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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詩》第166章
卷十六 光與影 第五章 血魔

臨江城那座宅邸的前後街巷,仍是像平日的傍晚一樣幽靜。隔鄰的屋子傳送來陣陣晚飯的香氣,一片溫暖祥和。

但是沒有多少人知道:四周街道的暗處,已然隱伏著廿多名遠從南昌寧王府而來的護衛軍好手,將那宅邸完全包圍。

聽得手下告知一切已經準備完妥之後,顏清桐方才從停在遠處路旁的轎子跨出來。他挺直胖壯的身軀,伸了個懶腰,摸一摸鬍鬚,然後揮手示意身邊十幾個部下跟著走。

這次跟著顏清桐來辦事的幾十人,大都是綠林匪盜出身,從前與走鏢為生的他敵對,但今天大家都在寧王府的旗幟下討活,過去一切背景早就不重要了。跟這些江湖人相處,顏清桐反倒比較自在——至少比王府裡那幫虛偽的軍師參謀令他舒服。

在這街上走著時,顏清桐心裡暗暗嘆息。本來這趟來臨江城,他不希望真的要出手,只當帶著一群手下離開王府透透氣。然而他最不希望的事情發生了:今天早上收到從贛州報信而來的飛鴿傳書:那事情失敗了。

——呸!還說什麼「妖鋒」,什麼十年來江西一地最厲害的殺手……連個書生都殺不了?....

顏清桐收到報信之後暴跳如雷,但也沒辦法,只好吩咐手下做事。

第一件事,當然是著他們把那個蔡慶帶來——他們三天前到來臨江城,已經馬上將蔡慶軟禁著。

一如所料,蔡慶並不輕易透露「妖鋒」的住處。顏清桐當然明白,這是一個殺手接頭人的必要原則。

不過在折斷了第七根指頭之後,蔡慶也終於說了。

——早在與候英志合作之初,蔡慶早就暗中調查他的家,以備緊急之需。例如仍要保住三根指頭的時候。

「他有多少家眷?」

「有妻子……好像還有一個殘廢的親人,足不出戶……」蔡慶額頭流著冷汗說「沒有孩子。」

那很好,顏清桐心想。他不想對孩子動手。

「妖鋒」失手後下落如何還沒知道,但不管是生是死,李君元都想要一點保障。

這就是顏清桐此刻的工作。

顏清桐帶著手下出動時,心裡卻在暗地咒罵:這根本不合江湖規矩。他曾經嘗試說服李君i兀,說這些干買賣的人有自己一套原則,不必擔心洩漏;何況這麼做若傳出去的話,以後人們為王府辦事就有戒心了。

但李君元並沒聽進耳朵只是冷冷響應:「我為什麼要將自己的安危,寄託在這種人手上?」

——這種人……哼,我也是「這種人」之一呀。

顏清桐也無法堅持下去。他算什麼呢?一個落泊的前鏢行主人,幸運被王府撿來辦事,衣食無憂,還有部下使喚……就算對李士實父子這些自命智囊的讀書人再看不順眼,他也得忍下去。

這些年為寧王府辦事,顏清桐藉行事之宜,暗中其實已積累了一筆財富,心想再過一段日子,就找個機會離開。

——這夥人瘋得真想造反……我對這種事情沒有半點興趣,才不會拿自己的頭顱為你們冒險……

那目標宅邸的後門已在前頭。顏清桐親自率領,只因這些手下都是凶狠莽夫,怕他們一時殺紅了眼亂來。

「我們只要抓人。別胡亂殺傷。」他向身邊眾人再次告誡。

埋伏在宅邸前後的王府護衛亦已冒出,總計四十多人。

經過上次遇上「鬼刀陳」的驚險後,顏清桐絕不敢再大意,每次行事都帶足人馬!更事前向臨江城裡衙門中人花錢打點,待會不論發生何事,也不會有官府插手。

一名高大的護衛提著個大鐵錘,低喝一聲揮擊,就將那後門破開!

