撩人。

 蕭雋只覺得下腹燒得慌,相當不爭氣地硬著,他半無奈地歎息,換了個姿勢背靠引枕,然後將佳人嬌軟的胴體攬入胸前。

 他知道鄭恬很喜歡自己由身後摟抱她,她說這樣靠著讓她感覺備受寵愛與呵護,於是每日晚膳後,兩人都會這般靠在軟榻上說說話,有時是她說些家常瑣事,有時他會跟她分享些朝堂政務,更多時候兩人只是隨便說著些言不及義的風花雪月,感受著彼此甜蜜的呼息。

 “你說啊。”她偎著他的胸懷,小手一根根地把玩他修長的手指。“明知這趟任務危險,為何還答應?我知道以你的聰明,想找個藉口推託不是難事,為何偏偏應允了?你不曉得我會為你擔心嗎?你說你壞不壞啊?明知道人家擔心還要到那麼遠的江南去,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月……討厭,壞蛋!”

 貝齒忽地細細咬著他手指,不痛,只是咬得他心頭一陣陣地酥麻,再加上她綿軟撒嬌的嗓音,他只覺得整個人都要融化了。

 他不禁收攏臂膀,緊緊地摟抱著懷中這可人兒,恨不能將她揉進骨血裡,他輕輕含著她形狀美好的耳朵,模糊地咕噥。“皇上答應了我,若這趟任務能順利回來,就給我賞賜。”

 她聽著,又洩憤似地咬了下他的手指。“什麼樣的賞賜值得你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險?”

 “你。”靜靜的一個字,力道萬鈞。

 她震了震,驀地回頭望他。

 他看著她的眼眸柔情似水。“皇上答應我,這趟任務完成了,就讓我迎你為正妻。”

 鄭恬聞言震顫,心海波濤翻騰,轉瞬間紅了眼。

 之前京城傳出他和鄭瑜和離的消息,有不少勳貴人家便打聽著想和侯府結親,雖是續絞之位,可鄭恬知曉,就憑自己的身分也是難以坐上位,何況皇上已對鄭氏女產生厭惡,即便他老人家不會再多事指婚,但蕭雋想扶正她也非易事。

 與鄭瑜和離時,他同時也將那兩名侍妾打發了,後院實質上只有她一個已是令她感動萬分,不料如今他竟又以這般的交換條件,在皇上面前替她爭取了名分。

 他待她這番深情厚意,她如何承受得起?

 見她明眸盈淚,他心口一揪,抬手替她拭淚,她不願讓他看見自己軟弱的模樣,驀地握他的手搗住自己雙眼,淚水濕潤了他的掌心。

 他的心更軟了,低唇親了親她頭頂,低啞的嗓音滿是憐惜。“恬兒,我跟你爹不一樣,我的承諾絕對算數。我答應你,從今爾後我蕭雋身邊只會有你一個,你是我的妻,也是唯一的女人。”她會是他的妻,是他唯一的女人。

 “嗯……”她激動難言,只能發出哽咽的單音,揚起淚漣漣的臉蛋,主動獻上自己的唇,纏綿一吻,為彼此的情意封緘。

 蕭雋出門後,鄭恬著實過了幾天魂不守舍的日子,茶飯不思,睡不安枕,當真是“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直到蕭雋在路上傳回第一封家書,她讀了連芝麻綠豆小事都寫得囉囉嗦嗦的長信後,才重展笑顏,振作起精神。

 畢竟她如今可是這偌大侯府實質的主母,有許多家務事及外頭的產業得親自經手處理,一旦認真忙碌起來,也沒太多時間可傷春悲秋,再者還有弟弟的功課得看顧,娘親和婆婆也得不時去請安問候,日子倒也如流水般過下來。

 只是忙歸忙,蕭雋每逢旬日捎回來的家書卻一定是要反復看過的,提筆回信時,也會將家長里短一件件一樁樁地細細與他說,並一再叮嚀他在外頭務必保重自己,滿紙閑言絮語,藏的是無盡的關懷與思念。

 蕭雋雖會在信裡和她分享一些外頭所見的風光趣聞,對朝廷正事卻是避嫌不提的,幸而趙祈體貼,經常讓世子妃與她走動,言談中透露些消息,告訴她蕭雋查賄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拔了幾個貪官,聖上讚譽有加,接下來只要盯著水利工程上了軌道,便能夠啟程回京。

