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意外頻發
李傕聽完彙報,心念一動:“真有此事?”
依草結營,那可是兵家大忌,一把火放下去就能燒個精光。
守兵信誓旦旦道:“此為某親眼所見。”
李傕略作沉吟,剛聽聞此事的郭汜就大大咧咧地來了,催促道:“此為天賜良機,不妨出兵一試!”
在關內憋了這麼多天,日日都得吃頓天大羞辱,從早到晚的被人輪番罵得狗血淋頭,回罵吧,還難免因不敢出戰而有幾分心虛氣短。
這麼下來,任誰都一肚子火,士氣也幾乎要低落到穀底去了。
也就急需一場勝利——大勝最好,小勝也是雪中送炭——來振奮一下這低迷的士氣。
尤其是在理應在昨夜抵達的那匹糧草,不知為何還沒見影的現在,軍中氛圍,已愈發不安動盪了。
李傕何嘗不知?
“不論真偽,都是時候出兵了,”李傕說道:“只是具體出多少人,又由誰領著去,還需再作思量。”
他之所以猶豫,是因剛送來的另一份軍報上所寫的內容。
眾所周知的是,洛陽週邊有八道重要關隘,分別為西側的函谷、東南的太谷、南邊的廣成,西南的伊闕和鐶轅,再是臨近東側郡縣的玄門、孟津和小平津。
在燕清兵勢初動的那一刻,董卓就派出八路重兵,分別屯駐這幾處,牢牢固守住。
董卓被這浩大聲勢給嚇到了,並不知道盟軍外強中乾的底細。
燕清卻再清楚不過,因此他從未想過揚短避長地去分散兵力、分多路進攻,而是集中主力,專克一出。
就如千里堤壩,只要開始破了一道小口,之後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當然,明面上不能單屯一地,省得叫董卓有了防備的。
於是另七路看似浩浩湯湯,不過是故布迷陣、吊住董卓兵馬的障眼法罷了,只有從看似最艱難的汜水關這一線進攻的,是當之無愧的絕對主力。
然而東漢末年什麼都厲害,偏偏資訊保密這本事最糟糕,大至黃巾起義、小至李郭爭權、獻帝衣帶詔,無一不是壞在走漏風聲上、導致功虧一簣、飲恨九泉。
為確保這計畫實施順利,燕清索性連自己人都瞞著,除屈指可數的幾個心腹外,誰都不知道,他佈置那些看著衣甲光鮮、氣勢飽滿的盟軍,去各地屯駐對峙時,任誰看都覺得煞有其事,卻沒料到,燕清就沒指望過他們能出力過。
而在董卓那一方,被派去守太谷的中郎將徐榮,就是史上曾大敗曹操、擊破孫堅的狠角色。
他生性善戰,也敢戰,半點不似其他被燕清的勢如破竹、一日直下汜水關的恐怖速度給嚇到的同袍那般畏縮不前,而始終在尋找機會,主動出擊。
徐榮在仔細觀察了這些天后,察覺出對面那打東邊來、領著新征來的泰山兵,終日耀武揚威的太守王匡更像個花花架子,自認頗有勝算,便蓄了一天勢,第二天悍然出兵,乾脆俐落地就將王匡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王匡有整整兩萬人,而徐榮不過五千,可交手不過一日,王匡就只剩下幾十輕騎護著他出逃,剩下的全被打散,或在亂軍中被斬殺,或淪為俘虜被收編,輜重也全便宜了徐榮。
這一勝績迅速傳出,頓使起到了勉勵人心的作用,叫聽聞此事的董卓軍軍心大振,信心大增,就連那讓人肝膽俱寒的燕清,好像都沒那麼可怕了。
關東聯軍,果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頂多是憑著燕清那一勢撐了張唬人的虎皮,餘下那些,內裏仍然是一盤不折不扣的散沙,不足為懼。
董卓看清這一點後,心裏亮堂熱絡起來,迅速傳令給李傕,讓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攻下燕清一部。
在他看來,只要破除了燕清軍的不敗金身,這羊質虎皮的狗屁聯盟就沒了仰仗的主心骨,立馬就不攻自破,分崩離析了。
董卓所想的的確不差,可必須得建立在燕清軍被擊潰的前提下,因此他同在前線的李傕說的明明白白——莫說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只要能叫燕清傷筋動骨,豁出去再多些人都值得。
只是李傕這頭已收到了分線送來的戰報,燕清那裏卻還沒得到半點有關王匡全軍覆沒的消息。
他雖在各地都有安插人手進行秘密盯梢,可畢竟重視程度不高,又是分散下來,盯梢的力度也就不大。
軍隊潰敗,王匡也受了輕傷,心理上備受打擊,既感到丟臉,又感到懼怕,一路只顧馬不停蹄地逃,卻羞于知會屯于滎陽的盟主一聲。
而燕清的探子在回途中則飽受敵兵阻撓,一時半會脫身不得,就導致了傳遞上的遲滯,才害得燕清未能及時調整計畫,做出充足準備了。
燕清還不知自己無形中吃了一個小虧。
原本依他的計策而行,最好的結果,就是能借這賣得不明顯的破綻,成功騙出龜縮不出的關上守軍,殲滅一部,權作大戰前的開胃小菜。
李傕也的確動了。
可卻不是燕清所以為的那般,只派出試探著占個便宜的一小股,而是一改往常的謹慎做派,來了個一鳴驚人。
一出便動了八成兵力,幾是傾巢而出。
是夜,大門悄然打開。
火光穿透濃重夜色、似長河般連綿相連,一度隨董卓征戰羌胡、討金城邊章的精銳西涼騎兵一掃這些天裏的窩囊氣,有條不紊地魚貫而出。
馬蹄踏過才下過幾場春雨的濕滑地面,沉悶而密集,轟隆隆地似有雷聲滾落,再是一陣陣天地撼動的喊殺聲,徹底驚醒了帳中人。
燕清軍中將士,畢竟得過密令,是早有準備地候著,此時不似其他諸侯兵勢此時手忙腳亂,鬧鬧哄哄的混亂不堪。
可燕清在見到這偌大聲勢後,面上雖半分不顯,心裏其實也頗吃驚。
呂布拎著方天畫戟,一馬當先,留在最前。
見兵卒源源不斷地過來,好半會兒還不見這股來勢減緩變少,他就知情況有變,不宜輕舉妄動,然後立刻派人去通知自家主公。
他平日裏縱喜自恃武藝高強,敵陣中都瀟灑來去自如慣了,卻不是盲目自大的。
譬如此時此刻,他就知曉萬萬不可大意,迅速勒馬回陣,中氣十足地吼道:“敵軍已出城——擂鼓警示後,全軍速速待戰!!!”
