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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的大廳裡,充斥著一種緊迫而壓抑的氣氛。雖然棋牌遊戲一如既往,桌旁坐著大牌的人,大夫和上條也開始往棋盤上放棋子,但誰也無法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手上的遊戲中去。中村和古川從不參加這類遊戲,一早便回到屋裡,逃離了這種沉悶的氛圍。久留美和高瀨也借口說還有工作要做,不知消失到什麼地方去了。
大夫太太正在教菜穗子和真琴玩多米諾骨牌。整個大廳之中,就只有太太依舊吵嚷不休,與往日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你打算怎麼辦?」
一邊看牌,大廚一邊吵嚷著說道。他的目光首先投向了對面的經理,之後立刻又轉到櫃檯旁那兩個靜靜關注著所有人的情形的兩人身上。
「什麼怎麼辦?」經理問。聲音聽起來頗為鎮定。
「還用我說嗎?」
大廚變得愈發地焦躁起來,「他們怎麼會跑到我們這裡住宿的?」
經理漠然地打著牌。
「你要不要找每一位住客都問問,他們為什麼要在這裡住宿?」
「這不挺好的嗎?」
江波為兩人圓場道,「估計他們還有些事需要調查吧,若是每天都讓他們一大早就過來的話,倒也的確挺辛苦的。」
「就是,你就別在意了啦。」
見芝浦也贊同江波的意見,大廚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釀成這場小小爭議的兩個中心人物——村政警部和年輕的中林刑警對眾人的話語充耳不聞,一臉平靜地坐在櫃檯旁抽著煙,菜穗子側目瞟了兩人一眼,看到他們那副面不改色的樣子,不由得令她欽佩得五體投地。
「哎呀,又是我贏了呢。」
大夫太太歡天喜地地說。
十點過,見兩名刑警回屋去後,菜穗子和真琴也站起了身來,大夫太太本有些不快,但聽菜穗子說她們明天還會去房間裡找她,太太也只好就此作罷。
走到「聖·保羅」房間門前,兩人相互對望了一眼,之後兩人衝著對方點了點頭,最後確認了一下,菜穗子便一臉緊張地敲響了房門。雖然菜穗子並不想讓住在隔壁的中村他們聽到敲門聲,可她總覺得敲門聲是如此之大,令她心跳不已。
中林刑警打開了房門。平日他的臉上總是長滿胡茬,一直從嘴邊延伸到耳際,可這時湊近一看,才發現原來他也長著一張娃娃臉。中林睜著他那雙圓圓的大眼睛盯著她們看了好一陣,之後才猛然醒悟似的「啊」了一聲。
「有什麼事嗎?」
「我們有點事情想求你們。」
菜穗子衝著屋裡張望了一下,說道。只見村政矮胖的身影正朝著中林的身後靠近而來。
「居然主動跑到男人住的房間來,你們可真夠積極的啊。」
矮胖男子又開起了他那種無聊的玩笑。
「我們想看看壁掛。」
「壁掛?」
「總而言之,能讓我們先進屋嗎?」
菜穗子先朝大廳望了一眼,之後壓低嗓門悄聲說道。這動作強調了她們不希望讓其他人給覺察到的心理,同時也發揮了效用,兩名刑警略帶猶豫地給兩人讓了道。
「我的是想看一下壁掛上的歌詞。」
說著,菜穗子走到壁掛前站住,開始用帶來的本子謄抄起了歌詞。兩名刑警先是在她身後呆站了一會兒,之後看到她寫個不停,村政這才找真琴問道。
「這首歌有什麼特別的含意嗎?」
真琴並沒有立刻回答。看那樣子,似乎是在思考究竟該怎樣向對方解釋才好,但最後她說出的,卻只是淡淡的一句「咒語」。
「咒語?」
警部滿臉驚異的表情,「什麼意思?」
「說了啦……這是咒語。」
真琴簡短地把這家旅館的每間房裡都掛有刻著《鵝媽媽之歌》的壁掛,以及壁掛的由來等情況向刑警們做了說明。兩名刑警非但不知所謂《鵝媽媽之歌》為何物,如果再把這是通往幸福的咒語的事告訴他們的話,也只會讓他們更加覺得一頭霧水。中林刑警為了避免難堪,甚至還不懂裝懂地說:「最近總是流行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呢。」
「我哥哥當時似乎就在調查這些咒語的含義。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些咒語是一種暗號。」
抄完歌詞之後,菜穗子再次扭頭衝著兩名刑警說。
「暗號?」
聽到這個詞,兩名刑警也終於算是有所反應,臉色驟然變得嚴肅起來。「暗號?什麼意思?」
菜穗子把川崎一夫的寶石與暗號之間的關聯告訴了刑警。之前她已經和真琴商量過覺得還是有必要把這事告訴給警方的。