 聽到夫君就快回來了,鄭恬忍不住歡喜,日日為他上香祈福,盼他早歸。

 這天,當鄭恬含笑讀著蕭雋的家書,看他在信裡孩子氣地抱怨著年方弱冠的七皇子不知哪根筋搭錯,竟主動請纓前往江南跟在他身邊學習治水事宜,鎮日問長問短,煩得他白頭發都多了好幾根……正莞爾時,翠萍忽地踉蹌進屋。

 自從來到侯府後,翠萍便在梧桐院裡領了二等丫鬟的差事,被她姊姊沁芳教導得進退有度,難得會見她如此失禮,臉色蒼白。

 鄭恬心韻停了半拍,頓時有股不祥預感。“怎麼了?”

 “夫人,燕王世子妃來了,聽說是侯爺出事了。”

 鄭恬聞言色變,顧不得多問,匆匆至內院正廳迎客,燕王世子妃先是喝了盞茶定了定心神,才娓娓告訴她來龍去脈。

 原來某天連日暴雨過後,蕭雋帶人至河岸巡堤,七皇子偏要跟去,也不知怎地就落了水,當時蕭雋就在他身邊,連忙伸手拉人,不料反被他拽下水裡,眾人急急慌慌地救起皇子後,才赫然驚覺蕭雋已不見蹤影。

 當時河水暴漲,一干人在河裡打撈了數日,又沿著河岸往下游仔細尋覓,卻是怎麼也找不到人。

 “……方才奏摺才送進宮裡,怕是凶多吉少。”世子妃語音喑啞。

第10章(2)

更新時間:2016-11-27 17:00:05 字數:4142

 鄭恬早聽得呆了,不是說就要回京了嗎?如何會發生這種事?

 “恬妹妹,你還好吧?”世子妃擔憂地握住她的手。

 她搖搖頭,心裡空空落落的,說不上是驚慌或難過,只覺得一片虛無,好半晌,她才啞著嗓音喃喃。“會沒事的,蕭雋他會回來的,他答應我會平安的……”

 話說到這兒,她已哽咽難抑。

 世子妃軟言勸慰,確定她還撐得住,才告辭離去。

 接下來數日,鄭恬也不知自己是怎麼過的,每天都恍恍惚惚的,表面上似是仍鎮定地理家管事,其實心神早飄至遠處。婆婆林氏幾乎崩潰,哭著說家裡若是沒有個男人頂著該如何是好?她不僅得安慰老人家,為了不讓娘親和弟弟擔心,在他們面前也只能故作堅強。

 待世子妃再次登門時,卻是連世子趙祈也一同來了,見兩人皆是神情凝重,鄭恬心下有譜。

 “還是沒有他的消息嗎?”

 “嗯。”世子妃黯然頷首。

 世子趙祈一把折斷了摺扇,握拳恨恨地槌牆。

 鄭恬連眼淚都沒掉一顆,冷靜地宣佈。“我要去找他。”

 “什麼?!”趙祈夫婦倆同時驚駭。

 “我要去找他。”她面容平靜,吐囑清晰,聽著竟是不帶絲毫情緒的波動。

 “他肯定還活著,只是生病了或受傷了,許是困在哪裡動彈不得,正等著人去救他。”

 “恬妹妹……”她愈是表現淡定,世子妃愈能感受到那藏在她言語裡的沉痛哀傷。

 “他在等我,我知道的,他在等我親自去帶他回來。”

 “可你一個女人家如何出門?還是讓世子替你去找……”

 “我一定得去,非去不可。”

 她神態決絕,不容置疑,像是即便他們不贊同,她一個人孤身也要上路。

 趙祈震驚地望著她,眸光明滅不定,似是不可思議又似感動非常,許久,他重重一點頭。“好,我派人護你上路!”

