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更新時間:2016-11-27 17:00:05 字數:4541
自會芳園回來後,鄭瑜愈想愈不安,為了掩飾自己的失策,她在太子面前自是不願承認自己許是遭鄭恬擺了一道,只裝瘋賣傻地胡混過去,但她很清楚,此事必會在太子心中留下陰影,她必須做些什麼挽回他對自己的信心。
雖說她總是告訴自己,太子看上的是她本人,是她出眾的美貌,可其實內心深處很明白,若她不是鄭家的嫡女,若她不是對他尚有幾分利用價值,他怕是早就對她棄而不顧了。
他曾許諾過,只要他能順利登基,三宮六苑自會有她的位置,若是她爭氣點,許是能晉一個妃位。
自從自己的身子被他得了以後,她便知曉自己沒有回頭路可走,為了來日的榮華富貴,她只能豁出去了!
心思既定,次日一早,鄭瑜便讓人去喚沁芳過來,沁芳這丫頭是母親多年以前埋在鄭恬身邊的一枚棋子,負責監視鄭恬是否有異常舉動,母親曾教導過她,如非必要,無須去動這枚棋子,免得引起鄭恬疑心,可如今該是那關鍵時刻了。
哪知她在正院等了大半日,沁芳竟是遲遲不來,派去的丫頭三催四請,沁芳一再托詞說是鄭恬處理家務繁雜,她這個貼身大丫頭也跟著忙得團團轉,實在走不開。
就連鄭恬身邊一個丫頭也敢對她這個主母拿喬?
鄭瑜等得焦躁不已,惱火地指著夏竹,要她親自去把人帶來。“你告訴她,她妹妹翠萍還在我二哥的院子裡做事呢!”
沁芳是鄭府的家生子,父母早逝,從小姊妹倆相依為命,她就不信搬出翠萍來,沁芳能不服軟!
果然,夏竹把話帶到後,不到一盞茶時分,沁芳便乖乖來了,低眉順目地對鄭瑜行禮。
鄭瑜冷哼。“許久沒跟你說話,你這個丫頭的心倒是大了,三催四請地姍姍來遲,你眼裡有我這個主母嗎?”
“奴婢不敢。”沁芳狀若柔順地低語。“實在是因為恬夫人交代了許多事讓奴婢去做,奴婢一時走不開。”
鄭瑜聞言,明眸陡升怒火,玉手一甩,一隻茶杯便砸過去。“少拿鄭恬做藉口!她是你哪門子的夫人!”
沁芳動也不動,茶杯在她額頭劃破一道細口,隱隱泛出血痕,她卻是一聲不吭,臉上也沒顯出驚慌或懼怕的神情。
她愈是鎮定,鄭瑜就愈憤怒。“給我跪下!”
沁芳依言跪在冷硬的地板上。
“你說!昨日在會芳園是怎麼回事?”
“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少給我裝傻!鄭恬是怎麼離開那間廂房的?還有那杯茶……”鄭瑜驀地頓住,她在鄭恬那杯茶水裡下了媚藥這事,無論如何是不能說出來的,就算哪日鄭恬親自來找她對質,也必須裝傻……可惡!她暗暗掐了掐掌心,怎麼就著了那賤蹄子的道了呢?那杯茶是何時被調換過來的?“你給我說清楚,你不是替本夫人去找耳環去了嗎?”
“是,奴婢是循著原路替夫人找耳環去了,後來在路上遇到侯爺的親衛,說是侯爺提早回京了,正在門外等著,所以奴婢就回去那間廂房找……嗯,找小姐,小姐就跟我一起去與侯爺會合了。”
這話聽著倒沒什麼破錠。鄭瑜蹙眉。“這麼說侯爺從頭到尾不曾進園?”
“是,侯爺嫌園裡人多,他懶得應酬,就只派人進來說一聲。”
“侯爺就沒讓你也來找我?”
