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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詩》第6章
卷一 風從虎·雲從龍 第六章 異刀客

武道狂之詩 喬靖夫 2017-10-27 06:43:54

12

——今天之後,世上再無青城派。

一聽見葉辰淵這句話,宋貞、呂一慰、陳洪力再無猶疑,三人心意相通,一同搶前夾攻葉辰淵!

葉辰淵一見三人的身法出招,微微一笑,把「坎水劍」反手收在背後,隻用右手「離火劍」,在身前劃出幾個「太極」亂環,宋貞等三柄劍被其帶引,竟自行互相擊撞在一起,亂成一團。

宋貞三人知道這是生死關頭,不管眼前這個武當副掌門如何可怕,還是要硬著頭皮戰鬥下去。三柄劍一分開,又再搶擊。

——今天不先傷了這個葉辰淵,青城派就沒有生還的機會!

葉辰淵卻不理會,以身法後躍兩大步躲過。他一臉索然無味的樣子,似乎經過剛才與何自聖的決鬥,已經對眼前三人毫無興趣。

同時在旁的江雲瀾,迅速拔出腰間長劍,急攻宋貞左側,迫得宋貞回劍自救,僅僅在自己身前擋住劍鋒。

哪料江雲瀾那隻穿著鐵甲的左爪,一下猛力打在自己的劍背上,那劍刃又加勁壓向宋貞。

宋貞左手慌忙也握著劍柄,以雙手之力,才在臉前兩寸處,把江雲瀾的劍刃頂住了,眼睛幾乎就給劍刃交擊彈出的火星射中,凶險異常。

——想不到這個嘴巴輕佻的家夥,快劍竟也如此厲害!

江雲瀾未再接連追擊,隻是退一步架著那柄古舊長劍,站在宋貞跟前。

「我整天在旁邊看,手也癢了。宋先生跟我玩玩,如何?」江雲瀾冷笑說。

宋貞原本不想理會他,欲跟兩個師兄再次會合。但回頭一看,原來已有兩名武當的黑衣弟子搶了上來,一個手握雁翎快刀,一個拿一對奇門兵器鴛鴦鉞,各自跟呂一慰和陳洪力纏上了。

宋貞還未決定如何是好,江雲瀾的長劍已經攻至。那快劍雖不如葉辰淵般霸絕,但無聲無影,出手的先兆極微小,宋貞不得不全神貫注地閃躲提防。

宋貞好歹是當今青城派第二號人物,雖學不好「雌雄龍虎劍」,但其他青城的高級劍術倒是全數練得精深。可是在這江雲瀾的快劍之下,竟是被逼得喘不過氣來。

另外兩邊也是一樣,兩個連名字都不知的武當「兵鴉道」弟子,竟然隻是單打獨鬥,就壓製著兩位青城派的有名前輩。尤其用鴛鴦鉞那個,手上一雙布著尖刀的鋼環,出招奇詭,陳洪力一時不慎,右手背已被劃開一道血痕,幾乎連劍都丟了。

武當派訓練出的人才,竟是如此鼎盛。

——為什麼?短短二十幾年,武當派的武功,竟然超越我們到這個地步?

「武當派武功,天下無敵。」宋貞一想到葉辰淵說過的這句話,不免心寒。

後麵張鵬那些青城「道傳弟子」,見三位師叔遇襲,也都提劍湧上助拳。

另一邊,武當那三十餘個黑袍弟子,看見對方一擁而上,亦同時搶前開戰。

雙方在教習場上,演成一場混亂的群鬥。

坐在地上抱著師父的燕橫,正欲拾起劍加入戰團,一隻手掌卻有力地抓著他衣襟。

他垂頭。是何自聖,左手掌心仍然挾著「虎辟」,以指尖勾住燕橫的衣衫。他這一發力又觸動胸口劍傷,「呼」地一口鮮血,噴灑在燕橫臉上。

燕橫抹去眼皮四周混和著淚水的鮮血,瞧向師父。

「思豪……」何自聖喃喃說。一雙灰眼已然視線模糊。

他還不知道俞思豪已經身首異處,把這抱著自己的最小弟子,錯當了開山大弟子。

「師父……」燕橫應答,心裏甚是悲愴。他回想今早,師父微笑摸著他頭發時的情景。

那手掌的觸感,像父親。

何自聖勉力舉起手上的「雌雄龍虎劍」,塞向燕橫。

「接劍……」何自聖說時鼻孔噴血。

燕橫把「龍虎劍」一並用右手接住,左手仍扶著師父的頭頸。

「……帶走……走……絕不……」何自聖呻吟說。那臉容有如垂死的老虎。「……不可給……外人……奪去……」

幾陣慘叫聲,引得燕橫抬頭。

他看見教習場裏又多了二十幾人。原來站在場邊的「研修弟子」,有一半也不顧手上隻拿著鈍鐵劍,毅然衝出,加入這場青城保衛戰。不料他們一加入,就如羊碰上狼,已有兩人被武當派的兵刃砍倒當場。

