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物
人物——左薇薇
左薇薇從小是個脾氣古怪的女孩子。
從來不哭不鬧。餓了,冷了,熱了,也不知道反應。
左薇薇兩歲被查出來有輕微自閉症,三歲才開口講話。
那時沒有明確的醫學解釋為什麼一個沒有家族史的家庭會生出一個天生自閉症的孩子。
不喜生人,喜歡安靜,一人常常坐在窗戶邊看外面。
左徒那時候經常陪著她,不說話,陪著她發呆,畫畫,無聲自言自語,從白天到黑夜。
那樣聰靈的孩子把自己囚禁在一方天地裡,所有人看了都會覺得心碎。
左徒不記得是哪天晚上他抱著年幼的左薇薇在天臺看星星。
那夜無月繁星。
左薇薇著迷地看著夜空許久,回頭看著左徒喃喃地喊了一聲:“哥哥。”
她的聲音不軟糯,僵硬又刻板,像個生銹了的機器。
左薇薇七歲時,沒人再能看得出來她小時候患有自閉症,她開始上學。
左薇薇十四歲,初三。
她開始經歷青春期。也再次表現出和別人不同。
無緣無故蹺課。
遊樂場,公園,商場,她去所有人多的地方。
她觀察形形色色的人,模仿他們說話,他們動作,或者只是坐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的發呆。
哥哥要高考,很少陪她了。
天變冷了。
左薇薇無意中找到一個好去處。
網吧。(不是乾乾淨淨高大上的網咖,是那種黑網吧,不需要身份證,給錢就行。)
她在裡面看到很多她從來沒見過的人。
墮落,嘴裡永遠罵著髒話,不分白天黑夜抽著煙在電腦面前欲生欲死,她看到他們腳下散發著惡臭的沼澤。
那時候經常去流火的人都會遇見那個漂亮但是精神看著有問題的小姑娘。
異常沉默,黑亮的眼珠子盯著你。
神經質一樣的感覺,竟然也沒有人敢上去對她動手動腳。
時間長了就習慣了。網管偶爾還會留她常用位置。
故事發生在週五的傍晚,那天夕陽紅得如血一樣浸襲半個天空。
也許那是預兆。
小森在流火幹了大半年,他才22,但是腿有殘疾,家裡人才給他找了在網吧的工作。
“哎,丫頭你又來了,你的位置被人占了,旁邊18號機位沒人。”
“嗯。”左薇薇面無表情遞上20塊錢。這是流火包夜的價格。
左薇薇走到18號,位置在角落,但是抬頭基本能看見整個網吧。
她拖開椅子坐上去,從書包裡掏出課本,手往主機上放了放,還有餘熱,上個人才走。
她既不玩電腦,也不寫作業,對著書本發呆。
流火週五晚上得要八九點人才會多起來。
那時候家長睡了,小孩才會偷跑出來,然後又在早上濛濛亮的時候溜回去。
神不知鬼不覺。
*
與此同時,相隔三百米的另一條街道一戶院子裡。
男孩被打得鼻青臉腫哭著進屋大喊:“爸,爸,我被人打了……”男孩哭得直哆氣。
屋裡跌跌撞撞出來一個壯漢,紅著臉一身酒氣,連神智都不太清楚:“誰,誰個小畜生敢打我王大的兒子,兒子別怕,告訴爸,爸去砍死他。”
王大從牆邊摸出一把西瓜刀,他年輕時候是個慣偷,脾氣差,把生了病的爹媽從家裡攆出去不管死活,臭名昭著。
四十多了才不知道從哪裡帶回來一個癡傻的女人,第二年得了一個兒子,從此嗜兒如命。
“那個狗日的在網吧,爸你一定我幫我……”男孩轉眼換了一張臉,罵咧咧說著狠話。
“那狗日的在哪呢?”王大喝高了,雙眼通紅,在屋裡大喊。
“在流火,十十,十八號機子!”男孩突然想起,喊得激動了牽扯到嘴角的傷口,疼得齜牙。
“十八,好,兒子你在這等著爸給你去報仇……”王大摸了一下兒子的頭,在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把西瓜刀往懷裡一夾醉意沖天地出門了。
*
左徒站在流火門口掃過不遠處髒亂的垃圾桶,還有一隻乾瘦的流浪狗夾著尾巴在裡面找食吃。
百米遠處拔地而起的成群高樓和眼前等待拆遷的各種棚戶屋僅是一街之隔。
他冷肅著臉準備撩開網吧門上油膩膩的用來擋風的簾子。
後面撞過來一個男人,無視左徒大力推開他氣勢洶洶沖進網吧裡。
左徒不妨被撞了一個趔趄,站穩身體才覺得腳下踩了一個東西,一低頭,是個學生證。
