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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第4章
3

 美佐子打開玻璃窗,盡情地做了一個深呼吸。徐徐微風從庭院的樹木間拂過,吹進房內。攤開的書本翻動了兩三頁。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背後傳來講話聲。美佐子回頭一看,舊書商片平抬頭望著比他還要高上許多的書櫃。

 「每一本都很珍貴,讓人不知從何選起。」

 「那麼,你願意全部帶走嗎?」晃彥若無其事地說,「那樣我比較省力。請你出個適當的價格,我會盡量配合你的期望。」

 「呃……」片平又抬頭看了一次書櫃,沉思良久後開口道,「這裡的藏書量那麼龐大,能不能讓我稍微考慮一下?兩三天內我再跟您聯絡。」

 「好吧,如果我不在,你告訴我太太就行了。」晃彥稍微回頭往美佐子的方向看了一下。片平對她輕輕點頭致意。

 直明死後四十多天,晃彥決定要在滿七七之前處理掉直明擁有的大量藏書和藝術品。帶片平來的人是剛才不斷在書庫裡東張西望的尾籐高久。這個擔任直明秘書的男人有一張線條略顯纖細的臉。大概正因這樣,他分明已年過三十,卻有人覺得他比晃彥還小。

 晃彥能自行處理直明的遺物是有原因的。根據葬禮後公開的遺囑,直明幾乎將名下的所有財產都給了長子晃彥。美佐子依然能清晰地想起律師宣讀遺囑時的情景——弘昌和園子既驚訝又失望。亞耶子眼神木然,只有晃彥面不改色,彷彿這件事情與己無關。

 「對了,我一直很好奇。那個保險櫃是……」片平望向屋內一角。

 「嗯?噢,那個啊。」

 那是一個黑色的舊式保險櫃,高度及腰,正面煞有介事地裝著一個轉盤式密碼鎖,放在這房間裡,的確與周邊的東西顯得很不協調。

 「那是我父親愛用的古董,不值一文。」晃彥回答。

 「裡面裝了什麼?」

 「不值錢的破爛,看了也只會讓人掃興。」

 「但我很感興趣。」片平一臉急不可耐,晃彥卻像沒聽見似的從安樂椅上站起,伸出右手。

 「不好意思,今天讓你百忙之中抽空前來。書就麻煩你了。」

 片平見狀好像也放棄了,說聲「哪裡」,與晃彥握手。

 在玄關目送舊書商離去後,美佐子在一樓的客廳稍微歇了一會兒。女傭澄江倒了紅茶過來,美佐子將茶放到茶几上。內田澄江在這裡工作已經二十多年了。平常只有她一個人,忙的時候會有一個叫水本和美的年輕姑娘來幫忙。

 「接下來是藝術品。買家什麼時候來?」晃彥將大量牛奶倒入紅茶,詢問尾籐。

 「定在下週,」尾籐回答,「對方是一家瓜生社長長年往來的店,我想出價應該不低。」

 「價錢不要緊,只要肯幫我處理掉就行。」晃彥冷淡地說。

 尾籐一副窮於應答的樣子,用茶匙在杯中攪拌,然後問道:「剛才說的那個保險櫃也交給藝術商處理嗎?」

 晃彥半邊臉頰扭曲著笑了。「我不是說了那不值一文嗎?那個不賣,我自己留著。」

 「放我們家嗎?」美佐子驚訝地問。

 「不礙事吧?我打算放在我的房間。」說完,晃彥喝了一口奶茶。

 沒過多久,亞耶子出現了。她問美佐子:「結束了嗎?」

 「是的。」

 「那麼,尾籐先生,可以借一步說話嗎?」亞耶子的語調有點客氣,大概是顧慮到晃彥在場。晃彥卻一臉渾不在意的神情。

 「好,當然可以。」尾籐從沙發上起身。

 「關於七七的準備事宜,我有很多事情要跟尾籐先生討論。」亞耶子像在解釋。

 晃彥還是不發一語。於是美佐子說:「對不起,都是媽在辦。」

 「沒關係,畢竟這是我分內的事。」亞耶子微微一笑。

 兩人離開客廳後,晃彥說:「你不用在意。如果媽無愧於心,她就不用說對不起,也不用那樣賠笑臉,只要說她要準備七七的事,大搖大擺地現身就行了。」

 「也許吧……」美佐子把話吞了回去。

 「嘿,來得真不是時候。」晃彥隔著露台往大門的方向望去,美佐子也轉過頭。原來,亞耶子和尾籐正要出去,身穿藏青色校服的園子回來了。美佐子心裡也想,真不湊巧。

 園子站在門柱旁邊,低頭等父親的前秘書和母親先走。然而,那兩人卻沒有默默地和她擦身而過,而是在她面前站定。亞耶子好像對她說了什麼。園子的嘴動了動,但依然低著頭。

 亞耶子和尾籐坐上車後,園子朝晃彥他們跑了過來。

 「哎呀,是誰回來了?」澄江聽見粗魯地開關大門的聲音,從廚房出來應門。

 「公主大人。現在最好別接近她,以求安全。」晃彥笑著拿起報紙。

 美佐子留晃彥在客廳,自己出門購物。經過佛堂時,她看見仍穿著制服的園子在佛壇前合掌。美佐子聽亞耶子說,園子從學校回來後,會先去佛堂再回房間。美佐子悄悄走向玄關,以免讓園子分心。

