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晚安

　　空氣一片靜默，耳機裡只有摩托車走遠的引擎聲，像是嘲笑。

　　三秒後，鄭祁的遊戲人物直接趴在了齊鴆腳下：「對不起，我錯了！」

　　他衝著鏡頭急急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開槍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沒打中……」

　　齊鴆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放聲笑了出來：「……抱歉……我忍不住……」

　　他是真的想笑，剛剛那一幕實在太好笑了，簡直承包了他一個星期的笑點。

　　這傢伙簡直太逗了。

　　鄭祁錯愕，隨後耷拉下眼睛一臉委屈：「哇，你……還有你們，小zhen嘲笑我就算了，連你們也笑我，太過分了……」

　　齊鴆笑夠了平復下來：「好了好了，不怪你不怪你，新手能理解，慢慢來，多練一練會好的。」

　　每個人天賦不一樣，他玩MOBA類遊戲就不行，被尚烜拉著玩了幾局就卸載了。

　　原本他也以為自己只適合玩一玩貪吃蛇和消消樂，沒想到其實是沒找到適合的遊戲類型。

　　鄭祁給自己做辯護：「其實我有打中的，打在摩托車上了，我看到冒火花了。」

　　「是是是，打中了打中了。」齊鴆瞧著視頻裡委屈巴巴的鄭祁，彷彿看到了一頭耷拉著腦袋的大金毛，心一軟，哄道，「摩托車確實速度快，不好打，下回咱們換個別的，一會兒要是來了摩托車我來打，轎車吉普車你來，好不好？」

　　這聲音，這語氣……

　　鄭祁心裡再次炸開了煙花，幸福得要SHI掉了！

　　小zhen原來是外冷內熱的人呢！

　　立刻眉開眼笑，還賣了個萌：「好噠！」

　　齊鴆失笑，他真的頭一回看到像鄭祁這麼樂觀的人，實在……

　　有點可愛。

　　「行了，快起來換子彈，小心有人過來。」

　　「Yes，sir！」

　　兩人繼續守橋，很快就有一前一後兩輛車開了過來，前面吉普後面小轎車。

　　「我來我來！」這一回不用齊鴆提醒，鄭祁立刻站了起來，「吉普我來打，這一回我一定會打中的！」

　　不會他可以學，可以練，不能一直躲在小zhen背後，他要在小zhen面前展現他的男子氣概，要保護他！

　　不能保護媳婦的男人算什麼男人！

　　「啊啊啊——」鄭祁死死盯著屏幕，握著鼠標一陣連射，子彈打到車身上，發出光光噹噹的聲響。

　　「啊啊打中了打中了！」

　　他驚喜道，只見吉普車一歪，撞在一側的欄杆上停了下來。

　　「不錯。」齊鴆讚了一聲，同時對準後面的小轎車，冷靜開槍，直接透過車窗將司機擊殺，繼續瞄準副駕駛跳車的玩家。

　　「就是這樣，別怕，亂拳打死老師傅，你開槍他們也會害——」

　　話還沒說完，鄭祁就啊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齊鴆：「……」

　　「小心小心，他們過來了，別管我，先打他們！」鄭祁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爬去，爬到了橋中央，將自己完全暴露，「我來吸引火力，我死了沒關係，只要你活著就行！只要你活著，就是我們的希望，是我們的未來，zhenbaby永不言敗！」

　　齊鴆不想說話，忍著捶死這二傻子的衝動，舉槍與衝著鄭祁開槍的玩家對射，殺死一個迅速換彈繼續瞄準另一個，對方避到了車後面。

　　空隙間轉頭一瞧鄭祁，竟然還跪在馬路中央摩擦。

　　扶額：「還不給我爬過來！」

　　隊友被擊倒在血條掉光之前是可以重新拉起來的，但需要隊友在身邊，且持續按鍵十秒。

　　鄭祁卻沒有立刻過來，反而認真解釋說：「不是，我這樣趴著他就會來打我，他打我就會暴露，這樣你就能殺了他，反正我都要死了。」

　　齊鴆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聲音平和：「他不用打你，只要等你血自己掉光就行了，還不給我過來！」

　　可愛個鬼，這就是個傻子！

　　「啊，這倒也是。」鄭祁恍然過來，頓時一臉懊惱，怎麼又在小zhen面前犯蠢了，完了完了，這下他在小zhen心裡的形象更差了。

　　心情沮喪，操縱著人物爬過來：「來了。」

　　正在這時，對面躲在車後的玩家趁機開槍，齊鴆早就架槍瞄準著，見他冒頭立刻開槍爆頭。

　　換彈收槍，轉身拉鄭祁起來。

　　鄭祁盯著屏幕瞧了幾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是，等等，你剛剛是拿我當誘餌了吧，是吧？是吧？」

　　「沒有啊。」齊鴆一指按著鍵，另一隻手捻了顆巧克力，撥開包裝紙填到嘴裡，不緊不慢道，「我也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突然開槍。」

