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陰謀
陸占雲狐假虎威,本想拿這事取笑一番,來報昨晚被謝知微限制行動之仇。可他畢竟年輕,不知道這話已起了反作用。
誰都知道,謝知微是被道宗收養的孤兒。但由於他為人低調,待人寬厚,修為又極高。沒人因此取笑他,反而覺得很勵志,對他欽佩有加。
眾人都是各派長者,本就是照拂陸占雲面子,才聽他顯擺,心裡多是遷就與不屑的。此時他指指點點的貶低謝知微,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形象盡顯。
謝知微點點頭,又搖搖頭。
陸占雲剛想說什麼,張嘴打了個噴嚏,忙接過侍女遞來的手帕擤鼻涕。
渡生雙手合十:「謝真人這是何意?」
謝知微歎了口氣:「貧道只精於修煉不假。但當年初入道宗,師尊曾經傳授過貧道學過琴藝,但貧道最終放棄了。」
「為何?」
謝知微誠懇道:「貧道真的是個音癡。」
穆涸看謝知微說的那麼認真,頓時覺得他更親切了。
儘管師尊在他面前一點都不擺架子,可畢竟身份和資歷在那裡擺著,生生拉開千里之距。如今才知道,師尊居然也有不會的東西。
穆涸托著下巴尋思:至少先可以試試樂器之類,這樣就能有一樣比師尊強的了。
陸占雲冷哼道:「音律本是名家之學,你這種……肯定不行。」他也知道利害,自覺略去了中間不堪入耳的名詞,可聽起來還是一樣的不知分寸。
眾人也就失了興致,心照不宣的各自回座。
溟空氣氛有些不融洽,打圓場道:「白老掌門對謝真人視如己出,難怪謝真人提起令師尊時,思念之意溢於言表。」
謝知微一愣,這哥們兒會來事,說得跟真的一樣,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思念白見著他爹了?
溟空好像忽然發現失言:「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亂說話惹得謝真人悲痛。」
我去?我是懵逼不是悲痛好麼,哥們兒你的戲很足啊!
渡生也微微一歎,看向遙遠的夜空:「見謝真人如此,老衲也不禁念起自己逝去的師尊。」
……這也是個戲精。
溟空舉起自己手中的杯盞,笑道:「渡生大師見諒,我自罰一杯,權當謝罪。」說罷,自顧自的一飲而盡。
陸占雲嘟囔道:「忘恩負義的小人,不過是裝模作樣。要真對白家感恩戴德,就該天天跪在祠堂裡拜。」聲音不大,可在場的人全聽見了。
溟空挑了下眉,一語不發的看向陸占雲。而後帶著笑意走到他面前,灰袍被風撩的上下飄。
陸占雲疑惑的抬起頭:「幹什麼?」
在謝知微和其他賓客的角度,陸占雲的小身板被溟空遮的很嚴實,看不見表情。
謝知微心想,這個陰陽怪氣的溟空,該不會是要收拾熊孩子?畢竟今晚他們可能要搞事情,心情很重要。
雲層被風吹散,圓月整個露出來。陸家的下人被調教的很好,他家少主不發話,他們也就在一旁只拿眼睛看,不聞不問。
陸占雲雷打不動的坐著,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一旁的渡生已經起身,準備當和事老。
溟空忽然伸手將他面前的杯盞滿上,朗聲道:「陸少主,我家掌門請各位蒞臨,本是出自結好之心。這幾日大家一團和氣,倒不好?還請陸少主賞臉,乾了這杯。」
謝知微失望的不行,哥們兒血性呢?
渡生微笑著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多管閒事,重新坐下。
聞言,陸占雲雖然還是板著臉,但也很配合的接了酒,悶頭喝光。放下杯盞,沖謝知微瞪了一眼,雖然還是很不友好,卻也沒有口出不遜。
看來熊孩子還知道點規矩。
溟空連乾兩杯,似乎意猶未盡。緊跟著又滿上,轉過身,對著眾人笑道:「既然路少主都賞了臉,這一杯還請各位也不要推辭。」
這勸酒有點高明,難道其他人還不如熊孩子?眾人紛紛站起來,也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穆涸已經讓聶霆確認了杯子裡沒毒,但還是不放心,趁機將酒偷偷倒進袖子裡。
飲罷,溟空請眾人依舊坐下,嘴邊笑意未褪:「不若來些表演為各位助興。」
有那正經的,立即制止:「飲酒暢談即可,歌舞還是算了。」
溟空擺擺手,「在下知道各位都是名士,尋常的表演看不進眼裡去。但,實則是在下修習橫笛已有多年,想借此機會 表現表現。」
沈幽不出現,他的助手小秘在這裡使出渾身解數陪吃陪喝陪吹笛,也是蠻拼的。
謝知微對渡生道:「溟空長老親自吹奏,我等真是好福氣。」
渡生接道:「正是。」
謝知微於是道:「請開始你的表演。」
溟空也不謙虛,當下從袖子裡取出一把笛子。
謝知微一看,長得根燒火棍似的,這哥們兒不會折根樹枝隨便刮兩下就拿來用了?玄雲劍派連個笛子都買不起?也不知道這醜不拉幾的笛子能吹出什麼鬼。
一陣刺耳的笛聲呈劃破長空之勢傳入耳中,既像劃玻璃,又像鐵鍬刮擦水泥地。別說不成調子了,簡直精神污染。
尼瑪果然吹的是鬼哭狼嚎。就這還好意思表演?
