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萬東陽出去之後沒有再開口，而是仔細的看著站在院中的村人。

　　萬東陽還記得他還很小的時候，他們家裡也種著地主家的田地，有一年地裡大豐收，家裡人都很高興，也就是那年他們被全都叫去了村長家裡，說是縣裡最大的地主要到他們村子去。

　　家裡人去的時候都在想著是不是今年大豐收，地主老爺高興了，所以特地來村子裡的，哪知道他們去了之後聽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明年要漲租了。

　　長河壩這個村子的土地土質很好，可比著外面肥沃的良田還是差一點，可就因著村裡收成還算可以，那地主便硬要村裡人種著一般水田卻交著肥沃良田的租。

　　“怎麼樣，大夥兒商量好了嗎？還願意繼續租我家的水田嗎？”這些人如今怎麼罵著自己，萬東陽心裡明鏡兒似的，以前他也沒少罵他們家的東家，扒皮地主癩□□，生了兒子沒□□兒，他們現在大概也是這麼罵著自己吧。

　　“東家，願意，願意的。”雖說日後拖了租子便有上衙門丟土地的風險，可是這按時交租就沒問題了啊，而且種了人家的土地按時交租不也是應該的嗎，這沒有漲租啊便是天大的喜事了。

　　大多數人還是趕緊的應承了萬東陽的話，便是方才覺得為難的大牛也慢慢答應了。看著他們都沒意見了，萬東陽準備立馬的就把新的租契給訂了。

　　這邊萬東陽準備訂立新的租契了，那頭，那王家老三回了家之後，他們一家人卻是哭天搶地的趕來了。

　　還未進到村長家門，他們家那個阿娘的大嗓門卻已經傳到了屋子裡。哭天搶地的進門之後，那王大強的婆娘第一個撲到了村長腳邊，反復說著的也就是自家如何窮苦，實在是沒有銀子。

　　“王家的，你家啥日子村裡人眼睛不瞎，別在這裡丟人了，趕緊給我起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平日裡這家人仗著和萬家那點關係，可沒少在村子裡耀武揚威，原來啊，人家壓根沒把他們當回事。

　　若是別家也就算了，可是這個王家村長卻是怎麼也同情不起來，他們家日子過得可不差，可就這樣也要賴著人家租子，這不是連累村裡人家嗎？那萬家因為他們一家對村裡人印象差了，日後村裡所有萬家的佃戶都要過苦日子了。

　　“東陽！”見著村長不搭理人，那王家的只能換個人了，這萬東陽往年都好說話的，不應該一下子這麼橫啊。

　　“東陽啊，咱們可是親戚啊，你不能這樣啊。你不能這樣，這樣…….”

　　“王大嬸，我怎樣了？不如你告訴各位鄉親我怎樣了可好？我就是來村裡收你們家已經拖了大半年的租子罷了，你說我怎麼了？我家夫郎說了，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這個道理不用說想必大家都明白，所以你們今天要麼交租子要麼把土地叫出來，然後去見官吧。”

　　“原來是他！果然是那個惡毒的小哥！”明明往年都好好地，可今年卻這樣的強勢，原來都是那個小哥在作怪！直接把心裡對田雨濃的恨給說了出來，那王家的立馬的到處的找人，若這時候那小哥在，她真想上前撕爛他的臉！

　　算是把村裡人對田雨濃的印象都給說了出來，村人不吭聲，萬東陽卻是在心裡冷笑。

　　便是他們家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想著賴著地主家的租子，只要地主收的租是合適的，他們家就沒有想著賴！這些人如此的愛占人便宜，怪不得一輩子一事無成，永遠只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勞累一輩子！

　　“村長，租契寫好了沒有，若是寫好了……”

　　“給給給！給！給還不成嗎？”王大強終於是出聲了，他知道自己再捨不得手裡那點銀子，給出去的只能更多了！

　　從衣兜裡把銀子乖乖的拿了出來，遞到萬東陽手裡時候，那王大強還假模假樣的來了一句，哎，這銀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上孩子他舅啊。

　　他是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承認自家有銀子，還偏說這是借來的。

　　萬東陽才不管這銀子是怎麼來的，反正銀子到手了，而且該讓這些人知道的也讓他們知道了，今後他們應該能老實了。

　　大家本以為這事兒到了這裡，也就差不多了，就在大家都準備回去的時候，萬東陽卻表示他還有話沒說。

　　“大家不忙，我還有事兒要說，這事兒和各位都有關係。”對著村人這麼說了之後，萬東陽又讓人把村裡種著他們家田地的人家全都叫了過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和全部人都有關。

