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單父宰
何雲一做好準備後,這些官差的身體突然又都能活動了,繼續剛才的動作朝他撲了過來。
幾個壯實的差役用粗繩三兩下將他捆了個結實。
“我殺了什麼人?你們有證據嗎?”
“我只負責抓人,將你交給依川府衙,至於旁的,我不管,要喊冤的話,現在省省力氣,見了知府大人再喊罷。”為首的官差,掃視了一下四周:“剛才,我好像看到了一個道士,怎麼不見了?”
黃員外也發現那道士沒了蹤影,但閉嘴不言,不提這茬。
官差心想,算了,反正只有這個書生的畫影圖形,如今人抓到了,其他人員不必理睬,大手一揮:“走!”
王瑞蹲在何雲一的袖中,肝顫的想,雙手反剪捆起來,肯定挺疼,擱到自己身上免不了受一番罪。
如今何雲一替他受了,自己又欠他的人情了。
不知他會不會覺得疼。
何雲一對疼痛的感受沒那麼敏感,沉著臉跟著衙役往黃家大門外走。
黃員外手足無措跟在後面,到了大門口的時候,將家丁遞上來的銀子交給官差:“官爺,路上請多多關照這位公子。”
剛才的道士不見了,就憑他能將一座石頭房子變沒的本事,就不是普通人。
這個公子是他的朋友,稍微照應一點,給自己留個後路,不是壞事。
官差帶搭不理的將銀子揣了起來,口中也沒保證到底照不照顧,推著何雲一出了門。
捕頭連夜通報縣令說,上面叫排查的王公子找到了,縣令覺也不睡了,連夜吩咐手下將這姓王的押解依川府。
何雲一坐進了囚車,車輪吱吱嘎嘎的一路往依川府進發。
路上,王瑞躺在何雲一衣袖中,仔細回憶在依川府的事情,他在那裏,也沒接觸過幾個人啊,要說能牽扯上凶案的,要麼是客棧的老闆娘,要麼……胭脂!
他腦海裏突然蹦出這個名字,他就跟她糾纏過,她不禁遞了情書給他,還用法術追著他。
難道她遇到意外了,於是將這個跟她有“感情”糾葛的人當做了嫌疑犯。
比如,前一天剛跟鄰居吵完架,第二天鄰居就被人殺死了,懷疑到你身上也很正常,至少有犯罪動機。
不過,到底是不是卞胭脂呢?
很快,到了依川府,知府叫何雲一過堂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與那卞胭脂是何關係?”
王瑞恨不得翻個白眼,天啊,還真是因為她啊。
身為秀才,可以不用下跪,所以何雲一站在堂上,接受問話,他模樣是變成王瑞了,但性子還是老樣子:“沒什麼關係。”
知府一敲驚堂木:“大膽,本府問你話,你應當先將真實姓名如實報上來!你就是不說,本府有你的畫影圖形,下發到各州府縣學院去篩查,早晚查清你的身份。”
這個王公子既然是讀書人,把畫像下發到各書院辨認,就算大海撈針,早晚也能撈到他。
何雲一聽了這話,哼道:“我叫王瑞,魯東陽信縣秀才。我沒殺卞胭脂,你有拘我來的功夫,不如去查查真正的兇手是誰。”
他替王瑞過堂,一來是為了防止知府用刑,二來就是打聽一下到底殺了誰,只要弄清被害者的姓名,下陰曹將其魂魄帶來給這個混賬的知府托夢,便能弄清事實,所以現在才不會服軟。
知府氣道:“我拘你來,自然是懷疑你了!卞胭脂的朋友說你們曾經私通書信,互相表達愛慕,可有此事?”
“有這等事?!”何雲一表情震驚,王瑞這臭小子居然背著自己跟女人通書信嗎?
知府凝眉,你這是什麼表情,分明是你自己做的事情,你怎麼還一副吃驚的表情,好像第一次知道一樣?
