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王朝更迭之王道
次日巳時,趙匡胤率大軍抵達京城北郊,探馬來報,說各大城門緊閉,不許任何人往來出入,城樓上廣設弓箭手,防備極其森嚴。人們明白內應失手,趙普建議趙匡胤立即攻城,趁著城中兵微將寡一舉拿下。
趙匡胤先派一員將領去探虛實,那將軍帶著十幾個騎兵來到封丘門前,向城樓上大聲呼喊:「我們是戍邊守軍,有緊急軍情要向陛下稟報,請速速開門!」
商榮親自鎮守這座城門,見叛軍來到,命人將王審琦、石守信押上門樓,讓部將向下喝斥:「爾等叛賊奸計已敗,快去叫賊首下馬受降,敢負隅頑抗,即刻殺得爾等片甲不留!」
那叛將見王、石被縛,慌忙撤退回營,向趙匡胤報訊。趙匡胤料想家人已身陷囹圄,心中又急又痛,奈何已成騎虎之勢,不進則死,便下令擂鼓出戰。
成千上萬士兵騎著戰馬、背著弓矢、推動龐大的攻城器械狼奔豕突地衝向京城,地平線上漫起狂濤般的沙塵,聚集在城門外的客商旅人們驚恐逃散,哭喊聲震動數里。
混亂中一道白光風旋電掣射離封丘門,貫穿敵人的軍陣,轉眼直抵中軍陣前。眾將眼前一花,一個身著白蟒袍頭戴紫金冠的英挺少年已立在趙匡胤馬前。
「是梁王!」
商榮從天而降,攪亂叛軍陣腳,眾將慌張出擊,無數刀槍劍戟迎頭劈砍,他以野鶴唳霄之勢衝破殺陣,劍影漫空鋪灑,敵人的兵器豆腐軟泥似的斷裂,有幾人頭上盔纓微微晃動,像微風颳過,腦袋已做了商榮的墊腳石。
他踩著人頭逼近趙匡胤,右腕旋抖,劍風似鞭子狂抽,將趙匡胤身上的黃袍撕得粉碎,力度恰到好處,未傷他一分一毫。別說本人,周圍的部從喉嚨裡都像灌了鉛,全部張口撟舌。
一旁的趙匡義還未回過神,身體一僵,已被商榮點住穴道拽離坐騎。商榮拎著他的,劍指趙匡胤,威嚴警告:「再敢妄動,本王定取爾等項上人頭!」
言罷點地飛旋,猶如狩獵成功的蒼鷹,提著趙匡義原路奔回,一來一去,神行鬼變,銳不可當,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世間有此高手。
趙匡胤早聽說梁王武藝超群,這實際的身手更比傳說厲害,就憑剛才的手段,殺他易於探囊取物,弟弟又被他捉了去,照此情形看斷不能貿然開戰。
他急令軍隊鳴金收兵,先在當地安營紮寨,聚集幕僚共圖後計。
商榮回城後召集眾臣,想派范質、王溥去與叛軍和談,兩個老狐狸畏險推辭,說:「賊軍勢大,反心堅決,非口舌能勸降。為今之計只能由殿下親自出馬,先斬賊首,然後個個擊破,方可解圍。」
其他大臣紛紛附議,還有人主張處死王審琦、石守信,誅殺趙氏滿門,將人頭懸於城門外,以瀉叛軍銳氣。
商榮心知叛黨勢眾,殺了趙匡胤,他們還會擁立其他人,或者乾脆各自為陣,繼續叛亂。城中禁軍心向反賊,此外沒有可供作戰的部隊,在找到援軍前不易採取過激手段。
他已派人傳訊各地軍鎮,讓他們即刻帶兵勤王,然而局勢比他想像的還糟糕,趙匡胤造反的消息傳開,迅速得到了地方藩鎮韓令坤、高懷德等人的公開支持,這些手握重兵的將領甚至派兵增援,趙匡胤的好兄弟們,如李繼勳、楊光義、韓重贇等人更是快馬加鞭趕來助陣,十天後圍困開封的軍隊增至三十萬,無論登臨哪座城樓,都能看到叛軍飄揚的旗旛,密如蟻群的軍隊佔據京城周邊每一寸土地,不停歇地對著城內高呼:「擁立點檢,開國立功。」
城內軍民受其鼓動,數日內爆發十餘場規模不等的暴、亂,死傷上百人,街市上家家關門閉戶,人蹤難覓,巷陌裡時時傳出平民的哀號,戰火未起,絕望已覆蓋全城。
大臣們大多龜縮不出,剩餘的每日力諫商榮速下決斷,擒賊先擒王,殺死幾名賊首,叛軍即可不攻自破,先解燃眉之急,再圖後策。
商榮之所以遲遲不動,是不想殃及這座城池,不願讓內亂毀掉父親千辛萬苦整頓好的山河,也通過幾日來叛軍集結的情況看到了人心所向,在散沙一盤的周國官僚集團裡,趙匡胤擁有令萬眾一心的凝聚力,殺了他兩軍對壘的形勢會立刻崩成盜賊蜂起的亂局。而且據探子調查,此人治軍嚴明,數次嚴敕軍士,勿令剽劫,與鄰近村鎮秋毫無犯,獲得了當地百姓擁戴,莫非真是天命所歸?