 鄭恬出發時,除了沁芳和香草堅持要隨行外,另帶了二十名蕭雋留下的親衛,趙祈也從燕王府撥了十名護衛給她,再加上四名江湖高手。

 趙祈原本也要和她一起上路的,卻因朝廷有事,不得不留在京城,只說事了後就會儘快趕去和她會合。

 鄭恬並不在意趙祈來不來,一心只想著趕路,這一路千里跋涉,不僅遭遇過狂風暴雨,途經一處山區時,更不巧遇上土石坍方,車馬過不去,只能一步一腳印地前進,蔓草沙石割傷了腳也都不吭一聲,連走了數個時辰才到下一個村落。

 香草和沁芳在路上都生了病,而眾護衛以為身嬌柔弱的她,卻是強硬地撐下來,從不喊苦。

 來到蕭雋失蹤的河段,眾人開始尋找,不僅在河岸附近,連十裡八鄉的村落,她也堅持一個個去探訪,有些偏鄉路窄難走,不便行車,她便跟著護衛們學會了騎馬,又或者親自下來步行,時日久了,大腿處都磨出瘀腫,腳趾也長出水泡。

 夜晚投宿客棧時,沁芳和香草替她上藥,都忍不住心酸。

 就這樣找了一個多月,市井小民、鄉野農人,能問的都問遍了,偶爾也有人報消息,說是彷佛依稀在某處看過蕭雋那般形貌的男人,可每回懷抱著希望循線去確認,得回的都是失望。

 隨從的護衛漸漸絕望了,私下不免悄悄議論侯爺怕是早就不在這世上了,只是這話誰也不敢跟鄭恬說,更不敢在她面前露出絲毫端倪,就怕這一路強撐著不哭不鬧的弱女子會承受不住而崩潰。

 誰都不曉得她是怎麼想的,就連她貼身的兩個大丫頭也摸不透她的心思,她不曾掉過一滴眼淚,也從不跟誰訴苦,甚至在大夥兒情緒低落時,還親自下廚做些清淡好吃的料理犒慰隨從們的辛勞。

 這般堅毅的她,看了反倒更令人心疼。

 這天,為了前往一個偏遠的村落,必須溯溪而上,天空又飄了雨,傍晚在一戶農家借宿時,鄭恬身子發起熱來。

 她生病了,連日的奔波讓身心備受折磨,她終究撐不住了。

 沁芳和香草都哭了,求她在此處好好休養,就讓護衛們分頭去找人,她只須待在原處等消息就好。

 可鄭恬只是搖頭。“他在等我……我知道的,他一定是在哪裡受傷了,比我還難受,旁人找不到他的,只有我能帶他回來。我是他的妻,我知道……他在等我……”

 話說到後來,已是模模糊糊地近乎夢囈,她昏迷了一日兩夜,剛醒來就急著下床。

 沁芳慌忙攔住她。“夫人!夫人,您別這樣,我讓香草送藥湯進來,您先喝藥吧!”

 “我昏迷多久了?情況怎樣了?”她一味焦急地問。

 “昨天下了整整一日的雨,今天早上才放晴了,護衛們都四處打聽去了,翻過這座山頭還有另一個村子,也有人過去查探了,夫人您就暫且安心在這兒等吧!您的身子重要,侯爺要是知道您這般輕忽自己,肯定也會生氣的。”

 沁芳一再勸阻,片刻,香草端著藥碗進來,一面喂她喝藥,一面跟著哄她躺上床多休息。

 鄭恬卻躺不住,她知道自己不能躺,這一躺她怕是會整個精氣神都散了,原就是憑著一股意志力強逼自己至此,一旦鬆懈下來,她擔心自己會崩潰。

 只要有一顆眼淚出了閘,接下來便會是如潮水般氾濫,那無休無止的悲傷會淹沒她的,她絕不能放鬆,絕不能……哭。

 “走開!”她氣急地擺手,嗓音沙啞得連她自己都差點聽不見。“這是命令,你們不聽我的話了嗎?”

 “夫人!”

 “走開……”鄭恬下床,踉蹌地走了兩步,雙腿軟倒。

 兩個丫頭趕忙過來扶她,她掙脫了她們,自己扶著一把殘舊的椅子撐著一口氣站起來。看著她搖搖晃晃、瘦得幾乎只剩一把骨頭的身影,兩個丫頭眼眶都紅了,淚眼蒙矓。

 鄭恬不理會她們,扶著屋內簡陋的傢俱和門牆,一步一步地走出屋外,這是間位於鄉野的農家小舍,院子收拾得還算整潔,周遭的景色卻極是破敗。

 鄭恬知道,護衛們肯定是想辦法借了這村落裡最好的房子給她休息,比起其它人所吃的苦,她這一點點難受又算得了什麼?