“要不要本府傳證人?別想抵賴。”
何雲一低頭凝眸袖中,王瑞啊王瑞,你給我等著!
王瑞抱頭,欲哭無淚,這是搞什麼啊,當初胭脂給自己遞情書的事情,因為覺得沒必要也不想讓何雲一吃酸醋,就沒說,現在就這麼被扯了出來。自己冤,太冤了,但是他現在又不能解釋,只能等著稍後再跟何雲一談了。
何雲一嚴肅的道:“務必叫證人與我對峙。”看王瑞你這傢伙還怎麼抵賴。
知府當即決定滿足他的願望:“傳證人上來。”
很快,嬰甯在姑姑的陪同下走了進來,跪在了地上,心虛的看了眼“王瑞”,她真的不是故意冤枉他的,她只是想說清楚胭脂失蹤前遇到的事情而已。
“本府問你,你上次說親眼所見,王瑞跟卞胭脂私通書信,可是真的?”
嬰寧忙擺手:“沒有私通,只是胭脂姐姐給了王公子書信,王公子看完後當面就拒絕了她,沒有回信的。”
何雲一聽了,心裏鬆了一口氣,就說嘛,王瑞怎麼會看上那個女人。
王瑞也暗暗擦冷汗,好險啊,差點就被醋缸打到九霄雲外了。
知府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只看到王公子當面拒絕了卞胭脂,你們分別後,他們再見沒見過面,你又怎會知道。”看向“王瑞”:“本府懷疑你,欲擒故縱,當著其他人的面不好勾引卞胭脂,待嬰寧走後,又去接觸卞胭脂,致使卞胭脂對你芳心暗許,後來你要離開這裏,便有意和她斷絕,但她糾纏不休,你便加害了她!”
何雲一不屑的哼道:“你心思這麼活絡,怎麼不寫話本子?按照你的說法,我還說卞胭脂是你殺的呢!比如,我拒絕她之後,她氣不過跑到衙門告我,正好被你看到,垂涎她的美色,便加害於她,反正都是沒人看到的地方發生的事情。”
知府暴跳如雷:“大膽!公堂之上目無法紀,污蔑朝廷命官!來人,上夾棍!”
也不管是不是巡撫要的人了,真是狂妄的書生,必須給點顏色看看。
王瑞在袖中抱膝歎息,完了完了,就憑衝撞知府的罪名,也夠他喝一壺的了,難道被判刑之後,再弄個紙人蹲監獄?
便有衙役拿著夾棍過來,夾住了何雲一的手指,使勁拉拽了起來。
知府聽著夾棍吱吱嘎嘎加勁兒的聲音,火氣消了一些:“王瑞,依你的意思,你與卞胭脂在那之後就沒再接觸過了,你沒有因為垂涎她的美貌,加害於她,對嗎?”
“我垂涎她的美貌?哼,她還沒我自己好看呢!”
知府有點懵,眯起眼睛:“王瑞,你是說你看不上她了?”
“我出身陽信首富之家,長身玉立,容貌絕塵,性情活潑,心思細膩體貼,怎麼會看上她?”何雲一哼道:“喜歡我的人多了,她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王瑞雙手合十祈禱,何雲一啊你可別再說了。
知府看不懂了,這個王瑞也太自視甚高了點吧,在公堂之上受著大刑,還這般有閒心誇讚自己。
何雲一卻沒覺得自己說錯,王瑞在他眼裏就是這般討人喜歡。
這時,嘭的一聲,夾棍的繩子被抻斷了,夾片掉了滿地。
知府瞪眼,難道這夾棍年久失修,繩子爛掉了?夾個書生都夾不成。
何雲一動了動手指,面無表情的瞅向他,冷笑一聲。
知府本想上大刑叫“王瑞”吐露案情的,沒想到他伶牙俐齒沒有口供,還特別耐夾,碰了一鼻子灰:“先將犯人收監,改日再審!退堂!”