“有的,可奴婢遍尋不著夫人,後來又回到原來那間廂房……”
“什麼?!”鄭瑜驚駭得微微變嗓。“你回去看過了?”
沁芳仍是低垂著頭,連眼眸都不曾上瞟一眼。“奴婢在外頭就被一個帶刀侍衛擋住了,說是有一位貴人在休息。”
“是……哪個貴人?”鄭瑜嗓音緊繃,下意識地撫摸著掛在腕上的紅玉髓手串。
“奴婢不知。”沁芳搖頭。“後來奴婢又尋了片刻,總算遇到春蘭姊姊,這才聽說夫人因頭痛吃了藥睡下了,奴婢前去稟報侯爺,侯爺便說不等了,打道回府。”
如此說來,蕭雋應當是不知曉她和太子之間的事吧?
鄭瑜心口怦怦地跳,鬢邊落下冷汗,她暗暗深呼吸,片刻後冷靜下來,打量沁芳不動聲色的表情,眯了眯眼。“你這丫頭,倒是個心中有成算的。”
沁芳沒吭聲,眉尖卻微微一凜。
“前陣子我回娘家,聽說你妹妹翠萍被調進我二哥的院子裡了,這兩年她越發出落得水靈,只當個三等丫頭負責院子灑掃似乎委屈她了。”
翠萍被調進二少爺的院子裡了?
沁芳駭然,手指悄悄地捏緊衣角,極力保持聲調平和。“翠萍還小,做事的經驗不夠老道,許多地方還得多磨練磨練。”
“話不能這樣說,有些人天生蠢笨,做個灑掃丫頭都嫌不頂事,可你妹妹不同,我看她會是有大前程的,二哥想必會憐惜她呢!”
沁芳聞言,身子倏地僵硬。鄭府的二少爺鄭成韋是何等人物,府外人或許不曉,她身為家生子可是多多少少都會聽到些風聲,二少爺就是個葷素不忌的,屋裡不僅美婢成群,連小廝也是個個長得清秀,據說還曾經在床上弄死過人,只是鄭府將這醜事壓得緊,沒翻起什麼大風浪。
翠萍那丫頭要是真讓二少爺看上了,怕是這一生就此毀了……
想著,沁芳臉色不禁發白,再也端不住平靜的神情。
鄭瑜見狀,嘲諷地牽牽唇,眼神輕蔑。“你既知道厲害,就把該招的事給我交代清楚了,香草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要出府一趟,究竟幹什麼去了?”
沁芳不語,似是遲疑。
鄭瑜朝靜立一旁的夏竹遞去個眼色,夏竹會意,走過來就左右開弓,連賞芳數個耳光,銳利的指甲在她頰畔劃出幾道紅痕。
“再不說的話,你這張臉可就保不住了。”
沁芳揚起紅腫的臉,卻是淡淡一笑。“奴婢既惹得夫人不悅,夫人教訓教訓我也是應當的。據奴婢所知,香草出府都是替……小姐辦事,有時去買點心,有時買針線、布料,有時是替小姐帶些她親手做的吃食醬菜之類的回鄭府探望她的娘親和弟弟。”
“就只是這樣?”
“嗯。”
“夏竹,再給我打——”
話語未落,屋外忽地傳來一陣吵嚷的聲響,鄭瑜不悅地皺眉,剛想命令夏竹出去看看,一道人影已不管不顧地掀簾進了屋內。
鄭瑜定睛一看,來人竟是鄭恬。
鄭瑜登時大為氣惱。“誰准你就這麼闖進來的?”
面對鄭瑜嚴厲的質問,鄭恬卻是笑容盈盈。“聽說瑜妹妹關起門來在屋內教訓我的丫頭,我這個做人主子的怎能不過來瞧一瞧?”
