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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殺了她--加賀恭一郎 3》第16章
  3

  康正一回到園子的公寓,就看到加賀等在門口。加賀雙肘靠在通道的把手上,往下看著道路,一看到康正就露出笑容。那樣子幾乎可用親切來形容。

  「您回來了。」刑警說。

  「您等多久了?」

  「等多久了啊?」加賀看看表。「嗯,也沒有多久。您上哪兒去了?」

  「園子的公司。我之前沒時間去打招呼。」

  「我是說去過公司之後。」加賀仍掛著笑容。「您在中午時就離開那裡了,之後上哪兒去了呢?」

  康正打量刑警那張輪廓深刻的臉。

  「您怎麼知道我到園子公司去了?」

  「我想您差不多該去了,便打電話過去問。結果對方表示您早上去過了。我的直覺還滿准的。」

  康正搖搖頭,將鑰匙插進鑰匙孔。

  「可以讓我再看一次裡面嗎?」加賀說。

  「還有甚麼要看的?」

  「有些東西想確認一下。拜託了。而且我也有一些您可能想知道的情報。」

  「情報?」

  「是的,我想一定很值得參考。」他意味深長地笑了。

  康正歎了一口氣,開了門。「請進。」

  「打擾了。」

  康正暗自慶幸已經把證物收進包包裡。那些東西要是被這個刑警看到,一切就完蛋了。

  「離開公司後我去新宿繞了一下,我想知道園子是在甚麼環境下工作。」康正邊說邊回頭,看到加賀蹲在鞋櫃前。「您在做甚麼?」

  「啊,抱歉。我看到這個,」加賀手裡拿的是羽球拍,「靠著鞋櫃放著的球拍。看起來還滿專業的,應該是碳纖材質的吧?令妹曾參加羽球社嗎?」

  「高中時代參加過。又怎麼了?」

  「握把布纏繞的方向和一般人相反。」加賀指著握把的部份說。「也就是說,令妹是左撇子,沒錯吧?」

  「您說得沒錯,舍妹是左撇子。」

  「果然,」加賀點點頭,「我沒猜錯。」

  「依您的說法,好像還沒看到羽球拍就知道了。」

  「不能說是知道,只是這樣推測而已。」

  「唔,」康正環視室內,「是因為分析過她各種物品上的指紋嗎?好比鉛筆、口紅甚麼的。」

  「不是的,是湊巧發現的。當時我負責調查寄給園子小姐的信件,您還記得吧?」

  「記得,您說裡面沒有近幾個月的信件。」

  「這和信的新舊無關。我注意到的是拆信的方式。具體地說是信封口怎麼撕開的。」說完,加賀好像想到甚麼,取出一張自己的名片。「不好意思,可以請您撕一下這個嗎?就像拆信一樣。」

  「拿別的紙來試吧。」

  「沒關係,反正還沒用完就會印新的了,請不必介意,撕吧。」

  印新名片這句話,是意味著單純的調職呢,還是想到晉陞才說的,康正有點好奇。看著眼前這個人,他覺得是後者。他認為加賀是個很有自信的人。康正對準了印著巡查部長的部份,慢慢撕破。

  「您的慣用手是右手吧。」加賀說。

  「是的。」

  「這是很典型的撕法。以左手拿好整張名片,右手撕下標的部份,而且撕的時候是以順時針的方向撕,大多數是這樣。」

  聽加賀這麼一說,康正回想自己的手部動作。

  「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嗎?」

  「其實並不是,可以說是各不相同。而只要看這撕破的地方,」加賀接過被撕成兩半的名片,繼續說,「就可以從破損面和指紋的位置等等,大致判斷出這個人的習慣。我在調查園子小姐的信封時,發現她的動作與您剛才所做的左右完全相反,所以我才猜園子小姐或許是左撇子。」

  「原來如此,知道原理後其實很簡單。」

  「這方面的事情,和泉先生應該更拿手才對。」康正不明白加賀的意思,沉默以對,於是刑警笑吟吟地繼續說道:「您不也是從保險桿的凹陷程度、車燈的損壞方式、烤漆塗料的脫落等,推論車子是在甚麼情況下發生事故的嗎?換句話說,您是從物證拼湊出假設的專家。」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破壞中必有訊息。這句話在任何案件中都用得上。」

