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沈家為進宮做了充分的準備。

　　主要問題集中在小蘇兒身上，不管他是不是智商高、學習能力強，他在不久之前還是個朝不保夕的乞兒，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沈家卻需要在短時間裏把他培養成大少爺，至少得像個真大少爺。

　　幸好在皇上召他們進宮前，小蘇兒已經在莊子上養了將近一個月了，也和邊靜玉、沈怡朝夕相處了快大半個月。小蘇兒在過去的這些日子裏一直吃得好也睡得好，在外貌上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先說頭髮。此時的未冠少年多梳頂留一髻的髮型，就是把所有的頭髮往上梳，全都歸攏到頭頂，再盤結挽髻，用環形的簪子來固定。因為小蘇兒新長出來大約兩釐米左右的頭髮是烏黑的，所以只要把枯黃的發梢修一修，在盤發時，把發質非常不好的那部分頭髮往裏頭盤，就看不出他頭髮不好了。

　　再說裸露在外的皮膚。沈家傳承了那麼多代，庫房裏肯定藏著不少美容養顏的妙方，只要捨得用上好物，不出一周就能讓小蘇兒的皮膚得到改善。反正小蘇兒是男孩子，拿的還是“在戍邊軍營中跌打滾爬長大的硬漢子”這樣的人設，皮膚自然不用養得像京城中的少爺們那樣白皙，黑點、糙點都沒事。

　　然後就是體重了。小蘇兒在短短一個月裏胖了十斤！整個人顯得勻稱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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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蘇兒還天生帶著一種氣場。他很自信。就算在乞丐窩長大，他也能當上老大。這種氣場非常重要。所以，當小蘇兒換上華服，至少在外貌上勉強符合了“在西北風沙中長大的武將兒郎”這一設定。

　　但最重要的還是內涵的培養。沈家大少爺再如何重武輕文，也不至於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吧？哦，不對。小蘇兒已經會寫名字並且還會寫好些字了，但作為新手，他那一手狗爬字根本見不得人。

　　邊靜玉和沈怡想出了一個辦法。沈怡在小蘇兒手上弄出了看似恐怖其實不疼的淤青。若有人要拉著小蘇兒寫詩作賦，小蘇兒只需露出淤青，說是練武時出了岔子，傷了慣用的右手，暫時寫不了字。

　　除此以外，邊靜玉又給小蘇兒緊急安排了一個不善言辭、沉穩謙虛的人設，說：“面對來自別人的試探、挑釁或熱情，如果你不知道怎麼表現最好，那麼你只需要緊盯著那人的眼睛，然後保持沉默。”

　　“這樣真的可以？”小蘇兒問。他當乞丐時真沒有怕過誰。可現在情況不一樣啊，他要進宮見皇帝老爺了！此時的人對於皇權都有一種天然的敬畏。小蘇兒有點怕見到沈將軍口中那個小心眼的皇帝。

　　邊靜玉細心地安慰小蘇兒，說：“別擔心。待進了宮，我們三人會共同進退。若有人問了什麼問題是你答不上的，你只要保持一副‘我什麼都懂，但這個問題不如讓我的兄弟來回答吧’的表情就可以了。我和小一都會配合你的。站在外人的角度來看，你是將軍親子，我和小一只是義子和養子，所以我和小一的地位是不如你的，我們就是你的手下和助力。因此在遇到事情時，理應是我和小一先站出來。”

　　只要邊靜玉和沈怡願意，他們能把小蘇兒烘托得深不可測！

　　小蘇兒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尷尬，說：“但……但這不是騙人嗎？”

　　邊靜玉笑容溫和地說：“這怎麼能是騙人呢？你難道不聰明嗎？你難道不努力嗎？只是我們的時間不太夠了，這次只能這麼來。等把進宮的事情順利糊弄過去了，咱們待在家裏好好閉下關，該學的東西都學起來。以後的你就是真的有底氣了，而不需要我和小一借你底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真假少爺的事是需要瞞住外人的。這也是為了小蘇兒好。

