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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秀色》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糗大了

當渺渺的小手,被包成了一個大粽子,郎中起身去淨手,交代一句:“三天以後來換藥,別碰水,小心養著,不然會留大疤痕,小女孩兒家家的,可是不美!”

張大柱往懷裏摸錢,臨來時,二丫非塞給他的一兩銀子,正好派上了用場,找剩了一把碎錢,也小心的揣了起來。

“閨女,咱回家吧?”張大柱站起身子,把渺渺往上托舉一下,就準備再抱出去。

此刻的三小姐已經從最初的驚慌恐懼疼痛中返過神來,正自尷尬萬分,怎麽可能繼續讓這個根本不熟的男人抱著?口中訥訥的說不出話,但是身子很頑強,使勁兒的向地下出溜兒。

“你要自己走回去?能不能行?”張大柱便鬆了手,小心的把女兒放在地上,愛憐的攏攏她臉上哭亂了的發絲。

“嗯——腳沒事兒。”渺渺從鼻子裏發聲,低了頭,迅速走出醫館的大門,今兒個,多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當街大哭,這糗可是出大了!

張大柱又恢複了木訥,跟在閨女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回了鞋鋪。

好在鋪子裏沒東西,爺兒倆竟然沒鎖門就跑了,當爹的那個就很慚愧,裏裏外外的查看了一回:“渺渺,啥也沒丟,你——咱——還是回李家村吧?你的手得養著,做不得活兒,鋪子就先擱置著吧?”

其實,渺渺的手背還是火燒火燎的疼痛著,心情也更鬱結,說出話來,就還是無比的生硬:“那怎麽能行?就這麽耽擱著,不瞎錢啊?”

“哦——那——”當爹的被炮轟了一般,拚命搓著手,在閨女麵前低著頭、彎著腰:“那爹留下行不?你說咋收拾爹就咋收拾,爹還能給你做飯、洗臉,你的手,不能動水。”

豈止是不能動水?包成這樣,啥都幹不了了吧?三小姐又是一陣委屈,今兒眼淚開了閘,隨便一引就往外冒,稀裏嘩啦的用右手從懷裏抓了幾塊碎銀子,往老爹手裏塞:“那你去買吃的喝的,鋪子裏啥都沒有,再買張桌子,還有凳子,要不然,我往哪兒坐?”

小閨女又哭又惱的,張大柱的腰,就彎的更狠了,拿袖子就往渺渺臉上擦:“不哭了,都是爹的不是,爹不好,爹去買,給渺渺買——”

那老粗布的衣服袖子擦臉,能舒服嗎?渺渺的那隻好手再次推擋,聲音拔高:“去拿個毛巾擦,嗚——”

毛巾是啥?大柱子都懵了,這鋪子裏裏裏外外就添了兩套床鋪,別的啥也沒有呢!

三小姐也想到了這件事,這個時代,擦臉的還是普通的布巾子呢,柔柔軟軟的毛巾,還沒誕生。老天啊,你就這麽不含糊的把咱丟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啦,連個毛巾都沒有!

“嗚嗚——”兩輩子加起來,也沒今日哭得時候多,叫的聲音響,渺渺索性往**一躺,一隻手扯了被子就蓋,另一隻傷殘則留在被子外,木木的舉著,像一麵投降的旗幟。

那個老實爹,認命的給閨女褪下鞋子,把腳丫收進被子裏,四個角掖好,輕沒聲兒的出去了。

渺渺抽抽嗒嗒,竟然不知道何時,睡了過去,夢裏,前世的爹,與現在的張大柱,來回交錯,時而是怒罵的,時而是小心的撫慰自己的,二十六歲的渺渺與九歲的農家丫頭,也在反複轉動,跋扈的與溫良的形象交織,跟患了精神分裂症一樣。

一塊溫熱的布巾,在輕輕的擦拭過自己的臉頰,渺渺悚然一驚,兩隻手向前急抓,“哎吆”一聲,傷手一陣扯痛,真正清醒過來。

眼前,是那個木訥老實的父親,一臉的緊張,一隻手還擎在半空,一塊嶄新的布巾子,濕漉漉的垂下來。

“又疼了?渺渺,爹給你擦擦手臉,吃點飯行不?”

還是那個訥訥的語調兒,就跟犯了大錯誤似的。渺渺忽然長歎了口氣,把完好的右手從被子裏遞出去。

當爹的那個就很歡喜,一隻手接過來,另一隻手拿了布巾子去擦拭,跟對待個寶貝的待遇差不多,小心了又小心。

或許,這個便宜爹倒是真的疼惜孩子的,最起碼,他沒有苛待她,沒有嫌棄她,至於消失了兩年,沒盡到父親的責任,看在目前還算誠懇慈愛的份上,暫時,就忽略不計了吧?