　　如果不看他唇畔的笑意，端的無辜。

　　鄭祁看不到他的臉，將信將疑，猶豫幾秒，果斷將懷疑拋到了腦後，歡快道：「好吧，我相信你！」

　　齊鴆瞧著視頻裡笑容明朗的青年，無奈搖了搖頭，傻。

　　兩人打了藥舔了包，頓時裝備齊全，然後將玩家開來的車開到一旁，製造什麼都沒發生的假象，繼續守橋，不過這一回半天沒人過來，很快第二波毒圈刷了出來，安全區刷在了他們右邊，好巧不巧略過了他們守的這座橋。

　　齊鴆想了想，帶著鄭祁開車先進了安全區。

　　「一會兒找個地方幫你練練槍。」

　　「在這裡？」鄭祁有點懵，「萬一有人聽到槍聲過來殺了我們怎麼辦？」

　　齊鴆示意他開向不遠處的幾棟房子：「那就讓他們殺，先不要一心想著吃雞，等你把槍法練出來，不需要我帶，你自己就能吃雞。」

　　「好。」鄭祁停車熄火，跟著他下來。

　　齊鴆看了眼四周，在房子的圍牆邊蹲下來，這樣就算別人看見也能有個遮擋。

　　「就這了。」他對著一片較完好的牆壁一陣射擊，畫出了一個有點歪斜的圓圈。

　　「你就把這個當靶心，盡量往圓圈裡面射。」他蹲著後退幾步，退到鄭祁身邊，「射不到也沒關係，先試試壓槍。」

　　將手裡的SCAR丟到地上：「你用這個。」

　　SCAR全自動對新手來說壓槍比較容易，齊鴆一開始玩遊戲撿到的第一把槍就是它，而且用的越來越順手，就算它不算步槍中最好的，也沒有再換。

　　一把SCAR一把98K對他來說正好。

　　「知道怎麼壓槍吧？」

　　「這個我知道。」鄭祁換了槍上了彈藥。

　　雖然他槍法感人了點，但關於這個遊戲的攻略他還是瞭解過的，但是那些視頻他看完只有一個感覺：厲害厲害牛叉牛叉，然後打開遊戲依舊手殘。

　　「那就好。」齊鴆後退一步，「打幾槍試試。」

　　鄭祁心裡暖烘烘，他原本以為齊鴆說的帶他是陪著他正常玩遊戲，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這麼認真花時間來教他。

　　又發現了小zhen的一個優點呢！

　　聰明，善良，脾氣好，長得帥，還認真負責任。

　　他悄悄瞄了眼手機上的照片，簡直不能更喜歡了！

　　深吸一口氣，小zhen這麼認真的教他，他一定不能給小zhen丟臉，他要變強要變高手！

　　為保護小zhen而崛起！

　　鄭祁心情激昂，緊緊盯著屏幕，屏住呼吸開槍。

　　噠噠噠噠一連十幾槍射出去，湊上前一瞧，頓時喜笑顏開：「中了中了，我射中了，你看，差不多都射中了！」

　　齊鴆看了眼道：「嗯，不錯，其實槍法沒有什麼硬性技巧，就是一個字，練，練多了形成肌肉記憶，等到你跟人對槍的時候就會條件反射，自然而然知道該怎麼打。」

　　「還有，看到人別怕，也別激動，盡量冷靜，激動就容易打飄，你想想，是不是有時候明明你先看到的人，也先開的槍，卻被人打死了？」

　　「對對對！」鄭祁連忙用力點頭。

　　「這就是因為你太激動太慌，槍口飄了，對方心態比你穩，專挑你傷害高的地方打，當然反殺你。」

　　齊鴆笑了笑：「不過一開始會緊張很正常，誰看到槍不緊張，所以我才說讓你不要躲，多跟人對槍，就算被打死也無所謂，這也是經驗，等你跟人交手交的多了，慢慢就會練出意識來，知道槍從哪邊打過來，誰在打你，不會再抓瞎。」

　　鄭祁隱隱有了明悟。

　　「行了。」齊鴆舉起槍在剛才那個圓的旁邊又重新畫了一個圓，比剛剛那個小了一點，「繼續，還是盡量往圈裡面射。」

　　兩人一個教一個學，一個半小時的直播雖然沒有一把吃雞，但直播間的人數依舊爆滿。

　　【認真記筆記中。】

　　【感動中國好隊友！】

　　【為什麼我就沒有這樣的師父，男票就會嫌我菜，桑心！】

　　【單身狗笑而不語。】

　　【哇真的學到好多小技巧！】

　　【小哥哥好厲害，忽然羨慕二祁。】

　　【羨慕+1。】

　　【+10086。】

　　……

　　到了十點，齊鴆道：「我要斷網了，改天有空再陪你玩。」

　　雖然古董店不是每天都有客人，但他並不閒，明天有一個品鑒交流會要參加，後天約了朋友去外縣淘貨，一去至少得三天，再上遊戲估計得等下周。

　　鄭祁雖然不捨，但知道他的習慣，點點頭：「行，你先下吧，我再播一會兒。」猶豫了下，試探說，「那有事QQ聊？」

　　「可以。」齊鴆倒是沒有多想，而且覺得鄭祁人不錯，很有趣，交個朋友也無妨。

　　關上電腦沖了個澡，齊鴆換上睡衣上床，拿起手機要放音樂，他有睡前聽音樂的習慣，卻看到了鄭祁發來的信息。

　　「今天真的真的真的很謝謝你，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等我下次來C市請你吃飯可以嗎？」

