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墓前
……現在這些年輕人,總喜歡掐人脖子是什麼流行風潮?
儘管楚知是和穆涸方才那一輪對打,已經耗費了不少靈力。但他畢竟是個修真界高手,手勁兒很大,謝知微雖然不覺得怎麼疼,可被他連搖帶晃也眼暈。
他努力的做了個搖頭的動作。
楚知是動作一頓:「怎麼,還搖頭?」
謝知微管不了許多了,硬著頭皮很小聲的說了一句:「我不是……」
楚知是疑惑道:「你不是什麼?」
秋重雲心裡一緊,慌忙去看穆涸,發現後者仍舊面無表情的冷眼旁觀,這才放下心來。
楚知是冷笑一下,手指收緊:「你是想說你不是殺害我二師兄的兇手麼?堂堂一個魔君,敢做不敢當?」
謝知微無語的看向天空,心裡盤算,要是不行就乾脆暴露身份算了。
雖然男主那裡他不好交代,楚知是這邊他還是可以挽尊一下的!往日是怎麼巴結他的,還讓他巴結回來!
秋重雲發現謝知微的眼神有些不淡定,便揣測大概是這個悶葫蘆被逼急了,顧不上管那個小美人的性命和容貌,要抖露真相保命。
可穆涸吩咐在前,她要再強行去勸解,肯定會引起懷疑。
恰在這時,一聲問詢從天而降:「知是,你這是在做什麼?」
下一刻,顏知非和夏知綺便禦劍而來,先後落在囚車前。
乾陽城的一眾弟子一見,立刻拜伏在地,恭敬道:「參見掌門師伯,參見三師伯。」
謝知微和秋重雲雙雙鬆了口氣。
楚知是把謝知微扔在地上,站直,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大師兄,你來的正好,看看這是誰。」
謝知微低著頭默默爬起來,然後不出所料的聽見一聲質問:「赤炎?他怎麼會……」
許久不見,顏知非仍然是這副嚴肅的樣子。就算昔日霸主的「赤炎」被楚知是扔破銅爛鐵一樣的扔在他面前,他的語氣也只是出現了一絲絲的波動而已,還真能沉得住氣。
夏知綺在一旁道:「大師兄,看樣子,這是穆涸師侄送來的。」
穆涸臉上這才出現幾分合度的笑,頷首道:「這正是弟子先前所言的大禮,師伯師叔可否滿意?」
顏知非看著他道:「若真是他害死知微,那不止是我們,連知微的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
謝知微心道:圓滑,殺了是順水推舟報仇。要是錯殺,那責任也是穆涸的,不愧是當掌門的,太會說話了。
穆涸垂下眼瞼,秋重雲便站了出去,誠懇道:「顏掌門,謝真人中毒在前,赤炎趁虛而入在後,這件事毋庸置疑。」
夏知綺道:「那也只能說,是那場比鬥催發了二師兄的毒而已,誰下的毒,尚未可知。」
「要不是貴派有人與赤炎通了消息,你以為赤炎敢貿然前來麼?」秋重雲悠悠道,「只是他沒有料到,謝真人修為深厚,他走以後才毒發身亡。」
顏知非表情終於變了,他看向秋重雲:「無憑無據,不可擅言。我道宗一向行正坐端,上下齊心,會有誰通消息給赤炎?」
「顏掌門別急嘛。」秋重雲輕輕一笑,朝前面一個馬車的方向招了招手:「扔出來吧。」
便有兩個魔兵依言上了馬車,然後,真的從上面扔下了一個東西。
嚴格的說,是一個人。
不過已經沒什麼人樣了。這人眼神絕望,眸中黯淡無光,印堂晦暗,臉上溝壑縱橫。就像是披了件衣服的老樹根,比謝知微當年還要瘦上許多。
白見著一向會享受,作為修真者雖不至於養的白白胖胖,但成日裡丹藥增補著,至少也是滿面紅光,氣質上乘。道宗三個師輩哪里見過他這個樣子,對著他的臉仔細辨認了許久,才聽見楚知是驚呼一聲:「這不是四師兄麼?」
顏知非向前一步,觀望了良久,直接越過秋重雲,沉聲問穆涸:「你是說,裡通魔宗的是見著?」
「不錯。」
秋重雲跟著道:「我魔宗有心投明,今日隨九州王世子前來拜祭謝真人,並且獻上赤炎以表誠意。至於白見著,狼子野心,殘殺同門,也是罪有應得。一併在謝真人墓前償命,豈不是一大快事?」
夏知綺皺起眉:「為二師兄報仇,乃是道宗的夙願。可什麼證據都沒有,你說是四師弟害了二師兄,要我們如何相信?」
「大師兄。」楚知是從白見著的身上移開目光,開口道:「我信。」
除了穆涸和謝知微,餘下的所有人都齊刷刷看向他,就連秋重雲都有些意外。
楚知是轉而看向顏知非,慢慢的道:「四年前二師兄曾應邀前往玄雲劍派赴會,動身之前,他因穆涸重傷,向四師兄討要過丹藥,但那個丹藥卻被穆涸不慎落入池水。我親眼看見,那一池金魚全被毒死。」
