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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詩》第78章
卷八 破門六劍 第二章 溫柔的纏鬥

荊烈瘦小的身體,蜷縮在狹窄的岩洞裡,緊緊抱著一柄滿是凹痕的木刀,澄亮的眼睛凝視洞外漆黑的天空。

雨聲淅瀝。太黑了,無法看見雨點。但他依舊出神地眺視,彷彿能夠看見些什麼。

他知道,在這海岸對面的遠方,就是自己的出生地烈嶼——應該說,是父親發現他的地方。

他的親生父母成謎;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何被拋棄在那海岸上。他跟這世界一無連繫。

他只有繼續緊抱著木刀。

「小鬼!給我滾出來!」

雄渾的怒喝,透過雨聲傳來。可辨出是父親的聲音。

他探頭出去看。

正好逢著閃電。荊照赤裸上身的壯碩身影,在那一瞬間閃現。雨水打在他肩背上,被體溫化成霧氣。他右手提著一條藤杖,左手卻拿著一壺酒。

荊照舉壺喝了一口,然後又高叫:「我知道你躲在這兒!滾出來!」那粗啞的聲音中充塞著暴怒。

荊烈當然知道父親盛怒的原因:傍晚在「虎山堂」練武時,荊烈因為太過興奮,用木刀打傷了沒有血緣的兄長荊越的一根食指。那只不過是在練定招對拆,胡亂出招的荊烈當然有不對;但拳齡遠遠長於義弟的荊越,竟然避不過那一刀,結結實實地在眾同門跟前丟臉了——他可不是別人,而是南海虎尊派將來的掌門人選啊。

荊照一邊叫喊,一邊在黑暗的岩岸之間奔跳自如。雖然近年溺於杯中物,他的身手還沒有受到大影響——「滾雷虎」這外號,可不是因為當上虎尊派掌門才得到的抬舉,而是年輕時就在福建武林打響的名號。

在滂沱夜雨裡難以視物,荊照遍尋不獲,心情更惡劣了,將酒一口喝乾,一把摔去酒壺,仰天如猛獸似的嚎叫。

荊烈卻在這時自行從洞裡爬出來了。

另一次閃電。

荊照遠遠看見這全身濕淋淋的小子,馬上全速跑躍過去。

荊烈沒有走避。

荊照一到了他跟前,二話不說,就把藤杖橫揮向他左肩。

荊烈雙手分握木刀兩頭,舉到身側擋那藤杖。他體重連父親的一半也沒有,強烈的衝擊之下,身體往另一邊跪倒,幾乎就滾跌下岩石去。

——但他確實把這一擊擋下來了。

荊照更憤怒,另一隻手伸出,一把捏著義子的喉頸,把他整個人揪起到半空。

荊烈被扼得窒息,腦袋和胸口都像快要爆開來。可是他沒有掙扎。手上的木刀也沒有放開。他瞪著已經充血的眼睛,無懼地直視父親。

那眼神裡,甚至沒有憎恨。反而有一股期待。

雖然痛苦得快要昏迷,荊烈心裡卻有一股異常的快慰:每次就只有觸怒父親時,父親方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這是荊烈自懂性以後就明白的事情。平日他在父親眼中,彷彿還不如家裡養的看門狗。不管跌傷也好,生病也好,餓著肚子也好……父親從來不屑一顧。唯一的例外,就只有當他幹了什麼讓父親生氣的事情時。

經過好幾年,荊烈又漸漸知道,有什麼事情最能夠惹得父親不快:當他在外頭太過頑皮闖了禍時;當他從高樹上跳下、躍到海裡抓魚、爬上祠堂屋頂,或者作其他大膽玩意時;當他把鄰村的孩子打得頭破血流時……

也就是,當他每次展現出強悍本色的時候。

雖然每次最後都會給打得很慘,但隔一段時候他又會故意去幹這些事情。因為唯有被打罵之際,他才能悄悄感到跟父親接近。

荊烈決心:要吸引父親,自己就要不斷變得更強。

——比哥哥更強……不,有一天,比爹更強!

