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邊靜玉到家後還沒歇口氣，就先被他親爹邊秀才找了去。

　　邊秀才如今正式受聘于沈家，客居於沈府。嚴格說起來，沈家已經不是邊靜玉的家了。年節時，邊家人都是回邊家過的。不過在平時嘛，沈家按照京中的例給了邊秀才坐府先生的待遇，特意備了一間風景不錯的小院。邊夫人身體不太好，平時需要有人照顧，因此也隨丈夫一起住在沈家的小院裏。

　　兒子去了宮裏當侍讀，好些天才能回家一次，邊家夫婦倆肯定都很想念兒子，拉著邊靜玉怎麼都看不夠。邊靜玉很有耐心地說起了自己在宮裏的日常。其實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無非就是每頓飯吃了些什麼，皇上又如何勤敏好學等等。但邊家夫婦就是喜歡聽，他們想要抓住一切機會去瞭解兒子。

　　“……那道銀耳羹的味道極好，裏頭不僅加了紅棗，還加了葡萄乾等配料，做法和家裏不同。我吃著時就覺得娘肯定會喜歡，於是特意向皇上求了銀耳羹的做法。趕明兒叫下人做給娘吃。”邊靜玉說。

　　邊母長年沒什麼血色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抹克制不住的笑意，嘴上卻說：“你的心意娘領了，只以後在聖上面前一定要謹言慎行，再不可求這求那的了……”她寧可什麼都不要，只求兒子不受委屈呢！

　　邊母知道丈夫有話要對兒子說，略坐了坐就依依不捨地去了小廚房。

　　等妻子走後，邊秀才臉上露出了些許為難，小聲地說：“昨天夜裏，將軍忽然來找我，叫我給長鳴少爺減一減功課。這……我如今受聘于沈家，將軍的話確實是要聽的，可是長鳴少爺那裏……我……”

　　邊秀才說得結結巴巴的，邊靜玉卻立刻明白了他的顧慮。

　　邊秀才不僅僅是小蘇兒的先生，還是邊靜玉的父親，而邊靜玉在過去的十二年中一直被沈家當成繼承人來培養。如果邊秀才不盡力教導小蘇兒，也許有人會覺得他是故意在耽誤小蘇兒，從而為自己的親生兒子鋪路。但如果邊秀才繼續在課業上對小蘇兒嚴格要求，真把小蘇兒累病了，又是他的錯。

　　而且，拋開這層顧慮不說，邊秀才作為一個惜才的人，內心並不是很贊同沈將軍的做法。在他看來，小蘇兒是個聰明的孩子，只要他靜下心來學習，未必不能學進去。如果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只怕他好好念上幾年，過些年也能去考秀才了。只是，比起學文來，小蘇兒明顯更喜歡練武，心思不能專注於功課上。在這樣的情況下，沈將軍不僅不督促小蘇兒念書，反而讓邊秀才給小蘇兒減少功課？

　　邊秀才簡直難以理解！

　　如果是當年他開學堂的時候，那時的學生家長都是普通人，邊秀才遇到了沈將軍這種家長，一定會氣憤地罵一句莽夫！但小蘇兒情況特殊，邊秀才一面是惜才，一面又覺得沈家繼承人確實該練武。

　　邊秀才糾結了一整夜，想來想去總是為難，只好找邊靜玉商量了。

　　邊靜玉說：“您心裏有什麼話，不妨直接和義父說開。義父是那種……只要你說得有道理，他都是能夠聽得進去的人。您是先生，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您本來就是有資格找孩子的家長協商說明的。”

　　邊秀才歎了一口氣，說：“也只能是這樣了……等將軍有空了，我再和他好好說說。”

　　和邊秀才說完了事情，邊靜玉又去方氏那裏請了安，然後回親生父母這邊吃飯。飯後又聊了一會兒，等天黑了下來，邊靜玉才回了自己的住處。叫人不覺得意外的，沈怡又待在他的屋子裏等著他。

　　沈怡點了燈，在燈下研究神王留下來的金箔。

　　金箔一共有六張。每一張上面都鏤空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花爺之前主動提出要幫沈怡翻譯，但沈怡卻要等邊靜玉回來。現在邊靜玉回來了，沈怡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紙筆，把金箔推到了花爺面前。

