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端倪初現
燕清雖無心之下折騰出了晉江教來,還當了叫他哭笑不得的教主,本質上卻是不迷信的。
然而一旦面對的是史上大名鼎鼎的‘五易其主’,勢頭不妙就撤退得剛決果斷的劉備,他還是默默地選擇敬而遠之。
經呂布這麼隨口一說,叫燕清不免想像起了那樣的場景,頓時頭皮發麻。
連在陣圓處淋漓盡致地連挑對面三員將兵,皆是十合內解決的張飛的本事,都讓他再燃不起半分愛才之心來。
燕清不著痕跡地岔開了話題,呂布也從他面色的些微變化窺出些不對頭來,心裏咯噔一下,趕忙配合著聊起別的來了。
呂布的性子明面上看著是磨煉出來了,骨子裏仍有著天下老子武藝第一的傲氣,不管是之前提拔趙雲,還是之後交好徐榮孫堅等將,都不過是瞧在燕清愛才的份上所行之舉。
這會兒他之所以會多這麼一嘴,也是猜錯燕清心思,才不慎弄巧成拙了。
燕清之前便對那名不經傳的三兄弟多有照拂,顯是頗具欣賞之意,現呂布又親眼見到張飛矛法逸群,便理所當然地想著,假如順著主公的心意誇讚幾句,或由他代著出面,表達招攬之心……
豈不就能討得燕清歡心,展現一回兩人的心有靈犀?
張翼德那黴蛋!
燕清興致不高,呂佈滿心鬱悶,不禁遷怒張飛。
倆人沉默下來,專心看向場中張飛——他已淋漓盡致地連勝了對面三員將兵,正耀武揚威,繼續大聲挑釁著。
韓遂統領的西涼兵,雖混入了大量胡羌,又染上了掠奪橫霸的習氣,導致兵士慣了恣意橫行,劫掠百姓,簡直毫無軍紀可言。
按理說,這樣的軍隊,凝聚力上是乏善可陳的,可耐不住張飛實在太能吸引仇恨了:沒開打時罵,贏了還罵,再贏上幾場,就罵得更厲害了。
即便不是每個兵士都能聽懂他在喝罵什麼,可那神態裏的囂張,卻是有眼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別說這兒的都是平日裏多是橫行霸道的軍漢,還不乏窮兇極惡的百戰悍賊,只要不是個沒脾氣的窩囊廢,便無法忍耐下去。
若換作是威名赫赫的呂奉先在這叫囂,有絕群的武力在那擺著,人多被震懾,對他也只會是忌憚畏懼居多,憤怒居少。
偏偏是默默無聞的張飛,方才贏了的,也不過是幾個他們輕敵之下,才派上去探探深淺的尋常將士,便只叫他們不屑又憎惡了。
這算什麼玩意兒?
正所謂主辱臣死,跟隨在韓遂身邊的閻行,此時就怒得幾要雙目噴火,任誰都攔不住,催馬到韓遂跟前,憤然請戰去了。
燕清眯著眼,隔得老遠,也依稀能看出將出列的那將裝束與氣質都頗不凡,召來典韋一問,確定對方身份後,不由把方才的那點小尷尬給忘得乾淨,興致勃勃地以伸出手來,各拽了呂布和郭嘉的袍袖:“看好了。要我所料不差,除非張翼德的囂張要是刻意為之,其實粗中有細,不然就得撞上硬茬了。”
史書雖對閻行著墨不多,名聲不顯,可人卻十分勇烈,還有幾分時靈時不靈的遠見和小智慧,無奈侍奉的韓遂好猜忌而難納諫,漸漸地就被埋沒了。
可被他早年裏差點殺死,卻是後期大名鼎鼎的‘錦馬超’,後惦記他、一直致力招攬他的,可是慧眼識人的奸雄曹操。
由此,閻行的不俗之處,就不言而喻了。
張飛對上他的話,也不知勝負會如何,總歸不可能是方才那一面倒的碾壓了。
假使大意輕敵的話,吃上個大虧,也是極有可能的。
郭嘉挑了挑眉:“噢?”
呂布默然片刻,蹙眉道:“那可要換他下來,由布上去?”