快失去意識的荊烈這麼想著,眼睛依然凝視荊照。

荊照驀然從義子的眼神裡,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情感。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扼著義子喉嚨的手掌不自覺放鬆開來。

荊烈的身體發軟,無法控制地崩倒在岩石上。

荊照俯視沒有動靜的義子好一會兒。狂雨繼續滴打他頭頂。然後他彎下身子,將荊烈抱起來,回頭循來路離海岸而去。

這時荊照並不知道:短暫昏迷的荊烈其實早就給雨打醒。

荊烈閉著眼,縮在父親的懷裡。

在雨中,他感到那寬厚的胸膛,格外溫暖。

荊裂從短暫的回憶夢境裡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皮。樹洞外透進的燦爛晨光很刺眼。

荊裂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豎起耳朵傾聽,外面是否還有追捕者的聲音。

天還未亮,那黑衣高手梅心樹,就已經親自帶著術王眾下來青原山腳,拿火把搜索墮下山崖的荊裂。荊裂這兩個時辰以來,不斷在逃亡和轉移匿藏地。

梅心樹看來指揮能力甚強,術王眾的搜捕網非常緊密,荊裂一度幾乎被包圍網困死了,要非他懂得在身上涂泥和黏上樹葉作保護掩飾,斷不可能從術王弟子的眼皮底下潛過去。

確定了沒再聽到人聲之後,荊裂才稍稍放鬆一點,接著就開始檢查身體的狀況。他嘗試用力深深吸氣,仍然感到那口氣無法完全提上來,腦袋一陣昏眩,視線略變得模糊。

他的左肋因為跌下時碰到突出的岩石而受傷,現在每次呼吸都像被人用膝蓋撞擊一下。然而他氣息窒礙,並非因為有這傷。

荊裂摸一摸右邊頸側,那兒有一道劃破的傷口,呈著淡淡的紫色。昨晚在山壁上,他雖然果斷地放開鐵鏈往下逃走,人在半空時還是被術王眾從壁頂射下的一枚淬毒袖箭擦傷了。

荊裂深知術王眾毒藥厲害,一著陸後就馬上用力擠出傷口的血,又服了藏在腰帶裡的兩顆急救藥,可是那淬在箭簇的毒實在兇猛,雖然只淺淺劃過,毒性還是入了血;再加上荊裂一直不斷逃走,催動血氣加速,那微量的毒很快就干擾到經絡,荊裂此際還沒有昏死,已是仗賴超乎常人的強健體魄。

——剛才做夢,也是因為中毒吧?……

中毒還不是他唯一的危機。荊裂躺在樹洞裡,嘗試輪番收緊全身各處肌肉,看看其他傷勢如何。當運用到左肩和右膝兩處時他感到劇痛,關節就像被又長又粗的尖針深深插入似的,一陣發軟酸麻,幾乎完全無法運力。

荊裂皺眉了。這兩處挫傷是從山壁高處墮下,落到山腳時所承受的。下墮途中他雖然好幾次借助樹枝減速,但著地時的衝擊力還是甚猛——荊裂武功再高,也只是人。

修練武道,傷患本來就是途上必然的「伴侶」,荊裂半點兒不陌生。碰撞割破,肉綻骨折,都不是最害怕,最害怕的第一是內傷影響臟腑功能,氣虛血弱,以致無法運勁;第二則是重要關節受損,發力無從或者失去移動沖躍的能力。多少傑出的武者,就只因為一個膝蓋或者髖胯關節損傷,從此終結武道生涯。

荊裂再試試運勁,痛楚仍然甚尖銳。他想,自身的痛覺已經因為中毒遲鈍了不少,也就是說這肩頭和膝蓋的實際損傷,比現在感受的還要嚴重……

荊裂就是如此,在傷了一足一手、意識受毒藥干擾、全身只剩下一柄狩獵小刀的狀況下,於崎嶇的山林裡隱伏潛行,逃避逾百人的包圍搜捕。連他自己都忘記了怎麼能走到這兒來。

——這絕不是僥倖,而是長年在海外蠻荒之地歷險,刻印到骨頭裡的求生本能。

雖然已暫時擺脫追蹤者,荊裂知道自己絕不可以停下來。

——那傢伙……不是這麼輕易放棄的。

荊裂想起昨夜在「清蓮寺」遇到的那頭全身黑衣、使鏈子飛刃的「老虎」。他那時候還曾經猜想,這傢伙是否正是波龍術王本尊?可是跟廬陵縣民形容的外觀不吻合。他應該是術王座下四名高手的其中一人。

——這樣的傢伙也只是手下;那波龍術王,深不可測!

荊裂無法否認,昨天因為率先對上鄂兒罕和韓思道兩人,自己對術王一干妖邪的實力確是略有低估,由是付出了代價。

他在心裡一再告誡自己:以後絕對不要低估任何與「武當」二字有關的人和事!

