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峰回

　　「老師，你看……」

　　邱導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微博，眼睛頓時瞇了起來。

　　他還記得幾年前跟齊氏投資的這部打擂台，最後因為輸了市場他才會轉投國外，一年來四處去各個國家參加評選，也在一些電影節上放映，但因為是國風武俠更因為主角是位女性，所以這些評選都一一落選。但是其實他還在等待，今年他就趕往參加了兩年一度的海豚盛典。海豚盛典與以往的電影獎項都不同，他評選要求限制在五年內，是很多蒙塵的導演最想參加的一個電影盛典。歷經四年，在這個盛典上他意外地獲得了高分評價，在武俠劇的皮囊下，邱導其實諷刺了女性地位低下的偏見，但是這皮囊也是實打實的武俠動作，他拍了十多年的武俠片，《嬌客》絕對是他導演的一個自己以後都到達不了的巔峰。

　　不管如今是如何苦盡甘來，當初和《刺客》也是同種武俠題材的對手，甚至還是人家的手下敗將。海豚的榮譽完全沒有《刺客》在Y電影獎上所獲得的高。雖然不提倡兩個獎項進行比較，但的確Y電影獎含金量更高一些。

　　邱導看了一眼圖片，「那邊打的什麼主意？誇了一句又比一句，高明啊。」

　　看著原文下面的評論邱導似乎明白了什麼，他伸出指頭在手機上一刷新，主頁又重新出現在眼前。

　　宜樂影視公司：哦，圖片發錯了。[圖片]//@宜樂影視公司：還記得當年與《刺客》打擂台的《嬌客》嗎？恭喜@求人不如邱己邱導演在海豚盛典上斬獲最佳導演獎，四年為一劍開鋒，佩服。[圖片]

　　新的這張圖片上，依舊是那個人，一身黑色勁裝，黑色額帶下的一雙眼睛猶如他手中的匕首一樣明亮，他臉上的血痕和荒野的背景，再加上整體深沉的色調，表明這不是一張劇照而是一張電影截圖。

　　——這是什麼時候的電影？？刺客我還有印象，嬌客？好像是同類型的，不過獲獎了肯定不錯我去搜一下

　　——這節奏……某個明星簽了宜樂嗎？

　　——那不可能，齊氏的資源他不可能去演網劇

　　——excuse me？？一部民國一部獲獎電影，哪裡是只演了網劇

　　——嬌客有獲獎報道但是搜不到資源Orz那個民國定妝照更是沒有，是還沒開播嗎？

　　胡裡一口橙汁噴了出來，「錢多多你快看，網上鬧翻天了！」不過在遞手機的中途他熟練地一劃，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上一個寫滿髒話的網頁關掉。

　　白青沅看了他一眼轉回來繼續看著手機，胡裡放下橙汁絮絮叨叨，「怎麼可能簽齊氏，跟星睿還有一年多呢。這星睿從來到尾都跟你沒關係一樣，程導又那樣耿直，怎麼可能有營銷號來宣傳相思。還有這個星途的節目組，真是好一朵白蓮花，鏡頭按咖位這點潛規則大家都懂，遊戲這麼安排也是實錘子，非要裝作沒有。」

　　炒CP是真的，遊戲那意思也是真的，還真以為自家錢多多好欺負啊。在微博說的這麼正直差點我都信了。等以後錢多多火了，就你這個投資方還有節目組，哼，拜拜了您～

　　白青沅皺眉，他拿開蓋在膝蓋上的毯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去打個電話。」

　　「打什麼電話啊？」

　　白青沅沒回頭，「我去問下事情。」

　　「喔好吧，你去吧。」胡裡乖乖地回答，他也不能待著，網上這些評論，他必須找專業人員去處理一下。

　　不過還真棘手，聲明不是，買水軍更會讓節奏亂掉……唉。

　　這邊白青沅穿過劇組裡休息的工作人員，走到角門邊打電話。他翻開沒有幾個聯繫人的通訊錄，播出了一個許久沒有聯繫的號碼。

　　只響了幾聲，那邊就接通了電話。

　　「青沅嗎？好久不見。你說電視劇？昨天晚上江寧那邊突然給我打電話，說要重播，是不是你的原因？什麼？你等下我開個電腦……這不行啊，再看吧，播出對你的影響不好，你同意我還不同意呢，別人怎麼看你？」

　　白青沅靠著灰牆，對著在那邊翹首以待的胡裡招了招手，「不管怎麼說，被封殺都是事實，我要往前走總得被問到這個問題。」

　　這個是真真沒有辦法的。

　　「你又不可能回答事實，那別人肯定亂猜亂寫，這一步太難了。」完全能預見《嬌客》一旦在國內重新上映後，關於在其中參演的白青沅會開始出現在大眾視線內，討論肯定是一個風向。白青沅這邊又沒有公關，那之後的不是為吸引眼球瞎寫，就是要開始亂扒關係。

　　白青沅皺起眉頭，不管播出不播出，他現在更要在意的是那一條微博。

　　這樣沉思著，白青沅道別掛了電話，然後對著胡裡伸出手，「把楊秘書的電話號碼給我。」

　　……

　　相隔千里外的一座高樓大廈——

　　坐在副手公開辦公區最接近辦公室的楊瑞停筆，他發現自己的手機響了，他有兩個手機，一部是私人的，裡面還混著例如程杉這種混世魔王的電話，公用的最常用，無論哪個手機他只給重要的人物（例如肖繼雲程杉肖筱）設置提示聲，他抬頭，四周伏案疾書的人沒有一個好奇地看過來。