“不必。”燕清阻止了他,莞爾道:“不過你的擔心也有道理,我就遣人問問盧太傅意下如何。”
盧植既是劉備舊日恩師,又是現在的直屬上司,他可不想越俎代庖。
也省得一番好意,有可能被歪曲成了阻人前程的心胸狹小,無端招人怨恨。
盧植自那日之後,對燕清的態度就變得十分和緩友好,對他的建言,也選擇了謹慎聽從。
於是不到片刻,燕清就見前面微嘩。
原來是赤面長須的關羽提了青龍偃月刀,拍馬上前,同張飛交談幾句,後者便拉長了臉,到底是不情不願地下來了。
閻行滿懷著要教訓這囂張小人一頓的怒火而來,見了這一幕,自是極不滿他們臨場換將的。
可張飛留在前方挑戰的時間可半點不短,又連刺死了他們這邊的三人,要強硬將對方留下的話,且不說對方會不會吃了激將法,就算真肯,趁人疲憊,可謂贏了不風光,輸了卻要顏面掃地。
閻行焦躁地瞪了張飛的背影一眼,暗罵一聲,將精力專注於對付眼前這紅臉大漢了。
雙方都鐵了心要把對方速速拿下,好逼出更要緊的人物,給對方軍隊造成重大打擊的心思,不料一時半會的,兩邊都未曾如願。
聽得鏗鏘的兵戈相擊,看得炫目的刀光劍影,馬匹每一個錯身而過,帶來的少說都有十數回合。
呂布難得清閒,因能在主公身邊陪著,他雖看得聚精會神,一遇精彩處,不免有些熱血沸騰,卻半點不在意能否真正出戰。
末了歎道:“主公果真料事如神。”
別看雙方都是無甚名氣的人士,呂布看了這一會兒,毫不懷疑這樣的本事,哪怕放在自己的惡虎營中,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燕清睨他一眼,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壓低了聲音,附耳道:“劉備心有鴻鵠之志,斷不會久久屈居人下。而他那倆結義弟兄,待他至忠至誠,死亦不渝。別想了。”
呂布虛心道:“喏。”
且說韓遂在派上心腹小將閻行後,就看燕軍立馬做出了調整,居然上來個明顯瞧著比之前的張飛還厲害一些的紅臉軍漢,便不禁拉下了臉。
直到見閻行同那厲害的大紅臉打得不相上下,戰況焦灼,他才略安了心。
只是在走過一百多回後,閻行漸漸露出頹態,有些吃不住了,韓遂心裏一緊。
他亦是習武之人,當然看得出,要是繼續拖延下去,閻行的劣勢只會擴大,變得只會更糟。
而他們這邊,在連敗三場後,再承受不起輸上一場的後果了,他也丟不起閻行這樣好用的將領。
韓遂當機立斷,顧不上鬥將時的默定規則和燕軍的笑駡聲,命人擂起戰鼓,吹起戰號,無恥地強召回氣喘吁吁的閻行,讓兵士列陣,發動攻擊。
呂布目光炯炯,猛然轉過頭來,期待地看向燕清:“主公!”
燕清心知時機正好,再不攔著,笑道:“去罷。”
呂布得了許可,心花怒放,將方天畫戟牢牢握在一手之上,長腿狠一夾赤兔側腹,下一刻就如離弦之箭一般,倏然竄了出去。
雉雞尾冠上的長紅纓,都被慣性甩得往後狠狠一抽,差點掃到荀攸身上。
荀攸皺了皺眉,催馬往後挪了幾步。
郭嘉瞧得嘖嘖有聲,想揮揮扇子,可在動了動穿得無比臃腫,連抬起都不甚方便的胳膊後,卻什麼都沒摸著,只有默默地將手攏了回去。
燕清微微一笑,笑意裏帶了不自覺的幾分寵溺味道,感歎道:“他便是這麼個烈性子,怎麼說都改不了了。”
郭嘉淡淡地瞥了專注看向前方的燕清一眼,什麼都沒說了。
燕清留在這裏督戰,卻命荀攸引了一軍,先回到寨中,以防對面留了一手,趁亂襲擊守備空虛的後方營房。
就算只是臨時駐紮的營寨,糧草輜重,和負責組建器械的工匠都還在裏頭,容不得半分閃失。
燕清這一顧慮還真非多餘。
一炷香剛過,他們就聽得後邊喧聲大起,鼓角齊鳴,遙望一陣,就見霜雪覆蓋的林木之中隱隱有軍行動。
原來是一股被韓遂秘派來劫寨的人馬,還沒進寨門,就被早有防備的荀攸給無情打退,剛撤出半裏不到,就給燕清派去追擊的部隊給剿了大半。
剩下的奪命狂逃,見實在不方便追了,這列軍士只有拾了戰果,回去朝燕清複命。
恰在此時,郭嘉觀天色漸晚,便諫言道:“主公是要給他們個教訓,卻不宜打得狠了。”
他們要真正征討的敵人,還是關外的胡羌,絕非是欺軟怕硬的馬騰韓遂。
而涼州苦寒亂戰之地,又被司隸一帶隔絕開了,無法跟燕清的治下諸地連接起來,絕無拿下的價值。
燕清頷首:“自然。只是這卻不便提前知會將士們,省得他們心裏有了顧忌,打起來就束手束腳,對面的馬兵,卻都是凶戾之徒,要讓他們儘快得到教訓,就得全力以赴才行。”
郭嘉放了心:“主公既早有打算,嘉便不多加贅言了。”
燕清莞爾,用朱雀羽扇在郭嘉頭上,不輕不重地小小拍了一下:“奉先雖偶有逞勇好鬥之嫌,卻絕非不清局勢的蠢人,若你是擔心他受不住手,將對面打成死仇的話,如今就可以將心好好揣回去了。”
郭嘉微垂了眸,掩去眼底的勉強之色,配合著抽抽嘴角。
——若那呂莽夫真是懂得分寸之人,又怎麼會那般膽大包天,仗著主公待他毫無防備,便懷那種荒唐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