　　家人們會心疼小蘇兒過去的經歷，但這事若被外人知道，只會成為一個把柄。若他們知道小蘇兒之前只是個小乞丐，他們肯定會因此攻擊、嘲笑小蘇兒。哪怕小蘇兒最終能通過自己的努力一一把臉打回去，但在邊靜玉看來，這樣的委屈是沒有必要受的。反正只要小蘇兒氣場強大、唬得住人，這一次有邊靜玉和沈怡頂在前頭，外人就不會把小蘇兒的沉默視為底氣不足，反而會覺得他很沉得住氣。

　　憑著小蘇兒的天賦、心性和努力，如果時間足夠，沈家完全可以把他培養成真正的大少爺，把他缺失的十年教育彌補回來。但現在不是時間不夠麼？邊靜玉只好劍走偏鋒，幫他重點拎一下人設了。

　　人設這東西吧，就怕現在立起來了，以後會翻車打臉。好在無論是“在軍營中長大的武將兒郎”，還是“沉穩可靠”，這樣的人設按在小蘇兒身上，都不太容易崩掉。唯一容易翻車的就是“不善言辭”了，但不善言辭這個是可以改善的，現在不善言辭，難道終身都不善言辭了嗎？就不許他努力克服了嗎？

　　很快就到了入宮那日。

　　沈家三位好兒郎坐著馬車去了宮門口。下車時，邊靜玉注意到周圍停著好幾輛馬車。一位宮廷侍衛在宮門口守著，似乎要等人齊後再開宮門。邊靜玉小聲地對沈怡說：“原來皇上同時召了這麼多人入宮啊……那我們表現得中規中矩一點就好了，不至於丟了沈家的面子，也不至於真被選上做了伴讀。”

　　小蘇兒肯定是沒法當伴讀的。他一當伴讀，目前那比文盲好不了多少的文化程度立刻就暴露了。

　　至於邊靜玉和沈怡，夫夫倆心裏都清楚一點，沈家既然手握兵權就要萬事小心，保持現狀就很好了。沈家確實忠於趙家的江山，但趙家的皇帝有些奇葩，他們沒必要急匆匆站到小皇帝的陣營裏去。

　　再說，夫夫倆還懷疑小皇帝是穿越的——要不然他怎麼提前預測了地震，難道真的是老祖宗保佑嗎——萬一這位穿越帝野心勃勃想要大幹一番，沈家直直地撞上去，豈不是就成為皇上手裏的刀了？

　　沈怡點了點頭，道：“我們確實沒有必要去湊這個熱鬧。”

　　沈家無需更進一步，夫夫倆也無需伴讀身份來抬高自己。

　　皇宮中，康和帝直到這天早上才知道，受邀入宮的不僅僅是沈家子，還有其他重臣良將家的適齡少年們，一共有十幾個人。少年們入宮後住在內外宮交界的逸文殿內，住個三五日的樣子，康和帝可以從中挑選出自己喜歡的伴讀。皇帝手上已經拿到名單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夢裏那一位伴讀的名字。

　　在康和帝的夢裏，沈家此時已經去了西北，他的伴讀一共有兩位，人選都是大臣們安排的，並不是他自己選的。其中一位姓劉，劉家二郎同時也是在康和帝夢裏過兩年要迎娶的那位皇后的親弟弟。

　　劉皇后比康和帝大了兩歲，劉二郎雖是弟弟，年紀卻和康和帝一樣。這劉家並不簡單，祖上連著兩代尚過公主，因此劉二郎身上也帶著皇室血脈，康和帝勉強可以喚他一聲表弟。劉家手裏握著近郊大營的兵權。若不是接連幾位皇帝都不管事，也不夠強勢，近郊大營的兵權應該握在皇帝手裏，因為近郊大營距離京城很近，是京城的最後一道防線。即便康和帝資質普通，但他又不是真的愚蠢，劉家這次依然派了劉二郎入宮，那麼不管康和帝想不想要這個伴讀，劉二郎都已經占去一個伴讀名額了。