在混亂的戰鬥裏,包括張鵬在內,好幾個「道傳弟子」師兄已經掛了彩,但還是咬著牙浴血拚命。

燕橫心裏多麼想也躍入這個戰場,跟師兄弟們並肩作戰。

為了青城的生存與尊嚴。

「走……」何自聖這時伸手摸到燕橫的臉。「為了……青城派……」

燕橫手裏緊緊捏著「龍虎劍」,握得指關節發白。

「走!」何自聖用盡最後的氣力暴喝,煞白的臉,在這一瞬間仿佛恢複平日的威嚴。

——任何青城弟子都不敢違抗的威嚴。

燕橫咬著下唇。用力得咬出血來。

他輕輕把師尊的頭頸放在地上,跪地朝何自聖重重叩了三個響頭,然後抱著「雌雄龍虎劍」,往後麵山坡的方向奔跑。

燕橫並沒有躲過葉辰淵的眼睛。葉辰淵馬上舉起「離火劍」,遙指向抱著雙劍逃出教習場的燕橫。

錫昭屏同時也看見燕橫逃走。他本正在場中打得性起,一記鞭拳又把一名青城弟子的肩膊擊碎,接著就看見人群之外,燕橫那奔跑的背影。

錫昭屏回頭朝葉副掌門大叫:「這小子我早看上了!讓我一個人去追他!」

葉辰淵點頭,垂下了劍。

錫昭屏大喜,馬上拔起腳步,掄著那條岩石般堅實的右臂,在戰場中打開一條通路脫出,繼而飛奔朝著燕橫逃走的方向追過去。

宋貞已經被江雲瀾的快劍刺傷了四處,雖不致命,但體力漸漸隨著鮮血流失。他往旁瞥了一眼。師兄陳洪力的身軀早已俯伏在地。

宋貞什麼都不能再多想。因為江雲瀾那柄長劍又來了。

原來十二個還能戰鬥的青城「道傳弟子」,轉眼隻剩八個。張鵬左目變成一個血洞。他一隻手捂著受傷的眼,另一隻手仍揮著長劍頑抗。

雖然他知道,已經再挺不了多久。

站在場邊的初級「山門弟子」,有大半已經被這血腥景象嚇得逃走。

至於那些不敢主動加入戰團的青城「研修弟子」,其中有幾個在看見掌門被擊敗後,腦袋早已一片空白;其餘的純是因為害怕而卻步。他們羞愧得不敢再看場上的殺戮。

惟有侯英誌一人,仍然清醒地看著場裏翻飛的鮮血與鋼鐵。

宋梨看見俞思豪和丁兆山那慘烈的死狀,早就已經嚇得失神昏迷。

侯英誌抱著宋梨嬌弱的身軀,依舊冷靜無言。他看著青城派同門,一個接一個在黑袍武者的招術下被屠殺。

◇◇◇◇

燕橫滿臉是恩師的鮮血,發髻也早散掉,雙手倒提著「雌雄龍虎劍」,狼狽地奔竄上山。

到了一片崖岩上,那兒被樹木三麵圍繞,惟獨朝東一麵甚是開闊,可以清楚俯視下方的青城派「玄門舍」,還有舍堂旁邊的教習場。

燕橫停下來看看。隻見教習場中央的血鬥仍在持續。但穿著青袍的人,站立著的已是越來越少,正被穿黑袍的人重重包圍。

——已經快完結了。

燕橫強忍著抽泣,再次看看手上那雙青城派聖劍。

——師父給我最後的命令,我不可以失敗。

他再次邁步,要往樹林深幽處鑽。這些年來他跟師兄弟們經常翻山奔跑練氣,山上的路徑非常熟悉。隻要走過幾個山徑分岔,他相信武當派那些家夥很難找得到他。

就在此時,後方一陣枝葉彎折的聲音。一條矮壯身影從林間小路衝出,踏著極強勁的步伐,如野豬般撞向燕橫!