　　花爺看也不看金箔，說：“精神力修煉法是基礎必修課的內容，我都記在腦子裏了。”

　　沈怡愣了一下，問：“所以這金箔沒有用？”

　　花爺滴溜溜地轉著眼珠子，說：“你可以留作紀念。”

　　沈怡有些無語。既然花爺都記在腦子裏了，為什麼它還要帶他去找金箔？神王留下金箔豈不是多此一舉？也許是因為沈怡臉上的嫌棄表情太明顯，花爺不服氣地說：“世人都說眼見為實，我要是不先領著你找到金箔，而是直接對你說我這裏有套修煉法，你能相信我嗎？你肯定會懷疑我別有用心吧？”

　　“你的嘴皮子變利索了？竟然能說出這麼長的一段話了。”邊靜玉頗為欣慰地說。

　　花爺：“……”

　　“你現在能說繞口令嗎？黑化肥發灰會揮發什麼的。”邊靜玉好奇地問。

　　花爺：“……”

　　花爺忍不住在心裏懺悔了一秒鐘。它當年不該說趙上校不懂幽默感的。在遇到事事不按常理出牌的邊靜玉和沈怡之後，它不止一次地想到，有個正直、嚴謹、高效的主人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啊！

　　神王選擇留下金箔，自然有他的道理。但花爺不想解釋得太多，因為它不想被當成是一隻不正常的鳥。等等！花爺你對自己好像有點誤解，你本來就不正常好嘛！沒有一隻正常的鳥是像你這樣的！

　　花爺直接口述精神力修煉法，沈怡同聲翻譯成英文記在紙上。英文比較保險。

　　在神王穿越前的那個時空中，這套精神力修煉法可以在網上免費下載。在他們那個時空中，人人都要學，也人人都有資格學。這並不意味著修煉法不夠高級。事實上，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從幼年開始學的也是這一套修煉法。修煉法本身只是一種工具。有些人在修煉後進步顯著，成為尖端特殊人才。有些人卻資質平平，修煉後比修煉前好不了多少。用九年義務教育制度來舉個例子吧，一樣的課程學上九年，有些人後來上了北大清華，有些人卻在初中畢業後去工地搬磚白手起家成為大老闆（誤）。

　　修煉法分為三部分，第一部 分系統地介紹了什麼是精神力，第二部分才是修煉的具體方法，第三部分說了精神力的實際運用。沈怡聽完第二部分，無語地放下筆，說：“花爺，修煉方法一需要進入N級感測器製造的子空間場，修煉方法二需要佩戴定向能量矯正器……哦，然後還有反物質裝置、脈衝引擎、導流罩等等。你覺得我們現在能拿出這些東西來嗎？所以，這個修煉法對我們而言有什麼用？”

　　花爺有些心虛。天呐，它竟然還知道心虛！

　　“單純的冥想也能增加精神力。”花爺小聲逼逼。

　　“是啊，冥想確實有一點點用。但如果把精神力比喻成一片汪洋大海，冥想增加的精神力就只有一滴水那麼多。”沈怡毫不客氣地戳穿了花爺，“考慮到現在的科技水準，我真不覺得這份修煉法有用。”

　　花爺繼續小聲地逼逼：“精神力是一種能量，事實上我們至今沒有弄懂精神力產生的原理。”能運用精神力卻不懂精神力的產生原理，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感冒常見吧？在夫夫倆上一世所處的時空中，治療感冒的藥物非常多，但其實那個時空中的現代醫學一直沒有搞清感冒的真正發病機制。

　　“如果用你的細胞製造違法製造克隆人，儘管你和克隆人有著一模一樣的基因密碼以及基因表達方式，但你在精神力方面可以是個天才，那克隆人卻會非常平庸，這無一例外。”花爺繼續說，“所以在我們的文學作品中有一種非常文藝的說法，精神力其實是靈魂的力量，而靈魂涉及了神造的領域。”

　　“我以前對於這種說法嗤之以鼻，畢竟它確實毫無科學依據。但遇到你們後，我不得不真正開始研究和靈魂相關的問題。因為你們很顯然有些……有些奇遇。我承認，精神力在這個時空中毫無用處。但強大的精神力或許能夠庇佑你們，使得你們在下一次轉世投胎時更加順利。你們覺得呢？”花爺說。