 蕭雋還不曉得人在何處呢,說不定他受了傷,吃不飽,睡不好……

 想著,鄭恬驀地眼眸一酸,連忙緊緊抓住門框。

 不可以,她不能哭,一滴眼淚都不能掉,若是她在這裡認輸了,怕是再也找不回自己心愛的人了。

 她不能失去他,無論如何都不放棄……

 “夫人!”沁芳和香草在身後喚她。

 她眨眨迷蒙的眼,只是堅持往前走,堅持不倒下,忽地,她感覺腦袋一暈,身子眼看著就要往前撲倒。

 一道人影從院門口一步一拐地奔過來,及時伸臂拉起她——

 “恬兒!”

 熟悉的呼喚終於逼出了她的眼淚。

 鄭恬痛快地哭了一場。

 長久以來強自壓抑的沉痛與哀傷,如大水決堤,驚天動地席捲了一切。

 蕭雋只覺得一顆心都碎了,將她緊緊攬入懷裡,一迭連聲地撫慰。“莫哭了啊,傻丫頭,我沒事,我就在你身邊啊!沒事了,沒事了哦?”

 “我找到你了……我總算……找到你了……”她抱著他瘦削的腰,依然嚎啕大哭。

 兩個人都瘦了,她是為他千里奔波而瘦,他是受了傷又不得安心調養,只能躲在這偏遠村落吃糠咽菜。

 原來那日蕭雋遭七皇子拽下水,眾人慌亂之際顧不上他,不知是誰乘機在他腿上砍了一刀,他傷重昏迷,醒來時就發現自己漂流到某處雜草叢生的河岸。

 一個經過的老農救了他,他摘下一枚玉佩請老農幫忙送信,不料引來的卻是太子的人馬,幸而他機靈,躲在一口井裡逃過一劫。

 之後他便不敢妄動,擔心官府的人遭太子收買了,萬一知道他的下落派人追殺而至,他怕是逃不過。

 於是他一路躲躲藏藏,又遇到一對老夫婦相肋,來到這山間村落裡避難,想著養好傷再想辦法回京城去。

 這日,老夫婦傳來消息,說有一群人在找他,起先他不確定是誰,悄悄躲在柴房裡,直到認出其中有好幾個是自己的親衛,才放心出面。

 “……沒想到連你也來了。”蕭雋將鄭恬抱在懷裡,一面悠悠敘述別後艱險,一面溫柔撫慰著她。“傻丫頭,你想找我,派人來找就是了,又何必親自過來?進這個村子不容易呢,怪不得你都病了,瞧你瘦成這樣,這陣子都沒好好吃飯吧?”

 他憐惜地撫摸她蒼白的臉頰。

 “你還不是一樣?都瘦了!”她哽咽地捏了捏他的腰。“你的腿傷怎樣了?有沒有找大夫替你好好瞧一瞧?”

 “傷口都癒合了,只是走起路來還不甚靈便,莫擔憂,再休養一段時日應該就會好了。”

 她沒說話,只是嗚嗚咽咽地啜泣著,彷佛要將這一陣子忍住的眼淚都趁此宣洩殆盡。

 她哭得令他揪心,雙手捧起她淚顏,低頭將那剔透的淚珠一顆顆吻進嘴裡,一面親吻,一面柔聲打趣。“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發誓這輩子不把自己的心給別人,如今瞧你為我哭成這模樣,你的心可是已給了我?”

 她聽出他話裡的戲謔之意,雖然明白他是藉此活絡氣氛,但仍忍不住哀怨,氣得用粉拳擂他胸膛。“自然是給了你!你這壞蛋還裝傻,人家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你不曉得嗎?你壞透了,知不知道這陣子我有多擔心?若是找不到你,我也……不想活了……”

 “胡說!”他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搗住她的唇。“你這丫頭說什麼傻話?你還有娘親和弟弟,你能丟下他們不管嗎?”

 她拉下他的手,淚濛濛地瞧著他。“娘會照顧弟弟,弟弟的前程也有世子幫著打點,我是下定決心要跟了你的,無論活著或死了,都不許你丟下我……”

 再也沒有比生死相隨更動聽也更令人傷感的情話了,蕭雋鼻頭一酸,不禁也落下男兒淚。

 “你這是惹我心疼呢!”他用力揉著她纖瘦的胴體,嗓音喑啞。“傻丫頭,莫哭了,我如何捨得丟下你一個?噓,乖乖的,我沒事啊,沒事了。”

 “嗚嗚……你壞透了,我討厭你……”淚水浸透了他的衣襟,更浸透他的心。

 他喃喃哄著懷中嬌美的可人兒,只覺得平生能得此一心一意的深情,縱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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