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冬至（二）

　　白青沅不知道齊衡他父親是怎麼知道他跟齊衡關係的，但還是反射性為自己辯了一下，「不是寶貝……」

　　「哦。」

　　齊衡的父親點了點頭，「那畢竟是要講究你的名譽的，是我不尊重了，那就齊衡他男朋友吧。」以後結婚了再稱呼兒媳還是兒婿吧。

　　白青沅：「……」

　　與這樣一位長輩對視，白青沅忽然不緊張了，他沒有否認也沒有逃避，直接問道：「……伯父是怎麼知道的？」

　　對於他坦然的回應，齊衡父親點了點頭。

　　「知子莫若父。」雖然說加了一點小小的調查，但誰讓向來不怎麼看電影的齊衡突然被楊姨發現了上衣口袋裡的電影票，他碰巧遇見曬衣服的楊姨，忍不住截下了這張電影票，開始調查齊衡最近的去向。

　　身旁的齊衡母親重重地捶了一下齊衡父親的胸口，對著白青沅微笑：「見笑了。剛才有些意外所以表現失禮，請勿見怪。」

　　鐵質的篩子被撿起，楊姨默默地飄走。

　　白青沅搖了搖頭，「是我的錯，將齊衡——」

　　「你沒有錯。」

　　白青沅驚訝於這句話，但還是補充解釋道：「今晚本來只是想以朋友名義來拜見長輩一面，想著給大家一些時間，沒想給這些驚嚇。」

　　齊衡的母親站直了身體走到他身前，抓住白青沅的手，「齊衡那個人，動心已然不易……他動心起來的人，肯定是非比尋常，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這樣才好，免了我們這些長輩對他的憂心……」她的兒子她最瞭解，兩廂情願的事不需要這個孩子自己攬下責任，她細細看著面前這個人，心中溫柔了幾分。「更何況，你們決定的相伴到老，既然日子都能過，其他人便干涉不到。」

　　「可是……」

　　白青沅皺起眉頭，他的心飄飄蕩蕩，沒有安定。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怎麼會是這樣輕易的接受，他們……以兩個人互相喜歡的名義，完全忽略了親人的感受……

　　他本來不想同齊衡在一起的。

　　只是……

　　只是齊衡不一樣……

　　噩夢做多了的人，想霸佔黑暗的唯一出口。

　　他白青沅要是動了心，這個人就必須要被他抓在手裡。

　　齊衡的母親橫起了秀眉，抓緊了手裡的手：「你這孩子……」怎麼有一種自己欺負他的感覺呢，這眼睛霧濛濛的怎麼還有點，啊不，非常可愛呢。

　　「齊家呢是只有他一個兒子，我呢是養了他那麼多年，從小到大只要是好的我都想立刻擺在他面前，我這樣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兒子，今天這種情況是有些突然，大家都是猝不及防……不過冬至，我們都先放下一切，團團圓圓的過一個溫馨的節日，你就當我是愛屋及烏行不行？」說著說著，竟然想要掉眼淚了。

　　畢竟……

　　畢竟本來想過會不會有一個跳脫的女孩子，去把自己的兒子拉出那個平靜無聊的世界，會給他們的家庭帶來一些不一樣的色彩……

　　這些都不可能了……

　　——卻也不可惜。

　　沉沉的心臟中躍入了不可言說的東西，白青沅怔怔地看著這個眼閃淚花的美麗女人。

　　像是要說服自己，又像是要努力安撫這個孩子，可是她自己明明眼淚掉得急，看起來反而是更需要關懷的那個人。

　　「他做好決定的事肯定會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也等你們給我們的交代，雖然今天沒有他在旁邊鋪墊很突然！但是我覺得你很好，你是個好孩子，你過了齊衡和他父親那兩關，你也值得我去認定你很好，你完全可以直接地表現出『齊衡喜歡的人就是我這樣子』。」

　　說著說著，就有些氣急了。

　　「你不用擔心地去擔下所有責任！！本來這種事情就是兩個人的責任！等到你們兩個人都在場時，我要好好的罵罵你們！！你們都是成年人了！！做事情能不能不要圖自己開心！！！讓父親母親一把年紀了還要被你們煩惱！！」

　　白青沅臉上漸漸放柔，他低頭溫柔地笑著，這樣的笑容令人不禁放鬆了狀態去配合他，受他包容。他細白的手指在她的眼中漸漸靠近，十分十分輕柔地，為她抹去了淚珠。

　　她轉而淚中帶笑。

　　把面前這個即將成為他們家庭一份子的人，真真實實地納入眼中。

　　「喂。」

　　齊衡父親癱著一張臉靠近，在這二人的肩膀上各搭了一隻手：「做好兒媳兒婿就行了，情敵就免了吧。」

　　白青沅：「……」

　　齊衡他爸爸你就是出來轉變畫風的吧？

　　「青沅！！」

　　大門忽然被撞開，一個向來冷靜自持的人大步快速邁了進來，本來焦急的心在看見在場站得緊密的三人時更加揪緊了眉，他快步走過來。

　　「你們幹什麼呢？」

　　他回家看見家裡沒人就有不好的預感，他從來都是滿打滿算，就算是帶回家見家長他也要做好十足的打算讓他順順利利被接納，只是這一切都還沒準備，白青沅就被孤身一人帶到了他父母面前。