依川府的牢房充裕,像王瑞這樣的囚犯特別關照給了一個單間住。
何雲一回到監牢內,等著晚上去一趟陰曹,將卞胭脂的魂魄帶來訴說真相。
這時,王瑞從他袖中探出頭來:“你手指疼嗎?”
他不提,何雲一都忘了這回事了,因為一點沒傷到他,但是既然王瑞關心了他,他決定抓住這個機會,故作憂愁的道:“唉,別問了。”
不讓問,那就是疼了:“你將我變大,我給你看看吧。”
求之不得,何雲一表面不動聲色的將王瑞恢復正常大小,然後伸出雙手給他看。
而這時,他不敬意的一掃,就見王瑞肩頭的花骨朵又有變化,好像變大了一些。
難道他替他受罰,就能讓他動心麼?那太簡單了,等下次過堂看看,能不能讓知府打他一頓。
“你快從袖子裏取些藥膏治療一下吧。”
何雲一掃興的咂咂嘴,話也不說了,眼睛瞅向別處,再也不誇你心思細膩體貼了。
王瑞見他一副“失望敗興”的表情,愣了下,恍然大悟,何雲一啊何雲一,你也太拐彎抹角了吧:“嗯……要不然我給你吹一吹吧?”
何雲一壓住嘴角的笑意:“那能頂什麼用啊?”
然後一邊說著,一邊將雙手提了起來。
就在這時,便聽廊道內有人大喊:“參見巡撫大人!”接著便是腳步聲和鑰匙碰撞的金屬聲,朝他們所在的牢房來了。
何雲一才將王瑞放回袖中,就聽有人開動鎖頭,回眸一看,牢門外站著幾個官員,為首的頭戴烏沙,身穿崖山海水的官服,表情威嚴的袖手而立。
而剛才囂張的知府,這會老鼠見貓似的大氣不敢出的陪站著。
“既無口供又無物證,你怎麼能用大刑?他有秀才功名在身,豈可如此對待?他就算作為嫌疑人,到案後,應該核對證人口供,若不能吻合,則應該立即放人!”
為首的大官呵斥著,知府低頭聽訓。
周宗晨是真的動了肝火,他叫知府秉公斷案,為的只是叫他夢中的人入獄後,給他營救的機會。
誰知道知府真是個蠢蛋,居然動了真格的,對人動了夾棍。
他收斂起怒容,親切的朝地上坐著的公子伸出了手,溫聲道:“本官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何雲一瞭他,什麼來晚不來晚的,惺惺作態,你手下有知府這種昏官,你能是什麼好東西。
他起身撲掃下衣裳,就要出牢門。
眾人驚呆了,你真是書生麼,巡撫是什麼級別的官員,你心裏沒數麼?見到巡撫,不奉承也得有起碼的禮數罷。
王瑞在何雲一袖中,攤肩膀歎氣,算了,反正自己以後也不打算讀書了,巡撫什麼的,不鳥他!
周宗晨的計畫中,對方感激涕零的場景根本沒出現,他原本以為王瑞在遭遇了酷刑後,面對突然而降的恩寵,應該立即伏地拜謝,視他為恩人。
可事實,他簡直灑脫的像個豪俠,完全不像讀書人。
和他印象中的子琰,和他喜歡的類型,差距太大了。
但是他並不想就這樣放棄,捨下臉攔住王瑞,笑道:“本官備了薄酒……”
“不喝!”他為什麼要跟一個中年人喝酒?又不缺酒。
周宗晨嘴角抽了抽,這時知府見狀,自知表現的機會到了,厲聲道:“巡撫大人看你受了冤枉,邀你赴宴對你做些補償,你真是不知好歹,小心上報提學,革除你的秀才功名。”
何雲一這才停下了腳步,王瑞苦讀一回,好不容易才考了一個秀才功名,他這輩子可能也就止步於此了,不能連這個也失去了。
周宗晨見他不走了,臉色才稍微緩和:“酒筵在本官府上。”說完,瞄了眼“王瑞”的手指。
見上面沒有任何被夾過的痕跡,心想,難道真像知府自辯稱的那樣,夾棍的繩子斷了,沒有傷害到他,如果那樣的話,知府也並非罪無可恕。
何雲一不滿的想,真是麻煩,不如一會出了大牢,將他們定住,用紙人代替自己赴宴算了。
就在轉身離開大牢的時候,他明顯感到周宗光有意的碰了下他的背,在他耳邊低聲道:“你沒受傷就好。”
何雲一汗毛全豎了起來,他經歷過許多生死對抗,但對他來說,都沒有這一刻叫他悚然。
這傢伙想幹什麼?!他碰的不是自己,而是王瑞!這傢伙懷的什麼鬼胎?!