荊裂再次深吸一口氣,忍著痛楚換成半跪姿勢,半個頭探出那大樹根處的洞穴外。

陽光教他眼前一片浮影,要聚精會神才可集中焦點視物。體內的餘毒令他有如害著大病,乾裂的嘴唇泛白,背項流著冷汗。

徒步逃走似乎不大可能。即使逃得出這山腳,一到空曠之地,就很容易被敵人發現和追上。何況他拖著一條受傷的右腿,不知還能走多遠。

荊裂想,要是有馬騎就好辦。不管逃走還是戰鬥,在鞍上他都有把握得多。

薛九牛必定在樹林那邊留著一匹馬給他。然而此刻說不定已經被下山搜索的術王眾發現,荊裂再去取馬隨時自投羅網。

可是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荊裂一則憂慮梅心樹又找到來;二是自己久久未歸廬陵縣城,虎玲蘭他們一眾同伴必然擔心,很可能輕率過來青原山尋他……

他決定還是得賭一賭。他看看天上太陽,辨別了方向,也就瘸著腿在山林間行走,往昨夜留下馬兒那密林小坡走去。

荊裂每走一步,手腿關節和腰肋間都傳來激痛,這反倒讓他清醒,好抗衡那令頭腦昏沉的毒藥。他沿途摘下數片樹葉咬在嘴裡,讓苦澀的葉汁流入喉間,既稍解乾渴,又能清醒頭腦。

荊裂走著時看看四周。這青原山下一片蒼翠,陽光在高樹的枝葉間投下來,景色甚是靜恬幽深。要非處在這樣的狀況,獨自一人來散步,倒真是心曠神怡。荊裂不禁苦笑。

——許久沒試過這麼狼狽了……

好不容易出了那片密林,荊裂只感頭昏氣喘,渾身都是大汗。術王眾袖箭上淬的畢竟是致命劇毒,荊裂被輕輕劃過而只沾上一點,已是非常幸運。

林外有一條幽靜的小道。荊裂當然沒笨得馬上跳出去,而是伏在路旁的樹叢裡觀察。

一路以來荊裂無時無刻不細心傾聽四方動靜,暫時都未發現異狀;直到此刻在路旁,他隱隱約約聽到北面路口的遠處,響著一陣聲音。

是馬蹄聲。

荊裂伏在枝葉底下,一動不動,右手緊緊反握小刀的木柄。身體間歇發出一陣陣的寒顫,他用意志強壓著。

他專心聽著。那蹄音不甚急響,只是緩緩踱步,而且聽出來只有一騎。

——是落了單的敵人嗎?……

不管如何,這是一個絕佳的逃生機會。被追捕了一整個清早,荊裂已經憋夠了這口霉氣;一舉奪馬脫走,才合他的脾性。

有了戰鬥的目標,荊裂頓時恢復了不少生氣,呼吸更深沉穩定。

他等待著騎者到來,身體一動不動地半蹲在樹叢間,無事的左腿已經在蓄著彈跳的力量;右邊的反手刀略舉起在胸腹高度,隨時準備刺出。

荊裂此刻的姿勢,有如一條具有保護色的毒蛇,凝靜地盤踞在樹底,準備任何一剎那伸展噬擊。

路口處漸漸出現那人馬的細小身影,穿越林間一束束的陽光,往這兒接近來。

荊裂的眼睛還是有點聚焦不清,那騎士走來時,他依稀感到有點眼熟:鞍上的身影很高大;迎風吹拂著髮絲,看得出是個女人;手裡斜斜提著一柄長刃……

——是……虎玲蘭?!

荊裂心頭一陣狂喜激動。但他還是強忍著沒馬上躍出路去,而是靜候那身影走得更接近。

當看得更真切時,荊裂的心冷卻下來了,慶幸剛才沒有過度興奮。

那個一身黑衣的女騎士雖也身材豐盈,但騎馬的動作姿態沒有虎玲蘭那種閒適氣度;反射著陽光的臉龐很白皙,不是鹿兒島女兒的麥色;拿著的長刀也不一樣。

霍瑤花彎身坐在鞍上一晃一晃,與其說是她騎馬,不如說是馬在馱著她走。她眼神失焦猶疑,似乎未知自己身在何地,神智還沒有從昨晚的「昭靈丹」藥力,還有虎玲蘭那記刀柄猛撞中清醒過來。

