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所謂神女
如果說在別的地方,信仰晉江教的人唯有憑藉木雕仙人像這一寄託的話,那在譙郡的信徒,無疑就多了一個更具體化的,類似‘仙廟’一般的存在。
反正,不論燕清在不在,作為平頭百姓,都難見著深居簡出、不愛露臉的教主的面,倒常見文武大臣進進出出。
於是,那一株奇跡般茁壯生長在寸土也無的屋頂上,迎風屹立,生機勃勃,甚至開始結出青澀小果的仙桃樹,就成了他們崇拜寄情的最好對象。
受過恩惠者,定期會自發地拖家帶口前來虔誠祭拜,奉上家中最好的貢品;一些被這狂熱地氛圍感染,不再滿足于強勢圍觀,也跟著信教的新信徒,則常常在需要好運時,到仙桃樹下認真拜拜。
燕清還沒穿越時,常見一些面臨重要考試的學生在微博上轉發錦鯉,他倒不信那些,可沒料到的是,他還有成為普羅大眾眼中極為靈驗的‘錦鯉’的一天。
也不知是誰帶起的頭,那仙桃樹周圍堆滿了奇奇怪怪的東西,有時候是包好的食物,有時候是簡單粗暴的錢幣,總歸是安放再多的衛兵,也攔不住它四周變成一個龐大的許願池了。
甚至還有堅守‘自盜’,明面上堅決阻止,其實背地裏,悄悄摸地自己也這麼幹。
那仙桃樹除了果子帶些療傷效果外,又不是真正的神靈化身,當然保佑不了什麼人,可未成的那些無比自覺,只反省自己是否太過功利,不夠虔誠,才不被諦聽,而成了的則興高采烈,將大半功勞歸於拜過這仙桃樹頭上,紛紛大張旗鼓,高高興興地再來還願……
一傳十十傳百,這仙桃木在極短的時間內名揚千里,除了當地人之外,漸漸有越來越多的信徒慕名而來,活生生地將燕清化身一般的桃樹捧上仙壇,那官邸的後院,也不能再日日夜夜的圍觀朝拜下行原來的用途了。
於是這官邸的後院,就成了如今這被熱情教眾從外團團圍住的沸沸揚揚,哪怕他們都有自覺,不會胡亂喧鬧,可一想到在裏頭辦公,就得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任誰都自在不起來。
燕清只有從正給他的獨立公國修建社稷和宗廟的工匠裏頭,撥出一些人來,速速進行改建,把那處獨立出來,才是皆大歡喜。
郭嘉腰上掛著個精緻玲瓏的木雕版桃枝,後背斜斜地倚著門框,一邊磕著脆皮果酥,一邊看得津津有味:“好熱鬧哇。”
荀攸面色自然地從郭嘉的小布兜裏也撈了一把,手捧著幾顆果酥,也有樣學樣地啃了起來。
郭嘉不滿地皺了皺眉,扒開布兜瞅了瞅,見剩的還多,便沒找不問自取的荀攸計較,而是默默將布兜口紮緊了一些。
燕清無奈,一邊行回前廳,一邊歎道:“罷了,能引來那麼多人……也算是好事一樁吧。”
別人興教佈道,還需教主親力親為的自行宣傳,就如于吉張角,要到處製造神跡來收買人心。
換到他這裏,除前期用範圍性卡牌,也是為了卡牌本身的效果,而不在於宣傳教義外,就沒真正做過別的,可全靠一路自行發酵,口口相傳,竟然能有現在這巨大規模,不怪乎不但是于吉眼紅之下坐不住,就連左慈都早早地就找上門來了。
靜靜佇立在最後面的賈詡,看看郭嘉,又看看荀攸,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燕清眼利,一下瞥見了,待進了廳,眾人具都坐下後,溫聲詢道:“文和若有話,但說無妨。”
賈詡斟酌片刻,還真破天荒地提了個要求:“下回主公出征,可否容詡也隨軍?”
郭嘉一愕,下意識地看向不管何時何地,似乎都一臉呆木的荀攸。
燕清莞爾道:“你不是一向不喜軍旅辛苦的麼?怎轉性了?”
賈詡眼底仍有些許青黑,幽幽地歎了口氣,羡慕的目光落在郭嘉身上,又在荀攸、劉曄等人處流連一陣,淡淡評價:“豐腴不少。”
郭嘉:“…………”
賈詡又看看自己,歎道:“清瘦許多。”
燕清不禁笑了,頗欣慰地一伸手,將坐在身邊、正一臉呆滯不服的郭嘉攬了過來,親昵地捏捏對方上臂,話語裏隱約帶了幾分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驕傲道:“可不是?”