然而刑警更關心的,似乎還是菜穗子她們對兩年前的案件知道的如此詳盡這一點,而當菜穗子講起有關藏有寶石的話題時,刑警的臉上便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笑容。
「看你們這表情,似乎覺得這不可能是吧?」
在一旁焦躁不已的真琴開口說道。「聽起來就像是個童話,對吧?」
「沒這回事。」
村政誇張地揮了揮手,「有這種可能。我不過是在對你們這種想法的獨創性感到欽佩罷了。畢竟當時的那些寶石至今依舊下落不明。只不過……那件案子與你哥哥的死之間應該是沒有什麼聯繫的吧……當然了,這也只是我個人的一點意見。」
「但我哥哥他當時在調查暗號這一點,卻同樣也是事實。」
菜穗子表情嚴肅地說,「所以我們相信,只要我們也像哥哥當時那樣,去調查壁掛上的歌詞的話,就一定能查到些什麼的。」
「這是你們的自由。」
村政淡淡地回答,那感覺就像在說,「既然你們喜歡玩這種偵探遊戲,那就隨你們去吧」一樣。
「只不過,當時我們得出你哥哥是自殺的這結論,是存在有許多的根據的。首先時現場的狀況,其次是動機、人際關係,這是當時我們多方調查後得出的結論。所以,如果你們想要推翻我們的結論,請你們先給我們出示一些能夠讓人信服的數據或資料吧。」
「比分說,密室?」
聽真琴如此一問,村政用不帶半點感情的聲音說道:「對,密室也算其中的一點吧。」
「把所有人的證詞全都綜合到一起的話,就能很明顯地看出,當時給原公一先生的房間上鎖的人就是原先生自己。如果你們要對此提出異議的話,那就必須提出更加妥當的回答來。這種場合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妥當性了。」
也就是說,強詞奪理,或是需要一定巧合因素的解釋,對方是不會認可的。
「客人中的某位曾經提過一個有趣的設想。」
真琴回想起白天時江波講述的那個設計安排,把它轉述給了刑警。也就是說,當時兇手就潛伏在臥室裡,從窗戶脫離現場之後,使用某種辦法插上窗戶的推理。剛開始時,村政還一臉嚴肅的表情,但等他提問說「那你們找到什麼能從屋外插上窗戶的辦法沒有」,而真琴回答說「還沒」之後,村政的臉上又變回了那副游刃有餘的表情。
「估計也是。想來我們應該也調查過的。」
「但我覺得這也提出了一種可能性。」
「挑戰精神值得嘉獎。不過話說回來,當時和你說這些話的客人究竟又是哪位呢?方便的話,希望你們能把此人的名字告訴我……」
「是江波先生。」
菜穗子回答。村政比了個「哦」的口形。
「不愧是搞科學的人。聽說他在公司裡的某些想法也頗具創新性。只不過他的想法常常是曲高和寡啊。」
自打兩年前的那件案子發生時起,江波就一直住在這家旅館裡了。因為這層關係,警方對他個人的調查也已經可謂詳細了。
「總而言之,就像白天的時候我們所說的那樣,目前我們正在集中精力,抓捕這次案件的兇手。若是中途或者其後發現本案與之前的案件有所關聯的話,我們自然也會對之前那些案件展開搜查。兩位明白我的意思嗎?」
無奈之下,菜穗子只得回答了一句「明白」。
「那就請兩位回房歇息去吧,睡眠不足可是會影響到臉蛋的哦。」
然而真琴卻擋到了伸手準備開門的村政面前。
「那有關這次案件的兇手,警方是否已經查到什麼眉目了呢?」
「我說你……」中林出聲吼道。但村政卻抬手制止了他。
「我可以負責地說,兇手就是眼下住在這家旅館裡的客人中的某個。說得難聽點兒,此人如今已經出了甕中之鱉。」
「所以為了最後將此人繩之以法,你們就住進旅館裡來了?」
「眼下我們手上還沒有能把兇手一舉將死的棋子。只不過差的也就只是一隻『香車』和一隻『卒』了。好了,時間到了。」
村政繞到真琴的身後,敏捷地打開了房門,而另一隻手則平伸向了走廊。「我們原本也想能再和兩位多聊幾句的,但無奈工作纏身。今天暫時就先聊到這裡吧。」
真琴與菜穗子對望了一眼,輕輕歎了口氣。
「晚安。」菜穗子說。警部點了點頭,關上了房門。
聖·保羅之歌
Upon Paul's steeple stands a tree
As full of apples as may be;
The littlt boys London Town
They run with books to pull them down:
And then they run from hedge to hedge
Until they comes to London Bridge.