燕橫及時往旁閃身,滾地兩圈,才躲過了這撞擊。

他抬頭一看,正是那個把師兄宋德海武功廢掉的錫昭屏。

錫昭屏依舊光著形狀奇特的上半身,那雙臂滿是鱗片似的厚繭,一邊眼睛仍然赤紅未消,活像從深山裏鑽出來的一頭精怪。

「小子,剛才你不是想出場跟我打的嗎?」錫昭屏訕笑。「現在就給你如願!」他說著就擺起「兩儀劫拳」的架式,作勢欲出鞭拳。

燕橫馬上舉劍戒備。他不擅用雙劍,這般一長一短的雙劍更加不懂使運,隻好單用一柄「龍棘」指向錫昭屏,把「虎辟」插在後腰帶裏。

錫昭屏這一下作勢攻擊,不過玩弄燕橫。看見這小子緊張地拿起劍,不免又得意大笑。

「哈哈……臭小子,真好玩!」他眼神凶狠地說:「我就慢慢跟你玩。保證比你那廢物師兄玩得久!」

「你……你們……」燕橫怒然皺著一雙濃眉。「欺人太甚!」

「欺人?」錫昭屏怪叫。「你是說『欺負』你們?你們不是練武的?有臉皮說自己給人欺負嗎?我跟你那個廢物師兄,還有我家副掌門跟你們師父,不都是單打獨鬥?我現在不也是找你單挑?還讓你用兵刃呢。請問有哪兒欺人了?我們沒有給你們青城派認輸的機會嗎?既然不認輸,那就得打!打到其中一方爬不起來為止!武人本來不就該是這樣的嗎?」

燕橫被錫昭屏這麼一番搶白,竟是無從反駁。他說的不錯:武人天天流血流汗練武,不就是為了成為強者嗎?不就是服從強勝弱敗的法則嗎?燕橫想起自己昨天在山下刺傷鬼刀陳,還不是一樣的事情?……

「我們武當派殺傷你的師門長輩,你可以恨我們,可以報仇!」錫昭屏不屑地說:「可是別說什麼『欺人』這廢話!這等沒出息的話,汙了你那位厲害的師父!」

燕橫伸劍指向岩崖下方的教習場:「你們勝了,還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嗎?」

「今天結下了這血仇,你們活著的弟子,總有一天還是要來找我們報複。」錫昭屏傲然說:「武當派向世人宣示天下無敵,這個霸業往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幹。我們沒工夫再理會你們這些蒼蠅,隻好說句對不起了。你們不會白死的。青城派覆滅,是我們武當派無敵傳奇裏的一頁。」

「你瘋了!」

燕橫的怒鳴在山間回蕩。他舉起「龍棘」指向天空。

「我燕橫當天立誓,隻要我一天在世上還有一口氣,也要找你們武當派報這個血仇!」

「有出息。」

說這話的並非錫昭屏。

聲音來自他們頭上。

錫昭屏往上瞧。一棵枝葉濃密的大樹上,有一個人影坐在粗壯的橫枝上方。那人身後正好就是當空的太陽,背著強烈日光,錫昭屏看不清其容貌。

就在錫昭屏這一分神間,燕橫聚全身之勁力,挾帶著那股強烈的悲憤,擎「龍棘」往錫昭屏刺出「星追月」!

這一劍之勁之速,遠遠超乎燕橫平生任何一次擊劍,完全是在極端的情緒狀態中,才偶然催激發動出來。

錫昭屏雖說是被上麵的神秘人分心,而遭燕橫乘勢偷襲,但燕橫跟他武功距離甚遠,按理應該能夠輕鬆應付。可是這「星追月」刺劍之神速,竟遠超錫昭屏估計,他來不及閃躲截擊,隻能運右臂成盾抵擋。

完全是運氣使然,燕橫這一擊其實並無精細瞄準,劍尖所刺處,卻剛好是錫昭屏那屈折的肘彎之間。錫昭屏倉猝成招,這個「臂盾」還沒有完全夾緊,「龍棘」的狹長劍鋒插入錫昭屏臂彎的縫隙間,劍尖刺進了他的下巴半寸!

——在許多突發與偶然配合之下,燕橫竟然一招就傷了這個武功比自己高出多級的敵人。這樣的一劍,假如要他再刺一次,實在不可能。

錫昭屏躋身武當派最精銳的「兵鴉道」弟子,更被挑選入這支四川遠征軍的行列,藝業自不平凡。在這劍尖入頸的極危險關頭,他並無慌亂,右臂彎用盡了力量收緊,把「龍棘」的劍身夾住,令劍尖無法再進半分。

「龍棘」假如再深入錫昭屏下巴少許,傷及氣管或動脈,恐怕真的要命喪當場。

——幾乎就死在這小子手上!

