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毒殺
沈幽木然點頭:「是。」
溟空滿意的笑起來,拿出那枚鐵片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幽雙眼恢復清明,他看向溟空時還有些大夢初醒的迷茫。溟空立馬換了一個人似的,畢恭畢敬的道:「沈師兄方才睡著了,我怕你著涼,所以斗膽把你叫醒。」
禦心術的作用下,沈幽相信了他的話,甚至沒有留意對方和自己刻意拉近的距離。
「沈師兄繼續靜修,我先告退。」溟空帶著不易察覺的笑離去。
沈幽淡淡應了一聲,依舊坐下來,拿起桌案上的書繼續看,可眼中一直帶著些揮之不去的疑惑。
謝知微覺得自己穿上病號服,可以去演瘋子了。
不知男主在搞什麼鬼,接下來居然沒再拉劇情,讓他毫無遺漏的看完了一個癡漢基佬染指並意圖掰彎冰清玉潔高嶺之花的故事。
從溟空引導沈幽同意私下直呼他的字,再到隨意出入沈幽的佩華居,不出兩個月沈幽已經和他形影不離。
旁人看來是沈幽難得結交了個好朋友,其實背地裡溟空多次吹響樹枝笛,趁沈幽被封印心神時,向他動手動腳。
一開始他還只是試探著在沈幽身上摸索,到了最後,聶霆發現不對找來質問時,他才把沈幽抱在懷裡與之唇舌交纏不久。
倒不是聶霆發現了他迷惑沈幽的事。
玄雲劍派兩個封印起來的邪物——禦心術和黑蓮,向來只有每一任掌門知道。而封印之地,原本也只有聶霆清楚。他每隔數月就會去查看,哪知幾天前去山洞一趟,居然發現封印被破了。
聶霆大吃一驚,又不敢聲張,他收起黑蓮,回來暗暗查訪。
得知有個弟子忽然性情大變,原本還算開朗,這兩個月不知怎的總是做惡夢,人也膽小起來。
聶霆找來盤問,才從這個弟子嘴裡得知,他無意間看見樹林裡一個師弟揮劍自刎。不過是有人對其說了一句:「你可以死了。」
聶霆心裡有了數,再問那人是誰。
那個弟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說:「掌門,您可別說是弟子說的,弟子沒看清是誰,但那個人進了佩華居。」
聶霆驚疑不定,一頭吩咐那個弟子不要洩露,一頭找沈幽質問。
因這日溟空為了方便向沈幽下手,特意帶沈幽來到在玄雲劍派最高的山崖隱蔽處。聶霆一路打探,飛身上來時,溟空慌忙之下,還未及撤去禦心術。
溟空長相陰沉,為人又阿諛奉承,聶霆一向不喜歡他。因為沈幽忽然和他走得近,他還為此說道過沈幽。豈料沈幽被溟空影響心智,反而認定聶霆無理取鬧。
就在前幾日,聶霆才剛和沈幽吵過一場。聶霆指著溟空,呵斥沈幽:「你天天和這種人混在一起,荒廢修煉,我失望的很!」
沈幽破天荒的和他頂了嘴。
「以貌取人,妄加指摘,我也對師兄失望的很。」
溟空在人前雖然惶恐,可當晚,他幾乎是笑著入眠的。沈幽曾痛斥他的一句話,這麼快就落在了沈幽最敬重的人身上。
自此,沈幽和聶霆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面。
聶霆看著背對自己的沈幽,還以為對方在和他置氣,但礙於還有事詢問,只得耐著性子道:「別的事我不計較,你老實交代,封印黑蓮的陣法是不是你破的?」
一旁的溟空一愣:「黑蓮?」
聶霆剜他一眼:「沒問你。」而後繼續針對沈幽,「我對你寄予厚望,你不願修煉也罷,但也不要去碰邪魔外道。那東西是不是你拿了,交出來。」
隔著一層虛幻,謝知微都能感受到他眼裡的殺意。
他之所以不顧及溟空,當著他的面質問沈幽,多半是不準備留他了。一向聽話的師弟變得這麼叛逆,甚至還有可能墮入邪道,隨便一想都會覺得是被溟空帶壞的。
但聶霆錯就錯在,他太小看溟空。
溟空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袖下的手指卻動了動。
沉默半天的沈幽終於開了口:「對,是我。」
聶霆沉聲道:「果然,快給我。」
可是沈幽一動不動,還是只給他一個背影。聶霆怒了,三兩步走上前,一手扳著他的肩,想讓他轉過身,「給我好好說話……呃……」
就在沈幽回身的一瞬間,他忽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幽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鋒刃整個陷在他的胸膛。
「你……」
匕首上淬了劇毒,聶霆噴出一口血,被毒藥封喉說不出話來。
恐怕他怎麼也想不到,一手帶大的師弟居然會對他下毒手。
一旁的溟空這才抬起頭,帶著聶霆從未見過的笑意,仰著頭走了過來。「不愧是沈師兄,做的好。」
毒藥很快擴散,聶霆已經動彈不得,他怒視著眼前的兩個人,眼中滿是恨意。