　　消息是十分鐘前發過來的，齊鴆躺下來回復：「好啊，如果我在的話。」

　　他只當鄭祁是寒暄，並不覺得他會來C市，一來鄭祁是主播，並不需要出差，二來下個月就是春節，大家回家都來不及，哪還有時間往外省跑，再者他確實不一定在，年底有不少品鑒交流會，春節更忙，上頭為了吸引遊客會舉辦相關會展，到時候他也得出席。

　　不過這些他不會說給鄭祁聽，畢竟他們才剛剛認識。

　　鄭祁卻當了真，興奮地打了響指，齊鴆前腳下線他後腳就下播了，反正今天是周內，大家明天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還能早早睡。

　　捧著手機等了十分鐘終於等到了回信，高興回道：「那就這麼說定了，等我來C市就來找你！」

　　心裡快速盤算著去C市的事，之前他說想搬家搬去C市得到了老媽的強烈反對和老爸的強烈支持，一比一打成平手，好在還有鄭熙一票，在他簽下一沓保證書之後，鄭熙投了贊成，他終於可以搬出來了。

　　他打算先去C市看看，等找好了房子再搬，最好就租在小zhen隔壁，這樣每天都能看到他了。

　　嘿嘿嘿。

　　鄭祁瞧著手機壁紙上的青年，傻傻笑了起來。

　　兩人又聊了幾句，約好等齊鴆有空再一起組隊。

　　齊鴆退出QQ調出音樂APP，正要選歌，冷不丁又彈出了一條消息。

　　「啊，差點忘了，晚安。」

　　配上了一個賣萌的表情包，仔細一瞧，表情包上的人分明就是鄭祁自己。

　　齊鴆失笑，回了個謝謝的表情包，鄭祁這個時候應該還在直播，回晚安肯定不行，笑著笑著忽然停住，看著晚安兩個字怔了怔。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給他發過這兩個字了，上一回看到這兩個字還是母親發給他的，在她出事的兩天前，絮絮叨叨問著他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最後語音通話完，發來一聲晚安。

　　自此之後，再沒有人跟他發過這兩個字。

　　他定定瞧了對話框，許久才回過神來。

　　之後幾天齊鴆忙忙碌碌，先是參加一個小型交流會，這種交流會大都是私人舉辦的，或者叫展覽會，多是舉辦人為了炫耀自己的收藏，齊鴆過去不過是給主家撐場面湊個人數，烘托一下這些收藏品有多麼厲害云云。

　　許多鑒定大家根本不會出席這種場合，他如今正是發展人脈的時候，這種應酬再不喜歡也得去走一趟，說不定就能發展出一個客戶來。

　　之後跟尚烜還有一個喜愛收藏的朋友去外縣淘貨，可惜白跑一趟，東西是仿品，隨著收藏興起，古玩的價值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後，能淘到的古物也越來越少了，反而贗品越來越多。

　　回來的路上齊鴆刷著手機，自從開始玩微博，他隱隱也有向手機黨發展的趨勢，點開微博熱門一瞧，又在熱門看到了鄭祁。

　　【國際網騙（並不）第五期】你們要的小哥哥回來了！

　　打開評論一瞧：

　　「歡迎收看大型戶外戀愛遊戲節目。」

　　「zhenbabyNO.1！」

　　「有人見過小哥哥了，據說本人超級帥！」

　　「哇，看完了，真的好甜！」

　　「這CP我站了！」

　　「在現場系列。」

　　……

　　齊鴆看著評論失笑，這個視頻他已經看過了，鄭祁發給他的，這幾天他和鄭祁一直都有聯繫，沒想到又被頂上了熱門。

　　正翻著評論，彈出QQ消息，是鄭祁，問他能不能語音，他想了想同意了，戴上耳機接通。

　　「忙完了嗎？」鄭祁明朗的聲音從網絡那頭傳來。

　　剛要回答，冷不丁旁邊尚烜一聲喊，將手機湊到他面前：「我去，我說那天晚上我叫你跟我組隊你不來，原來是陪別人去了！」

　　「你怎麼能這樣？」他掐著嗓子搞怪，「說，你是不是看上別人了！」說著還抹了把並不存在的眼淚，「好啊你，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過分！」

　　齊鴆來不及摀住聽筒，尚烜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了過去。

　　蹙起眉正要解釋，耳機裡傳來了鄭祁異常歡快的聲音：「哈哈哈，是你朋友嗎……」

　　尚烜沒有發現他在語音，演到了興頭上，這一刻咆哮教主附體，抓住他的胳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哈哈哈——」鄭祁笑聲戛然而止。

　　齊鴆：「……」

　　是錯覺嗎？他好像聽到了什麼東西折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