  「也許吧。」

  康正心想,這個人不知從中看到了甚麼訊息。

  「對了,令妹做任何事都是以左手來做嗎?」

  「沒有,被父母矯正過,所以筷子和筆是用右手拿的。」

  「是嗎?日本人都會這麼做。聽說外國人不太矯正左撇子,不過倒是很少看到刀叉左右拿反的外國人。令妹呢?」

  「我記得應該和普通人一樣。」

  「也就是右手拿刀,左手拿叉了?」

  「是的。」

  「這麼說,如果不是平常特別注意,很可能會忘記園子小姐是左撇子。」加賀說得不以為意,但他顯然很重視這一點。「對了,那樣拿刀叉感覺不知如何?我想應該還是會想用比較有力的手拿刀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沒有和舍妹談過這個。」說完,康正觀察加賀的神情。「園子是左撇子,和這次的事有甚麼關係嗎?」

  「這個嘛,目前還不能斷定,我個人認為可能有。」

  這種說法令康正感到不安。園子是左撇子這件事,確實是這次命案的重要關鍵。康正也是從塑膠外皮碎屑沾在菜刀上的位置,才確定兇手是慣用右手的人。

  但是那條線索已經被康正銷毀了,那麼加賀為甚麼還要追查園子的慣用手?難道是還有別的證據顯示命案是右撇子幹的嗎?

  想到這裡,康正發覺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他為了怕沾上指紋而用了手帕,那麼兇手呢?當然也會避免留下自己的指紋吧。但是完全沒有指紋又很奇怪,所以兇手應該會把園子的指紋印上去才對。

  當時是印了園子的哪一隻手?

  正如加賀所說,園子是左撇子的事平常看不太出來。兇手就算知道,情急之下讓她用右手來握也是十分可能的。這個刑警是不是因為菜刀上的指紋與園子撕信封的習慣產生矛盾,才對自殺有所懷疑?

  「有件事,希望您能老實告訴我。」康正在寢室的地毯上盤腿坐下來。「您顯然對園子的死抱有疑問。說明白一點,您認為這個案子不是自殺而是他殺,為甚麼?」

  「我並沒有這麼肯定。」

  「您就別裝了。如果我是一般人,也許會相信這種說法,但不巧我不是。」

  加賀聳聳肩,然後緩緩抓了抓右頰。那樣子看來雖然有些遲疑,但還不到困擾的程度。也許他早就料到康正遲早會問了。

  「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如果您肯說實話的話。」

  「我自認為沒有說謊啊。」加賀苦笑著進來。「我倒是認為沒有說真話的,和泉先生,是您。」

  「這話是甚麼意思?」康正挺身戒備。

  「沒有特別的涵義,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您有很多事都瞞著我們。」

  「我為甚麼非瞞著你們不可?」

  「您這麼做的理由,我心裡也大致有譜。」加賀不找地方坐,而是邊說邊在狹小的廚房來回走動。「一開始讓我產生疑問的,是一些很小的事情。在飯店酒吧時,我問過您水槽的事,您還記得嗎?」他在水槽旁站定,看著康正。

  「您說……水槽是濕的。」

  「是的。從推定死亡時間來看,園子小姐使用水槽大約是數十小時前的事,應該早就乾了,否則會很奇怪。但事實上水槽卻有相當大的範圍是濕的。我把這個現象解釋為您可能在這裡洗了手,因為不這麼想就說不通。」

  加賀來到餐具櫃前。

  「其次引起我的注意的,也是已經向您提過的空酒瓶。從屋內沒有存放酒類看來,可以想見園子小姐並不是一個酒量大的人,那瓶酒要她獨自一人喝完也太多了。於是我便想,她真的是獨自喝的嗎?就算是自殺,在那之前有人一起對飲也不足為奇。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有必要趕緊找出來,問出詳細的經過。我認為房裡應該還有一隻葡萄酒杯,但找遍了室內,卻找不到其他放在外面的酒杯。園子小姐有好幾對葡萄酒杯,但和她使用的成對的那一個,卻收在餐具櫃裡。」他指著餐具櫃。「然而仔細看這個酒杯,卻有點不太對勁。」

  「怎麼說?」康正隱藏內心的慌亂,不動聲色地問。

  加賀從餐具櫃裡取出葡萄酒杯。

  「看得出園子小姐很愛乾淨,每個杯子都擦得很亮。但是只有這個酒杯上有白霧,可以說洗得很草率。」

  「所以?」

  「於是我想,這個酒杯是其他人洗的。那麼,是甚麼時候洗的?不可能是園子小姐身亡之前,因為沒有理由只有這個酒杯由別人來洗,而且若是園子小姐還活著,她一定會重洗。換句話說,這個酒杯是在園子小姐死後才清洗的。但是這就奇怪了,因為這間公寓上了鏈條鎖。不,因為有人聲稱這間公寓上了鏈條鎖。那麼,洗了酒杯的人是怎麼離開這裡的?」