背面是這首歌的日語譯文。
聖·保羅塔頂上有棵樹,
樹上結著許多的蘋果,
倫敦街頭的小鬼頭們,
手裡拿著木構衝上去,
掏下蘋果,一哄而散,從圍牆跑到圍牆,
最後終於到了倫敦橋。
這就是從村政警部那間房裡抄來的歌詞,菜穗子和真琴先是盯著歌詞默默地看了一陣,之後真琴開口問道。
「公一說過,解讀暗號的訣竅,就在於依照順序來讀歌詞,那麼具體又該怎樣來處理呢?」
「處理?」
「也就是說,這暗號究竟是屬於哪種。比方說,暗號的處理方法中,不是有種把原來的文字替換成其他文字或記號的辦法嗎?就是歇洛克·福爾摩斯的《跳舞的人》,愛倫坡的《黃金蟲》裡出現的那種。但目前我們眼前的是《鵝媽媽之歌》這種已經存在的歌詞,所以應該不會是這種暗號才對。」
真琴也挺喜歡推理的,只不過其熱衷程度還遠遠不及動漫,光從她沒有說「柯南·道爾的《跳舞的人》」,而是說「歇洛克·福爾摩斯」這一點上,便足以看出她的熱衷程度來。
「除此之外,還有些什麼類型的暗號呢?」
「嗯,比方說,還有改變原來文字的順序這種辦法。舉個簡單的例子,把原來的文字原封不動地倒過來,或是換成橫列書寫後縱列截取之類的。只不過這辦法對現在的這些暗號也不是很適用。」
「那還有呢?」
「還有就是在文章的構成單詞或文字之間插入多餘的字句,讓整篇暗號變得無法理解的辦法。」
「那這辦法也不成啊。這些暗號本來就夠費解的了。」
「對,如果用之前所說的三種辦法來解讀的話,那麼完成後的暗號文,不是讓人完全搞不明白,就是記號的單純羅列了。所以它們對這次的暗號而言,全都不適用。」
「就沒有哪段能湊出可以讀懂的文字來嗎?」
「從本來的目的來說,暗號文本身就可以是些莫名其妙的文章。然而這樣的例子也並非就史無前例。並排放著些毫無特別之處的文章,而把每一行李的第一個或是最後一個抽出來湊到一起的話,隱藏在暗號中的訊息就會浮出水面來,感覺就像是文字遊戲一樣。比方說,有這樣一個例子。」
說著,真琴在本子上寫下了伊呂波歌,每行七個字,之後又在每一行的最後一個字上做上記號。
いろはにほへと
ちりぬるをわか
よたれそつねな
らむうゐのおく
やまけふこえて
あさきゆめみし
ゑひもせす
「順著最後的幾個字念下來的話,就成了『とかなくてしす』,其中的『とか』其實就是『とが』,也就是『罪孽』的意思。也就是說,這首歌裡隱含了無罪冤死的訊息。因此,有人推斷說這首歌可能是一位無罪冤死之人所作的。」
「厲害。」
聽完真琴的解說,菜穗子不由得感歎起來。不光只是為了以前一直以為無甚特別之處的伊呂波歌中隱藏著這樣的秘密,同時也對真琴的學識淵博感到欽佩。「之前我都不知道這些事呢。」
「這些事可以說是婦孺皆知的啦。但凡說明隱藏訊息時就必然會提起,而且只要是讀過推理小說的人,大抵也全都知道。你也別拿出去和其他人說,會丟醜的啦。」
「什麼嘛,真沒勁。」
「所以呢,這次的暗號裡,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這種隱含訊息了,之前我自己也曾經嘗試著排列過……」
真琴從衣兜裡掏出了自己的本子。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兩人向來都是隨身帶著紙筆。畢竟誰都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些什麼事。
真琴的本子上,依次記錄者「鵝媽媽旅館」中各個房間的名字。
LONDON BRIDGE & OLD MOTHER GOOSE(倫敦橋與老鵝媽媽〈別棟〉)
START(開始)
UPON PAUL'S STEEPLE(聖·保羅)
HUMPTY DUMPTY(雞蛋矮人)
GOOSEY & OLD FATHER LONG-LEGS(呆頭鵝與長腿叔叔)
MILL(風車)
JACK & JILL(傑克與吉爾)