霍瑤花昨夜發狂似地逃出廬陵縣城,二話不說上了馬鞍離去,卻完全不知方向,只管猛催馬兒,不久之後更在馬鞍上坐著陷入昏睡,全靠馬兒認得路,才把她帶回來青原山。她剛醒來未久,只覺頭痛欲裂,渾不知道自己所在,就連昨夜的記憶都十分模糊,只是任由馬兒馱著她信步而行。她身上所受的刀傷都已乾結止血,並沒有性命危險,但被藥力影響,感覺身體四肢好像隨時都要斷開掉下來似的。

突然一物從旁邊樹叢衝出,打破了林間的寧靜。

披頭散髮、一身黏滿泥巴樹葉的荊裂,如野獸般彈躍而起,朝鞍上的霍瑤花撲擊!

——他手腿受傷,這一撲已經是毫無保留,將所有氣力聚在一條左腿躍地跳起,右手小刀乘勢往前插去!

霍瑤花畢竟也是無數次出入生死修羅場的女刀客,剎那間被激起了戰鬥反應,舉起鋸刀當作盾牌般把荊裂的小刀格住,另一手猛抓向他的頭髮!

荊裂身材健碩,飛撲力度亦猛,雖被霍瑤花格住刀尖,撲勢卻未止,與霍瑤花抱纏在一起,二人從馬鞍另一邊滾跌落地!

荊裂這潛伏一撲實在太迅速也太突然,馬兒這時才來得及驚嘶,跳開數步。霍瑤花手中鋸刀因為與荊裂撞擊而脫手,摔落到路旁草地。

兩人在地上激烈地扭抱纏鬥,翻來滾去,他們分別受著毒和藥物的影響,頭腦都非完全清醒,全憑身體感覺和原始本能,互相意圖以蠻力壓制對方。

荊裂並不知道霍瑤花是誰,一時也沒能聯想起昨天縣民形容過術王座下的那女魔頭,只知這女子騎馬帶刀在青原山腳出現,九成都是敵人,一出手就不容情。

躺在地上扭鬥不必站立,荊裂右膝的傷患較不礙事,可是左肩難以運力,靠一隻右手持刀與對方相搏,左手只能以肘彎勉強緊抱住霍瑤花腰背;霍瑤花雖有兩手可用,然而荊裂握有利刃,在這貼身肉搏裡非常危險,她死命用雙手擒抵著荊裂的右臂,二人一時變得勢均力敵。

他們本來就已負傷不輕,糾纏格鬥好一陣子後,雙方都感到氣喘疲倦,動作停滯扭成一團,誰也贏不了誰,意識因為倦怠變得更模糊了。要是有不知就裡的第三者在場,會錯覺這對健美的男女正在親熱擁抱……

被荊裂沾滿汗水的刺青壯軀壓過來緊抱著,霍瑤花腦海裡生起熟悉的感覺。

——師兄……

已經許久以前的回憶,在瞬間如潮襲來。

拜入楚狼刀派的霍瑤花非常早熟,從少女時代就仰慕門派裡那些比自己強悍的男人。其中予她最強烈感覺的,當數三師兄翁承天。翁承天其時武藝冠絕同儕,人長得高大碩壯,左肩頭還有一幅很漂亮的野狼刺青,霍瑤花無可救藥地被他吸引。

翁承天也感受到這小師妹的愛慕之情,兩人瞞著師長同門,秘密結成情侶,不久後霍瑤花更失身於他。

霍瑤花永遠忘不了那些日子:在黑暗無燈的草料場裡,翁師兄散發著雄性體味、汗水淋漓的火熱身軀,用力地擁抱著她;她的手指頭滑過他那堅實如岩石的肩頭與胸膛……

可是他們一起才不夠一年,翁承天就奉師尊之命,為了鞏固楚狼刀派的地位與財源,迎娶當地一名豪商的女兒。他連跟她說一句再見也沒有,生怕她纏著自己。霍瑤花看清了:那壯碩的軀殼裡,藏著的是一顆如此窩囊膽怯的心。

霍瑤花自此就對自己的身體自暴自棄。她心裡面只想著一件事:

——我要比這些卑劣的男人都更強!