說著,鄭恬視線一轉,見沁芳一張俏臉都被打傷了,目光微微一沉。
“怎麼?我身為這侯府的當家主母,連管教個下人也得跟你報備?”鄭瑜語帶譏刺。
“姊姊只是好奇,是什麼事讓瑜妹妹如此氣惱?”鄭恬臉上仍帶著笑。
鄭瑜卻更惱了。“別叫我妹妹!你也不配做我姊姊!”
“妹妹說這什麼話呢?我們姊妹情深……”
“誰跟你姊妹情深?憑你也配?!”鄭瑜怒斥。
雖說鄭瑜私下對她說話向來不客氣,但也不曾這般清楚明白地表示不屑之意,幾乎可以說是撕破臉了。
“妹妹莫惱,要是氣壞了身子,可就是姊姊的不是了。”
鄭瑜聞言愕然,通常只要她稍稍發怒,鄭恬總會識相地伏低做小,起碼會懂得喚她一聲夫人,表明兩人身分地位的差距,可今日竟口口聲聲的姊姊妹妹,分明是在對她暗示兩人不分大小。
這該死的賤婢!是誰給了她這樣的膽子?真以為侯爺寵她幾日就能飛上天去了?
“這裡可是正院,哪有你說話的餘地?給我滾出去!”
“妹妹這院子裡的事,論理我是不能插手,可如今跪在這裡的可是我的丫頭,我自然是要把她一起帶回去的。”
“你敢?!”鄭瑜氣得臉色鐵青。
鄭恬甜甜一笑,逕自拉著沁芳起身,沁芳愣愣地望著她,彷佛不敢相信素來順服主母的她竟會如此發威。
眼看著兩人竟就想這麼瀟灑離去,鄭瑜惱火地扯住鄭恬的臂膀,狠狠瞪她。
“你這狐媚子!莫要以為侯爺如今寵你,你就能在我面前翹尾巴了,你忘了嗎?你娘和弟弟可都還住在我們鄭府裡呢!”
鄭恬笑容一凝,片刻,冷冷揚嗓。“我沒忘。”
鄭瑜滿意地笑了。“既然沒忘,你現在就給我跪下來,要是肯好好求我幾句,我說不定會看在你可憐的分上饒過你。”
對於鄭瑜這番威脅,鄭恬並不理會,只是轉向沁芳,按了按她的肩膀,柔聲低語。
“從前是我不好,我想著要你對我死心塌地,要你一心一意效忠我,卻連你妹妹的身契也沒能拿到手,替你免除後顧之憂。這些年來,我知道你心裡其實是站在我這邊的,真正要緊的事你從不曾洩漏出去,關於這點,我很感謝你。”
她說得誠懇,沁芳聽得眼眶泛紅,心房陣陣發顫,又是委屈,又有些愧疚。
“恬夫人……”
鄭恬明白她想說什麼,微笑著搖搖頭,眼神溫暖。“你放心,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令你如此為難了。”
沁芳一哽,忍不住落淚。
鄭恬又拍了拍她,這幅主僕情深的畫面落入鄭瑜眼裡,只覺得可笑。
“原來你早知道沁芳是我娘派去監視你的人了啊!”鄭瑜尖聲譏諷。“算你還有一點腦袋,不過話說回來,你憑何對這個丫頭保證?你以為就憑你保得住她嗎?你連自己的娘親和弟弟都未必能保住了。”
鄭恬回眸,靜靜地望她。
不知怎地,鄭瑜被她沉靜的眼神看得心頭有些發涼。“你……為何這樣看我?”
鄭恬仍是深沉地盯著她,好一會兒,淡然一哂。“鄭瑜,你真以為我是個傻瓜?”
鄭瑜心頭陡然升起不祥預感,正欲追問,守在外間的春蘭忽地掀簾進來,臉色蒼白。
“夫人,侯爺帶人回來了!”
鄭瑜心神一凜,從春蘭驚慌的神色看出事情不妙。“他帶誰回來了?”