錫昭屏左拳怒然鞭出,猛地擊中燕橫身軀右側,兩根肋骨應聲而裂!

燕橫「龍棘」脫手,身體往旁飛入草木之間,倒下不起。

燕橫呻吟捂著右肋中拳處。幸好錫昭屏右手還要全力夾緊「龍棘」,這左拳完全是閉著氣打出,力道隻有平日四成,否則肋骨必然斷開刺入內髒,已然要了燕橫的小命。

錫昭屏看見倒地的燕橫已無法站起,這才敢再輕輕吸了口氣。他右臂仍然挾著「龍棘」,不敢大力亂動,隻是頭頸很慢地後移,逐分逐分地把下巴拔離劍尖。直至完全脫離了,他才鬆開右臂,讓「龍棘」啷當墮地。

錫昭屏捂著血流如注的下巴,稍用力呼吸了幾次,確定沒有傷到氣管,這才憤怒地往上仰視那樹上的不速之客。

「是什麼人?」

燕橫雖然受傷,也忍著劇痛朝上看。他也想知道,武當派上來挑戰的同時,何以又有其他人躲在青城山。

——難道……還有什麼陰謀?……

那樹木橫枝離地有十多尺,但那人直接就跳了下來,猛然著落在地上,揚起一陣沙塵與草葉。

是個看來二十四、五年紀的男人,身材比起錫昭屏高不了許多,但卻同樣壯碩,尤其上半身甚發達,全身看來有如個倒三角。肩背異常寬橫,特別兩塊肩頭肌肉,露出無袖的獸皮背心外,壯健得有如打磨過的堅岩。兩邊肩臂皆有刺青,右肩上紋著一個大大的太陽圖案,有如一圈包圍著火焰的圓輪,中間成螺旋符號;左邊則是紅色的一朵鮮豔怒放的瑰麗奇花,那花下滿帶棘刺的枝條,圍繞著整條上臂。

男人一頭幹硬的長發披散肩背上,編成許多條細辮,上麵穿了些灰銀或銅色的金屬珠子。甲字臉甚是精悍,嘴巴上下圍著一圈胡須。不管頭發、胡子、眉毛都像被染成深棕,一身皮膚曬得黝黑,胸口還掛著大串造型古怪的項鏈,乍看有如異邦蠻人。

他背後背著一把柄部甚長的雙手倭刀,木鞘與柄上纏繩皆為黑色,形貌甚凶悍,似是戰場之物;腰帶上則左右各掛一柄兵刃,左腰是中土的雁翎腰刀,右側是把柄頭形狀如長頸鳥首、隻有兩尺來長的異國短刃;右大腿附著一個刀鞘,上麵是柄看來是狩獵用的工具小刀。