眾人拔刀衝入去。顏清桐心裡只想快點把這種討厭的事情完結,在幾名手下拱衛之下進內。心裡沒感覺半點危險。

◇◇◇◇

他躺在床上,雙眼在黑暗中仍舊睜著。

只要一個人時,他的房間晚上都不點燈。他們怕他呆得連油燈或蠟燭翻倒了也不懂反應。何況燈光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用。

暗室中,洋溢著瓶中那枝梅花透出的香氣。

他就這麼呆躺在床上,其實跟睡著了沒有很大分別——睜著眼,他還是什麼都不會做。除了與侯英志練劍的晚上之外,他每天都很早睡,入夜就馬上上床。不過每夜入睡前,他總還有這樣一段在漆黑中發呆的時刻。

到底他在想什麼,或者有沒有在想什麼,誰也不知道。他的心,其實在那天是被炮轟震得破碎了?還是被封閉在靈魂的什麼角落?一樣地沒有人知道。

他表面好像很沉靜,沒有一絲感情的波紋。可是誰能確定,在他內裡是否有一把聲音正在拚命呼喊?是否有一道氣息正在猛烈掙扎,卻始終衝不破那屛障?

武當掌門的靈魂,不應該那麼容易就投降。

但是沒有誰知道。因為從外面看,他仍然只是沒有心一副空殼。

他躺著,腹部悠長而緩慢地起伏。習練了超過三十年的武當呼息法,已經相當於本能,沒有隨著心的迷失而忘卻。

他就像回到只有五歲,還是物移教試藥童子的時候。沒有自我,只為別人而存在的人偶。侯英志用他作練劍的工具;殷小妍借他作心靈的慰藉。他連抗拒或是感到悲哀的能力也沒有。

他的未來,就如這冬末的黑夜……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皮正緩緩合上。

再次睜開。而且那睜眼的動作很迅速。

的身體猛然從床上坐起來,變成半跪的姿態。臉上仍帶著痴呆,那身姿卻充盈著能量。

那是因為他感受到異樣。

自從逃離武當山之後,他只對兩種東西有反應:一是殷小妍的關懷,二是侯英志的殺氣。

而如今,殺氣正從大屋四周泛起——敏感的他馬上察覺。

但他無法對此做出任何的對應——他沒有那樣的思考能力。

他跪在黑暗中的身軀凝止,如樹上入睡的鳥。

然後,連另一樣能夠刺激他的東西也出現了。

宅邸內遠處,傳來殷小妍驚懼的尖呼。

那凝止的身體,突然爆發出原始野性的動能。

房間面向走廊那邊的紙窗被轟然撞破。人已不在房中。

◇◇◇◇

楊勝捂著左邊眼睛,一陣火辣的刺痛令他緊咬著牙齒。

他把手掌移開來,用右眼看看掌心,只見上面沾了幾滴血。

只見他左邊顴骨上有兩道抓過的血痕,只是淺淺劃破了皮血,可是眼角卻被對方第三隻手指抓裂了,指甲更傷及眼瞳,教他劇痛錐心,完全無法睜開來,一時不知道視力是否受損。

站在楊勝面前的婢女孫慈正在急促地喘氣。她右手的三隻指甲上還殘留著皮屑和鮮血。孫慈狠狠地盯著面前比她高大不止一個頭的楊勝,整個人都在發抖。

但那抖震,來自激動多於恐懼。孫慈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樣的勇氣。若是換在從前,面對這樣的凶惡男人——他手裡還提著明晃晃的尖刀——恐怕此刻孫慈的雙膝早已無法承受身體。

她那當流鶯的母親,十幾年來用自己的經歷教導女兒:男人是不可違抗的。只有順服他們才能夠生存,不管他們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

然而她卻反抗了。為的是保護此刻站在她身後、身材比她還要弱小的女主人。

殷小妍在孫慈身後縮成了一團,比她纏抖得更厲害。

「不要……小慈……不要……」她嗚咽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可是就算孫慈聽到也太遲了。

楊勝的臉跟那隻仍能看東西的右眼一樣,此刻都變成赤紅,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升上頭了。

馬賊出身的楊勝,當初本來就是因為在家鄉與人鬥毆,錯手殺人而落草為寇.,之後又在賊寨一次喝酒賭博時衝動出了刀子,殺傷幾個兄弟後逃出,輾轉投到了寧王府。他的情緒就如火藥般易燃。

他跟幾個戰友率先衝進這個房間,一眼看見漂亮的孫慈就動了色心,天生醜陋的他即使花錢也從來嫖不到這種女孩,心想就就趁抓孫慈時乘機上下其手一番,怎料孫慈竟如遇襲的貓發狠反抗,幾乎把他一隻眼睛挖了出來。

身邊同伴見了楊勝的傷,不禁都訕笑起來。這更刺激了他,想起從前那些曾經一一拒絕過他的妓女……

楊勝心裡像有什麼破裂了。

他伸出幾乎足以把孫慈整張臉包覆的大手掌,一把抓著她的頸項,暴喝一聲就將她向旁狠狠摔去!