　　“就靠著通過冥想增加的那一滴水的精神力強度？”沈怡問。

　　“多一滴水總比少一滴水好吧。”花爺說。

　　邊靜玉若有所思地說：“既然你能感知到精神力的強度……你剛被二叔買回來時，我們頭回見面的那次，那時你沉默了好久，是不是就已經知道了我和小怡的情況？說不定你還在暗中觀察過我們了。但後來你還是跑了。所以，你最起初並沒有想幫助我和小怡，是嗎？那你現在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

　　這個問題叫花爺沉默了好久。

　　“我一直在逃避建立一段新的關係，因為新關係會覆蓋掉舊關係。”花爺最後如此說。

　　第二天，因為沈將軍、邊靜玉和沈怡都休沐在家，他們一大早就出現在了練武場上。這是沈家的集體活動時間。沈將軍和沈怡把長槍舞得威風凜凜，小蘇兒在一旁有樣學樣，而邊靜玉就只是看著。剛把一套槍法舞下來，忽然有機靈的小廝跑來傳信，有天使帶著康和帝的賞賜來了，正于大堂候著。

　　邊靜玉身上乾乾淨淨的，自然由他先去招待天使。其他的人則趕緊洗漱換衣服。

　　邊靜玉塞了個荷包給傳旨的太監。那太監對著邊靜玉這個小探花十分客氣，存著幾分交好邊靜玉的心思，一五一十地告訴邊靜玉，康和帝也派人往三位太傅家裏送禮物了。也就是說，這次是三位太傅和兩位侍讀收到了康和帝的心意。邊靜玉便笑著說：“皇上如此尊師重教，實乃天下學子之楷模。”

　　給太傅送去的禮物要重一點，但給沈家兩位侍讀的禮物卻是皇上親手挑的。

　　嗯，名義上說是送給兩位侍讀的。

　　送走天使後，邊靜玉從禮物中拿起了最為貴重的那一件，是個不知道用什麼材質做成的護心鏡，據說真正能做到刀槍不入，先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下，又轉身對沈將軍說：“這肯定是給義父準備的。”

　　邊靜玉昨天說康和帝對沈將軍有孺慕之情時，沈將軍斬釘截鐵地說邊靜玉的話不靠譜。所以他這會兒看到這個護心鏡時非常迷茫，摸了摸後腦勺，說：“皇上……我與皇上只在進京的路上有過接觸，那時我已經知道他是新君，對他極為恭敬，卻沒有刻意巴結他。他怎麼會……我真的沒做什麼事啊！”

　　真正送給邊靜玉的禮物是一疊宮廷御用點心的配方。送給沈怡的則是一柄古樸的弓箭。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刀鞘上鑲滿了寶石的華麗匕首。沈怡拿起匕首一看，只見刀柄上新刻了“長鳴”兩個字，這很顯然是送給小蘇兒的了。沈怡笑著把匕首遞給小蘇兒，小蘇兒不願意接，沈怡直接塞進了他的懷裏。

　　小蘇兒用力握住匕首。呵，皇帝果然心懷不軌，他才不會被皇帝的小恩小惠收買。

　　沒有人敢霸佔我兄弟、覬覦我老父、分裂我家庭……

　　小蘇兒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兇狠的光。

　　“害羞了？”沈怡哥倆好似的攬著小蘇兒的肩膀問，“這有什麼好害羞的！你啊，就是面皮太薄……不過，皇上確實有心了呢，竟然讓工匠在刀柄上刻了你的名字。顯然這份禮物是特意為你準備的了。”

　　害羞？怎麼可能！小蘇兒趕緊搖頭解釋：“我不是，我沒有，你搞錯了。”

　　“哈哈哈哈……你趕緊去照照鏡子，就你現在這表情，你還說你沒有害羞？”沈怡善意地笑著。

　　沈將軍和邊靜玉也忍俊不禁。小蘇兒看上去可凶可凶的了，這絕對是害羞了啊！

　　小蘇兒：“……”

　　老子又不是什麼良善人，除了害羞以外，其他時候就不能凶了嗎？就不能是真凶嗎？笑笑笑，還笑！一家人能不能多一點關愛，少一點誤解？啊啊啊，好氣啊，老子在父兄面前的形象徹底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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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辣雞皇帝，壞我心情，亂我形象，毀我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