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路迦連續一周都回白家吃飯，吃過飯又不留宿，只是陪白母呆一會兒就走。

　　這天路迦一進門就看到坐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白奕，兩個人對視均是一愣。白母沒看出兩個人的不自在，又回了廚房做菜，把兩個人留在客廳。

　　「媽說你這幾天都回來。」白奕先開口，「說我也不知道來看看，我要被她念叨死了。」

　　路迦笑了稍顯放鬆，「她想你了。」

　　兩個人並排坐在沙發上，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白奕的眼睛盯著電視，心思卻不在這上面。路迦也看電視，他是認真看，電視播什麼他就看什麼，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小時候白奕總是霸著遙控器不讓他碰，他也沒所謂，看什麼都津津有味，把白奕氣夠嗆。那時候的白奕想得是什麼，大概是想路迦不要總看電視也想他和自己玩會兒。

　　白奕沒注意到路迦在看，連播了好幾個台才有所反應，轉頭見路迦瞧著自己下意識就說了句「抱歉」，然後問路迦剛剛在看哪個台。

　　「沒事，我也沒怎麼看就看兩眼。」路迦靠在沙發上，「你播吧。」

　　電視播著廣告，白奕放下遙控器，客廳有些過分安靜了。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和路迦隨意交談聊八卦是什麼時候，自從路迦搬出去，他們的聯繫少了許多。以前總覺得沒什麼，畢竟他們是一家人，即使不常聯絡也不會生疏。現在他卻不確定了，就像剛才他脫口而出的「抱歉」，這份客套讓兩個人都無所適從。

　　今天白父不在家，白母和兩個孩子一塊吃，吃著吃著又聊到工作又說到去外省的事，路迦在一旁默默聽，偶爾說一兩句話。白奕好話說盡，白母也有了明顯的鬆動，最後仍然說：「這事我做不了主，問你爸去。」

　　他們談話的功夫，路迦已經吃完一碗飯了，端著空碗繼續假裝扒拉，白母見了就笑：「你這幹嘛呢？還吃嗎，舅媽給你再盛一碗。」

　　路迦連忙搖頭：「吃飽了。」

　　白母不信：「真吃飽了，不再吃點？」

　　路迦猶豫了一下：「那我再盛點兒。」白母的那份關切他推辭不了，他也從不會推辭。

　　收拾碗筷的時候白奕問他：「你不撐嗎？」

　　路迦撐得不想說話卻搖搖頭說：「還成吧。」

　　白奕點點頭當真了。他們一塊生活了十幾年，白奕見慣了這種事，只要是白母給的，路迦一般都不會推辭，他以為路迦願意。

　　晚飯過後又待了一會兒白奕就想走了，他問路迦一塊走嗎，路迦點頭。

　　兩個人一起下樓，出了小區路迦和白奕一道向右行，走了一會兒白奕問：「你家不在那邊嗎？」他指了相反的方向。

　　路迦點了頭。

　　過了一會兒白奕又說：「……去找穆溫然？」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答案卻害怕路迦承認。

　　路迦又點頭。

　　白奕沉默。

　　一路右行，到了車站白奕本應該停下卻沒停，繼續往前走。

　　路迦不知道白奕應該在哪站坐車，他們有太長時間沒有好好聊過天，路迦甚至不知道白奕現在住哪裡。

　　大概走了十幾分鐘，路迦突然停住步子，白奕也隨他停下，往遠處看，看到一個人影，修長挺立，手裡還拿著超市袋子，看上去買了不少東西。

　　是穆溫然。

　　這麼生活化的一幕白奕第一次見。他從前見穆溫然，覺得他和他們都不是一類人，那疏離淡漠的感覺久久揮散不去。今天見到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麼不一樣，同樣的一個鼻子一雙眼，走來的步子很穩，直奔著一個人去。

　　穆溫然在路迦面前停下，和旁邊的白奕打了聲招呼。

　　這場面太尷尬了，讓白奕想到十七八歲的自己，莽撞地衝到穆家，跟穆溫然說讓他離路迦遠一點。這一刻他竟想低頭，害怕與眼前的人對視，可也只是想，白奕不可能在這時候示弱。他直視穆溫然，眼裡帶著敵意，如同幾年前一樣。他不希望路迦走歪路，眼前這人是罪魁禍首。