　　本來可以想像作為兒子朋友讓父親母親親近的畫面，被無數個不好的預感撲滅。

　　「媽，你哭了？」

　　齊衡眼一掃，伸手把白青沅拉了過來。

　　直到人站在自己旁邊，手裡握著他的手，心這下才安定。

　　齊衡伸手去安慰母親，「是我的錯，讓你哭了。」

　　齊夫人瞪了他一眼，「本來就是你的錯。」

　　「嗯，我的錯。」

　　白青沅只是掛著笑容在旁靜靜看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在這樣的環境裡齊衡的煙火氣息才濃了起來。

　　齊衡淡淡地道：「不過，我雖然有錯，但是把你喜歡的白青沅帶到你面前，就沒有將功補過嗎？」

　　突然被點名的白青沅：？？

　　他正想開口就被齊夫人臉上的害羞驚住了，齊衡暗地裡拍拍他的手，口裡淡定地說道：「我媽看了十幾遍的文將，就衝著你的鏡頭。」連帶他父親，也跟著看了十幾遍。

　　白青沅啞口無言。

　　怪不得……齊衡的父親可以說出他的作品以後再補看這種話……

　　不過……齊衡的父親才是大人物……從初見接觸起到現在，他竟然沒發現齊衡父親說的真話到底是哪一句……

　　齊衡依舊抓得緊緊的，「剛才如果他們說了不好聽的話就全當沒聽見，只准記得我說的話。」他會說無數句的情話，直到白青沅忘了這些不該記的話。

　　「爸、媽，雖然很突然，但是——」

　　「他，白青沅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一句句聽在心裡的白青沅溫柔笑了笑，他反手將齊衡的手握在掌心裡，往前一步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偌大的客廳裡，沉默久久。

　　齊衡父親齊封宣最先給出了反應。

　　「哦。」

　　嗯？？哦？？

　　他用齊衡同款表情淡淡瞥了齊衡一眼，「我跟你媽已經同意了啊。」

　　…………

　　說完還用讚賞的目光恩賜了齊衡：做的不錯，齊衡同志。把首長的情敵轉變為兒婿，徹底為首長解決了後患，首長的戰術沒白教你，賞！

　　齊衡回以「……呵呵，你想多了」的眼神。

　　拉著白青沅另一隻手的齊夫人優雅地撥了撥頭髮，「青沅，會包餃子嗎？」

　　白青沅溫柔地點點頭，「會的，伯母。」

　　心臟彷彿被小天使射了一箭的齊夫人壓住胸口位置，「走，我帶你去廚房。」

　　「正好你那些個舅媽啊小姨啊都在，介紹你們認識！」

　　說著優雅微笑著把齊衡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兩位慢聊，我們先行一步。」

　　「……」

　　向來勝券在握的齊boss突然莫名的糾結了起來。

　　為什麼，總感覺有點……危機感。

　　……

　　後來的某一天，肖筱好奇地訪問齊夫人，當初是怎麼接受的二人戀愛關係。

　　齊夫人高齡少女式害羞：我的心路歷程啊，就是……

　　陸長殷？！

　　——陸長殷是我兒子喜歡的人，我兒子把陸長殷帶回家了是屬於我們家的了——我兒子喜歡的是男的哇怎麼回事——先接受吧把陸長殷先好好哄進家等會再梳理自己的情緒——為什麼白青沅看起來不開心我都這麼溫柔了——我是不是凶了？應該沒有吧——他看起來要哭了哇我也要哭了——你們兩個人好過分！！都沒問我的意見就先在一起！！！——對了我的孫子呢？！！——等等陸長殷是我家的了——哇你們兩個人好過分！！——我的意見就不重要了嗎！！

　　——哦，陸長殷在對我笑。

　　——行了，大家包餃子吃餃子。

　　——今天真開心。

　　對了，這個過程裡陸長殷的『音容笑貌』在眼前腦海裡飛啊飛的，一直一直。

　　在旁聽完整個心裡路程的齊衡翻了一頁報表，「白先生，當年文將演得挺值啊。」

　　換來一個看你哪哪都順眼的丈母娘。

　　坐他旁邊的白青沅繼續圈改著劇本，頭也不抬地回應齊先生：「不勝榮幸，其實，我也是頗感意外。」

　　原來當年自己的這個媽媽，全程都在想著怎麼把白青沅這個人無論坑蒙拐騙還是哄誘搶奪地留下來。

　　齊爸爸一臉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

　　對面的程杉摀住了林秀繡隆起的腹部，「寶寶，不聽不聽，這些東西咱當沒聽見哈。」

　　……

　　真真正正的一大家子吃了一頓冬至飯，肖、程、齊三家長輩晚輩，外加林秀繡和白青沅兩個未來的一份子，白青沅雖然是今晚第一次見，但是相貌氣質極其受長輩們喜歡，再加上當年那個紅色題材電視劇帶來的影響，沒幾句已經是左一句「青沅」右一句「沅沅」，這一大桌熱熱鬧鬧，其樂融融。

　　除了，單身參加的另外兩個小輩：肖繼雲、肖筱。

　　這兩人全程低調吃喝。

　　因為一旦抬起頭，那種『你為什麼還沒有帶男/女朋友回來』的質問，就會痛擊他們的心！

　　咬著筷子感覺被背叛的肖繼雲那個恨啊，三兄弟說好一起走（程杉：誰特喵跟你說好！），另外兩個卻開始虐狗。尤其齊衡這個貓大王，竟然會有對象！

　　至於這個對象麼……

　　他想到了很久之前肖筱上綜藝時的齊衡對這個男人的反應……

　　呵。

　　蓄謀已久啊，哥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