男人已經沖進去了,左徒只看見他一個背影,跟熊一樣壯碩。
左徒彎腰撿起他腳邊的學生證。
XXX中學初三八班海斐,照片上沾了泥看不清楚。
倒是這個姓氏很特別,和妹妹一個學校。
左徒沒嫌棄髒,彈了彈上面的灰放進口袋裡,撩開厚重的簾子走進網吧。
撲面而來的各種泡面味,汗臭味,還有說不出來的類似飯菜餿掉的酸臭,感覺空氣都重了一點。
左徒正眺望整個網吧,試圖找到左薇薇。
他下午已經辦理好手續,下個星期就不再去學校了。
比起作為他出國中用來錦上添花的高考,還是他的可愛妹妹比較重要。
心裡這般想著左徒露出淺淺笑容,打算從網吧裡出去就帶著左薇薇吃好吃的。
“砍人啦,砍人啦!”驚慌尖叫的男聲拔地而起,在安靜的網吧裡如驚雷落下。
埋頭在電腦前面的數隻頭顱猛一下轉向發聲地,左徒瞳孔倏然縮小,一個椅背上露出了妹妹常穿深紅衛衣,而上面,一隻男人的手拿著刀高高舉起。
左徒體內的應激水準數秒內飆升,他疾步沖到那個男人身後,千鈞一髮之際左徒一腳暴起踢中男人下落的手臂。
西瓜刀堪堪擦過左薇薇的髮絲,危險至極。
王大今年五十二,他常年在工地幹重力活,身體素質非比尋常,即使是每天抽煙酗酒也沒能垮掉他的身體。
左徒爆發力的一腳可以當場踩斷一個成年男子的肋骨,而王大僅僅是手臂晃了晃,西瓜刀還被他牢牢抓在手中。
高濃度的酒精在王大體內代謝作用,卻一點沒有影響他動作的敏捷性,他整個人像是磕了藥一樣興奮異常,雙眼赤紅,尤其是在左徒猛然打斷之後,好似一隻發了狂的瘋狗。
王大的注意力不再放在18號機位上的人,他喘著粗氣大喊一聲轉身把刀大力揮向左徒,左徒驚險側身躲開一刀,隨即拽住手旁的椅子甩向王大,椅子砸在王大的手臂上發出悶響。
周圍都是半大的小子,看見這種畫面嚇得腿軟腳軟紛紛躲開,有幾個機靈地連滾帶爬跑出去喊人報警。
網吧的老闆聽到外面什麼東西砸碎的聲音,彈簧一下從椅子裡坐直掃了一眼監控,一個角落裡幾台電腦已經被左徒手裡拿的椅子橫掃在地,還有那個男人,手裡舉著亂揮的是什麼……刀!
老闆瞪大眼睛,終於意識到壞事了,慌張推開門跑出去。
顧及著王大手裡將近三十公分的西瓜刀,旁邊的人唯恐避之不急,偌大的網吧裡竟無一人敢上去拉架。
左徒捂著手臂,血從他的指縫裡流出來滴答滴答流在地上。
他身上不止胳膊一處傷口,最重的只有那一處,劇痛讓他此刻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
“薇薇,離開。”左徒視線直接越過王大,用眼神示意女孩。
左薇薇臉色發白,她顫抖地站在一張椅子後面,嘴巴無聲張大。
與此同時,她身後一個男孩慢慢靠近,他手裡悄無聲息地拿了一根木棍。
它原本是個拖把上的,只不過拖地的布爛了被人隨意地放在角落裡生灰。
王大咧著嘴瘋笑,他的臉上有一道很深的刮痕,是剛才打鬥過程中左徒用椅子腿劃的。
王大用手抹了一下臉,看了一眼手指上的血,吐了一口血沫惡狠狠地說:“小畜生,敢打我兒子。”
所有人心中升起一個念頭,他瘋了。
左徒捂住胳膊的手鬆開,呼出一口氣,下頜死死咬緊,沾血的五指用力握緊椅背,他找不到比椅子更加趁手的武器,也只能儘量避免王大的刀落到自己身上。
王大肥厚的後頸抖了抖,狠狠喘著粗氣,他高高舉起刀眼露凶光地朝左徒劈過去。
如果這一刻時間能無限拉長,畫面可以像電影裡那樣割裂成一幀一幀。
鋒利的刀口順著椅子劈下去,木制的椅背瞬間一分為二,就連金屬製成的椅腿也沒能阻擋分毫。
在響起一連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後一聲帶肉骨頭被砍斷的悶聲淹沒其中,鮮紅的血液像泉水一樣噴出來,左徒的右手手腕被砍斷,斷手摔落在桌子上。
十分之一秒後一隻椅腿重重砸進王大的眼睛裡,同時一根木棍帶著烈風掃過他的太陽穴,王大痛苦地哀嚎出聲,西瓜刀應聲而落掉入一灘血中。
作者有話要說:
魚是學醫狗,魚以自己及格的外科成績保證斷手是可以接上,至少左總的手是可以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