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逢生
周遭的雪地一片寒涼,映在溟空眼中的劍鋒更冷。
溟空吃驚的叫了一聲:「沈師兄!」
沈幽很符合原著給出的人設,雖然冷漠但善良正直。溟空在他身邊苦心逢迎這麼多年,又豈會不瞭解。
所以沈幽對於溟空這種虛偽的「殺人犯」會作出這種舉動,毫不讓人意外。
但一個人若對另一個人有所圖,就必會抱有幻想和僥倖。
溟空喃喃道:「我對你那麼好,你居然……」
「你的確待我不錯。」沈幽面色毫不鬆動,劍鋒甚至還往前進了寸許,「但這與你殺不殺人,毫無關係。」
謝知微看到這裡,有點疑惑。既然沈幽決意要殺溟空,那溟空絕對只有束手等死的份兒,怎麼反倒後面倒楣的卻是沈幽和聶霆?
溟空嘴角微微抖動,「這麼說,沈師兄是一定要殺我了?」
「不。」沈幽搖頭,還不待溟空眼中燃起欣喜的光,他就毫不留情的澆滅了,「我不會動用私刑。要交給師兄和各位長老發落,公審之後再行處置。」
他陳述語氣的語氣頗為淡漠,就好像說的是一件東西。
這本是各大門派處置戴罪弟子的一貫流程,可溟空卻受不了。
他猛地往後退一步:「不可能!我絕對不能被公審!」說罷使出劍訣,縱身躍在劍上,飛速往山外奔逃。
謝知微就知道他會來這麼一出。公審的時候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也什麼內容都會扒被出來。阿二的身份一旦查出,也幾乎代表溟空的謊言會被拆穿。
那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沈幽一看溟空如此,眼神一凝,口中道:「放肆。」將劍往空中一擲,禦劍去追。
溟空的修為不如沈幽,自然也跑不過他。眼看在半空裡就要被追上,他咬咬牙,不死心的往南面的峰林處躲。
沈幽緊咬不放,可是峰林密集,速度根本無法完全發揮。
一灰一白兩個身影繞著大小石壁來回繞,謝知微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沈幽終於失去了耐性,抬手一掌打了出去。
這一招又快又狠,光華呼嘯著落在溟空四周,溟空快速躲過去,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沈幽一擊不中,眉心擰了一下,緊接著又打出兩三招。
掌風橫掃,威力巨大,連帶著稍微細一些的峰林都折斷了好幾個根。
溟空被碎石和氣浪團團包圍,無路可逃,絕望的嘶吼一聲,像被拍落的鳥雀一樣,連人帶劍直直的掉了下去。
下麵是萬丈深淵。
只剩下沈幽一個人,他降落在一處被掌風削斷的峰林頂部。
由於溟空下落太快,謝知微跟著他走,沒辦法看清沈幽的表情。
但不用想,也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大凡一個故事想要轉折,套路無非就是那麼幾種。等畫面被拉了些許,再次定格時,謝知微都無力吐槽了。
溟空運氣好的驚人,被樹枝接住沒被摔死,最後掉進河水裡。他抱著一棵浮木無意識的飄了很久,最後停在一處山洞前。他察看了身上的傷勢之後,跌跌撞撞進了山洞。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後在一處石頭擺出的亂陣裡發現許多動物的屍骨,甚至還有人的,旁邊還畫著怪異的符咒。
溟空觀察這些東西一會兒,破罐子破摔似的,拿劍往下挖。
這個陣法像是用來封印什麼的。玄雲劍派源自魔宗,會有這種邪門歪道也不奇怪。
謝知微向洞口一圈瞧了瞧,沒有發現人為留下的痕跡。
看來這地方連玄雲劍派自己都不知道。
很快,溟空就挖出來兩樣東西,面露驚異之色。
謝知微一看,臥槽,這都不能說是運氣了!簡直開外掛!
一塊鐵片,背後密密麻麻刻著小篆,謝知微不大認識。溟空看著正面的三個字,慢慢的念:「禦心術……」
謝知微沒聽過這個,他關心的是另一件。
鐵片下面,壓著一個小小的黑色蓮座。
溟空皺起眉,翻來覆去看了一下,抬手扔到了角落裡。
謝知微張口結舌,幾乎要伸出爾康手。
尼瑪這可是黑蓮!四寶之一!居然被當做包裝扔了?你怎麼比原主謝知微還作!