　　好在康和帝對劉二郎並沒有什麼惡感，就夢裏見過的場景的來看，劉家和劉二郎都挺不錯的。其實劉皇后也很不錯，有一代賢後資質，要不是他們大婚後生了個傻子，康和帝並不想拒絕這門親事。

　　在康和帝的夢裏，他還有另一位姓趙的來自宗室的伴讀，康和帝勉強可以喚他一聲堂弟。這堂弟念書習武樣樣不行，倒是精通吃喝玩樂養鳥鬥雞。在夢裏，康和帝和堂弟關係頗好，因為堂弟時不時就會從宮外給他帶進來一些新奇的玩意兒。不過，這堂弟如今不在大名單裏。這讓康和帝非常失望。

　　康和帝本質上是個正在受到學業壓迫的苦逼少年。少年人嘛，愛玩愛鬧是他們的天性。

　　“他們進宮了嗎？朕想去看看他們。”康和帝說。因為要選伴讀，所乙太傅放了他一天假。

　　“皇上若想見他們，直接把他們召來面聖便是。”大太監說。

　　康和帝搖搖頭，說：“這多沒意思……他們在朕面前肯定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朕卻想知道他們私底下是何品性。我們悄悄地過去就好了。”哼，他特別想知道沈將軍的義子、養子有什麼厲害的。

　　在大太監糾結的目光中，康和帝迅速換好了一身小太監的衣服，鬥志昂揚地跑出去了。

　　宮裏是沒有秘密的，或者說康和帝還做不到讓宮人為他保密，儘管他已經是皇帝了。他這頭換了太監服，太傅那頭很快就能知道。太傅肯定覺得這有辱斯文，只怕要對康和帝進行長時間的說教了。

　　康和帝卻不知道自己又觸了太傅們的雷點。夢裏的他也換過太監服，太傅們明明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即將要跑到逸文殿時，康和帝因為心潮澎湃，又跑得太急，左腳絆著右腳，平地摔了一跤。

　　康和帝正要若無其事地爬起來，忽然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著自己，他趕緊轉頭朝視線的來源看去。那是一條宮道，從外殿通往逸文殿。此時宮道上站著十幾個少年。他們目睹了康和帝摔倒的全過程。

　　嚶！

　　老天爺啊，他竟然在未來的伴讀面前摔跤了！

　　他竟然在沈將軍的養子、義子、親子面前做了這麼蠢的事！這和他想像中的霸氣出場不一樣！

　　領著少年們去逸文殿的一個太監管事，那管事不認識康和帝，見康和帝這一副冒冒失失的樣子，只覺得非常不滿，板著臉說：“你是哪一宮的小太監？是哪位管事手底下的？當初跟著誰學的規矩？”

　　若康和帝真是一個小太監，他這會兒心裏再如何害怕，也得恭恭敬敬地爬起來回答管事的問題。但康和帝只是個假太監。他眼珠子一轉，看向那位管事說：“你……你不認得我？你們都不認得我？”

　　管事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這小太監也忒不懂事了點！

　　康和帝那顆瘋狂跳動的心臟定了定。大家都不認識他，這真是太好了！他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下，於是動作利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無視了管事的訓斥聲，朝著反方向拔腿就跑。呵呵，反正沒有人能認識他，所以先跑了再說！他一路跑到御花園躲進了假山，見沒有人追上來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沒關係的，人生如此漫長，這只是我漫長人生中一次小小的挫折而已。”康和帝對自己說。

　　出師不利怎麼了？摔跤又怎麼了？難道沈將軍的養子、義子、親子就從來都沒有摔過跤嗎？

　　康和帝摸著自己和沈將軍一樣發達的胸肌（並沒有），安慰自己說，朕是個漢子。

　　朕可以承受這次打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