  說到這裡,加賀像是要觀察反應般看著康正。

  「我很想知道答案。」康正說。

  「無法釋懷的我就這樣回到了警署,但看到不久之後鑒識科送來的結果,我反而更納悶了。」

  「這次又怎麼了?」

  「沒有指紋。」

  「指紋?」

  「水龍頭上沒有指紋。」加賀指著水槽上的水龍頭說。

  「正確地說,上面只有園子小姐的指紋。所以您應該瞭解我為甚麼會納悶了。那麼水槽為甚麼是濕的呢?」

  康正心頭一驚。他開關水龍頭的時候戴著手套。這是因為他怕在不該留下指紋的地方留下指紋,也顯然造成了反效果。

  「所以我就來請教您是否用過水槽。一說水槽是濕的,您就說您洗過臉。但這顯然很奇怪,因為如果真是那樣,應該會有您的指紋才對。」

  「那麼……你怎麼推理?」康正問,他已經沒有心思用敬語了。

  「我推測,酒杯會不會是您洗的,但您又不想讓警方知道,所以小心不在水龍頭上留下指紋。」

  「原來如此……」

  「如果我說錯了,請糾正我。但屆時也請您說明一下弄濕水槽的理由和水龍頭為甚麼沒有指紋。」

  「我是有話想說,不過我先聽你說完。」

  「好的。那麼,您會洗酒杯,就表示那個酒杯是使用過後被放在那裡的。換句話說,兩個酒杯都用過了。這麼一來,我們可以說,園子小姐不可能是單獨喝酒的。然而您卻試圖隱瞞這個事實。為甚麼?可能性只有一個,就是您生怕警方對園子小姐的死起疑。反過來說,就是您知道園子小姐的死不是單純的自殺。這時鏈條就成了重點,如果真的上了鏈條的話,無論有多少不自然的狀況證據,您應該都不會想到自殺以外的可能性。因此必然會導出一個結論。」

  「我說門上了鏈條鎖是謊話,是嗎?」

  「只有這個可能。」加賀說完點點頭。

  康正想起這個刑警找他去飯店的酒吧時,就已經在懷疑鏈條的事了。

  「繼續說。」康正說。

  「我想,為甚麼您要這麼做呢?」加賀豎起食指。「因為照理說,如果對妹妹的死有疑問,應該是會積極向警方提供情報才對。於是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您與令妹的死有關。」

  「所以你才調查我的不在場證明?」

  「這我不打算否認,但那純粹是依照辦案程序所進行的調查。事實上,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您。」

  「無所謂。那你得到了甚麼結論?我星期五白天出勤,只值勤到傍晚,星期六休假。換句話說,我是沒有不在場證明的。」

  「您說得沒錯。但是正如我剛才說的,我並不在意您的不在場證明。我懷疑的是,您認識殺害園子小姐的兇手,而且袒護那個兇手。」

  「唯一的家人被殺,我卻袒護那個兇手?」

  「雖然很難想像,但畢竟人們有時候會呈現複雜的思考形態。」

  「沒那回事,至少我們這件事不是那樣的。」

  「還有另一個可能,」加賀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那就是,您沒有袒護兇手的意思,但您不希望兇手遭到警方逮捕。」

  康正也正色回視刑警。當然,加賀也深知這才是最接近事實的答案。

  「但是,這個假設要成立,需要先決條件。」

  「甚麼條件?」

  「您對兇手有某種程度的瞭解。我想您很清楚個人的調查是有限度的。」

  康正以指尖敲了敲盤腿而坐的膝蓋。

  「你都做了這麼深入的推理了,練馬署卻不採取行動?」

  「這是我的推理,」刑警的嘴角變形了,「也向上司說過,但沒有獲得贊同。上司認為您不可能說謊。若門上了鏈條,除了自殺別無可能。以自殺來處理,也不會有人說話。」他歎了一口氣,嘴角露出笑容。「而且他們現在比較在意的是轄區內的粉領族連環命案。」

  「我能瞭解。」

  「我再請教您一次,」加賀轉身向門,指著被剪斷的鏈條,「您來的時候,門沒有上鏈條鎖——是吧?」

  「不,」康正搖搖頭,「鏈條是鎖上的。我是剪斷鏈條才進來的。」

  加賀抓抓後腦勺。

  「您是在當天下午六點左右報警的。您說發現遺體後立刻打電話,但卻有一則奇特的證詞。在附近的補習班上課的小學生,下午五點看到您的車停在那裡。這一小時的時間,您都在做甚麼?」