圍成第十三日,天空雨雲密佈,雷電交加,如鞭如豆的大雨沖刷皇宮的殿閣樓台,景物模糊,如吉凶莫測的未來。
商榮站在文德殿的高簷下望空沉思,殿閣內忽然傳出女童的哭聲,是他的小妹金花公主郭俊平。他轉回殿內,抱出躲在書桌下哭泣的小公主,郭榮駕崩後,郭俊平思念父親,時常偷偷跑來他生前理政的文德殿,以為待在這兒就能把父親等回來。這時因為傷心和雷雨驚嚇,聲嘶力竭地哭著,商榮找到她時,她的一雙大眼睛已腫得像兔子。
「小春子,我害怕。」
郭俊平抱住商榮的脖子,躲在他懷裡不停發抖。由於符太后作梗,未向她解釋與商榮的兄妹關係,商榮亦覺得她年紀太小,此刻還不宜告訴她真相,是以小公主仍以為這救過她的大哥哥名叫木逢春,每次見面都叫他「小春子」。
商榮很疼愛這個妹妹,抱著她拍哄,郭俊平委委屈屈問:「小春子,宮裡人都說我父皇殯天了,我問過幾位哥哥,他們說殯天就是皇帝去了冥府,再也回不來的意思,我真的再見不到父皇了嗎?」
商榮酸楚地摟住她的小腦袋,不知怎樣安慰才好,胸口頂住一個堅硬的事物,是小公主手裡拿著的碗碟。
他瞅著那淡藍色的精美瓷碗問:「公主,這是什麼?」
郭俊平吸吸鼻子說:「這是父皇生前最愛用的茶碗,我從那邊架子上拿來的。」
據說這種幽淡雋永的淡藍瓷器是郭榮御令燒製的,賜名「天青釉」,他日常使用的器物大多是這種瓷器,商榮在宮中見過不少,徵得妹妹同意,他拿過茶碗觀賞,無意中看到碗底刻寫著兩行小字:「雨過天青雲破處,這般顏色作將來。」
能在御器上題刻的只能是皇帝本人,一陣熱潮湧上商榮心頭,眼眶頓時濕潤了,父親在以「天青」明志,他要造福蒼生,統一國家,做一代青天明君,給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若朕身可以濟民,亦非所惜也。」
說這話的皇帝,他是古往今來第一個吧。他明白這天下不是某個人或家族的私產,屬於千千萬萬的黎民,任何以追逐權力為目的的戰爭、破壞都是逆天而行,保境安民才是帝王的真諦。
聖人不以一己治天下,而以天下治天下。
國之根本在於民。
王者之道止於仁。
風雨漸漸平息,天幕彷彿撕開一層灰暗的舊衣,露出純淨清透的藍色,在這片寧靜的天空下,富饒的開封城沐浴著新鮮的陽光,而麗日普照下的周國疆域,上千萬百姓正為和平虔心禱告,商榮知道那才是他應該捨身守護的東西。
是夜,他把趙霽召到跟前密談,趙霽預感他已做出最後的決定,一個念頭就將改變無數人的命運,這一沉重包袱任誰都不能從容負載。
他進殿後蹶蹙地望著商榮,唯恐聽到與殺戮有關的字眼。
商榮問他:「你還記得那年趙匡胤與我們一起去襄陽龍興寺,寺裡有傳說預言他是未來的真命天子嗎?我想這預言或許真有道理,你和他接觸時間較長,覺得他為人究竟如何?」
趙霽用不著對他顧忌,據實評價:「他心地清正,嫉惡如仇,為人寬仁大度,嚴於律己,且崇尚節儉,以身作責,應該算是百里挑一的正人君子。還有才幹,有魄力,能服眾,善用人,比李煜、孟昶之流高明千倍。」
商榮點頭:「你這些看法和我聽到的差不多,他若真做了皇帝,大概不會辜負民心吧。你現在隨我去找他,再試試他當不當得起帝王之責。」
今夜趙匡胤照舊難以成眠,這幾日手下部將意見越發矛盾,有人明顯很不耐煩了,再拖下去內部必將分裂,形勢像緊繃的琴弦,到了斷裂邊緣。
將士們都清楚京城是個一觸即碎的雞卵,只因梁王一人,這枚空殼蛋就成了嚼不動的硬骨頭,他在大軍中來去自如,首領統帥們的腦袋就是他預定好的貨物,隨時可來提取,造反成功丟了性命,與別人作嫁衣裳,誰又肯做這折本買賣?