「我試過把房間名的頭一個詞連起來,也試過把最後一個詞串在一起,但總是不成功。而且與公一說的,照順序念下去就行的話也不一致。到頭來還是弄不清該怎樣處理。」
「嗯……」
「看到《聖·保羅》那首後,我還以為能夠找到些什麼提示,之後才發現我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真琴的聲音少見地變得沮喪起來。這些暗號本該盡早解讀出來的,但面對目前這種毫無頭緒的狀況,讓她也開始變得焦躁了起來。菜穗子自己也不希望看到真琴這樣。令她如此苦惱的原因,全都存在於自己的身上。
「今晚還是先睡了吧。」
自己竟會以這樣的口吻來安慰真琴,這讓菜穗子感覺到無比的滑稽。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表態的話,那真琴估計就不會離開桌旁的。
真琴似乎覺察到了菜穗子內心的想法,她淡淡地一笑。
「說的也是,讓頭腦休息休息,也是件重要的事。」
兩人來到了臥室裡。
熄燈後也不知過了多久,菜穗子在黑暗之中睜開了眼睛。自從來到這旅館之後,她的睡眠就一直都不是太好。然而今晚的情況卻又與往常有所不同。如果換作是平常的話,相鄰的床上早已響起熟睡時均勻的呼吸聲了,但今天卻只能聽到真琴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聲音。菜穗子以前也曾和真琴一起出門旅行過幾次,但這樣的事卻還是頭一遭。
「真琴。」
菜穗子輕輕叫了她一聲。真琴停止了翻身,反問了一句「什麼」。
「剛才你說那事,倒也挺有意思的呢。」
「什麼事?」
「無罪冤死。」
「嗯。」真琴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可是卻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
「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些其他的嗎?」
「其他的?」
真琴似乎挪了挪身子,對面的床上傳來了身體在床單上摩擦的聲音。估計是她把雙臂枕在腦袋下邊的緣故吧。菜穗子心想。這是她躺在床上想事時的一種習慣。
過了一陣,對面的床上傳來了答話聲。「之前我聽說過些把文字打散重排,使得原文面目全非的那種轉置的辦法來解讀暗號的有趣故事。以前這種暗號在歐洲使用得較為頻繁,有的學者甚至還就這種暗號發表過研究成果。」
「搞的還挺有聲有色的呢。」
「或許只是單純喜歡這類文字遊戲罷了。記得應該是荷蘭的惠更斯吧。據說他曾經把原文分解成字母,換成了ABC的排列順序。基於這方法解讀出的暗號文,先是八個a,之後又是五個c,變成了這樣一副奇怪的樣子。聽說這是他發現土星環帶時的論文。」
「那,原文的內容是怎樣的呢?」
「因為原文是用拉丁語寫的,所以我就只知道它的譯文,其意思大概是:稀薄、平坦,無法觸及,而且被面朝黃道的環帶所包圍。」
「是說的土星的環帶嗎?」
「似乎是的。」
「嗯……」菜穗子開始在腦海中描繪起了土星環帶的形狀,下意識地說道,「感覺原文就跟暗號似的啊。」
「是啊……」
沉默再次從兩人之間流過。就在菜穗子準備開口說「晚安」的時候,相鄰的床上突然傳來了掀開毛毯的聲音。朦朧之間,可以看到真琴起身去穿拖鞋的身影。她的呼吸聲似乎有些狂亂。
「怎麼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真琴的話聽起來讓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說不定我解讀出來了。」
菜穗子也跳起了身來。真琴打開了燈,菜穗子感覺眼前有些發暈。
隔著起居室的桌子,兩人再次開始看起了《聖·保羅》的歌詞。聖·保羅塔頂上有棵樹——