沈幽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他本就不苟言笑,聶霆根本來不及發現他的不對。
下一刻,沈幽抽下匕首,抬腳將聶霆踢下了懸崖。
也是在這一刻,溟空忽然又做了個手勢。
頓時沈幽意識恢復,眸中恰好映著聶霆跌下懸崖的身影,和他最後充滿仇恨的眼神。
「師兄?」
沈幽睜大雙眼,下意識叫了一聲。
「蘭修,你殺了掌門。」溟空在一旁鼓起掌,「看看你的手,沾滿了他的血。」
沈幽低頭去看,頓時手一抖,匕首掉在地上。
此時何止是他手上,他穿的淡青色衣衫上都是四濺的血珠。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沈幽腳一軟,跪倒在懸崖邊,怔忡的往深淵下麵看。
轉眼的功夫已經不見聶霆的蹤影,估摸著這會已經粉身碎骨了。
沈幽盯著雲遮霧繞的淵底,一隻手在地下將匕首摸起來。早春冰雪正在消融,匕首上的血漬已被汨汨湧出的雪水沖洗大半。
溟空停下鼓掌的動作,「蘭修你這是……」
他話還沒說完,匕首已劃破沈幽的手心。
傷口處被毒藥浸染,湧出發黑的血液。沈幽重新將眼神投向深淵,喃喃道:「不是夢……」
溟空慌忙抓起他的手,用靈力給他驅毒,儼然成了沈幽的長輩一般數落他。「蘭修,你怎麼能對自己這麼不愛惜。」
沈幽一把揮開他,冷聲質問,「我何時准許你這般稱呼?」
這個回應出乎溟空的意料,他看著面如寒霜的沈幽,說不出話來。
沈幽慢慢站起身,血還順著指尖往下滴,卻已經是鮮紅色。他面色發白,「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遭受巨大刺激,他被蒙蔽的神智正在恢復。
「我想起來,當年下山救的一個乞丐就是你,對不對?」
溟空瞳孔一縮:「蘭修……」
這件事和這個詞,大概是溟空一生中最想擺脫的,目的就是想要成為沈幽這個層面的人。卻不料,今日終於被沈幽親口提起。
沈幽從溟空的反應裡得到了答案,頓時將匕首捏得微微發顫,「引狼入室,是我害了師兄……害了所有人……」
溟空面露絕望之色,「別說了,你別說了!」
先前沈幽對溟空喊打喊殺時,還只是出自純粹的懲惡。此時他痛心疾首,則是在和溟空形影不離兩個月之後。一個人得不到時固然難過,得到後失去又比這個痛苦一萬倍。
即便這個「得到」,只是溟空的自欺欺人。
就在半個時辰前,他還將對方抱在懷中為所欲為,轉瞬間對方就變回高高在上,對他不屑一顧的沈幽。
沈幽逐字逐句的撕扯他最後的理智,「我當年,就不該救你。」
溟空陡然發出一聲怪笑,整個面目猙獰起來。
「蘭修,你以為說這些就能推脫殺害掌門的罪孽?你有證據?兇器可在你的手裡,掌門也是被你踢下山崖的,你忘了?」
被他一提醒,沈幽臉色一變。
他清醒時看到的一幕,大概永生難忘。
溟空笑的更大聲了:「看吧,你也是個罪人,所以你憑什麼指責我?殺了人把罪孽推給別人,原來堂堂沈仙人是個陰險的鼠輩!」
「我……」
看沈幽被他氣得說不出話,溟空一邊笑一邊靠近他,「掌門對你那麼好,你卻恩將仇報。嘖嘖,想必他現在,大概連骨頭都摔成渣了吧。」
「可憐他中了毒,連句話都說不出來。要他能開口,你猜,他會怎麼罵你?你在他心裡大概和我這種人渣已經歸為一類了吧?」
謝知微覺得真夠了,溟空這王八蛋究竟要把人折磨成什麼樣。
然而他在畫面之外,這點心聲絲毫不能影響劇情進展。
沈幽閉上眼,輕輕搖頭:「師兄……我沒有……」
此刻他臉色頹敗,一身血污,哪還有平日裡的風采。
溟空大概也有點不忍心,態度一轉,放柔了聲音安慰他:「蘭修,你別怕。今天的事我會替你保密,以後你我就是同一條船上的……」
沈幽猛然睜開眼,神色決絕,匕首極快的朝他刺去。
溟空躲閃不及,被他刺中肩膀。
「好,很好……」溟空神色重新陰沉下來,閃在一旁,一面逼著毒血一面取出了樹枝笛。
伴著詭異的曲調,匕首從沈幽手中滑落,他面露痛苦之色,「不!」
和以往不同,這次禦心術有些不順利,沈幽似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氣在抗拒。他倒在雪水裡,掙扎間,指甲在岩石上摳出斑斑血跡。
溟空終於還是成功了。
沈幽重新成了那個沒有表情的他,他渾身泥濘,平躺在化雪的山崖上。神色安靜,直視晴空的雙眼毫無焦距。
只是眼角滑出兩道血淚。
溟空也累的半死,原地癡癡的看了半天,上前沈幽緊緊的抱在懷裡。
力氣之大,幾乎要將懷裡的軀體揉攔。
眼前的一切變成碎片,彩色的雪花一般翩然消散。
謝知微覺得有點暈,也不知是眼花還是心裡堵,他自己都還沒站穩,旁邊就有人往他懷裡倒。
謝知微打了個趔趄,好容易才站定。
「徒弟,你可還好?」
穆涸額角沾了許多汗,因幻象耗費不少靈力,他看起來有些虛弱,「師尊,弟子有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