趙匡胤身邊舉目無親,家人都不知死活,這點也大大限制了他造反的激情。他並非自私自利的冷血鬼,若骨肉盡絕,這皇帝當著又有什麼滋味?
人前前呼後擁,人後迴腸九轉,如今他比世人都能體會什麼叫「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正躺在床上乾瞪眼,一個鬼魂般的人影來到他身後。
「大哥。」
細若蚊吟的低呼驚動趙匡胤,他翻身坐起去拿床邊的鐵棍,被來人牢牢按住手背,嘴巴也被對方手掌封死。看到趙霽的臉,他心頭一涼,以為命喪於此。
「大哥莫怕,我不是來害你的。」
趙霽指著幾個倒地昏睡的僕從解釋:「我給他們嗅了迷香,過幾個時辰就會醒,沒事的。」
趙匡胤看他沒惡意,仍難釋戒疑,等他鬆手悄聲問:「六弟是奉梁王之命來的?」
趙霽滿肚子牢騷想對他傾吐,不無責備地說:「大哥,這是怎麼回事啊,朝廷並未虧待過你,你為何突然做出這種事?」
趙匡胤不願被人當做負義小人,趕忙自辯:「非是愚兄無義,不知誰在京城造謠說我有反心,朝廷又詔令我單獨回京,我以為陛下要殺我,深感走投無路。那夜醉臥營帳,一干軍士群起湧來,說梁王與遼國暗通款曲,日後要把國家賣給虜主,又說陛下年幼,太后無知,恐奸佞掌權,害大夥兒沒有好日子過,硬是給我籠上黃袍,逼我坐這個位置。我現在前路渺茫,又不知城中家小近況,實是度日如年啊。」
趙霽聽了,深信事件正如商榮所料,是奸人一手策劃挑動的,不禁叫苦道:「大哥你上當了,當日太后唆使陛下、大臣們處置你,梁王說謠言不可盡信,召你回京是想驗證你是否忠於皇室。你在陳橋驛發動兵變的當晚,王審琦和石守信帶兵逼宮奪門,被梁王鎮壓,梁王知道他二人是你的義兄弟,破例開恩未將他們處死。又命我去趙家保護家人,虧我去得是時候,一個刺客正在府上行兇,再晚一會兒廷美哥哥就被刺客砍死了。」
趙匡胤大驚,忙問家人近況,趙霽說:「他們都沒事,梁王已將老夫人、廷美哥哥和兩位嫂嫂以及侄子侄女們接到宮中由我大師伯慕容延釗統一保護。那刺客的主使者定是離間你和朝廷的主謀,想殺光趙家人,徹底逼反你。」
趙匡胤自悔不迭:「我竟上了奸人的當,大錯鑄成,悔之晚矣啊。梁王仁慈,我該如何報答他?」
趙霽說:「梁王現在軍營外等候,讓我請大哥前去相見。」
趙匡胤又是一驚,心想:「梁王許是親自來找我談判,兩軍僵持不是辦法,且去瞧瞧他作何主張。」
於是下床穿戴整齊,拿起掛在床頭的黃袍細細疊好搭在臂彎裡,讓趙霽帶路。趙霽擔心被衛兵發現,駝起他飛步竄出軍營,來到兩里外的山坡。
時值午夜,月明中天,趙匡胤見商榮佇立在孤岩上,白衣隨風飄擺,奪盡月色,仰望真有神仙之概,忙來到駕前頓首下拜,雙手獻上黃袍:「罪臣趙匡胤參見梁王千歲。」
他敢支身赴約,足見膽識氣魄過人,商榮不動聲色質問:「趙匡胤,你該當何罪?」
他已練就不怒自威的氣勢,一開口就教趙匡胤額頭冒汗,忙道:「罪臣受奸人挑撥,鑄成大錯……」
他一五一十陳述的兵變前因後果,而後告罪:「此次兵變乃罪臣一人之過,罪臣願受千刀萬剮,求千歲辜念餘人都曾是有功之臣,從輕發落。」
他說了些場面話試探,猜度對方會如何周旋,不料商榮看門見山道:「都說你是爽快人,冠冕堂皇的話就免了吧。造反一途自古只能一條路走到黑,殺了你這主犯,那些從犯也不會安心受降,定會另立新主或者自立為王。強行平亂就得把你們全殺了,可那樣一來周國就真要大亂了。」
趙匡胤聽他的口氣,似乎已有了切實的打算,也直接詢問:「不知殿下如何定奪。」
