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入夢
謝知微生生被逼得偏頭疼。
乳酪和夢夢被掉包,讓他救了兩個逗比出來。眼下再想回去是斷然不能,無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叫出了自己的身份,說明他主子九州王也早已知曉。這貨四年前都對自己和穆涸那一丁點感情耿耿於懷,現在穆涸又因為自己忤逆他……定然要除之後快,得躲著點。
謝知微歎了口氣,這還罷了。讓他一直沒法釋懷的,是離開之前男主看他的眼神,像根錐子似的牢牢釘在他心上。
怪了,明明這只是小說裡的人物,他一個穿越者跟著走劇情就可以了,幹嘛還要走心?
可話說回來,卻是他的出現改變了男主,才會間接影響劇情。而他這連番的舉動,跟隨波逐流沒半毛錢關係。他的初衷,也早就不是埋頭搶戲了。
謝知微第一次體會到,自己不是穿越,而是在另一個世界重生了。
窗外一片京城的繁華景象,巷子外的街市人來人往,炸糖糕的香味撲鼻而來,有孩童在窗下嬉鬧,也有駝背老漢靠牆曬暖。一切都是如此真實,哪怕這些作為背景的路人都在認真生活,他有什麼理由把這看成一個虛構世界?
嘖,怎麼越想越哲學了?
謝知微強行打住,眼神一飄,看見老杜鬼鬼祟祟溜出了客棧。
據這兩個盜墓賊坦白,他們是在黑市兜售靈泉時被九州王府拿住的。九州王注重養生,靈泉是個增補的好東西,可就是特別稀有。他拿住老杜和毛子,不過是想找出靈泉的源頭。可不知怎的,引起了穆涸的興趣,嚴刑逼問之下他們向穆涸招認,由此牽扯出謝知微之前胡亂扯的幌子。
飛升。
謝知微嘴角抽了抽,草蟒英雄寫的這篇小說屬於低端升級流修真文,不會有特別高級的設定。也就是說,神仙是不存在的,也從來沒有人飛升過,仙魔之類云云也都是古老的傳說。全文以探尋仙道為宗旨,男主一步步變得強大,站得更高,卻從不滿足,他要成為這世界上第一個飛升的人。
所以在全文最後,雖有江山萬里,妹子三千,卻依然無法平息他躁動的心。他要打通另一個世界,繼續追尋飛升的奧義。
而謝知微嘴皮一碰,「飛升」兩個字就蹦了出來。這話要是別人講,聽者絕對當做智障,一笑了之。可從他謝知微這種重量級人物口中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難怪穆涸後來也不追問他復活的原因,敢情這小子也相信他是飛升了。
一個飛升了的神仙,怎麼可能把這俗世放在眼裡?更別說情情愛愛這種小家子玩意兒。
所以穆涸後來在他面前才會那麼不自信,接二連三看見幻象。說來也是矛盾的很,這小子一方面特別想留住他,一方面又不敢相信他會留下。
嗯……的確不會留下。
謝知微忖著,飛升的幌子就是好用,要是來個機會給天下人都知道,那他在這世上可是獨一無二的牛逼存在了。
——飛升了還是幹不過男主(劃掉)。
這時毛子推門進來,垂頭喪氣道:「謝真人,我沒攔住老杜。」
謝知微回頭:「他去何處了?」
「他去挖賣靈泉的銀子了,說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毛子撇嘴道,「打從昨晚上發現隔壁牌子上寫的是豔香樓三個字,整個人都魔怔了。」
豔香樓……這名字真直白,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個什麼地方。
謝知微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隨他去吧,只是京城風聲尚緊,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毛子點點頭,面露感激之色:「這還得謝謝您,要不是那一棺材靈泉,我跟老杜這會兒肯定還在深山裡挖墳倒鬥。」
「若不是靈泉,你二人也不會遭受牢獄之災。」謝知微歎了一歎,忽然意識到什麼,「你說九州王注重養生,才費盡心思搜刮靈泉……所以,我棺材裡的靈泉豈不是……」
「對啊,都被他們用了。」毛子伸手指比劃,如數家珍,「九州王這一等權勢滔天的,找來的靈泉多,可能就是泡腳沐浴用了。地位稍低一些的,直接泡藥酒裡喝。謝真人,這半拉京城的藥酒,說不定都有你棺材裡的靈泉呢……」
謝知微忙抬手止住:「我知道了。」
我xxxx,那一棺材靈泉也不過是順手送個人情,過了就忘。哪成想,京城權貴居然流行喝他的洗澡水……
那畫面太美。
兩個盜墓賊,憑藉倒賣一棺材洗澡水發家致富,也是夠勵志了。
謝知微忽然問:「只是造極城清貧如洗,你們緣何要去挖我的墳?那裡面可沒什麼陪葬品。」
「我們自己哪敢打您的主意啊。」毛子有點不好意思道:「我和老杜是拿錢辦事,對方指定要謝真人的屍首。」
謝知微倒抽一口氣。
他的屍首?