蕭雋帶回來的人正是鄭恬的娘親和弟弟,另外還跟著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相貌俏麗的小丫頭,鄭瑜仔細一瞧,居然是沁芳的妹妹翠萍。
她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蕭雋卻是視若無睹,逕自朝鄭恬笑道。“恬兒,我將你娘和譽哥兒帶回來了,這下你可總算安心了吧?”話裡竟似帶著幾分邀功的意味。
鄭瑜僵住,侯爺何曾對自己說話這般和煦?該死的鄭恬!果然是只妖媚的狐狸精!
她內心忿忿,妒火中燒,表面卻得勉強自己裝出一副溫婉賢慧的笑容。“侯爺今日是到我娘家去了嗎?怎麼沒將妾身也一起帶回去呢?妾身許久未見爹娘,可想念他們了呢!”
她話說得甜膩和婉,似是撒嬌,蕭雋淡淡地瞥她一眼。
“今日是臨時起意去的,沒來得及告知你一聲。”
鄭瑜暗惱,眸光一轉,落向站在一旁的鄭母和譽哥兒,母子倆束手束腳地,看來有些局促。她犀利地瞪他們一眼,轉過頭來卻是盈盈一笑。“怎麼忽然將嬸嬸及譽哥兒帶來了呢?我爹爹他……沒說什麼嗎?”
她不相信自己的爹娘會蠢到任由蕭雋將人帶出府,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第9章(2)
更新時間:2016-11-27 17:00:05 字數:5133
“恬兒有喜了。”蕭雋一句話,解答了她的疑問。
她震住。“什麼?”
“我擔心恬兒不懂得照顧自己,所以才請岳母和譽哥兒過來相陪,他們會在侯府裡小住一段日子,待恬兒坐穩了胎再說。”
原來是鄭恬懷孕了,怪不得她今天有底氣跟她這個主母叫板了呢!
鄭瑜瞪向鄭恬,眼裡藏不住熊熊焚燒的妒恨,鄭恬裝作沒注意到,只是走過去對娘親粲然一笑,又摸摸譽哥兒的頭。
鄭瑜別過眼,不想去看他們一家和樂的畫面,鄭恬笑得愈甜,她愈是心如刀割,慌得一陣陣地悶痛。
蕭雋意味深長地注視她,也不知是否看出她臉色蒼白。“恬兒目前該以養胎為重,之前你說身子不好,如今瞧著你精神都恢復了,也該是時候將管家權重新擔起來了吧?”
鄭瑜一愣,猶如烏雲籠罩的心房陡然現出一絲陽光,又驚又喜。“侯爺答應讓我管家?”
“怎麼?這不是你這個主母應盡的責任嗎?”
“是是,是我的責任,侯爺儘管放心,妾身一定將這內宅的一切打理得有條不紊,不教侯爺有後顧之憂。”
雖說鄭恬懷了蕭家的子嗣,在這侯府的地位更加水漲船高,但若是她因此能得回管家權,這一局也不算全輸。
想著,鄭瑜陰鬱的眼神又亮起來。
“如此甚好。”蕭雋淡然頷首,不再多說,擺擺手便領著一行人往梧桐院去。
直到人走遠後,鄭瑜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問為何翠萍也會跟著來的事,但鄭恬可沒忘,路上就尋了個沒人注意的空檔,悄悄問蕭雋。
“你是怎麼將翠萍也帶出來的?”
“這還不簡單?我就找個藉口進鄭成韋的院子裡坐坐,喝幾杯酒就指個丫頭說她長得好看,鄭家兄弟正愁沒門路巴結我,這下還不乖乖把人送上?”蕭雋說著,抿唇一笑,忽地側頭貼向鄭恬耳畔,悄聲低語。“我猜他們巴不得多個女人進來分你的寵呢!”
這話說得曖昧,溫熱的男性氣息呼得她耳朵發癢,她嬌嗔地睨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他心頭一熱,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綿軟的柔荑。
她嚇一跳,急著想掙脫,嬌聲低斥。“你做什麼?讓我娘和弟弟看見了怎麼辦?”