孫慈的身體還不及楊勝一半份量,被他抓起時就如一隻無力掙扎的小貓,被摔出後猛地飛去,頭顱側面撞在磚砌的牆壁上,發出驚人巨響,再整個人反彈著地。

牆上凹陷了一片,中間沾著鮮血。

地上的孫慈已然失神,雙眼翻白。

楊勝的怒氣卻仍未消,再上前出腿猛蹴在昏迷的孫慈面門上。連其他那些本是狠角色的王府護衛也覺得噁心,別過頭不忍看。

那踢擊的迴響聲消散後,房間裡一片靜默。

殷小妍顫抖得更劇烈,垂頭看著孫慈的樣子,流著淚張大了嘴巴,卻再無法像先前那樣尖叫,聲音鯁在喉頭發不出來。她已經處在當場昏迷的邊緣。

「幹什麼……」後面一個高大身影排眾前來,正是顏清桐,他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孫慈,心裡同時冒起寒意與憤怒。

他本來就不喜歡這個任務.,如今更覺得荒謬。

顏清桐伸手搭著楊勝的右腕,另一手一記擒扭,將他手中刀奪了下來。顏清桐雖近年疏於練功,但畢竟曾經是心意門總館「內弟子」,武藝高出這些護衛一截。

「你給我到外面去。」顏清桐向楊勝冷冷說。他沒有大聲責備,只因這些王府護衛並非全是他一人親兵,不好引起眾怒。

楊勝看看孫慈那慘狀,沒有半點悔疚,又朝地上的她唾了一口涎,才捂著眼睛走向房門。

顏清桐仔細瞧瞧孫慈的服飾打扮,應是婢女無疑,心裡才稍安慰。他繼而上前去,向著那個一身華衣與頭釵、相信就是府邸女主人的女子輕聲說話。

「只要你不反抗,我們不會傷你。」

顏清桐說時觀察這女子,但見她垂著頭不敢看自己。顏清桐不想碰她,以免再把她驚嚇,半蹲著身子察看她的臉,以確定她真的聽得明白。

瞧見那張已被淚水化開了胭脂、仍在劇烈顫抖的美麗臉孔時,顏清桐只覺第一眼很熟。再細細端詳一陣後,一股寒氣如尖錐直襲他脊髓。

他從沒想過會再次看見殷小妍的臉。而且就在這裡。就在今夜。

「盈花館」。他最大的夢魘。那記憶如潮湧來。

殷小妍也是訝異莫名,一時竟忘了害怕——當她看見面前的人是顏清桐的時候。

良久顏清桐才能夠恢復思考,第一句就呼喊:「我們走!什麼都別——」

然而房外的騷動聲音,已經蓋過他的說話。

◇◇◇◇

在庭院中第一個遇上姚蓮舟的寧王府護衛,當看見那赤腳穿著白袍、長發飄散的身影高速奔來時,想也不想就揮刀劈下去。

——只因這飛快接近的男人,令他直覺到巨大的危險。

而他一生都不會知道,自己曾經攻擊的是個怎樣的人物。

刀鋒臨頭之際,姚蓮舟突然低身加速鑽進去,左手已然勾搭著那護衛握刀手腕的底部:姚蓮舟同時以右足為軸轉身,乘著先前的衝勢牽引,那護衛的身軀馬上失控,帶著自己劈擊的力量和姚蓮舟的拉力,整個人往橫倒飛出!

姚蓮舟自失心痴呆之後,這是首次再使出「太極」!

護衛頭顱著地頸骨折斷的同時,把他佩刀奪下的姚蓮舟已經繼續往前奔行。

下一個王府護衛還沒看清什麼,姚蓮舟就以蛇步斜踏,反握的單刀下路揮出,以「武當行劍」之法斬中對方膝關節!

