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搶糖

　這件事給了明暖心裡重重的一擊，讓她認識到這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了，在六十年代，自然災害哪怕即將過去，它也給人們留下了深深的恐懼。

　眨眼間，明暖在這裡的日子已經三個個多月了，在這三個月了，人民發現這個即將到來的秋天風調雨順，一切又變的生氣勃勃，人們心裡明白，饑荒就要過去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劫後餘生的慶幸。

　明暖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兩個月前軍區小學開學了，陳桂芸把明城也送去了小學讀一年級，並囑咐讀四年級的哥哥明陽要好好照顧弟弟，家裡的明暖和明和沒人照顧，陳桂芸想在大院裡找一位認真負責愛乾淨的軍嫂來照顧明暖姐弟，並答應一個月給五斤糧票和五塊錢，這年頭，誰家不是好幾個孩子，在軍嫂們看來看一個孩子也是看，看五六個孩子也是看，每個月還能拿糧拿錢，對於大多數沒有工作的軍嫂來說，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軍嫂們都削尖了腦袋忘陳桂芸跟前湊，都希望這件好事能落在自己頭上。最後陳桂芸經過千挑萬選選定了一位姓李的連長的妻子，李連長的妻子姓張，叫張小紅。其實當時競選的人中張小紅並不是最合適的人選，後來明暖才知道原來李連長是霍爸爸手底下的兵，給他十個膽也不敢苛待領導家的孩子啊，不得不感嘆陳桂芸當然良苦用心。

　就這樣，每天早上陳桂芸上班前都會把明暖明和送到李家，中午等哥哥們放學了再把弟弟妹妹接回家，等吃完飯再把明暖明和送回去，知道晚上放學再接回來。明暖暫時在李家過上了安定的生活。

　李家有三個孩子，老大和老二都是女孩，最小的是個男孩，在明暖看來，這個叫天亮的小男孩被張小紅嬌慣的不成樣子，五歲了還沒有自家弟弟懂事，動不動就哭鬧，搶姐姐的飯吃。

　明暖和明和坐在李家的床上看著不知道已經是第幾回的老戲碼，李天亮坐在地上撒潑打滾，長著大嘴開始哭，明暖甚至能看見他那黃色的鼻涕都流進了嘴裡，他竟然吸了一口繼續開始哭，雖然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幾回了，但是還是忍不住犯噁心，另一邊張小紅指著兩個女兒在罵：「怎麼看弟弟的啊，天亮又哭了，你們看不見啊？要你們有啥用啊，白供你們吃飯了，就該把你們都餓死。」

　又轉過頭去抱起李天亮開始哄，李小麗和李小蓮站在牆角抱在一起默默地抽泣。

　明暖轉過臉來不看她們，看著還在玩手指的明和，心裡嘆了口氣，其實她一點都不想呆在李家，每天吵吵鬧鬧，而且現在褥子上還傳來一股尿騷味，不用猜就知道肯定又是李天亮尿床了。

　「阿姨，我要尿尿。」實在忍不了這個味道了，明暖想要出去透透氣。

　張小紅看了一眼明暖，什麼都沒說，一把把明暖抱起來放在地上，嘴裡嘟囔著「一個丫頭片子，吃的比我家天亮都好。」

　明暖全當聽不見，走到門外，陳小紅一把把明暖當然褲子拔下來，說：「尿吧，尿完了喊我。」

　對於在門口尿尿，明暖已經不想說什麼了，在自己家的時候，每次上廁所明陽都是把自己帶到公共廁所去的，自從來了李家，都是在門口解決。

　明暖默默的想著，用手撐著小腦袋，她正在想辦法帶著弟弟離開李家，她想跟著媽媽去醫院。突然聽見屋裡傳來明和的哭聲，明暖也顧不得會不會露餡了，自己提上褲子一把推開門衝進屋裡。

　看見張小紅正在給明和拍打著身上的泥土，明和哇哇大哭，臉都哭紅了，看的明暖心裡不由得揪了一下，這麼長時間，她早就把明和當成了自己的親人，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從來沒有鬧過，今天怎麼哭的這麼厲害，張小紅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明暖怎麼自己進來了，明暖一轉頭看見李天亮手裡拿著一張花花的糖紙，嘴裡還流著口水，還有什麼不明白，明陽把糖藏起來，有時會偷偷給弟弟妹妹，今天早上就給了一人一顆，肯定是李天亮看見明和有糖就搶了過來，還把明和推到了地上。

　明暖趕緊走到明和跟前，用手使勁排開張小紅的手，拉著明和往外走，張小紅趕緊上前說到：「明和掉地上了，阿姨給他拍拍。」

　明暖從小兜兜裡拿出小手絹給弟弟擦著淚，還用手拍著弟弟的後背，哄著說「別哭了，別哭了。」

　全當看不見張小紅，感受到姐姐的安慰，明和漸漸止住了哭聲，只是眨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姐姐，訴說著委屈。張小紅看見明和不哭了頓時鬆了口氣，她可不想放走這兩個小財神。可沒想到這是明暖走到李天亮面前狠狠得推了一把，李天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明暖覺得不解氣還踢了他兩腳，張小紅看見這一幕瘋了一樣把明暖拉開，把自己兒子抱起來，明暖差點沒摔倒，趁著張小紅還沒反應過來，拉起明和就往門外跑。

　於是在軍區大院就看見這樣的場景，兩個小孩邊跑邊哭，後面有兩個小女孩在追著跑，明暖帶著弟弟跑到自己家門口，坐在門墩上開始使出吃奶的力氣哭，明和看見姐姐哭，也開始大哭。

　隔壁張大姐聽見後趕快出門走過來：「咋啦，誰欺負你們啦，給大媽說。」

　「嗚嗚，大媽，阿姨打我，她打我，嗚嗚。」對告狀，明暖一點心裡負擔都沒有，誰讓人家現在是小孩呢。

　沒想到明和也開始告起壯來：「嗚嗚，天亮哥哥搶我的糖，還推我，嗚嗚。」明暖在心裡給弟弟點了個贊，神助攻啊。

　「沒事啊，沒事，來，上大媽家來，沒人敢欺負你們啊。」說著一邊一個領著，把明暖明和領回了自己家，看見在旁邊站著的李小麗姐妹兩個，說了一句：「回家給你媽說明暖明和在我家，叫她不用擔心。」

　不擔心，嘻嘻，怎麼可能呢，恐怕張小紅現在擔心壞了吧，不是擔心姐弟兩個的安全，而是怕以後姐弟兩個不在她家呆了，她捨不得一個月的五塊錢和五斤糧票。估計現在在家急得團團轉吧，這可不光是錢糧的事，要知道霍爸爸可是李連長的領導，要是給霍爸爸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恐怕對自己男人以後也有影響啊。

　明暖現在可不管陳小紅著不著急，現在她和弟弟在張大姐家真在享受著VIP待遇，一人一小碗糖水，這可是待客的最高水平了。明暖嘖吧著小嘴，笑的眉眼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