　　聯繫號碼上寫著胡經紀人，楊瑞記得，這是那個不知為什麼被齊先生重視的明星的經紀人。

　　「喂，您好。」

　　與上回不同，電話裡傳來了一個溫和好聽的聲音，讓人心生好感。

　　「您好，我找齊先生。」

　　楊瑞遲疑了一下，就從自己位置上站起來，「好的，請您稍等。」

　　他快步走向辦公室敲了敲門，在被允許進去之後立馬把手機遞給坐在辦公桌後的人，然後關上門，一套動作熟練流暢，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等到辦公室門關閉，拿著電話的人才開口。

　　「白先生？」

　　齊衡摘下黑框眼鏡，將樹脂鏡片朝下放回黑色的眼鏡盒裡。他自然是知道白青沅為什麼打這個電話，他看了眼環形的落地窗，從座椅上站起來。

　　那邊的聲音意外有些帶質問的情緒，好像一汪溫泉突然升溫，讓人不禁意外又覺得有趣。

　　「齊先生授意那條微博是什麼意思？」

　　心情有些出奇不錯的齊衡揚了揚唇角，很快又變回沒有情緒的表情，他看著外面還在天際邊的夕陽，那橙紅的夕陽像是被一隻手掌抓著，硬要將它拽進地平線。

　　白青沅所說的微博可不是他授意，而是他直接要的帳號密碼，並且由自己發送的。

　　「我在幫白先生。」

　　白青沅在電話那邊笑了，即使那條微博沒有出，嬌客載譽而歸是肯定上新聞的，到時候他也會被捲進去，但是這條微博提前點燃了導火索，而且還把一切都連在了一起。看起來的確是為了幫白青沅而發，但是同時也讓人誤會白青沅與宜樂之間的關聯。

　　齊衡的這條微博是半提議半脅迫。

　　這是在告訴白青沅，宜樂可以幫他，也可以幫他做事件後面的公關。

　　白青沅和星睿之間的關係這些娛樂公司只要一查就知道其中間隙，星睿不一定會為了如今被質疑的白青沅做公關，白青沅個人也沒有能做這種程度危機公關的團隊。

　　「只要白先生轉投宜樂旗下，宜樂立刻為白先生處理事情，也會為白先生付清與星睿的違約金。」

　　這是一個雙方都能得利的結果，齊衡這樣告訴白青沅。

　　然而。

　　「我不知道齊先生是從我身上看到了什麼，對於以前的事我非常感謝齊先生援手，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也會盡力。但是如今齊先生用這種試探方式，未免太令人不喜。」

　　「或許我身上有齊先生感興趣的地方，或許成了齊先生的一次博弈，將來有可能會為齊先生這些付出帶來回報，《文將》重播也好，《嬌客》重映也罷，齊先生用了一個不恰當的方式，讓我在這時候必須做出選擇。」如果齊衡尊重他，那一定是在一個正式或私下的場合商討，而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說趁火打劫有些過，但是卻也有些這個意思。

　　齊衡現在的所作所為，白青沅只能看到商人的手段，也許齊衡在高位待得久了看人都是俯視，但是白青沅不喜歡仰視別人。齊衡他用習慣了這種方式，但是不巧，白青沅最受不得這種方式，一如從前的那位，都是白青沅的逆鱗。

　　前些日子齊衡像位朋友一樣的行為迷惑了他，讓白青沅誤以為齊衡有意與他結交。對於幫了他許多的齊衡他當然感謝，甚至於齊衡發來簽約的邀請他也認真地想了，不矯情地說，如果不考慮後果能進宜樂白青沅當然如很多人一樣願意。但如今這樣，他不免有些感到一絲被欺騙的背叛感。

　　無論換哪家公司，最後還是會和星睿一樣，如砧板上的魚，你有利益的時候捧你，你沒用的時候棄之如敝履。

　　這個時候這個想法會更深刻。

　　「承蒙齊先生錯愛，這個選擇在任何時候我都能做出抉擇，但是現在這種方式，我拒絕。」

　　「再見。」

　　非常乾淨利落的，電話掛斷後的提示音響徹在辦公室內。

　　許久之後，辦公室裡的人才有了動作。

　　齊衡走到辦公桌邊，按下內部通訊，「楊瑞，進來。」

　　連忙進來的楊瑞內心忐忑，雖然他在齊先生身邊做事也有多年，但是揣摩上司心思把人的電話接進來這種行為對齊先生來說已經犯了大忌，他應該更理智地先公事公辦處理，掛斷電話上報後再呈上去……

　　呃。

　　楊瑞震驚地看著唇邊帶著笑意的齊先生坐在辦公桌上，素來嚴謹的他竟然做出了這樣的動作。楊瑞仔細地看了看那抹笑意，他記得上回和嚴氏那邊談翻時，齊先生也笑了，但是是冷笑。

　　「齊先生……」

　　齊衡把手機還給他，「出去吧。」

　　「是。」

　　帶著滿腦霧水的楊瑞臉上嚴肅地退出了辦公室。

　　齊衡拿起旁邊的鋼筆，解開一個上了鎖的草稿本，字跡有力地寫下：試驗三，脅迫簽約，結果為惹怒對方——齊衡想了想，點下一個頓號繼續寫——失手摔手機。

　　筆還沒落完，齊衡想到什麼從辦公桌上下來，走到了玻璃牆邊，從他這邊往外面看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楊瑞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擺弄著手機，但是手機一點反應也沒有。

　　齊衡拿起筆，劃掉了『失手』，備註：該給祥瑞買個新手機。

　　如果你發現老天讓你必須對一個人好才能避開不幸運，你會有逆反的心理嗎？齊衡不信這些，但的確每一次和白青沅靠的太近或者發生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會恰巧碰到倒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