　　這個村子大概有一百多戶人家，其中種著萬家田地的人家大概有二十多家，如今這裡大概有五六家，便是還有十幾戶人家沒有過來。

　　趁著這些人去叫人的時候，萬東陽去了屋子裡，他進去的時候，沒意外的看見了田雨濃，他正偷偷在大門那裡躲著看外面呢。

　　“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什麼，說吧。”

　　“還是關於佃租佃戶的事兒，對於這事兒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直接和人說了目的，萬東陽很想知道，想王家那樣拖租的人家要怎麼解決。

　　“我剛剛說的……你答應了？”看著萬東陽的態度不像是生氣的樣子，看來自己應該是沒有猜錯的。

　　心裡莫名的有些開心，田雨濃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裡面的臉上就多了幾分笑意，還主動地給萬東陽抬了根凳子讓人坐著。

　　“東陽，我是這麼想的，我覺得吧像如今這樣不行。你家的土地是不是這樣的，家裡並沒有和佃戶簽訂他們租田的具體的年份，今年這地是誰家種的，明年還是誰家種？”

　　“嗯，的確是這樣，這和做生意一樣啊，做生不如做熟。”隱隱覺得田雨濃說的是什麼事，頓時有些激動，可萬東陽卻又有些不相信，便沒有過多反應。

　　沒有注意萬東陽的小表情，只聽著萬東陽接話了之後，田雨濃又繼續說道：“我有個想法給你說說啊，如果你覺得不好就算了。

　　我覺著吧可以這樣的。你和每戶佃農都訂一份田地租賃合同，租期就定三年。當然了，三年期滿之後，之前的佃戶可以優先續租手裡的田地，不過你也可以根據他們家這三年的產出來決定要不要和他們續租。你得讓他們把每年的收成做個小帳本，三年期滿便拿著這些帳本去家裡，也好看帳本決定要不要續租的事兒。

　　這個法子還可以解決一個問題，之前不是說要和佃農按照比例來分配收成嗎？如此一來，你讓佃戶自己做一個帳本，那麼那些管事大概也是不敢對你有所期滿的，畢竟管事能做一本假賬，可那麼多佃戶的小帳本他是做不出來的。”

　　“這些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你阿爹想的。”

　　“我還沒敢和阿爹說呢。”說到這個田雨濃就苦惱，雖說他阿爹是個讀書人，可是在阿爹那裡銀子也是很重要的，所以他沒敢和阿爹說這些。

　　“怎麼樣啊？你覺得這個法子好嗎？”滿是期望的看著萬東陽，田雨濃希望能從萬東陽臉上看到一點肯定和高興的神色，這個法子剛從他腦子裡冒出來的時候，他興奮的不行，他覺得這個法子對誰都好，要是真的實行了那就太好了。

　　“不…..不行嗎？”田雨濃有些失望，萬東陽臉上鎮定無比，一點沒有高興的神色，看來他是不願意這樣的，也是啊，誰願意把白花花的銀子往外丟啊。

　　誰願意和佃戶一起承擔風險啊，像現在這樣多好啊，不管豐收年還是災禍年，反正他們到手的糧食一點兒不會少，誰願意改變啊。

　　“田雨濃。”

　　“蒽？”怎麼突然這麼叫自己的麼名字？這好像是他新婚夜過後第一次叫自己名字吧。

　　“哎，幸好你的腦子和臉不一樣，長得雖然不好看，這腦袋瓜倒還算聰明。”和麵上的平靜不一樣，萬東陽心裡激動無比，他甚至都想直接把人抱起來，原地轉兩個圈圈！

　　田雨濃的話，就像是直接動手撥開了萬東陽心裡的一層疑雲，他之前的時候就想過了，只是心裡一直沒個具體的法子，如今聽了這番話，他心裡那些只有些影子的念頭，終於能落到實處了。

　　萬東陽心裡高興得很，都沒去注意，自己剛剛忍不住的誇了人之後，又不想讓身邊的傢伙得意，於是故意加了那麼一句，因為他的那句話，他身邊的人如今已經完全沒了剛剛的好臉色。

　　“我好不好看關你什麼事。看樣子，你是覺得這法子不錯，你也願意了是吧，那你出去和他們說吧。”

　　“你，我那個……”怎麼突然要哭了似的啊？方才不還眉飛色舞的嗎？

　　“出去呀！站那裡幹嘛！”

　　“哦，哦！”突然這麼凶幹什麼啊！

　　看萬東陽出了門去，田雨濃終於是忍不住了，他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萬東陽總是說他醜，他長這麼大，不管是家裡的爹娘，阿爹的學生還是村裡的眾人，從來沒有人覺得他長得醜，甚至還有不少人誇他長得好。

　　“混蛋！只有你欺負我，只有你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