 大概是因為晚年得女,直明很溺愛園子。美佐子不曾見過直明責備園子,而是對她幾乎有求必應。在美佐子眼中,直明寵愛園子的方式與其說是父親疼女兒,倒更接近祖父疼孫女,說得更直接一點,就像老人在疼小貓。

 直明視園子為掌上明珠,呵護備至,所以他的死似乎讓園子大受打擊。她從守夜到葬禮始終不發一語,在焚化場撿骨時,甚至還因貧血而當場昏倒。更令園子傷心的是那份遺囑。美佐子還記得律師宣讀內容時,園子一臉鐵青。

 「我倒不是在乎錢的事。」葬禮結束後不久,園子對美佐子這麼說。她沒有姐妹,所以常和美佐子天南地北地聊。「反正我就算得到巨額財產,也不知該如何處理,而且我想晃彥大哥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

 「那倒是。」美佐子說。

 「可是,那份遺囑讓我很生氣。」園子似乎無法原諒直明在遺囑中完全沒有提到她。弘昌也是一樣。「我覺得爸爸好過分。我並不是在覬覦什麼,但他既然要寫遺囑,至少也該提到一兩句關心女兒未來的話吧?」

 「也是。」美佐子略一思索,道,「爸會不會覺得,遺囑只不過是一道單純的手續?就算沒有留下隻字片語,他最放心不下的應該也是你。」

 然而,她話只說到一半,園子就開始搖頭。「沒那回事。爸爸他是故意無視我們的存在的,直到他臨終的時候還是一樣。畢竟,爸爸在病床上最後叫的還是晃彥大哥,不是嗎?」

 被她這麼一搶白,美佐子無話可說。

 「可是,爸沒有理由無視你的存在呀。」

 「是嗎?我倒覺得他有——爸爸發現媽媽給他戴綠帽子。園子像是要將積在心裡的話一吐為快似的,用一種強硬的口吻說道,「你也知道吧?爸爸不可能不知道。」

 「園子……」美佐子被小姑子的語氣壓倒了。她早已察覺亞耶子和尾籐之間的私情,那剛好發生在直明倒下的時候,所以直明不太可能沒有察覺。

 「我能瞭解爸爸立遺囑時的心情。」園子口風一轉,改用輕描淡寫的語氣,「爸爸一定是認為,沒有必要按照法律,將遺產留給眼看自己大限將至還和其他男人亂搞的妻子。自己的親生骨肉到底只有晃彥一個。所以,我們就……就被他遺棄了。我們是背著他偷人的女人的小孩。對他而言,身上流著那女人血液的人,都是憎恨的對象。」說著說著,大概心情太過激動,園子掩面而泣。

 「你想太多了。」美佐子試圖安慰,卻沒有效果。

 過了一會兒,園子紅腫著眼眶抬起頭來。「美佐子,有一件事我很懷疑。」

 「什麼?」美佐子心生不祥的預感。

 「爸爸是真的沒救了嗎?」

 「園子,不可以說那種……」美佐子慌了,園子卻似乎不是在胡言亂語。

 「我覺得很奇怪。爸爸說身體不舒服,住院接受手術……然後身體狀況就急轉直下。聽說開始接受精密檢查的時候,癌細胞已經擴散得很廣了,但真的是這樣嗎?」

 「晃彥說,食道癌經常很晚才發現,而癌細胞擴散的速度很快。」

 「可是,應該有很多人獲救吧?」園子露出一種挑釁的眼神,年輕貌美的女孩露出這種表情,令人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力。「我在想,爸爸發現媽媽和那個人的關係,精神上應該受到了非常大的打擊。那種壓力會對身體帶來負面影響吧?書上提到,患有消化系統疾病的人,精神狀況對病情的影響很大。所以,要是那種事情影響了爸爸的病情,就等於那兩個人殺死了爸爸。」

 「你絕對不能那樣想!」美佐子訓斥園子,但園子似乎沒有聽進去。

 「要是那樣,我不會原諒那兩個人。」

 美佐子看到園子那像貓一樣圓睜的眼睛,不禁背脊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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