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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為臣》第79章
  第78章 良臣

  師弟……

  仇正要和陳博涉打仗?

  “難道仇正現在在宣國?”雲霽知道宣國那邊召集了樺國的殘余兵力,並且有人統帥,卻沒有想到那個統帥的人,竟是仇正。

  “你師弟長本事了,現在當起了宣國的陳博涉,架空公子文懷,手握重兵,滿朝文武戰戰兢兢,無一人敢說一個不字。”樂弘道人道。

  雲霽想到當初在隴南山中,宣國的軍隊曾經中了仇正的埋伏一事。

  “當初我以為他是傭兵或者山匪,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幫著樺國的。”雲霽回想起陳博涉和廉生率領的南北二軍,曾經在樺國國內偏離了既定的行軍路線,險些在東邊的陽平關和葭萌關中了埋伏一事,會不會也是仇正在暗中搗鬼?

  “仇正那小子看來也是計劃了好些時日了,否則不會搬出這麽多兵馬。”樂弘道人問了雲霽一個棘手的問題。

  “剛才我猜的不作數,”樂弘道人又打了一個酒嗝,“若是你師弟和陳博涉兩軍相峙,你幫誰?”

  “我……”

  是啊,他應該幫誰?幫著仇正去破陳博涉的陣,他絕對做不到。但幫著陳博涉去殺仇正的兵,他同樣也不會做。

  這個問題,雲霽只能沈默著,無法回答。

  “為什麽偏偏是他呢……”雲霽呢喃著,為什麽與陳博涉為敵的,一定要是仇正呢?

  “這有什麽奇怪的。”樂弘道人灌了一口酒,覺得這個徒兒此番出去又回來,不知道是被陳博涉那個小畜生灌了什麽迷魂湯,連腦子都不好使了。

  “當初陳元敬的軍隊屠盡了你師弟所在的村子,殺了他的父母。他一心為要為家人報仇,當然要找陳博涉了。”

  “什麽?”雲霽瞪大了眼睛,“查清楚了嗎?真的是陳元敬的兵?怎麽可能……我記得陳博涉說陳元敬治軍嚴明,怎麽會出現屠殺無辜村民這種事情……不會的,不可能的……”

  樂弘道人笑了笑,笑他太天真,“陳元敬治軍嚴明不假,但那場屠殺並不是士兵行為放縱,而是上面下了命令有意而為之。”

  “有意?”雲霽徹底有些懵了,“你是說陳元敬下令,屠殺了一個村莊?”

  樂弘道人點了點頭,“是啊,因為那個村子里居住的,都是北蠻的遺族。你師弟其實不是中原人,而是北蠻人。”

  雲霽已經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難道因為是不同民族,便應該彼此不相容,大肆殺戮嗎?

  當年北蠻殺了無數的中原人,攻破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使得江山易主。而陳元敬重奪江山,恢複正統的千秋偉業,也同樣是建立在對北蠻人的屠殺之上。

  仇恨育下了仇恨,暴力育下了暴力,變成一個死結,永遠也解不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樂弘道人雖然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眼神卻是清明的,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思。

  “你在想為何要有戰爭,為何要有殺戮,這樣以暴易暴的江山易主,何時才是個盡頭?”

  樂弘道人探了口氣,將酒遞給了他,“你會這麽想,證明是我教的不好……我教你想這些了嗎?我只教你順應天命,操縱人心,人盡其用,並且為己所用,什麽時候教過你去想這些大道的事兒?”

  “可是……”人活在這個世上,一定是有意義的不是嗎?會知道什麽是好的,什麽是壞的,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什麽是人間正道,什麽是天理倫常。如果不知道的話,與茍活於世又有什麽區別?

  “該發生的,你阻止不了。命數如此。”樂弘道人道:“你作為謀士,推波助瀾乃是順勢而為,但若要阻止,便是逆天改命了。我看你就在旁邊看著,作壁上觀吧。”

  雲霽不知道該幫著哪一方,想來也只能如此了。每每這時,總能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

  備戰的情況每天都會傳來。

  今天宣國增了多少兵,明天陳博涉那邊增了多少糧。雲霽又急又沒辦法,每天過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有時候,他真恨不得也像師父一樣,天天喝得醉醺醺的,一醉解千愁。但他知道,即使喝醉了,他還是會想。他對於陳博涉的關心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自己能夠控制的範圍。