謝知微揉揉耳朵,剛想違心的誇幾句。忽然看見陸占雲癱倒在座上,兩眼緊閉臉發紅。這熊孩子居然醉的這麼死,就連溟空吹的貫耳魔音都沒能影響他?
不對?怎麼渡生也……
謝知微張望一圈,發現居然所有人都倒下了。
除了他和溟空。
臥槽,果然開始搞事情了?
賓客倒得橫七豎八,只有謝知微還端坐著和溟空大眼瞪小眼,裝暈已經來不及,頓時有點小尷尬。
再看穆涸,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趴在桌案上,杯盞從手裡滑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可地面乾乾淨淨,一滴酒都沒濺出來,明顯是喝光了。
謝知微凝神一看,穆涸袖子上濕了一片,恍然大悟。
臨場發揮的不錯啊少年!
溟空抱起雙臂,慢慢道:「謝真人音癡,居然癡到這種程度。」他仍在笑,卻已經不再是禮貌的微笑,整個人看上去平添幾分陰險,這種表情才更配得上那雙陰鷙的眼睛。
謝知微謹慎起來:「酒裡有毒?」
「怎麼會,我家掌門善良的很,知道我這麼做一定會不高興。不過是一點無傷大雅的小手段罷了。」溟空上下打量著謝知微,嘴裡「嘖」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感歎什麼。
還裝,沈幽自己就是個殺人狂,要不要把山後樹林裡的兩具屍體甩你臉上?
溟空見謝知微不說話,挑了挑眉:「謝真人似乎不太信?是不信我家掌門心善,還是不信我沒有下毒?」
我可不可以說都不信?謝知微問:「沈掌門何在。」
溟空忽然挪開視線,看向謝知微背後。「他已經到了。」
謝知微脊背發冷,猛然回身。然後他隔著花圃裡的蘭草,看見了一身白衣的沈幽。依然神色冷峻,站姿筆直,除了手裡沒有劍,和他殺死兩個小弟子時的樣子沒什麼不同。
對,還換了身乾淨衣服。
謝知微心裡沒底。此時最危險的不是酒裡的毒,也不是沈幽和溟空到底有什麼陰謀詭計,而是他壓根不知道沈幽在他 背後站了多久。
他根本沒有感受到一絲靈力,甚至連明顯的氣息都沒有覺察。
這不科學。謝知微的修為登峰造極,要想繞到他背後而不被發現,除非沈幽和他不相上下,甚至比他還牛。
可沒有什麼氣息就細思恐極了,沈幽……明明是個大活人。
難道玄雲劍派有什麼不外傳的陰損功夫?
溟空笑道:「謝真人從容不迫,果然高人。唉,可惜了。」
謝知微不和溟空這個小嘍囉扯皮,心想沈幽在風評裡和原主謝知微並稱「二仙」,果然放不下這些虛名,還記得殺人了得洗手。
那接下來要麼殺他滅口,要麼繼續裝。
「敢問沈掌門,今晚來這麼一出意欲何為?」
沈幽定定的看著他,但沒什麼焦距,更像是在對著他發呆,而嘴唇緊緊抿著,明顯沒有作答的意思。似乎他自始至終只是帶了一張不會動的人皮面具。
謝知微被他看得發毛,不自覺的低頭去瞟男主,頓時窩了一肚子火。
勞資為你擋風遮雨,你居然睡得這麼自在,還枕我大腿。原主謝知微天天辟穀喝風,一把皮包骨,大腿也沒肉,硌不死你!
溟空不失時機的贊道:「不愧是謝真人,到了這時候,還不忘看視弟子的安危。」
謝知微憋著氣,微微一笑:「自然,貧道只這一個徒弟。」話剛說完,忽然覺得穆涸把他的腿摟得更緊了些。
我……你上臉了還?
不過是兩句話的功夫,沈幽已經繞道花圃旁的小路上,慢慢走到中庭來。要不是殺人乾脆俐落,謝知微懷疑他是得了自閉症。
不,誰說自閉症不會殺人的?
謝知微謹慎的又問一遍:「沈掌門,可否為貧道解惑?」
沈幽徑直在溟空方才的位子坐下,目光淡淡的掃過謝知微,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神采,卻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