溟空埋頭看著鐫刻禦心術的鐵片,很快,露出了一抹笑。他慢慢走到洞口,盯著他落下來的上空,就好像已經得到了一切。
穆涸飛快的拉劇情,很快溟空回到了玄雲山。一個弟子正在樹林裡練劍,被突然竄出來的溟空嚇了一跳。
溟空一身衣服破爛,仿佛重新做回了乞丐。這弟子愣了很久才認出他來,驚道:「溟空師兄?你去哪了,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按理說,他殺了人又反抗沈幽的追捕,應該人人喊打才對。
溟空驚疑不定的問:「沈師兄……沒說什麼?」
對方不解其意:「沈師兄?沈師兄怎麼了?」
看來,先前種種都隨著他的「死」而結束,沈幽並沒有說出去,還真是君子。
「沒什麼。」想明白後,溟空微微一笑,「我之所以穿成這樣,還不是因為這個。」他忽然拿出鐵片,亮了亮。
那弟子好奇的往他手裡看,鏽跡斑斑的鐵片驀地發出一道刺眼的光。
溟空抬手在那弟子眼前晃了晃:「喂。」
對方呆若木雞,毫無反應,就好像變成了一個空殼,眼睛也沒了神采。
溟空笑意深了不少,用從未有過的高傲口吻道:「把你外衣脫下來給我。」
對方機械的照做,很快就把身上的衣物褪下,雙手捧到溟空的面前。
溟空伸手拿下來,轉身就要走,想了想,又回頭吩咐:「好,你可以死了。」
謝知微目瞪口呆。
眼睜睜看著那個弟子就像被操縱的木偶一樣,溟空一句話,他還真的撿起地上的劍,朝脖子上一抹,頓時熱血四濺。
如果說之前溟空所作所為是畜生,那麼現在儼然是個魔鬼。
就算謝知微知道劇情,自信掌控全局,也不由感到幾分後怕。還好自己站了男主的隊,否則落到這種濫殺無辜的神經病手裡,誰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陸占雲和渡生他們,現在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溟空找到沈幽的時候,後者正獨自坐在佩華居的涼亭裡看書。
初晴,山中幽靜,日光照在枯萎的蘭草上,上面的冰層晶晶發亮。旁邊的架子上擺著先前聶霆送的那把笛子,氣孔有些濕潤,好像才吹奏過。
謝知微歎了口氣,曾經也是一個大好青年,難怪能和原主謝知微並稱「二仙」。
沈幽警覺的站起身,待看見假山後面堂而皇之走出來的溟空,原本還算柔和的臉頓時冷了。
「你沒死。」
溟空已經換上了方才那個弟子的衣服,雖然小了些,但好歹不那麼狼狽了。他盯著沈幽,一字字的問:「沈師兄很失望?」
沈幽將手中書本往桌上一扣,「你是如何進來的?」
溟空笑起來,繼續堂而皇之的往涼亭上走。他進了玄雲劍派這麼多年,大概還從來沒敢這麼肆意過。嘴上還懶散的說:「我就是這樣走進來的啊。」
巡山和守山的弟子,但凡看見他的,都被他用鐵片晃了眼迷惑住。溟空還算收斂,知道殺太多人會引來懷疑,只是抹去了他們的意識而已。
他進仰望多年的佩華居,就像是回自己的家。
謝知微呸了一下,小人得志。
「玄雲山不留敗類。」沈幽毫不遲疑的拔出劍,沉聲警告他:「你不值得我出手兩次,速速離開,我就當你已經死了。」
溟空眼神驟然陰冷:「你居然連殺我都不屑?」
沈幽不和他廢話,言簡意賅的重複:「走!」
「好……」溟空咬牙切齒,眼神落到桌角的玉笛上,恰好沈幽的衣袍落在上面,「在你眼裡,我永遠都比不上聶霆,對不對?」
沈幽大概覺得莫名其妙,立即斥道:「放肆,居然直呼掌門名諱。這與他又有何干係?」
不待尾音落地,溟空就突兀的笑了一聲,眼中波瀾漸漸消失。「我知道了……」
他懷中取出一樣東西,迎視著沈幽冷到極點的眼神:「我想最後再送給沈師兄一樣東西。」
還是前些日子他給沈幽削的那根樹枝笛子。
不待沈幽拒絕,他就將笛子送到嘴邊,自顧自的吹起來。他手上的傷口已經形成凍瘡,而他渾然不覺,幾根指頭動的飛快。
沈幽皺起眉,剛要說什麼,可一串淩亂的音律閃過之後,他的眉心驟然展平。
「噹啷」一聲,劍落地。
沈幽垂下手,眼睛裡黯淡無光,已經近似謝知微最初見他時的神態。
從這一刻起,一切萬劫不復,謝知微有點不忍心往下看。
溟空收起笛子,臉上刻意擺出的表情消失無蹤,一雙眼卻露出了極致的瘋狂。
他死死盯著沈幽,快步走到涼亭裡。
「沈師兄?」他不確定似的,喚了一聲。
沈幽毫無動靜。
溟空喉結處動了動,「蘭……蘭修?」
沈幽依然沒有反應。
溟空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不住口的重複起來,似乎他心裡憋了無數聲「蘭修」,今天要一發喊個夠。
沈幽算是玄雲劍派的二當家,他的字從來只有那些長老和聶霆能叫,也不知道溟空是在執著什麼。
接下來,他一步一步靠近沈幽,嘴裡還念叨:「三步之內,兩步之內,一步……之內,終於……」
謝知微過了好一陣子才算明白,合著這畜生之前從來沒走近沈幽三步以內,這是在計數。
溟空在沈幽身側站定,情緒很激動,深呼吸很多遍才平復下來。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手沒閑著,又是拉沈幽的手,又是近距離審視沈幽的臉,甚至還捏了他的下巴。
簡直醜態畢露。
沈幽在溟空愈加灼熱的目光下,一動不動,任他擺佈。
謝知微沒眼看,尼瑪男主怎麼不往後拉!這簡直是一個直男變彎的心路歷程有木有。
很久以後溟空才滿足了好奇心,輕聲道:「蘭修,忘了之前發生的事,從今往後,無論我說什麼你都要無條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