想通了這層關係的三小姐,自覺很是通情達理了,在老爹的扶持下坐起身子,伸腿去床下穿鞋,老爹幫著,提上了鞋後跟兒,渺渺偷偷的,嘴角彎了一下。

灶房的餐廳裏,擺了兩個盤子,一盤粗細不均的鹹菜條兒,一盤煮雞蛋,三個,還熱著。

“那個,爹不會做好吃的,你先將就將就,吃三個雞蛋補補。”張大柱又開始搓手。

渺渺單手抓了一顆蛋,在桌子上敲碎,當爹的這才有了眼色兒,接過來把皮剝了個幹淨。

也確實餓了,渺渺吃著這簡陋的午餐,忽然想起,這個男人吃飯沒有?

她想了又想,還是不知道這句關心的話,該怎麽說出口,最後,第三顆煮雞蛋,就遞回張大柱麵前。

一心看著閨女吃飯的大柱子,又有些懵,看那隻小手又往自己嘴邊送了送,咧開嘴巴就笑起來:“爹不吃,閨女吃,爹有烙餅哩,你姐頭天給烙的,可香呢,就是硬了些,爹自己吃。”

渺渺的喉頭就有了些堵,皺了眉頭,繼續往張大柱口中送那顆雞蛋。

“那爹就吃一口,渺渺懂事哩,知道疼爹。”張大柱就眯了眼,小小的咬了一丁點兒蛋白:“嗯,真好吃,渺渺吃完吧!”

大巴掌把雞蛋推到女兒嘴邊,這傻漢子一臉的幸福。

灶房裏,新桌凳還在散發著一種原木的青澀味道,渺渺執了湯匙,把這顆雞蛋劃成兩份,自己嘴裏送了一半兒,剩下的,就又舉到了老爹麵前,當然,那是張大柱的嘴巴接觸過的那一半兒。

渺渺跟個將軍似的巡視了一圈灶房,精神頭也好了:“你刷了碗,我帶你去轉一轉,既然要住幾天,就得把必備的食材多買些,民以食為天,在吃上可不能將就。”

那名老“士兵”,自然點頭答應,現在閨女心情好,要他幹什麽都行。

爺兒倆,此次出行的距離稍近,甚至,當三小姐發現了心儀的物品,偶爾還會抓了他的袖子向店裏扯:“買這個,我要這些。”

本來嘛,隻是要買些蔬菜食材佐料的,結果,又添了些日用物品,澡豆子護膚香脂,甚至,還買齊了筆墨紙硯,反正身邊有現成的勞工拿著,護著一隻傷手的三小姐很是過了一把采購的癮。

這種在大柱子眼裏屬於“揮金如土”的買法兒,令他焦慮不已,閨女正在興頭上,花的又是她自己掙的錢,不應該多說,可是,可是:“渺渺,下次,下次再買——”

最後,還是又扯了兩塊棉布,有褐色的有藍灰的,織的挺精細,軟軟的,博得了三小姐的喜愛:“照著我爹的身架,來兩身。”

那小夥計高興,打量一眼張大柱,就開始丈量裁剪開,嘴裏還奉承著:“瞧您養的這姑娘,多孝順,這麽小就知道給大人做衣裳。”

張大柱此時,正沉浸在小閨女猛不丁叫了自己一聲“爹”的巨大喜悅中,雖然隻是向旁人表述這層關係,但也充分說明孩子不再怨自己丟下他們兩年了不是?因此,當他回味起閨女是要給自己扯布做衣服,還一扯就是兩身時,急忙阻止,已經晚了,那個手疾眼快的小夥計,正在疊起那兩塊棉布,送到自己手上。

而渺渺的銀子,已經明晃晃的擱置在了櫃台上,轉換成又一把碎錢:“你收著。”他閨女指示一句。

張大柱滿懷滿抱的東西,急跟上閨女,麵紅耳赤的準備宣講:“這掙一個,花半個,掙三個,隻能花倆——”

“噗——”,渺渺笑出聲來,還有些紅腫的眼睛又彎成了一枚月牙:“我知道,二丫姐姐常這麽說,走吧,不買了,留一個!”

當爹的滿肚子的教訓就留在了嘴邊,看著閨女笑靨如花,忽然,就忘記了原本想要說的啥了,還有什麽,能比得上做父母的看著孩子歡笑更舒服呢?

路過“羅家酒店”,渺渺腳步輕盈的跑進去,指著身後跟林掌櫃打招呼:“林叔,我這幾天跟我爹去鞋鋪子裏住,就別惦記著了。”說完,歡歡快快的上了樓,去拿自己的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想了想,又單手拾掇了一番,把自己的所有東西和銀票啥的都裹挾在了一起。

樓下,林掌櫃正跟張大柱寒暄,這可是頭一次見到渺渺的親爹,納悶了很長日子呢:“張老弟,怪不得今兒渺渺這麽高興,原來是她爹回來了,這孩子,平時心思重,就是缺人疼的原因!”

張大柱很尷尬的站在那裏,不時的搓搓手,嘴裏艱難的:“多,多謝您看顧孩子,她年齡小,幸虧,幸虧遇到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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