商榮接過他手裡的黃袍,沉吟片刻,忽然抖開袍服披在他肩上。不止趙匡胤,趙霽也嚇了一跳,四隻眼睛驚疑地凝睇他。
商榮鎮定自若道:「自古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在這亂世更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幼時便知你有帝王之相,先帝知人善用,在世時那般器重你,說明你是志同道合之人。今人心已變,我不能只顧固權而將百姓置於水火,你若真能做一個清正愛民的君主,我便做主將這壁江山讓給你了。」
趙匡胤徹底驚懵,世人哪個不貪功愛勢,只有傳說中的堯舜才有禪讓帝位的德行,這少年年方弱冠就能與聖賢比肩?
他直覺其中有詐,倉皇叩頭:「殿下何出此言,罪臣萬萬當不起啊!」
商榮扶起他:「別以為我在設計你,千百年來朝代更迭,誰又能真正千秋萬代,自唐亡以來帝王易姓更加頻繁,戰火不熄,苦的終是百姓。先帝一生的抱負就是結束戰亂拯救蒼生,為此不惜犧牲一切,我不能背道而馳,把一個蒸蒸日上的國家搞垮。你的人望品行和才幹皆屬上乘,可謂應運而生,所以我決定順應天命,讓你延續先帝的遺志,為萬民開創一片王道樂土。」
他言辭真切,大義凜然,趙匡胤不禁銘感五內,眼含熱淚,緊緊握住他的雙手,找不到言語表達心境。
商榮又說:「你要答應我三件事,其中兩件是先帝臨終前的遺命,第一、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者;第二、輕徭薄賦,發展民生;第三條是我對你的要求,不論是你還是你的後代,都必須善待郭家人,讓他們一代代安穩富足地生活下去。」
趙匡胤趕緊跪地指天發誓:「罪臣定會將這三條當做家訓時世代相傳,在臣有生之年,必要統一南北,收復燕雲,平定寇匪,終結亂世。」
雙方約定,明日一早趙匡胤率軍前往京城,商榮會親到城門迎接。
趙霽將趙匡胤悄悄送回軍營,再回到商榮身邊,見他依然立在岩石上,靜靜眺望遠處的開封城。
「你覺得我做得對嗎?」
感覺趙霽靠近,商榮發出嘆息似的詢問,趙霽激動地從背後擁住他,不僅僅出於愛意,更多在黑夜裡追逐螢火,最終看到陽光的喜悅,恨不得向全世界宣佈他找到了愛情也找到了至真至純的「俠義」。
「你做得比我想像的還好,謝謝你。」
次日大軍啟程,趙匡胤策馬走在最前列,臨近城門時趙普等人勸他不要輕易靠近,以免中埋伏。
趙匡胤說:「梁王真要害我用不著這麼麻煩,他是神武不殺的仁者,必會守信。汝等若是害怕,可緩緩跟進,待我先去扣開城門。」
部從怎敢讓他支身犯險,有的壯起膽子跟隨,有的尾隨側應。到了封丘門,城門已大開,商榮領著幾個隨從站在門樓上,趙匡胤急忙滾鞍下馬,跪地泣拜:「罪臣趙匡胤受先帝隆恩,卻被三軍逼迫以至於此,愧負天地,實屬無奈。」
雖是做戲也動了七分真情,要想兵不血刃交接政權,這些過場是免不了的。
商榮朗聲道:「趙大人,望你記住我們的約定,陛下、太后現在宮中,快去向他們請安吧。」
趙匡胤牽著馬領軍入城,後續將士漸次跟進,走到門樓前均先下馬朝樓上叩拜,再步行入城。城市井然有序,百姓未失片瓦。
商榮已命范質王溥召集群臣入宮,築起「受禪台」,準備讓柴宗訓禪讓帝位,百官聞訊大多暗呼僥倖,不意能從偌大的禍端裡逃出命來。
要說有人痛不欲生,就只有符太后了,得知商榮開城門迎叛軍進城,又授命官員們籌備禪位儀式,母儀天下的太后竟像瘋婦潑鬧,催逼慕容延釗去找商榮問話。