而這個跛腿慘叫倒下的傢伙,已經是今夜這伙王府護衛裡幸運的一個。

白袍沾染血漬的姚蓮舟,赤著雙足奔跑,那張痴呆的臉沒有當日決戰武當山時那殺氣滿溢的凶相,卻同樣帶有不近凡人的氣質。

如魔。

他衝到集合在房間門外的人叢之中。混雜的驚叫與哭號。有人倒下,有人亡命奔逃。

楊勝那顆仍然只睜著一隻眼睛的頭顱,帶著血尾巴旋飛上半空。

◇◇◇◇

當身上白袍沾滿驚心動魄的鮮紅、踏著一個個血腳印的姚蓮舟走進房間時,裡面餘下那八個王府護衛,一一都恐懼地背靠在四周牆壁。

在他們眼中,這個被房中燈光映出的身影,簡直就是個會行走的惡夢。

在房間最後頭的顏清桐,同樣背靠牆壁而立。他無法置信地瞪大著眼睛。

他不能相信的,是自己這難以解釋的惡運。

為什麼?一次又一次,都是這樣……我前生作了什麼孽嗎?我明明不是個壞蛋啊。我只是追名逐利罷了,活該被天公這麼討厭我嗎?……

此刻他顫抖的手緊緊抓著那柄單刀,就如溺水的人抓著救命草。

那刀鋒,架在殷小妍的頸項上。他另一條手臂將她牢牢抱著。

殷小妍驚恐的睜大眼睛,看著進來的姚蓮舟。姚蓮舟的痴呆神情並未改變,但這個時刻卻令她回想最初在「盈花館」裡的光景:他為了她而拚命戰鬥;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已經與他連成一體;第一次有個這樣的人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裡。她從來沒有忘懷那種親密感……

——只是,我背叛了他。

姚蓮舟站在房間中央,默默看著顏清桐與殷小妍。

「我……我……姚掌門……」顏清桐透了好幾口氣,才再繼續說:「我們不是衝著你來的!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你的女人!我也不想傷她!只要你給我們一條生路,我一定把她還給你!一定!我發誓!」

姚蓮舟卻仍毫無反應,那張臉依舊木然。顏清桐害怕了。

「姚掌門,你聽明白嗎?過去的就算了吧,最要緊的是嫂夫人的平安,是嗎?我們可以就在這裡結束這事,不必再多死一個人!你將來就會把我忘記!你跟嫂夫人這麼地相配……」顏清桐在巨大的驚恐中,說話變得混亂。

一但是姚蓮舟仍然全無反應。

只因他連半句話也沒能聽進去。

殷小妍卻突然停止了顫抖。顏清桐的說話像告訴了她什麼。

「他錯了。」殷小妍徐徐說:「我配不起你。不要擔心我。用你的手,把他們都殺了吧。」

顏清桐一聽急了。

姚蓮舟因為殷小妍說話而有了反應。他伸出血淋淋的左手,再次步向他們。

顏清桐以為姚蓮舟要出手,心裡的理智破裂。

他的刀,拖下去。

同時在他身後的牆壁,位於他腰身右側之處突然爆發出一記巨響!

一隻碩大的拳頭,轟然自外將牆壁擊穿。

那條伸進來的手臂異常古怪:有兩個肘關節。

殷小妍頸項濺血的同時,那打進來的拳頭化為爪狀,擒住了顏清桐的右肘,鐵鉗似的力量,令顏清桐的刀再也無法繼續拖動。

下一瞬間,那隻手五指發力,顏清桐的手肘關節被捏得粉碎。

慘叫聲中,顏清桐左臂放開。殷小妍從他身前滑下。」但即使在這時刻,顏清桐求存的本能,仍驅使他伸出左手,想去抓掉落的殷小妍。

可就在他的手指將要沾上她肩頭時,他的額頭出現了一點東西:

一段泛著淡淡赤紅光芒的劍尖。

——「離火劍」。

劍尖又迅速縮回去,自他身後的紙窗消失。

同時房裡的姚蓮舟拋去了刀,奔前從地上抱起喉頸間一片鮮血的殷小妍。

他凝視著閉目的她。

那把仍存在於他內裡的聲音,終於也衝破心的屛障,直湧出來。

「小研!」

悲慟的吶喊,在府邸外的街道也可聽聞。

從破裂的窗口進來的葉辰淵與錫曉岩,看見久違的掌門跪在地上,懷中抱著那嬌小的女體,正仰天痛哭。

自從親手殺死師父公孫清之後,姚蓮舟多年來第一次再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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