  車子被看到了?——康正暗自嘖舌。當時他沒有想到這麼多,而且也不認為會有刑警去調查這種事。當然,加賀也可能是料準了康正一定是更早抵達現場的,才會去找證詞來證明他的推論吧。

  「那不是我的車吧。」

  「可是那個孩子連車種都記得很清楚。」

  「我開的是國產車,滿街都是的那種。再說,總不會連車牌也記得吧?如果記得,你把那孩子帶來,我可以跟他對質。」

  聽康正這麼說,加賀苦笑。看到他這樣,康正也笑了。「接下來你會出甚麼牌?」

  「那麼,這個如何——您說看到門上了鏈條,便大聲呼喚屋內的令妹。然而這幢公寓卻沒有人聽到您的叫喊聲。當天同一層樓,明明有那麼多人都在家。這個您又該怎麼解釋?」

  康正聳聳肩。「我自以為是大聲喊,但實際上並非如此——大概就這樣吧。」

  「您出聲喊是為了要讓屋裡的人聽見吧?聲音有可能很小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當時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

  加賀像演員般做出舉起雙手的姿勢,又到處走了一會兒。地板嘎吱有聲。

  「和泉先生,」他停下腳步,「請把找出兇手的工作交給警方,裁決兇手的工作交給法庭吧!」

  「明明就是自殺,哪來的兇手?」

  「一個人能做的事很有限。您對兇手或許有些頭緒,但接下來的工作才是最難的。」

  「你剛才不也說過嗎?我雖然這副德性,卻是從物證拼湊出假設的專家。」

  「光憑假設是無法逮捕兇手的。」

  「不需要逮捕,只要有假設就夠了。」

  加賀一臉吃了黃蓮的神情。

  「讓我告訴您家父的口頭禪——無謂的復仇有赤穗浪士就夠了。」

  「他們幹的事不是復仇,是表演。倒是你,」康正板起面孔,「你來這裡想確認的,就只有羽球拍的握把而已嗎?」

  「不,我還沒開始。」

  「那麼就請你趕快吧。我還想請教你說要作為交換條件的情報。」

  「我一邊確認一邊說明吧。不好意思,可以請您看看電視機下方嗎?」

  「電視機下方?」

  電視放在一個茶褐色的小架子上。架子裡還有錄像機。架子有兩層,下面那一層整齊地擺著錄影帶。「那裡的帶子全都是VHS的嗎?」加賀問錄像帶的種類。

  「好像是。這也是當然的,因為錄像機是VHS的啊。就算有其他卡帶也……」康正一邊看架子下面一邊說,但立刻發現自己的錯誤。「不,不對,不是卡帶。這是八厘米攝影機的帶子。」他拿出來的是一組還沒拆封的八厘米錄像帶。一組有兩卷,都是一小時的帶子。

  「不好意思。」加賀拿起那組帶子細看,滿意地點點頭。「果然如我所料。」

  「這又怎麼了?」

  「您見過住在隔壁的人了嗎?」

  這個唐突的問題令康正略感困惑。

  「沒有,還沒見過。」

  「隔壁住的是一位自由女作家,與園子小姐雖然不算特別熟,但據說見了面經常會站著聊上幾句。」

  「那名女子怎麼說?」

  「據說令妹在身亡前兩天,曾向她借過攝影機,八厘米攝影機。」

  由於「攝影機」這個物品不在預期之內,康正花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那是甚麼東西。

  「她借那個來做甚麼?」

  「據說是喝喜酒要用的。鄰居因為有採訪的需求,家裡有買攝影機。說好星期六借令妹,但到了星期五,令妹和她說不用了。」

  喝喜酒肯定是幌子。那麼借攝影機要做甚麼?為甚麼又不用了?

  「會不會是想拍甚麼啊?」康正喃喃地說。

  「若您想知道更詳細的內容,就去向隔壁請教吧。她今天看起來好像在家。」

  「你還有別的要查嗎?」

  「今天就到此為止。」加賀在玄關穿起鞋來。「您下次甚麼時候來?」

  「還不知道。」

  「後天嗎?」加賀說。「明天輪到您擔任交通取締,一直到後天早上。我在想您大概下了班就會過來呢。」

  看到康正瞪他,他說聲「告辭了」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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