“讓他們看見不正好?顯得我多疼愛你。”蕭雋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手指在鄭恬掌心裡挑逗地畫了畫。“恬兒,我將你最牽掛的親人都帶回來了,連你貼身大丫頭妹妹的身契也拿到手了,一切都照著你說的辦,你是不是該獎賞我?”
獎賞什麼啊?她用指尖掐了掐他的手。
他一點也不覺得痛,只覺得心更癢,又靠近她寸許。“恬兒,晚上我們……”
趁他還沒講出更離譜的話,鄭恬連忙甩開他,逕自走向母親,攙扶她臂膀。
“娘,你來了我好高興,恬兒很想你呢!”說著,她撒嬌地晃了晃娘親。
鄭母可緊張了,忙止住她調皮的動作。“傻孩子,你如今可是雙身子呢!快別這樣亂動了,好好走路,你的丫頭呢?怎麼不過來扶著你?”
香草在最前頭引路,沁芳在後頭跟妹妹說話,兩個丫頭聽了都是一驚,急忙湊過來。
鄭恬偷偷吐舌頭,其實她根本沒懷孕,只是為了讓蕭雋有理由將人帶出鄭府,但這話可不方便在娘親大人面前說破。
進了梧桐院,鄭恬先是關切了下沁芳的傷勢,賞了藥膏讓翠萍回房去替她姊姊上藥,順便也讓她們姊妹倆有私下說話的機會,接著命香草帶人去收拾給娘親和弟弟住的西廂房,又讓廚房那邊準備晚膳。
“娘,我們府裡廚娘做的粉蒸肉可好吃了,晚上你嘗嘗,還有譽哥兒愛吃的糖醋雞丁和拔絲地瓜。”
“謝謝姊。”鄭成譽脆聲笑道,抬頭發現蕭雋正含笑望他,驀地有些羞澀,遲疑地加了一句。“謝謝……姊夫。”
姊夫?鄭恬訝異,轉過清亮的明眸。
“是我要譽哥兒這麼叫我的。”蕭雋看出了她的疑問,微笑解釋。“算起來他可是我的妻舅呢,老是侯爺侯爺地喊豈不生分了?”
鄭恬怔住。
若真論身分,自己根本算不上他的妻,譽哥兒自然也不是他的妻舅,這聲“姊夫”是僭越了,可她明白,蕭雋是藉此對她表白心意,他是在告訴她,在他心裡她便是他所認可的正妻。
昨夜她對他近乎無理取鬧地亂了一場,換來的卻是他如此體貼相待,教她如何不心酸、不為他心動?
鄭恬眨眨眼,感覺眼眶有幾分酸澀。
他彷佛看出她激動的心情,對她暖暖一笑,接著轉向譽哥兒。“譽哥兒方才在路上不是說想看侯府養的駿馬嗎?姊夫帶你去馬廄瞧瞧。”
“真的可以嗎?”譽哥兒眼睛發亮。
“當然可以。”蕭雋伸出手,在小男孩頭頂上猶豫地頓了頓,終於撫上,輕輕揉了揉,將譽哥兒揉得小臉發紅,又害羞又興奮。“我們走吧。”
“嗯!”
目送兩人離去的背影,鄭恬只覺得滿心震盪,看得出來蕭雋並不習慣跟孩子相處,可為了她,他仍努力做個親切和善的姊夫,對她母親也極是尊重有禮。
“恬兒啊!”鄭母低聲喚她,一把握住女兒的手,眼眸感動地盈淚。“娘這可算是放心了,侯爺對你很好,看來是真心寵著你的,他在路上還跟娘說,這次來侯府就不讓我跟譽哥兒回去了,讓我們一直在這兒住著……恬兒,這是真的嗎?我和你弟弟真的可以離開鄭府了?”