“定!”何雲一大喊一聲,一肚子的氣要炸了,把王瑞摸出來,捧在手心:“你認識這個巡撫嗎?”
王瑞在他手心盤腿坐著,笑道:“第一次見。他一定是欣賞你灑脫恣意的性格,想結交你呢。”
“你笑什麼,這是什麼好事嗎?”
王瑞換了個姿勢,悠閒的在他掌心側臥著:“你現在知道我什麼感覺了吧,這種莫名其妙的示好是不是真的很噁心人?”
何雲一瞪向巡撫,這人是人間的大官,管轄一方百姓,命格貴重,不能輕易改變其命運,但不意味著他就拿他沒辦法。
竟然對第一次見面的書生,動手動腳,真是個混賬!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嗎?何雲一不覺往深了考慮,王瑞一介書生而已,至於驚動巡撫親自下獄來釋放,並且賠不是麼?當然不可能,就是舉人也沒這個待遇。
“……恐怕不是第一次見面,他可能早對你有所貪圖……弄不好這場冤獄就是他的手筆。”
王瑞仔細回憶:“真的沒見過。”
“你別說話了,你的爛桃花,哪個不是突然而至的,都交給我。”
何雲一將王瑞放回袖中,解開了定身術,跟著一群官員往外走。
出了大牢,坐上準備好的轎子,被一路往巡撫一處宅院抬去了。
下了轎子,何雲一見這是一處鬧中取靜的深宅大院,他雖然不是世俗中人,但金屋藏嬌這個詞他還是懂的。
剛才動手動腳,言語曖昧,這會又把人抬到這樣的地方來,想做什麼不言自明。
幸好是他現在代替王瑞,如果不是呢,王瑞還不是被壓得死死的?
“走吧,酒席就備在裏面。”周宗晨笑著對“王瑞”道,然後就看到這個白面書生朝他露出一絲玩味的冷笑,抬步走了進去。
周宗晨心裏不舒服,不過,對方僅僅是一個秀才,他是一省大員,不愁他不低頭,倨傲不過是暫時的。
到了客廳,先叫書生落座,請了擅長治外傷的大夫來給他看手指,何雲一大大方方的亮出手指給對方檢查。
“……回大人,這位公子的手指完好無損,不需要醫治。”
周宗晨便叫大夫下去了,帶著笑意對何雲一道:“牢房中髒臭不堪,叫丫鬟先伺候你下去漱洗一番吧,然後咱們再飲上幾杯。”不等何雲一說什麼,便喚了丫鬟進來,帶他去沐浴更衣。
何雲一的確覺得自己身上有牢房的味道,正好也想換一套衣裳,到了浴房,將丫鬟推出去,反拴門閂,把王瑞放了出來:“……我要洗澡了……”
王瑞眼珠轉了轉:“那你就洗啊……不是需要我做什麼吧?”
你想哪兒去了?何雲一哼道:“需要啊,需要你眼瞎一會!”
說完,在王瑞額頭上點了幾下,他眼睛就看不到了,不由得長歎一聲,托著腮幫坐到地上,真是的,好像誰會偷看一樣,嘁!