雖還太細瘦了些,起碼比之前壯實了,膚色紅潤,不再是臉色蒼白體質虛弱,一副要英年早逝的衰樣。
郭嘉嘴角抽搐。
荀攸肩頭微微聳動,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
說完笑後,眾謀士各自低頭,處理起公務來。
因有一干能幹的部下,落在燕清身上的事務,就遠不似之前那般繁重了。不過兩三個時辰的功夫,他就已經將需要自己批閱的那一摞都處理完畢了。
其他人此刻還在專心忙碌,燕清心念微動,索性低聲喚下人過來,使廚房備膳,然後翻出快要開始積灰的一摞拜帖來,開始翻看。
這些拜帖全被賈詡篩選過,重要的早已彙報了上去,而不需見的也已剔去了,剩下一些可見可不見的,由燕清自己選擇。
郭嘉以眼角餘光瞥見,霎時心念電轉,卻是一下就給想歪了。
他忍不住靠了過去,附在燕清耳邊,壓低了聲音詢道:“主公可是終於有意婚娶了?”
燕清啼笑皆非地合上手裏剛看完的那封,在他腦門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非也。我看分明是郭別駕春心大動,情笙蕩漾了才對。”
醋桶呂布在外辛苦打仗,強忍著相思之苦,他怎麼可能背棄二人感情?
郭嘉挑了挑眉,卻未立即放棄這話題,而是罕有地逾越提醒一把:“業已立,賊亦除,也是成家之時了。這段日子裏,主公若不那麼忙碌,恰巧能訂下人選,趕在入冬前完婚。”
哪怕其他謀士們仍低著頭,彷彿全神貫注於眼前工作,燕清也毫不懷疑他們都豎起了耳朵,屏息靜聽著。
郭嘉所提的,正是他們也關心著的問題。
燕清早想好了應對之策,回得泰然自若:“且不說仙凡有別,我已幸娶得神女為妻,自不宜耽誤了她們。”
下一刻,燕清就幸運地見證了這些青史垂名的智士們滿臉震驚,不約而同地猛抬起頭來,對他投以火熱的注視。
賈詡詫道:“此話當真?”
燕清輕輕頷首。
為了能騙到這些人精,他不得不將演技發揮到極致,自然缺不得真摯感情的投入。
於是燕清的腦海中,倏然浮現出呂布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威風凜凜,英姿勃發的一幕幕,唇角微微揚起的笑弧,便帶了絲絲縷縷的甜蜜和寵溺了:“于虎牢關決戰前夕,我獨往曠坡眺望時,見一絕世麗人飄然降落。她名喚鳳縷,乃伏羲氏之女,因迷戀沿河景色,方私下人間……”
燕清越編越順口,為了增加說服力,他飽含懷念地一歎,心裏向這會兒還沒出生的曹植道了個歉,微微笑著,似在回憶一般喃喃誦道:“猶記那日,她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燕清沒將一首《洛神賦》背完,中途便戛然而止,但等他說到這裏時,在場之人都聽得一愣一愣的,除郭嘉外,都已信了九分。
雖玄幻離奇,神乎其神,充滿叫人倍感不真切的色彩,可襄王夢神女未成,是仙凡有別,若發生在仙逸脫俗、風華絕代的主公身上,好像……也不是那麼沒有說服力的。
與其懷疑主公是在一本正經地信口開河,倒不如說,聽完此事後,想像著那貌美絕倫的神女模樣,心馳神往之餘,只能感歎不愧是主公之豐神俊朗,連神女都以心相許,甘願下嫁。
燕清擺了擺手,不讓他們跪下道賀,只道:“因我與她私會是於夢中,姻緣亦是私下達成,並未尋得合適時機宣之於眾,現她是暫返天上,忙於向父親回稟去了,方未同你們見上一面。”
努力回憶良久,的確在記憶的犄角旮旯裏,尋出自己未跟主公作伴的一日。
竟然那麼巧?!
郭嘉強壓下心中疑竇和遺憾,許久方謹慎道:“那請問,那位鳳主母……又究竟何時才會再下凡來,同主公長相廝守?”
燕清拋出早準備好的說辭:“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這一去,再怎麼說也要個三五年罷。當然,”他頓了頓,將露出不滿之色的幕僚們接下來的抗議堵住:“若她當真一去不返,五年後仍不見身影,那我也會重做計議。”
也就是說,起碼這未來五年裏,是不能提別的婚事,以免激怒神女的了。
雖然主母始終不現身這點,不甚叫人滿意,但跟‘主公竟然不聲不響地娶了個神女’這一震撼比起來,身份特殊的主母回天上去了,那為此緩個幾年,倒也不是那麼不能讓人接受了。
“比起遠在天上的伊人,”燕清做好了到時候一人分飾二角的打算,然後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擇出眾多拜帖裏的其中一封:“我倒更想見見這位廬江太守,陸康陸季寧。”
“他現正在何處?豫地同他治地,相隔有近千里,他若有所求,何不直接求見陳溫,卻非要捨近求遠,專程來求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