“是啊,娘,你和弟弟不用回去了……”鄭恬頓了頓,微微哽咽。“以後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讓女兒好好孝順你,侯爺還說會請最好的先生來教導譽哥兒讀書成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娘太高興了,恬兒,娘這心裡真高興啊!”鄭母口拙,面對這情況也不知該如何表達滿心歡喜,只是呐呐地反復說著同樣的話。
晚飯是四個人一起用的,蕭雋完全放下了架子,不僅不讓丫鬟服侍,反倒時不時親自替鄭恬挾菜,鄭恬亦是體貼地回敬,兩人之間柔情款款的氣氛看得鄭母極是欣慰。
譽哥兒自從由蕭雋領著去馬廄走了一趟以後,放鬆了許多,恢復了小男孩活潑的本性,席間還纏著姊姊答應讓他學騎馬射箭。
鄭恬拗不過他,只得立下條件,要他不能因為學武耽誤了功課,他歡天喜地的應了。
飯後,香草領著鄭母和譽哥兒回房休息,沁芳端著盆熱水進來,服侍蕭雋和鄭恬洗漱過後,便識相地退下。
終於能夠和佳人獨處了,蕭雋喜得一把橫抱起鄭恬。
“你幹麼!”鄭恬驚呼。
蕭雋朗笑。“恬兒忘了嗎?你答應要給我獎賞的。”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粉拳不依地捶他。“快放我下來!”
“不放。”星眸俯視她,流燦生光。
她被他看得臉紅心跳,想著他所謂的獎賞該就是在床榻上那些情事,羞得斂眸,細聲細氣地求饒。“你放開我啦,人家還有正經事問你呢!”
他將她放落在床榻上,健碩的身軀跟著壓下來,笑得邪肆。“還有什麼事比這更正經的?”
“討厭!”她嗔罵他,雙手捏他俊頰肉。“人家是想問你,接下來你想怎麼做,真的要和鄭瑜攤牌嗎?”
“我跟她攤牌不好嗎?”他嘻嘻笑。“你不就一直希望我休了她?”
“我哪有?”她粉頰一熱。“休了她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我明白的……”
蕭雋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半晌,低頭親了親她的唇。“你不明白。”他啞聲低語,忽地翻過身來倚在床頭,順手將她整個人摟在懷裡。
“你說得對,之前我是沒為你做過什麼事,也難怪你不信我。”
她窒了窒。“蕭雋……”
他拍拍她,俊唇在她柔順的髮絲眷戀地擦過。“這回你就等著看吧!我不會讓鄭瑜和鄭家有機會拿捏你。”
“你想怎麼做?”她把玩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手。
“我把管家權放回給鄭瑜,這樣她就有機會“偶然”聽到些機密消息了。”
“什麼消息?”
他嘲諷地勾了勾唇。“關於東宮又要納新人的消息。”
東宮要納新人?鄭恬沉吟,若她是鄭瑜,聽到這消息必然相當不悅,甚至會感到惶恐,東宮一年一年地進新人,嬌妻美妾環繞,太子還能餘下多少心思分給舊人?
“她會很擔心。”鄭恬意味深長地低語。“或許會急著想見太子一面,確認太子心中是否依然有她的存在。”
“嗯,想必如此。”蕭雋頷首。
鄭恬蹙了蹙眉。“可是經過會芳園那回,太子還會見她嗎?”
鄭瑜辦砸了太子交代的事,反而讓自己中了媚藥,以太子那樣胸懷城府的人物,如何會不對她起疑心?