“你就不該答應這巡撫的要求,喝什麼酒啊,保不齊藏著什麼壞心眼。”
何雲一冷笑:“有壞心眼更好,我讓他哭都找不著調。”
王瑞勸道:“還是別亂來了,他可是巡撫……天下讀書人千千萬,有幾個巡撫,我倒是無所謂,我怕他會為難我的家人。”
何雲一聽了,心裏疙疙瘩瘩的,果然王瑞還是俗世中人,顧慮太多:“你別管了,都交給我。”
王瑞心想,我管得了麼,鬱悶的托腮,耳朵裏聽著水聲,過了一會,水聲停了,他眼睛也很快恢復了光明,然後就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袖中。
何雲一對他笑道:“我突然想到,你就這麼一點的話,也有好處,等晚上的時候,我給你弄個瓷碗倒點熱水,給你泡澡。”
“……”你就不能有點正經的主意,之前的騎鬆鼠也是餿主意。
何雲一整備一新跟著丫鬟回到了客廳,巡撫也換掉了官服,這會身著便服招待他:“你回來了啊,快坐罷。”
何雲一沉著臉入座,不見有其他官員陪伴,只有他們兩人,想來是獨處。
王瑞在袖中撇嘴,這場景似曾相識,當初何子蕭魂魄入了徐知府體內,就是這樣備酒招待他的,然後……
但是何子蕭還能理解,畢竟見過他,這個巡撫,他絕對沒有接觸,沒道理對他“垂涎”啊。
周宗晨見“王瑞”不動,親自給他斟了一杯酒,笑道:“果然人不可貌相,你的樣貌與你的性子看起來,可不是太相稱。”
何雲一挑挑眉,開門見山的道:“我性子一向如此,有話不如直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宗晨愣了下,隨即哈哈笑道:“好,真是爽快,本官就欣賞你這樣的人。”但還是不說實質性的內容:“本官敬你一杯。”
何雲一道:“我走了,你自己喝吧。”
周宗晨忙站起來攔住他:“年輕人脾氣太急躁,容易吃虧。”
“你也知道我是年輕人啊,所以你這個中年官員邀請我這個差輩的人喝酒,打的什麼主意?”何雲一冷笑:“不如直說。”
周宗晨深吸一口氣,繃著臉道:“你先坐下,慢慢說。”
何雲一就是不坐,一副“你有話不直說,我就直接走了”的表情。
周宗晨緩緩點頭,似笑非笑的道:“好,遇爽快人說爽快話,我讓你來,是有收你當養子的想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何雲一凝眉,恨不得給對方一拳,你有病吧,第一次見面要給人當爹?簡直跟他們修道之人,第一次見面就要給人家當師父一樣無禮。
這不是侮辱人麼。
王瑞在袖中聽得清楚,心裏氣道,養子不就是男寵的同義詞麼。
果然就聽周宗晨道:“我這個歲數了,還是沒有兒子,這輩子怕是也不會再有了。你如果願意,對外我們父子相稱,等我百年,這偌大家業全給你。”
何雲一還是不懂:“……我看你沒那麼老,等你死了,我也老了,不幹。”
周宗晨被氣笑了,這人是不是傻,子琰如果轉世成這樣的人,也真是一場笑話了,不過正因為他看不懂,所以才想把“王瑞”留下來,多加觀察。
他道:“我死了,你只能得到家產,但我活著,你得到的卻不止這些,你可以去國子監讀書,哪怕考中個舉人,我都能讓你步步青雲,至少坐到一州一府的官員,手握實權。
我有朋友在京中任過主考官,雖然不能透題,但點撥你一二不在話下。
相應的,你的家人,又何必居住在小小的縣城做個富戶,完全可做城裏的富商,若是覺得惹眼,可以找幾個人家幫你們代為管理商鋪財富,實際財源還是進你的兜中。”
王瑞聽得直咧嘴,娘咧,就是說只要跟了他,權、錢、名,要啥有啥啊。
周宗晨見“王瑞”站在那兒不動,覺得自己機會甚大,站起來,笑著繞著他繼續笑道:“我歲數是比你大,但是我能給你的,卻是毛頭小子不能給你的。”
何雲一終於聽懂了,這根本不是什麼單純的收養子,而是看中了王瑞,要用這些條件讓他就範。
他現在的心是又氣又酸,氣的是這王八蛋居然敢覬覦他的人,五臟六腑炸了一般的搓火,酸的是,這混賬說的竟然有幾分道理。
王瑞跟著他,他還得捉妖賺錢給他花,總擔心錢不夠不說,他連書也不能繼續讀了,以王瑞一個俗世人來說,可謂受苦了。
袖中的王瑞這時卻沒什麼感覺,他錢也夠花,讓他當官他也沒什麼興趣,關鍵是他不喜歡比自己大那麼多歲,滿身迂腐氣官僚氣的人。
何雲一心裏酸了一會後,怒火壓倒性的湮沒了酸澀,哼,你給王瑞的不過是人世間的尋常享受而已,我還能帶他飛呢,你能麼,嘁!