這……這也太重口了。這人要他的屍首,是做標本呢?還是挫骨揚灰?還是……
一連串不好的臆測之後,謝知微幡然醒悟。他在登天城當眾毒發身亡,死前揚言黑蓮和白蓮已經被他盡毀於神識之中,挖他的屍首莫不是因為這個?
毛子猶自道:「可是您沒死,所以我和老杜成日東躲西藏的,就是怕金主責問。」
「這金主是何人?」
「不知道啊,我和老杜要蒙著眼才能見他,什麼都沒看著。」
這件事乍一聽只是好事者所為,但細思恐極,好像還挺嚴重的。
這未曾出現的金主以及這件小岔子,全都在劇情之外。難不成,哪個NPC角色出現了bug?
毛子見謝知微陷入了沉吟,不由小心的道:「謝真人,要不等老杜回來你再問問他,活兒都是他攬下的,他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謝知微點頭,心裡卻不認可。
就算活是老杜帶頭接的,那金主也不會親自出面。
但,總能找到些蛛絲馬跡,比如,中間人什麼的。
天上一抹殘陽映照,天橋上下,人群漸漸稀疏。遠處裝點得花紅柳綠的樓上,倚欄站著同樣花紅柳綠的姑娘,對著往來的人流遙遙揮舞著手帕,臉上滿是殷勤。
謝知微對這場景不熟,一時有些詫異。
在等老杜回來的當口,他睏意上來,就略微靠在椅子背上眯了一會兒——此時他正在做夢。
按理說,到了他這般修為,神識足夠強大,很難再做夢。更奇的是,夢境卻是從未到過的地方。
有聲音低低的喚:「師尊。」
謝知微猛地回身,目光精准的鎖定天橋一角。
秋日天干,人來人往腳步不停,虛空裡彌漫著細碎塵煙。而天橋的角落裡,一人白衣獨立,靜止不動,在這副生機盎然的秋景裡十分違和。
謝知微沒開始掂量該說點什麼,穆涸已經拂開枯黃的垂柳,緩緩走了過來:「師尊好狠的心。」語氣雖平淡,可眼神卻恨不得要將謝知微吃了似的。
呵呵,要真狠心,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還跟禍害白見著似的,跑到人夢裡來搗亂,真當這個師父是吃素的?
謝知微驀地冷下臉:「你覺得,為師和你四師叔白見著一樣?」
穆涸停下腳步,目光莫名:「自然不一樣,師尊可比他厲害多了。」
無論是修為,還是……手段。
謝知微聽他話裡有話,心裡不知怎的有點堵。
誠然,喂他吃冰鯉是陰損了點。可他現在這麼強,禁咒早已無效。又不能拿走之前渡給他的靈力,那太冒險,萬一出人命了得不償失。
所以,在那種情況下還有別的選擇麼?
謝知微保持冷靜:「為師的確不該那般對你,只是……」
「師尊不必解釋。」穆涸扯了下嘴角,「弟子都懂。」
謝知微一愣:「你懂什麼?」
穆涸拂落衣擺的落葉,淡淡道:「就算師尊在弟子面前說的再好,一轉眼,就會為了別人或者別的事離弟子而去,弟子習慣了。」
習慣個毛!你要真習慣,就不會說得這麼怨婦腔了。
謝知微道:「無論如何,你小師叔和澹台姑娘已經吃足了苦頭,何必再三相逼?」
穆涸垂下眼簾,不做聲了。
謝知微被他這態度撩得一肚子火,按捺著道:「為何不答?」
穆涸忽然道:「三天。」
謝知微莫名其妙:「什麼三天?」
穆涸深深的看著他,猛地向前一步,將謝知微一把扯進懷裡。謝知微一愣之後,抬手就打。
開玩笑,在我夢裡還能讓你給欺負了?
雖然在夢裡,打在頭上還是會痛,可穆涸渾然不覺,對準謝知微的嘴就親。
謝知微冷笑一聲,極其用力的咬了下去,堪堪咬在穆涸的舌尖,穆涸發出悶哼聲——這次是真的疼了。
霎時間眼前一切開始震顫,謝知微睜開眼,一下站了起來。
毛子在一旁嚇了一跳:「謝真人,這麼快就醒了?」
謝知微點頭說:「是啊。」這特麼醒的夠慢的了!
毛子道:「謝真人,看你挺睏的,再去床上好好睡會兒吧,老杜可能還要等一會兒。」
一聽「睡」這個字,謝知微立馬精神了,他還嫌不夠似的,拿起桌上的茶碗連灌好幾口。他對目瞪口呆的毛子道:「怎麼,他還沒回來?」
「回來了,可他直接拐去了豔香樓。」毛子指了指隔壁,「這種骯髒地方,謝真人肯定不不喜歡也不會進去,等那廝回來,我讓他洗乾淨再來見您。」
謝知微剛要點頭,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