商榮知道這個交代必不可少,下午來到紫宸殿面見她,符太后不顧宮婢太監在場,操起一隻銅香爐照頭砸去,商榮揮手擋下,示意餘人出去,坦然走向怒火中燒的女人。
「你這個雜種,斷送祖宗基業,先帝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滅家毀國!」
任憑符太后如何口不擇言地謾罵,商榮始終平靜如初,等她罵得接不住氣,連連咳嗽,方淡然說道:「我也想守住社稷,可是抓不住人心,朝野都認定我是契丹奸細,與遼帝勾結賣國,據我調查,大肆散佈這些傳言的正是你手下的親信太監和大臣,你想毀了我的名譽獨攬大權,豈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符太后口鉗舌卷,此刻方醒悟目光短淺,乃至前門驅狼,後門進虎,害人終害己,自作還自受。
她悔恨一番又含淚斥責:「你不是很有本事嗎?怎不殺了那幫叛賊,昭義軍節度使李筠和淮南節度使李重進都忠於大周,還有我的父親魏王也會支持我們,你為何不調兵遣將與叛軍決一死戰?」
商榮冷冷地看她一眼:「你想過那麼做的後果嗎?這場仗一旦打響,勢必收不住口,不止京城百姓會遭塗炭,整個周國都將陷入戰火,你想用多少人命來穩固你兒子的皇位?」
「那又怎麼樣?平民布衣本就是為帝王家存在的,決定天下大勢的是君主,君亡國亡,其餘的小老百姓死得再多也不足惜!」
瘋狂叫囂引來商榮蔑笑,他曾經還仇視這個女人,此刻卻因輕視,連厭惡都不屑了。
「先帝祖上是布衣,你家祖上也是布衣,你憑什麼賤視平民?沒有他們辛勤勞作供養,王侯將相何以為生?沒有他們保家衛國,帝王焉有立足之地?先帝終其一生救民愛民,深仁厚德垂範青史,乃是帝王之楷模,而你這種沒有仁愛之心的人根本不配做皇后,今日之事都是天意。」
他不願再多看符太后一眼,背向她的嚎哭走出大殿,過去因迫害產生的怨恨都似輕煙淡去了。
顯德七年夏,周幼帝郭宗訓禪位,宋州節度使趙匡胤即皇帝位,立國號為「宋」,改元建隆,讓郭榮子女恢復原姓,降柴宗訓為鄭王。因感念商榮禪讓之德,改封他為雍王,詔令全國抓捕造謠污衊者,恢復其名譽。商榮謝絕一切封賞,情願做一介布衣,趙霽因救護趙家人,深受杜太后賀皇后等人感激,獲賜美宅、奴婢、金珠若干,趙匡胤還向他承諾來日定要挑個好地方封他王爵。
改朝換代的大事件沒經過大的流血犧牲,在民不失家,市不易肆地和平狀態下完成,朝堂基本維持原貌,民間未顯動亂之像,一切事務照舊穩步發展。
商榮住在趙霽的府邸,仔細考慮何去何從,他是前朝皇族,肯定不能在新朝出仕了,這身本事亦不可閒置,得尋個方向大展拳腳。
千里外的峨眉山,謝淵亭也已繼任掌門,忽一日送信來,告知商榮太師叔段化兩個月前無疾而終,謝世前只有景興平在場,景興平原定與他共守山門,段化死後卻改變主意,說要下山去闖蕩。謝淵亭聽說他要去宋國,懇請商榮念及同門之誼適當幫襯。
商榮等了一個月,不見景興平登門,想他與自己關係冷淡,還曾鬧過齟齬,估計不會前來求助。這天宮裡突然派人來,說一名刺客闖宮行刺,正在大內橫行無忌,沒人攔得住,皇帝也被迫躲了起來,請他和趙霽火速入宮救援。
商榮疑惑誰人這麼大的膽量和本事,向使者詢問刺客來歷,聽罷驚詫失色。
那人正是郭榮生前的殿前侍衛統領陶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