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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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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壯介從他為了養家背井離鄉開始說起。亡父的一名友人從事營建業,壯介便在他的公司工作。

 但壯介賺的錢有限,無法寄回足夠的生活費給母親和妹妹,父親留下的債務更是一大苦惱。

 壯介當時想,有沒有什麼賺大錢的方法呢?於是,他和許多思慮不周的年輕人一樣開始賭博。這使得他更加深陷泥淖,無法自拔,到後來別說寄錢回家,就連自己的生活費都成了問題。

 公司不肯預支薪水,壯介進出當鋪的次數日益頻繁。沒過多久,身邊再沒東西可當,每天都三餐不繼。

 壯介想,再也撐不下去了。他已作好心理準備,或許自己將客死街頭。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前來造訪。這是個穿戴得一絲不苟的男人,對當時的壯介調查得一清二楚。

 「我想向你買一樣東西。」來人說。

 壯介說:「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男人指著他:「我想買你的身體。」

 男人又說:「只要住進某家診所一年,提供身體供某項醫學實驗之用,就可以每個月獲得報酬。那個數字將近上班族薪水的三倍,而且每半年還可以領一次額外的獎金。」

 唯一讓壯介卻步的,是要對身體動手術,這畢竟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然而,經過一天的考慮,壯介下了決心。他覺得比起客死街頭,身體受點傷根本算不了什麼。

 診所位於瓜生工業內。從外面看來平淡無奇,裡面卻有各種最新穎的儀器。不管怎麼看,都不覺得那是一家企業的醫護站。

 除了壯介,還有六名受雇擔任實驗對象的年輕人。大家年紀差不多,其中有兩名女性,還有一名男子聽說是中國人的孤兒,每個人都窮得不名一文。

 他到診所的第一週就動了第一次腦部手術。傷口馬上就不痛了,但頭上始終纏著繃帶,無法查看被動了什麼手腳。唯有被帶到上原那裡進行實驗時,才會取下繃帶。然而,那時還是看不到頭部。由於洗澡時不能洗頭,所以每當實驗時,女護士都會替實驗對像吹頭皮。四周也沒有鏡子。縱然從繃帶上觸碰頭部,也只有硬硬的感覺。

 實驗內容很奇特。上原博士會問許多問題,實驗對像只要針對他的問題回答感想即可。但不可思議的是,當時發生的事總記不清楚,只記得感覺很舒服,好像很愉快,所以實驗並不那麼令人討厭。

 令人討厭的是要被關在診所這個密閉的空間裡,據說一年當中一步也不能外出。這對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而言,或許才是最痛苦的事。

 實驗對像當中,有一個叫席德的男人,長相剽悍。約到了第五個月,席德提議大家先預支所有薪水,再一起找機會逃跑。

 包含壯介在內,一共有三人決定參與這項計劃,其中就有那個孤兒。

 問題在於頭部該怎麼辦。關於這點,席德有一個有利的消息。據說不久就會再動一次手術,將腦部恢復原狀,這樣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四人偷偷擬訂計劃,為逃出去作準備。最後決定由席德先向上頭請求預支薪水,等到上頭答應了,剩下的三人再提出要求。當時要求預支薪水的理由。是大家都想早點拿到錢。

 不久,進行了第二次手術。一個月後拆除了繃帶,他們照鏡子一看,頭上只留下一點傷痕,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某個雨夜,四人決定逃跑。協助他們的是一名護士,眾人意識到她大概和席德有那種關係。

 大家在雨中奮力狂奔,到了附近的神社。已淋成落湯雞的四人握手歡呼。

 「那麼,保重啦!」一陣喧鬧之後,席德說。

 聽到這句話,其他三人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

 「注意身體!」

 「後會有期!」

 「再見。」

 四人在雨幕中各奔東西。

 「然後我銷聲匿跡了很久,等風頭過去後才到中央電氣開始工作。瓜生工業似乎沒有太過聲張。說不定那件事真的不能攤在太陽底下。不久我就有了妻小,一直過著樸實的生活。後來,過了二十年風平浪靜的日子,就在我幾乎忘了從前的事時,突然因意外受傷三接下來的就跟刑警先生說的一樣。我被送進的那家醫院,醫生就在當時的醫護站裡工作過。可是他對我們逃跑一事隻字不提,只勸我一定要請上原博士檢查。他說,我們的腦袋裡埋了一顆炸彈。」

 「炸彈?」勇作驚訝地看著壯介的臉。

 「這當然只是個比喻。」他說,「據他說,因為我們是在實驗做到一半時逃跑,所以腦部沒有完全恢復,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負面影響,炸彈指的就是這個意思。於是我請上原博士替我診治,他在檢查後認為,已經不宜動手術了。」

 「哦?」

 「他說,稍有閃失,局面可能會更糟。於是就任由炸彈埋在我腦中了。」

 「那麼現在也……」

 「是的,」壯介點頭,「炸彈還埋在我腦中。但相對地,他說會盡力作最完善的處置,以隨時應變。上原博士握著我的手,為這件事情向我道歉。他說非常後悔自己當時居然抵擋不住研究的誘惑,將別人的身體當作實驗對象,並說他不期望我能原諒他,但希望至少今後能在各方面助我一臂之力。」

 「原來如此,」勇作點頭,「是這麼回事啊。」

 「但不只是博士一個人有錯。我並不是受騙上當,而是心甘情願為錢賣身。博士卻說,他不該抓住為錢所苦的人的弱點,他認為這是恥辱。」

 勇作想,由此可見上原雅成的為人,他恐怕飽受良心的責問長達二十多年。

 「不過,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實驗呢?你的腦部被動了怎樣的手術?」

 勇作問,但江島壯介搖了搖頭。

 「我到現在也不清楚。」

 「不清楚?」

 「是啊。上原博士也不告訴我那件事。他說不知道更好,他

 希望永遠不讓那件事曝光。不管我怎麼求他,這一點他就是不

 肯讓步。」

 「電腦式是指什麼?」

 「我們聽過那個詞,但沒聽說過是什麼意思。」

 「哦……」

 「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壯介說,「我不知道這些事情和這次的命案有什麼關係,但只能祈求它們無關。」

 勇作默不作聲。它們不可能無關。

 「刑警先生……你真的會保守秘密吧?」壯介再度詢問勇作。

 勇作肯定地點頭。「我答應你。」

 「但要是和命案有關……」

 「那我也會在不說出這些的情況下逮捕罪犯。我想罪犯大概也不會說出這件事。」

 「那就好。」

 「最後,我想再請教一件事。」

 勇作重新端正坐姿說道,壯介見狀也挺直了背脊。

 「你剛才說實驗對像中有女性,對吧?」

 「是的。」

 「其中有沒有一個姓日野、叫日野早苗的?」

 壯介露出眺望遠方一般的神情,良久,輕輕點頭。「早苗小姐……嗯,有。我不確定她姓什麼,但確實有一名女性叫早苗」

 「果然沒錯……」

 「她怎麼了?」

 「沒什麼。」勇作感覺心中湧起一股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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