你這種以權謀私的人也想沾我的人?!得給你點厲害看看。
“王瑞,不急,你慢慢想,你可以住在這裏,想到你想通了為止。”周宗晨笑道,猶豫不決,就是動心了。
“我想通了。”何雲一道:“你既然要收我做養子,那你得保證以後不能再有親生子嗣,否則有人和我爭奪遺產怎麼辦。”
周宗晨無所謂的道:“這個我可以保證。”他不喜歡女人,本來就不會有子嗣。
誰知話音剛落,突然就見一個瘦削的少年,手裏拿著一把寸長小彎刀,出現在了他面前。
高官面前忌諱亮兇器,哪怕是這麼小的也不行,再說這少年是怎麼進來的?
周宗晨急道:“你、你是誰?來人——”
沒有下人進來,這少年笑呵呵的道:“我是騸父宰。”
“單父宰?”單父是春秋魯邑地名,宰,是官名,孔子弟子宓不齊做過單父當地的官員,人稱他為單父宰。這少年突然出現,周宗晨不禁一愣:“難道你是宓不齊?”
少年試了試手中小彎刀的刀鋒,笑著糾正道:“非也,我是騸父宰,負責騸父的官員。天下不負責任的父親太多,娶了續弦再生孩子之後,往往對之前的孩子十分苛刻,對後妻的孩子溺愛無度,我便負責騸掉他們,叫這些偏心的父親續娶後沒法再生育。
之前青州有個人,五十多歲了,又娶了個年輕媳婦。兩個兒子怕後媽再生孩子,趁父親醉酒,把父親騸掉了,自那之後,供奉我的人越來越多,我也希望好好報答眾生。我剛才路過,聽說你和這個書生定了誓約,我決定幫你一把。”
周宗晨大喊:“來人——”但沒有下人和護衛進門,他便一邊往後退一邊滴著冷汗道:“你要做什麼?”
“你承諾說以後不會有任何子嗣,我怕你不守約,特來替這位書生騸掉你,保證你絕對再無子嗣。”少年說道:“我是騸父宰,專做這個,手法嫺熟,你不要擔心。”
“瘋了,瘋了!”周宗晨罵道:“我是朝廷命官,你怎麼敢動我?”
“是你自己保證的啊,反正不要子嗣,留著也沒用,要做人家的乾爹,就要騸掉。”少年撲過去,幾下便將周宗晨制服,手起刀落,然後收起割下的東西,便消失不見了。
周宗晨向下一看,光溜溜的竟然沒有一點傷口,但同時,本該存在的,這會也不見了。
彷彿從沒長過一樣。
王瑞目瞪口呆,騸父……宰?哪有這樣的官啊,是何雲一編的吧,一定是的。
這時就聽何雲一帶著笑意問道:“沒有後顧之憂了,咱們什麼時候簽收我做養子的文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