其他人頓時變了臉色,又不約而同看向白見著,神色各異。但後者渾渾噩噩的倒在地上,猶如挺屍,毫無動靜。
楚知是一面說,一面向白見著走近:「總不會是穆涸想毒死自己吧?二師兄何等心軟,那金魚他平素最喜歡了,更不會……我知道,白譽那小子覬覦造極城主一職不是一天兩天了。穆涸不過是衝撞了他,便要將其毒害。更不用說二師兄擋了他父子二人的路。」
顏知非臉上漸漸凝重起來,終於歎了口氣:「那丹藥是我令見著給他的,竟不知其後還發生這等事。」
「二師兄為人忠厚,從不和誰爭什麼搶什麼,他為了道宗出山,誰料竟然惹禍上身,白白喪命。」楚知是的雙手緊緊攥成拳,「我當時……」
本該是證據確鑿的事,他敍述的語調卻越說越低,直到幾不可聞。
夏知綺不由道:「你聲音大些。」
秋重雲在一旁附和:「就是,平時講話鏗鏘頓挫的,怎麼這會兒……我說楚道長,你沒事吧?」
「當時……」楚知是仿佛沒聽見一般,繼續保持那個節奏往下說,「是我太傻沒有往更嚴重的地方想,二師兄更傻,居然要我不要聲張,他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幫白見著遮掩……大家都只當他白家對二師兄有恩,才會頤指氣使,可誰料白見著竟然會狠心對二師兄下此毒手!」
最後一句總算有了些力度,同時,他一拳砸在山門的石柱上,謝知微腳下甚至傳來了明顯的震感。
而穆涸不失時機的閉了閉眼,其中一抹哀痛一閃即逝,似是對此事不堪回首。
謝知微心道,乳酪果然段位低,喋喋不休講了半天,還比不上男主一個眼神戳人心。唔……不過,要是配個二泉映月當BGM,這一幕的煽情效果大概會有所提升。
也許是為了進一步印證那些揣測,楚知是像先前揪謝知微那樣,把白見著從地上拽了起來。雖然礙於顏面沒有掐脖子,可白見著的衣領在他手裡擰了幾圈,勒在脖子上也差不多了。
突如其來的痛感讓白見著的意識恢復了一些,他努力睜開眼往四周看。過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頭道:「小師……弟你……做甚……」
楚知是也皺了眉:「住口,從今天開始,我跟你姓白的沒任何關係。」
「你怎麼……」白見著腦子正亂著,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他不悅的扭過頭,目光飄忽了半天,定格在顏知非身上,「掌門師兄……我……我要回丹鼎城……你派兩……個弟子抬我……」
話還沒說完,一記冷拳落在他臉上,把他打得在地上幾乎翻了半圈。
秋重雲捂著嘴,誇張的道:「哎呀,好拳,楚道長男兒風範十足啊。」
謝知微心有餘悸,還好乳酪剛剛沒打我,要不然這贗品面具被打爛可就……
楚知是站起來,接過門下弟子遞過來的絹布擦手,面無表情的道:「會有弟子來服侍你,但去的肯定不是丹鼎城了。你們幾個過來,把他拖到你們二師伯墳前去。」
於是幾個人高馬大的乾陽城弟子就圍上前去,還真的是生拉硬拽,拖死豬一般將白見著從地上一路拖向造極城後。任憑白見著一路扯著嗓子乾嚎,也沒人給他半點辭色。
同樣被這麼拖行到目的地的,還有一個謝知微。
老實說,謝知微打從離開道宗,就沒想過回來的那一天。不是他不想,而是沒想好在什麼樣的特定情形下,在什麼樣的時間裡,又是什麼樣的契機讓他回來。畢竟他還是有些想念歲寒居的日子的,雖然清苦了點,但好歹安逸。
這下好了,都不用他操心,天時地利人和全占了。
不過道宗對他真是不錯,按期派人來這裡灑掃。造極城土壤肥沃,城外雜草過腰,可墳頭卻沒長草。墓碑雖然風吹日曬看起來有些年頭,但上面幾乎一塵不染。
一塵不染這個詞,是謝知微推測的。在他這個角度並不能全方位看見墓碑,他只能瞧見穆涸背對眾人站在那裡,一隻手放在碑上來回摩挲,尤其是最上方「謝知微」三個字,幾乎已經來回摸了不下百遍。可他的手上乾乾淨淨,沒沾什麼灰。
男主真的是酷愛書法,先是臨摹他謝知微的字體,現在又對著碑文入神。看來那「謝知微」幾個字定有出奇之處,足以吸引男主。
話說回來,謝知微第一次見到自己「長眠」的地方,心底油然而生一種淡淡的寂寞。因為古往今來,怕是只有他苦逼至此,攤上這種坑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