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審問 （一）

　這邊的事情一時之間陷入了僵局，在師部，師長牛大風一直在等李拴住的匯報，可是李拴住的電話遲遲沒有打來，這讓他內心有些著急，只要給霍建國定了罪，把霍建國下放，他就沒有什麼機會把事情說出來了，就算他說了也只會讓人認為這是他在報復。

　坐在椅子上又等了半個小時，牛大風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拿出電話打到了團部，接電話的是一個普通的小戰士。

　「我是牛大風。」

　「師長好。」

　「一團二營營長李拴住呢?」

　「李營長上午去家屬院裡，現在還沒有回來。」

　現在都快中午了，牛大風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廢物，說道：「等他回來讓他給我回電話。」

　「是，我一定轉告。」

　勤務兵給牛大風打來了飯，牛大風也是草草地吃了兩口，便停住了筷子，他的心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對勤務員說到：「去，把林參謀叫來。」

　「是」小戰士說完話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一個高瘦的方臉男人走了進來。

　「師長，您找我。」

　「嗯，我接到了實名舉報，霍建國收受賄賂，現在霍建國正在下面連隊，你先去家屬院把他家屬帶來，問清楚。」牛大風雙眼緊緊的盯住林參謀說道。

　林參謀的手心都出了汗，他明白牛大風的意思，不管有沒有，都必須是有，否則怎麼不等到霍建國回來再審，這分明是想要趁著霍建國還沒回來給他坐實罪名，這樣即使他回來了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之前這樣的事情他也做過，可是這次的對象是霍建國，霍建國這個人可以說是沒有什麼值得人攻擊的地方，平時口碑極好，想要辦他，不容易，而且是很不容易。

　說實話，對於牛師長的這些破事兒他知道一些，他早就受夠了這種每天給牛大風擦屁股的事情了，但是他不得不做，他有把柄在牛大風手裡。

　「聽見我說話沒有?」見林參謀在愣神，牛大風大聲的說道。

　「我知道了，這就去。」回過神來，林參謀說道。

　……

　這邊高家人恨不得生吃了李拴住和葛小花，李拴住和葛小花一直在喊冤，這次霍建國和周政委都不在，可沒有人再來管住高家人了，看熱鬧的軍嫂們因為霍家的事情早就對李拴住不滿了，再加上這次確實是他們理虧，便沒有人去幫他們，明暖他們見人鬧成了一團，便想偷偷溜掉，還沒等他們走到大門口呢，突然開進來了一輛吉普車，陳桂芸就知道走不了了，暗暗囑咐明暖和明和去發報。

　從車上下來一個方臉的軍人，他顯然是認識陳桂芸的，走到陳桂芸面前，說道：「陳大夫，跟我走一趟吧。」

　既沒有說為什麼，也沒有說干什麼，陳桂芸卻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接著他又看向了幾個孩子，說道：「他們也去吧。」指了指明陽和明城，明暖和明和因為小又被忽略了。

　大家都停下來，看著這邊，明陽和明城一左一右扶著陳桂芸上了車，高家人也不敢亂說話了剛才車來的時候他們以為是部隊上的領導來了，結果發現人家根本就沒有管他們，便又開罵了起來，旁邊的李拴住倒是心裡急得不行，這次的事情辦不好，可是在牛師長面前丟了一個大臉，都是眼前這一家子的錯，要是他們這個時候找來耽誤了他的好事能這樣嗎，想到這裡，他也不在維持他一慣的形象，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看著車遠遠的開走，明暖和明和一路小跑到公交站牌，坐上車忘郵局趕。

　下了車，距離郵局還有一段距離，明暖和明和在路上狂奔著，沒想到在郵局門口看見了齊君澤。

　「君澤哥哥，你怎麼在這?」明暖問道。

　「我來寄一些東西，你們呢？」

　「發電報。」

　「走吧，我和你們一起。」說著率先朝郵局裡面走去。

　「為人民服務，我拍電報。」明和站在櫃檯前朝工作人員說道。

　「鬥私批修，一字五分。」這時候發電報是安字數算錢的。

　明暖把紙條遞給工作人員，上面除了地址，真正的內容只有一句話，「有麻煩速來，陳桂芸」

　齊君澤看到上面的地址後眼睛閃了閃，陳阿姨怎麼會認識那裡的人?

　交完錢三個人出來，齊君澤說道：「還沒吃飯吧，走，我帶你們去吃飯。」

　明暖和明和面面相覷，雖然都沒有吃飯，但是現在媽媽和哥哥們都被帶走了，都沒有心情吃飯。

　齊君澤一看便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開口說道：「現在回去也幫不上忙，陳阿姨不在，你們更要照顧好自己。」