“奉先!”燕清揚聲問道:“敵軍戰卒幾何?”
這會兒人聲鼎沸,他與呂布之間又隔了幾十丈的距離,是以在問出這句時,他是沒指望能得到回答的。
可呂布就像比常人多長了幾對耳朵似的,或是對他的聲音尤其敏感,倏然扭過頭來,大聲回道:“不——下——六——萬!”
六萬!
燕清驚訝於這數字,看向同感意外的三位軍師,詢道:“諸位先生可有頭緒?”
郭嘉略作沉吟,一針見血道:“怕是別處出了岔子,連累我等。”
荀攸道:“是衝著我軍來的。”
燕清默然片刻,道:“難道皇甫嵩和蓋勳投入他麾下效力了?”
郭嘉:“不無可能。”
劉曄的關注點則有些與眾不同,立馬跑到他最近做夢都在想的攻城器械的組建工事上去了,脫口而出道:“不好!卓軍將士多束草負薪,恐意在摧毀器械,得速增援後營守備,防止偷襲!”
燕清冷靜道:“不慌。除非他們會飛簷走壁,否則邊上繞是繞不來的。而要是正面進攻下,連後營都遭殃了,不就意味著全軍已被打穿?”
“要真到了那地步,哪怕多保住幾架攻城器械,也沒任何意義了。”
劉曄剛剛是關心則亂,慚道:“叫主公見笑了。”
燕清莞爾,簡單安撫了幾句:“好歹是你那麼多日的心血,又關乎迫在眉睫的攻城,你若不緊張,那才叫奇了怪了。”
他實在好奇的是,李傕手裏捏了張怎樣強力的新底牌,以至於態度大變,一下從被動防守,到自信地主動進攻,乍一發動,還就是這樣強猛狠絕,擺出不顧一切的架勢,非要一下決出勝負般?
肯定是有了什麼驚人的仰仗罷。
郭嘉和荀攸方才所說的理由,也是極有可能,但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時半會也無法查證。
燕清將這困惑暫作擱置,當機立斷地下了令。
正式令呂布、孫堅共為先鋒,張遼主左軍,高順率右軍,後軍有荀攸,中軍則由他親自坐鎮,寸步不退,立馬予以還擊。
眾將慨然領命而去。
好在他當初安排各勢紮營時,就在駐地的方位上放了心思:讓凡是近虎牢關的,都讓自己軍占下了。
燕清考慮過,他的軍勢就總體而言,不比西涼兵的作戰經驗豐富,可也是訓練有素,驍勇絕倫,最難得的還是團結堅定,服從命令,是盟軍的絕對主力。
倘若有什麼突發的意外情況,挨得最近的都能第一時間發覺,也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擊。
總比刻意安排些不經用的草包在外的好:屆時這些人受驚潰散,他們在後頭不也得被連累?
旁勢看在眼裏,也樂得輕鬆:有兵多將勇的燕清勢要博個大公無私的雅名,甘做這註定被首當其衝的盾牌,他們何樂而不為呢?
對這些隱蔽的小人之心,燕清當然不是一無所知,但也沒心思去計較。
而他的先見之明,這下也真派上用場了——後頭的關東諸侯亂得一團糟,唯二井然有序,立馬阻止起有效反擊的,除了頂在最前頭的燕清軍,也就是那極不起眼的曹操軍了。
曹操也往那方向沒少瞧,對兵力心中有數,見燕清做好安頓後,才拍馬過來,不卑不亢地請示道:“司空大人可有指令下達?操雖卒少,亦願聽憑差遣。”
曹軍兵雖不多、卻整齊有序,軍容肅穆,再一看現還是兵荒馬亂的其他盟軍,對比何其鮮明。
燕清欣慰一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來,摸著曹操那硬梆梆的背道:“有孟德此言,我便不客氣了……”
把送上門來求使喚的曹操給毫不客氣地委以了重任後,燕清聽著耳畔不斷傳來的嘈雜,眸光微微一凝。
就算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受到最直面衝擊的也根本不是他們,這慌亂的程度,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難道又發生了別的意外?
燕清不禁駐步,細忖片刻後,信手一掀袍擺,卻並非立即去往中軍,而是讓郭嘉先代他一會兒,然後大步流星地朝其他軍勢的駐營地,行查看之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八關和董卓軍部署出自《中國歷代戰爭史04》第23-3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