　　兩個人都看了對方許久，不同的是白奕始終緊繃著神經，穆溫然則很隨意。路迦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一圈，拉了下穆溫然的袖口，問：「你倆幹啥呢？」

　　穆溫然誠實回答：「不知道。」

　　白奕躲閃目光，一不小心看到路迦拽著穆溫然衣袖的手，像被燙到了他收回視線，和路迦匆匆道別急忙走了。

　　他想問路迦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兩個男人在一起、兩個男人在一起……白奕過了馬路還是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看到穆溫然微低著頭聽路迦講話，那副耐心的模樣和幾年前一樣。路迦那麼聒噪的一個人，什麼事都要念叨半天，有時還胡說八道，只有穆溫然肯聽他講，哄著他誘著他，把他當小朋友又把他當情人兒。

　　白奕無法忽略那眼神，濃烈溫柔，隔著馬路他什麼也看不清但就是能感覺到這兩個人心意相通。他想他該叫住路迦，讓他回頭，兩個男人在一起能有什麼好結果？爸媽不會同意，他們會傷心，路迦也一定不好過，他應該叫住他。車輛一輛輛駛過，那兩個人走得沒影，白奕也沒有挪動腳步。他沒說出口，無法說出口，害怕路迦難過，那是他哥啊……白奕也不捨得路迦難過。

　　路迦和穆溫然進了樓道，他不知道今天怎麼這麼巧，趕上穆溫然下樓買東西。

　　「這麼晚你買什麼？」路迦拽過袋子想看一眼被穆溫然攔下了。

　　「沒有零食。」

　　「那我還不能看一眼嗎？」

　　穆溫然沒說話，袋子抻開了給路迦看，裡面都是蔬菜和速食。

　　「你沒吃飯嗎？」路迦天真地發問。

　　穆溫然似乎就在等他問，看他一眼說：「你不來。」

　　路迦：「別賴我，我知道你們公司有食堂。」

　　穆溫然繼續：「想和你一起吃。」

　　路迦已經熟悉穆溫然的套路，一開始還會愧疚，愧疚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由穆溫然親親抱抱，可過了一周他發現穆溫然翻來覆去就這幾句話，說的時候眼裡還藏著笑。路迦不上套，閉著嘴巴不說話。

　　兩個人站在門口了，穆溫然不開門，按著路迦的腦袋認真問：「怎麼不回話？」

　　路迦：「……對不起，我錯了。」

　　「錯哪了？」

　　「我也不知道。」

　　穆溫然低頭吻他的頸側，蜻蜓點水地一下，把門打開輕笑一聲：「你沒錯。」

　　路迦一本正經地點頭：「我本來就沒錯啊。」

　　怪煞風景的。

　　穆溫然推推路迦的腦袋叫他換鞋。

　　進屋放好東西，兩個人在沙發上坐地好好的，不知怎地就坐到一塊去。

　　路迦很喜歡貼著穆溫然，像粘人的貓，一雙眼要時刻跟著穆溫然才好。穆溫然隱秘的佔有慾得到滿足，縱容路迦的同時也克制著自己的yu……望。他怕嚇到路迦，這麼多年都等來了，自然不能急在這一時。

　　路迦的喜歡毫不掩飾，脫了鞋把腳搭在茶几上都要偷摸看穆溫然一眼。他的眼睛彎起來，梨渦若隱若現，以前看還好，現在怎麼看怎麼稚嫩，笑起來像少年，稚氣明媚。

　　路迦呆不住，盤起腿跟穆溫然說他在白家吃撐了。他只是想和穆溫然說說話，沒想過得到應答，況且是他自己說再吃一碗，現在又撒嬌似的討好處。誰知穆溫然伸手環住他，手覆在他肚子上輕輕揉，起初是隔著衣服，隨後伸進去按著他。

　　路迦真的像隻貓兒，乖巧地溫順地攤開肚皮，任由穆溫然擺弄。這動作親暱曖昧，應該染一點情谷欠，兩個人的呼吸確實也綿長許多，有一點綺念在，朦朦朧朧。可過了許久，仍然是輕輕地揉肚子，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路迦都要睡著了，穆溫然環著他，是真的單純地揉肚子，怕路迦不舒服。

　　也不是沒有谷欠望，只是在路迦面前谷欠望顯得次要了。

　　畢竟他們還有一生要談，眼下溫軟一點未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