　聽見齊君澤的話明暖才發覺自己竟也如此幼稚，難不成生理變小了，心理也變小了？

　便點了點頭，對明和說道：「君澤哥哥說的有道理，我們先去吃飯吧，吃飽了在想辦法。」

　齊君澤把他們帶到國營大飯店，喬正萍看到齊君澤，走過來說了一聲：「小齊你來啦。」

　「嗯，帶他們過來吃飯。」

　齊君澤竟然跟她認識，明暖和明和都走上前去，齊聲說了句「姐姐好。」

　齊君澤挑了一張靠窗的桌子，三個人坐下來，點完菜後。

　明暖悄悄的打量了一下齊君澤，說道：「今天上午，有人來大院裡鬧事。」說著還仔細觀察著齊君澤的表情，可惜他的表情毫無波瀾。

　明暖又繼續說道：「來的那家人姓高，說李二妮兒破壞別人家庭。」

　「我知道」齊君澤淡淡的說。

　你知道，你知道是個什麼鬼？

　「那……」

　「我幹的」在明暖想著繼續試探的時候，齊君澤開口說道。

　「君澤哥哥，你是怎麼做到的?」明和好奇的問到。

　看著眼前兩雙好奇的眼睛，齊君澤說道：「菜來了，先吃飯。」

　又說了一句：「別擔心，我舅舅和你爸已經安排好了，不會出事兒的。」

　「嗯嗯」果然聽到這句話，明暖安心了不少。

　……

　「陳大夫，說說吧。」陳桂芸坐在一張椅子上，背挺得很直。

　在她對面坐著林參謀和一個在做筆錄的小戰士。

　「說什麼？」陳桂芸看著林參謀，眼神毫無波瀾。

　林參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說道：「那我問，你答。」

　「好」

　「有人舉報霍建國受賄，是否屬實?」

　「不是，老霍沒拿過別人的錢。」

　「是沒拿，還是拿了你不知道？」林參謀站起來慢慢得走到陳桂芸面前。

　陳桂芸抬起頭看著林參謀的臉，「他沒拿」

　「你確定？」

　「我確定。」

　「我們還接到舉報說你家的生活水平遠超於其他家屬。」

　陳桂芸冷笑了一聲，「哼，遠超，遠超是什麼水平?」

　「我給你提個醒，白面餃子。」

　接著陳桂芸就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林參謀把水杯狠狠地放在桌子上，說道：「你笑什麼？」

　「我知道舉報人是誰了，是二營長李拴住吧。」

　林參謀看著陳桂芸，神色晦明不定，她怎麼知道是李拴住呢？

　「你別管是誰，有還是沒有?」

　「白面餃子啊！有」

　聽到陳桂芸說有，林參謀非但沒有開心，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

　「這件事啊，你去我們院裡隨便問個人都知道這事兒，我想想那是什麼時候來著。」陳桂芸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想起來了，是六一年的過年的時候，我們單位發了兩斤白面當福利，我買了點肉，我想著過年了吃頓好的吧，就沒慘粗糧，給孩子們包了一頓白面肉餡餃子，結果呢，你猜怎麼著？」說到這，陳桂芸又忍不住摀住嘴笑了起來，又繼續說道：「李營長家的孩子，一大早就到我家來拜年了，我那一鍋的餃子剛下好，他家幾個孩子看到白面餃子走不動路了，我能怎麼辦，給他們盛了一碗回去，結果倒好，一個謝謝都沒有，後來啊，還為了這一晚餃子，葛小花和李拴住重男輕女，就因為他女兒想吃一個餃子，兩口子把李二妮兒打了個腦震盪，我去的時候，那是一臉的血啊，你是沒看見，那孩子多可憐。」說道這，陳桂芸還拍了拍心口，好像嚇得不輕似的。

　聽到這裡，林參謀恨不得李拴住就在他眼前，他要狠狠地踹他兩腳，舉報人家，反過頭來被人家咬了一口，丟了面子。

　「不止這一件吧，經常有人聞見你們家飄著肉味兒。」

　「你別有人了，不就是李營長一家嗎？」

　「別打岔，我在問你話。」

　「我沒打岔，除了他，沒別人，我們家做飯的時候，十次有八次看見他家兩個小子蹲在我們家窗戶底下。」

　「這麼說，你是承認你家經常吃肉了。」

　「我可沒承認啊，什麼叫聞見肉味兒了，這也能當證據嗎?我還說林參謀你今天身上一股子肉味兒呢，你今天吃肉了沒啊？」

　「陳桂芸，你也是黨員，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交代問題，不要岔開話題。」

　「我很想好好交代問題，這樣也能盡快的換我們一個清白，可是你們的問題實在是……我都不好意思說，他佔了便宜怎麼還好意思來舉報我們呢？」

　好吧，此刻這也是林參謀和那個記筆錄的小戰士的想法，你為什麼不舉報一些又用的內容，還每每弄得自己一身腥。

　「還有一件事，李拴住說在剛解放的時候，霍建國曾經向上級行賄，導致李拴住從內定的副營長變成了普通的戰士，而霍建國從連長變成了副營長，有這回事嗎？」

　「他是這麼跟你們說的。」陳桂芸臉上露出一種叫做無奈的神情來，說道，「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你們被他矇蔽了也正常。剛解放後有一次集體的考核，本來呢他是應該升副營的，但是就在表彰大會召開的前一天，他被公安局的同志抓到正在推牌九，還穿著軍裝，影響極其惡劣，要不是因為他曾經在戰場上立過功，就開除軍籍了。」

　林參謀此刻真的要罵娘了，這個李拴住是真的沒長腦子啊。

　其實不是的，是李二妮兒跟著謝政強在外面胡搞，想整誰就整誰，捏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就行，李二妮兒便以為打到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謝政強整的那些人都是沒有後台的，處於對自己大男人臉面的維護，謝政強自然也不會告訴李二妮兒你男人我也只敢挑些軟柿子捏，於是李拴住和李二妮便形成了一種錯誤的認識，以為有這種方法就能隨隨便便搞垮一個人。

　林參謀現在是一肚子火，還想給霍建國定罪，看著架勢，在給霍建國定罪之前就能先把李拴住的罪給定了。

　想到這，林參謀連審下去的心情都沒有了，拿起水杯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