  他漸漸理解了樂弘道人為什麽喜歡酒,為什麽喜歡醉,為什麽只教給他謀生的術,卻不讓他想何為道。

  他之前一心想成為良臣,並且覺得謀士的身份卑鄙,便是因為覺得二者有道術的差別。

  為了成王道而行詭譎之術的,便是謀士。為了行天道而策立民之術,便是良臣。

  他想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要行的是天道,是大道,是治國之道,是太平盛世之道。

  要使的是正術,是大術,是社稷之術,是富民強兵之術。

  但現在,他卻發現,成為什麽,能做什麽,世道怎樣,這些東西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不是想怎樣便能怎樣,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他想成為良臣,卻一直行使著卑鄙之手段,詭譎之術法。他想為萬世開太平,到頭來卻也只是讓一方殺盡了另一方。

  亂世依然還是亂世,百姓依然顛沛流離。

  “師父,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沒用。”雲霽呷了一口酒,酒香凜冽。雖然是好酒,品質卻比錦城淪陷之前差了很多,“我以為自己可以做什麽,改變什麽,到頭來卻發現什麽都改變不了。甚至……”

  甚至還形成了阻礙,比如使得陳博涉不願意當王了。

  “所以說,讓你靜靜看著,不要想這些個雜七雜八的。”樂弘道人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他的頭,“過一日算一日,活一天算一天。”

  雲霽不知不覺喝了很多酒,沈沈地睡了過去。做了個夢。

  ——

  夢里夢見了那個男人在燈下挑燈閱卷的背影,幾盞孤燈將他的寢殿,照得燈火通明。有時候,那些燈火就這麽亮一宿,徹夜不息。

  漸漸的,那個看著男人批閱奏折的人不是雲晗昱了,而是自己。自己走上前去,拿起奏本,提筆研磨,坐在男人身邊,與他一同看著。

  男人沒阻止他,便讓他批閱著,時不時因為一個政策而相互耳語。

  他發現……他想成為良臣的夢想,可能不過如此而已。

  與其說是為了天下蒼生,人間正道,不如說是想陪在男人身邊,幫他處理朝堂的政務。

  讓男人能夠傾聽他的意見,能與男人平等地交流對話。能夠為政策而爭論,也能彼此然於心,相視而笑。

  醒來的時候,眼角一片潮濕。不知什麽時候,又盈了滿眼的淚水。

  上一世中,這個願望畢生都沒有實現。

  男人將他養在深宮之中,不讓他參與朝堂之事,也從不與他議論政策,他只能遠遠看著男人寢宮的燈亮著,或者熄了。

  若是亮著,證明男人今夜政務繁忙,不會過來。

  若是熄了,男人不久便會出現在他的面前,擁著他入房中。握著他的手,問他等得久不久,外面冷不冷。

  他也曾跟男人說過他想看奏章,想處理事務,卻被男人拒絕了。

  因為前朝有宦官外戚當政,將朝堂攪得烏煙瘴氣,最後滅亡了的例子。所以舊朝立朝以來,太祖定下的宗律便是後宮禁止幹政。

  男人對於這條戒律,倒是遵守得很。

  當時他無論如何都覺得委屈,屈辱,不平,難過。

  這一世重新活過來的時候,他依然還是想不透,想不通,不明白,不服氣。

  但現在經歷了亂世變化,了解了世事無常,明白了好壞正邪,也曾經鞠躬盡瘁卻深感無能為力,自貶自鄙之後,他才明白了男人的決策,有多麽正確。

  若是男人給了他輔政的權力,恐怕情況只會更糟。

  那些個能當政臣子,哪個不是經過了幾十年的歷練,從地方官一步步地做到京官,位列天子朝堂之上的?

  自己這麽個毛頭小子,仗著君王寵愛,對朝堂之事指手畫腳,這讓外臣們怎麽看?讓那些戍邊的將軍們怎麽看?讓那些費盡一生之功才得以面見天子的人怎麽看?

  屆時朝廷內外,雞飛狗跳,對他的口誅筆伐事小,各自為派,黨爭不止,內鬥不休,才是真的禍國殃民。

  況且那個時候的雲晗昱,不過是讀了幾卷聖賢書的書呆子而已。哪里知道什麽世道人心,哪里經歷過什麽勾心鬥角,哪里又親眼看過農田水利,民生疾苦?

  若真是立策論策的話,恐怕也都是些紙上談兵,誇誇其談。不會做事,只會誤事而已吧。

  天子朝臣這個位置之棘手,之艱難,之責任重大,遠是上一世的雲晗昱所無法承擔的。甚至連這一世的經歷那麽多場戰爭的雲霽,都沒有把握說絕對能做一個利國利民的良臣。

  既然朝臣已是如此了,那麽君王肩上的擔子,只會百倍千倍的重。

  原來那個男人在上一世中,竟然默默地承擔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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