“要是我,肯定就覺得這枚棋子沒用了,不離遠一點,說不定哪天還惹來一身騷……”
“說得對!”蕭雋低笑,贊許地揉了揉鄭恬軟嫩的臉頰。“我的恬兒真聰明。”
“討厭,人家的臉可不是讓你亂揉的!”鄭恬拍開他的手,鼓起雙頰,模樣看來俏皮可愛。
蕭雋心弦一動,忍不住低下頭來重重咬了咬她嘟起的唇,原本只是半戲龍的一個親吻,吻著吻著卻動了情,纏綿不休。
好片刻,鄭恬才昏昏沉沉地努力推開他。“別鬧了,你、你還沒說清楚呢!”她坐正身子,伸手攏了攏淩亂的鬢髮,嬌容暈紅,櫻唇潤澤欲滴,眉目之間盡是迷人風情。
蕭雋看著心動,恨不得立時一口吞了她,轉過身來又將她壓倒在床,大手不客氣地剝開她衣裳,一面揉著她猶如剝殼雞蛋的嫩白胴體,一面喘氣低語。“總之你莫擔心,我自會給鄭瑜一點籌碼,讓太子不得不答應見她。”
“什麼籌碼?”
蕭雋不回答,用一個熱情如火的親吻徹徹底底地封住了她多話的小嘴。
“……你給她的籌碼竟是北境的軍力部署圖?!”
小園春酒樓的神秘雅間內,趙祈聽罷蕭雋擬定的計畫,大為驚駭。
蕭雋明白好友的顧慮,淡定地補充。“是假的。”
“什麼?”趙祈一時沒聽懂,愣了愣。
蕭雋笑著解釋。“那張圖有幾個關鍵處是錯的,是幌子。”
原來是假圖。趙祈總算松了口氣,只是思及好友為了設計妻子與自己和離,不惜讓蕭、鄭兩家及東宮太子都牽扯進醜聞的風暴裡,眼神不禁幽微起來。
“元承,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他語重心長地問。“你這樣做,不僅是跟鄭家撕破臉,太子也必不會放過你。”
相較趙祈的憂心忡忡,蕭雋仍是一派氣定神閑。“這件事揭發以後,理虧的是鄭家那邊,到時萬歲爺震怒,鄭家絕對討不了好,太子為了明哲保身,也得跟鄭家保持距離,至少檯面上雙方是很難合作了。若是燕王殿下趁此介入,未必不是拉攏鄭氏一族的良機。”
趙祈擰眉思索,半晌,一聲長歎。“你說得倒也有道理,只是就算我父王那邊能夠諒解你,你也徹底得罪了太子,他若是在你背後使什麼陰毒的手段,那可是防不勝防啊!”
“這點我有心理準備。”蕭雋神色淡然。“我既決定和鄭瑜和離,而且是用那樣的方式,這點代價自然是要承擔的。”
“你……值得嗎?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都賭上去了,你不後悔?”
“你明白我的,我這人做事向來不喜歡回頭看。”
趙祈怪異地盯著他。“這一切都是為了鄭恬吧!你就如此鍾愛那個女人?”
蕭雋淡淡地微笑,眼潭漾過一片溫柔。
這樣的神情趙祈還是初次在他臉上見到,又是驚奇,又忍不住擔憂。“莫非你意欲扶她為正妻?”
“是有此打算。”蕭雋坦然承認。
趙祈變臉。“元承,她只不過是一個鄭氏旁支族女!就憑她這身分,如何能做你的侯夫人……”
“她是我心愛的女人。”蕭雋漠然打斷好友,不願從他口中聽到自己不想聽的話。“這樣的資格就足夠了。”
趙祈聽出他話裡的警告意味,神色僵了僵,嗓音微潔。“沒想到你也有為愛沖昏頭的一天。”果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啊!趙祈感歎地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可惜了,父王曾想將小妹許配于你的……”
“過去的事莫再提了。”蕭雋顯然不想聽。
趙祈一窒,悵然低喃。“明明終究比不上思思嗎?”
“如今在我心裡,恬兒才是唯一。”蕭雋正色回應。
從前他提起這種事肯定是滿臉彆扭的,哪會是這般坦蕩蕩的神態?
趙祈苦笑,知道自己再也勸不回這個好友,只好表示力挺。“我明白了,希望她值得你這般豁出一切吧!”
“她值得的。”蕭雋語氣堅定,星眸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