「其實很簡單,這首歌根本就不是什麼暗號。」
說完,真琴咬緊牙關,再次盯著歌詞看了起來。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在為之前自己竟然一直未能覺察到而感到懊悔一樣。
「你就順著念下去就行,根本就不需要做任何的處理。」
「順著念下去?」
真琴指著歌詞裡的幾處地方說。
「聖·保羅塔、圍牆、還有倫敦橋。看到這三個詞,菜穗子你是否會聯想到些什麼?」
菜穗子吃了一驚,重新念了一遍歌詞。真琴既然這樣說,那她一定是在看到這幾個詞後聯想到了些什麼。聖·保羅、圍牆、倫敦橋……看來看去,菜穗子也還是沒能從中看出些什麼門道來。
「菜穗子你聽說過聖保羅大教堂嗎?」
菜穗子輕輕搖頭。
「那,這對你來說或許會有些費解吧。聖保羅大教堂因其尖塔的高度,也就是尖頂的高度而聞名於世。聽到『尖頂』這詞,你又會聯想到些什麼呢?」
「尖頂……」
菜穗子的眼瞼背後,浮現出了真琴所描述的情景。並非空想,而是之前曾經看到過的光景。而且還是最近……菜穗子張大了嘴,深吸了一口氣。
「是別棟的屋頂吧?」
大夫夫婦住的那間房與整座旅館是分離開的一幢別棟,而它的屋頂也尖得出奇。
「沒錯。那,『圍牆』和『倫敦橋』呢?」
這問題很簡單。菜穗子當場便回答道。
「是磚瓦屋頂和後邊的石橋吧?也就是說,歌詞裡出現的單詞,全都可以替換成這家旅館中的實物,是吧?」
菜穗子也終於明白,之前真琴為何會說「簡單」了。
「沒錯。這不是什麼暗號,充其量也就不過是些暗示罷了。《開始》的那首歌詞也是如此。白色的大地,黑色的種子,想要解開謎團,還得好好學學……這首歌的意思估計就是說,想要解讀暗號,就得好好學習一些有關《鵝媽媽之歌》的知識吧。只不過,眼下我還沒有弄明白,裡邊那句『黑種子』究竟在暗指什麼。」
「並非暗號,而是暗示……只用按其原意來理解就行了,是吧?」
「這樣一來的話,這首歌就可以這樣解釋了。」
真琴拿起本子,連說帶唱地道。
「從別棟偷走蘋果,沿著磚牆,來到石橋邊。」
「挺有動感的嘛。」
「沒錯吧?」真琴也露出了欣悅的表情,「這其中暗示了行動的順序。先到別棟,之後再沿著圍牆去到石橋邊……就是這麼回事。」
「那,『從別棟偷走蘋果』又是什麼意思呢?」
「估計這就是解讀暗號的關鍵所在吧。」
自信再次回到了真琴的雙眸之中。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村政質問高瀨的聲音響徹了整家旅館。其他的客人對這個身材矮胖的刑警避之不及,盡可能地遠離他們,而菜穗子她們為了搜集情報,卻故意在他們兩人旁邊的桌旁坐了下來。村政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話讓她們給聽去。
「燒炭小屋嗎?」
首先傳來的是高瀨的聲音,村政輕輕點了點頭。
「最近幾乎就沒人去過那裡……那間小屋有什麼問題嗎?」
「高瀨你自己也沒去過嗎?」
「沒有。」
「這旅館的客人中,是否有誰知道那間小屋?」
「不清楚……我倒是從來沒對任何人提起過,但要是有人到那附近散過步的話,或許就會知道。」
「是嗎?萬分感謝。」
向高瀨道過謝之後,村政扭頭衝著菜穗子她們比了個V的手勢。
吃過早餐,兩人決定分頭行動,真琴到鎮上去找有關《鵝媽媽之歌》的文獻,而菜穗子則去大夫夫婦的房間調查情報。高瀨則負責把真琴送到鎮上去。
「哎?」
從玄關的鞋櫃裡找鞋子時,真琴不禁驚歎了一聲。放鞋的位置順序改變了。
「我的也是。」
菜穗子從她自己夠不到的高處取下可防雪靴。
「啊,昨晚刑警他們似乎調查過這裡。」
「調查鞋子?」
真琴問高瀨。
「對,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查什麼。」
菜穗子和真琴對望了一眼,之後便開始思考起來。他們能從鞋子上查到什麼呢?