她開始用美色去引誘其他師兄,套取自己還沒有學過的楚狼刀派武技;甚至最後連師父蘇岐山都抗拒不了她,在床笫間將本門奧妙傾囊相授。

那時候她心裡的信念就更根深蒂固了:

——世上每一個人,都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慾望而活。

數年後一次門內比試,霍瑤花把翁承天打得爬不起來。俯視著他受傷、痛苦、羞慚的臉,她心裡並沒有湧起預期中的復仇快感,反而為過去的自己感到悲哀。

——我竟然曾經愛上一個這麼弱的男人。

她對身邊所有男性都感到厭惡。此後十年,霍瑤花從來沒有遇上比她強的漢子——除了波龍術王一人。術王是個太可怕的人物,霍瑤花對他與其說是敬仰,不如說是被他那強烈的恐怖感臣服。霍瑤花雖被術王收為了寵妾,但她對他沒有生過半點愛慕之情。

她偶爾還是無法壓抑,十五歲時初次擁抱男性身體那火熱的回憶……

此刻意識不清的霍瑤花,纏著跟師兄同樣肩膀刺花的荊裂,懷念之情如決堤般傾瀉,翁承天的身影與荊裂隱隱交疊。

霍瑤花放軟了手臂,輕輕抱著荊裂。

同時一股冷意向荊裂脊骨襲至。是那毒藥,他打了一個寒顫,頓感霍瑤花的擁抱無比溫暖。

——就像那天在雨裡,父親抱著他時一樣。

短暫的瞬間,二人安然互相擁抱著。

風吹樹葉,一束陽光透射來,映在荊裂手中刀刃上。

強光反射進霍瑤花的眼睛。

她驀然自那極短暫的夢裡驚醒。

霍瑤花輕叱,雙手牢握荊裂右腕,兩隻拇指緊按他手背,將那腕關節扭轉!

荊裂擁有再強的臂力,也無法抵抗霍瑤花這雙手施展的關節擒拿,迫不得已五指鬆開刀柄,旋臂扭肘,猛力將右臂收回來。

小刀一脫手,霍瑤花不再理會荊裂的手臂,伸手往半空,一把將跌下的小刀接住!

荊裂趁著她接刀這剎那空隙,一個右肘橫打霍瑤花臉側!

這肘距離太近,霍瑤花避之不及,只能高高聳起左肩頭硬接這一肘;一碰之下,她身體搖晃向後跌倒,但野獸似的殺傷本能仍在,右手拿著小刀就往荊裂面門揮割出去!

荊裂卻已不在原地。他這一肘並非真的要傷敵,也估計霍瑤花必然擋得著;他只是要借這肘擊的反撞力往後急退。

——打倒敵人,畢竟並非他眼前最重要的事。

刀鋒在荊裂面前數寸處空氣劃過。

他身體在地上順勢一個後滾,蹲在地上轉身,右手按著土地,姿態有如青蛙一般,用盡一手一足的推蹬之力,朝著停在小路旁那匹馬跳過去!

馬兒還沒來得及吃驚掙扎,荊裂半空已伸出右手抓牢它鬃毛,單臂借力翻身,一下子就坐落在馬鞍上!

霍瑤花被打那一肘只是讓荊裂借力,力勁像擠按多於滲透,她並沒有受傷。一刀不中,對方轉眼卻已搶了她坐騎,霍瑤花媚眼怒瞪,咬著牙搶上前去,要把荊裂拉下馬鞍!

可荊裂一上了馬就好像活了過來,立時把馬首撥轉過去,驅使後蹄朝霍瑤花飛踢,將她逼了開去!

霍瑤花這刻清醒不少,仔細看這個一頭辮子、滿身血汗污垢的野漢子。

——這個人是……?

霍瑤花舉起奪過來的刀子,朝荊裂揚一揚,示意:

——有種就拿回去啊。

荊裂卻看著她微笑。他已經一整個早上沒笑過了。

「我得趕路。這刀暫時寄在你那兒,日後再還我。」

他說著便騎著馬兒沿路疾奔而去。

霍瑤花疲倦地跪了下來,恨恨地盯著荊裂遠去。然而等到他消失之後,她又懷想起剛才與這男人緊擁的溫熱觸感。她眉頭漸漸鬆了開來。

她垂頭瞧瞧手裡這柄來自遠方異國的小刀,指頭輕撫那奇特彎曲的刀柄。要不是手上確確實實地拿著這個證據,實在無法肯定剛才的一切是幻境還是現實。

她一時無法形容自己此刻是何種心情。這種迷惘,已經許多年沒有嘗過了。

隔了不知多久,許多腳步聲漸漸自她身後的山林深處響起,馬上又把她拉回刀劍無情的現世。

霍瑤花取下繞在頸項處的黑色蒙面巾,將那狩獵小刀包裹起來,輕輕藏進腰腹的衣服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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