「那間燒炭小屋在什麼地方呢?」
臨上車前,真琴向高瀨問道。
「山谷對面。」高瀨回答,「過了石橋就到。」
「原來如此。」真琴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扭頭衝著菜穗子說,「開派對的那天夜裡,大木就是因為想要過橋才摔下去的。估計警部也曾猜想過他這麼做的目的,之後便發現了那間燒炭小屋的吧。說不定他們還發現了最近有人出入過那裡的痕跡。」
「大木他去燒炭小屋幹嘛呢?」
「只要弄清了這一點,那麼整件案子也就迎刃而解了。」
「要是有時間的話,我也過去看看吧。」
「去看看倒是可以,只不過也不用太勉強。眼下該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我知道。」
「大木真的是被人給殺掉的嗎?」高瀨問。他似乎也已經對目前的狀況有所覺察。
「只要存在有兇手的話。」
說完,真琴便鑽進了麵包車裡。
目送著真琴離開之後,菜穗子並沒有回房,而是直接去了大夫夫婦的房間。菜穗子本以為他們夫婦倆或許已經出門散步去了。可敲響房門之後,屋裡便傳出了太太精力充沛的聲音。看到門外站的是菜穗子,太太的興致就更高了。
「我這就去沖茶。」
屋裡看不到大夫的身影。太太回答說他泡晨澡去了。
桌上放著香氣宜人的日本茶,兩人面對面地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之後,菜穗子對太太提起了暗號的事。
「當時我哥哥有沒有在你們面前提到過《鵝媽媽之歌》呢?再瑣碎的事也沒關係。」
「這個嘛……」
太太扭頭望著壁掛,沉思了起來。「記得他當時曾盯著這首歌看了好久。不過卻從未聽他發表過什麼感慨。他每次來都是盯著歌詞看上一陣,之後就起身告辭。」
「是嗎?」
這時從菜穗子腦海中閃過的,就是公一手裡有本關於《鵝媽媽之歌》的書這件事了。那本書上應該也收錄了《倫敦橋》這首歌才對。既然如此,哥哥他為什麼還要特意跑到這間房裡來看壁掛呢?其理由究竟何在?
——莫非是壁掛上的這首歌,與普通的歌有什麼不同之處?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倒也還能讓人點頭贊同。那麼,其原因究竟在哪兒?難道是歌詞上有什麼不同?
菜穗子的目光,落在了壁掛上《倫敦橋》的歌詞裡最開頭的幾句上。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Broken down,broken down,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My fair lady.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菜穗子的目光停在了第一行結尾的句點上。當第三行出現相同的短語時用的是逗號,這裡為什麼會用句點呢?菜穗子站起身來,湊近仔細看了看那一部分。是句點沒錯。
「這裡有點奇怪啊。」
太太扭過頭來,瞇起眼睛,看了看菜穗子手指的地方。
「你說那裡啊?估計就是處單純的手誤吧。大概是刻的時候本想刻個逗號,結果卻沒有刻好。」
菜穗子卻覺得事情並不像太太說的那樣簡單。不管哪幅壁掛上,都不會有這樣的失誤的。而且要把句點修改成逗號,也並非是什麼難事。
其中必定隱含著什麼意圖——菜穗子堅信如此。而且當時公一所關注的地方恐怕也就是這裡。就是為了弄清為何要把逗號改成句點,他才幾次跑到這裡來的。
一首歌的歌詞突然浮現在了菜穗子的腦海之中。記得上次來的時候,大夫曾說過,公一他當時提到過「黑種子」。所謂「黑種子」,指的不就是逗號和句點嗎?
隨後,《開始》那首歌又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白色的大地,黑色的種子,想要解開謎團,還得好好學學。」
是嗎?菜穗子不由得身子一顫。這首歌的意思,並非單純只是在暗示說要好好研究一下《鵝媽媽之歌》。而公一當時一定也覺察到了這一點。
「失禮了。」
說著,菜穗子便開始往本子上謄抄起歌詞來。
抄完之後,菜穗子又懇求夫人,讓自己看了下二樓上的歌詞。在二樓的那首《老鵝媽媽》之中,菜穗子也同樣在第二行的最後,發現了一處極不自然的句點。
「Old Mother Goose,
When she wanted to wander.
Would ride through the air
On a very fine gander.」
從語法上來說,這裡接句點實在是讓人感到有些奇怪。菜穗子堅信,這一定是解讀暗號的一大提示。
抄完歌詞,菜穗子向太太道過謝,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