男人手裏還握著一件長物:一條比他身體還要高的粗大木船槳,似已久曆風霜,木色深沉。槳身上有四道用刀子刻下的橫紋,從上而下平行排列。

四川雖然格外多邊陲蠻族,但像如此打扮的,燕橫也沒見過。而這男人五官輪廓雖深刻,但再看又似乎不像外族人。在這深山中,卻隨身帶著一條船槳,這尤其令人奇怪。

燕橫咬牙忍痛,再看看錫昭屏。錫昭屏瞧著這奇怪男人時,顯得神情訝異,似乎確是不認識他。

錫昭屏迅速撕下一段腰帶,圍繞頸項下巴兩圈紮好,暫時止住了血,這才指著男人問:「你是誰?躲在這兒幹嘛?」

「這兒又不是武當山。」男人說的官話帶有特別口音,但還是不能肯定他是否中土人。「你也不是住在這兒。你來得,我就來不得?」

錫昭屏心中一懍。

——這家夥知道我是武當派的。但這人也決計不是青城派的武者。

「你是來助拳的?是青城派的朋友?」

男人搖搖頭。他指向下方的教習場。「剛才我在這裏,才第一次看見青城派的武功。看得很清楚。」

錫昭屏疑惑著,再打量眼前這神秘的男人。他看見船槳上那四道刻痕。

錫昭屏恍然大悟。

「是你!」他怪叫。「你就是那家夥!你是追蹤我們到來的?」

「幸好我趕得及。」男人說。「否則就錯過剛才那麼精采的決鬥了。」

「你這藏頭露尾的鼠輩,今天教我撞上真是太好了。」錫昭屏再次擺起架式。「怎麼樣?連名字也不敢說?我武當錫昭屏,不殺無名之輩!」

男人拴著船槳,傲然挺立。

「南海虎尊派,荊裂。」

錫昭屏聽見有點意外。他確實聽過這門派的名字。

五年前,武當派展開稱霸武林的計劃,首先就選了往東南遠征浙、閩等地。尤其是福建,因當地民間武風鼎盛,卻沒有真正具曆史根基的名門大派,正好適合武當派初試實力。

那時候錫昭屏還年輕,正在武當山上接受特訓,未有資格隨同修行;但他後來聽說,那支由另一位副掌門師星昊帶領的武當遠征軍,深入了福建一省,直抵至東南海岸,沿途掃蕩了當地許多個小門派。這個「南海虎尊派」,就在福建泉州的海邊,正是當年被武當挑戰的其中一個小門派,早已遭那支遠征軍滅絕了。

錫昭屏瞧著這個自稱叫荊裂的男人,半信半疑。

「不錯。」荊裂似已知道錫昭屏心中所想。「我就是虎尊派殘存的最後一個弟子。」

錫昭屏聽見很是訝異。他回想,以前曾經聽前輩說起遠征福建的舊事,從未聽聞他們遇上什麼特別高強的對手,遠征軍所過之處,簡直有如摧枯拉朽。這個「南海虎尊派」更是說過一、兩次就沒有人再提起,要不是名字比較特別,錫昭屏也不會記得……

——但此人跟蹤武當派到來,還有船槳上那四道刻痕,俱是事實……

錫昭屏戒備的同時,凝神傾聽四周是否埋伏了這男人的同伴。

「沒有了。」荊裂再次看出錫昭屏心中所想。「就隻我一個。你以為喜歡單挑的,就隻有你們武當派嗎?」

「假如是來報仇的,那就難說得很。」錫昭屏兩隻碩大的拳頭,捏得關節發響。「那我們還等什麼?」

「我想先讓那邊的青城派小弟弟緩一口氣。」荊裂笑著,瞧向仍躺在地上的燕橫。「我想給他看清楚。」

燕橫這時忍著劇痛,已經坐起了半身,用一邊左手支撐著。他突然咳嗽一聲,肋骨裂處痛得他幾乎流淚。他摸摸嘴巴,發現咳出血來。原來除了肋骨裂了,還受了內傷,怪不得一口氣完全提不上來。

他摸一摸後腰,「虎辟」短劍還插在腰帶上;再四處看看,見到「龍棘」正落在錫昭屏腳邊。以燕橫此刻的狀態,已決計無力過去把劍搶回來,空自焦急如焚。

剛才他腦袋仍然一片迷糊,荊裂跟錫昭屏的對話,他有聽一句沒聽一句,隻能大概肯定,兩人絕對不是盟友。

「小兄弟,清醒了嗎?」荊裂豪笑。「那麼好好看著吧!看看武當派,不是什麼狗屁天下無敵!」

錫昭屏早就不耐煩,隻想快點解決這兩個家夥,回去好好醫治下巴的傷。此刻一聽荊裂出言侮辱武當派,更不再等待,聳起那異形的右肩,踏著大步,就像顆炮彈般撞向荊裂。

荊裂不閃不躲,就地退半步紮一個大馬步,雙手握著那根巨大船槳,一聲叱喝,就迎錫昭屏的肩頭橫揮過去!

錫昭屏這個右肩頭經曆了十多年苦練,對這「肩靠」的硬功具有絕對自信,心想這一撞定然要把那船槳撞斷,看看餘力還能夠撞碎這男人多少根骨頭?

怎料雙方激碰之下,那船槳竟是出乎意外地堅實,錫昭屏感覺就如撞上一根鐵棍,被反震開去退後了三步,站定之後,還感到胸膛內一陣氣血激蕩!

——本來以錫昭屏的硬功修為,絕對經受得起這一槳;但他之前對這船槳的硬度和力度都太過低估,還想留餘力再撞向荊裂的身體,反而令自己在交擊的刹那運勁鬆散,被這一槳的勁力打進了身體。

錫昭屏對這根木槳的堅硬程度固然感意外,但更教他驚訝的,是這個荊裂的怪力。

——不普通的家夥!

一擊占優,荊裂隨即上前追擊。

錫昭屏畢竟是武當派年輕一輩中的精英,否則這次挑戰青城派,就不會用他擔當先鋒,而且一舉把青城派的高徒宋德海廢掉。他一次吐息,就壓住了體內亂湧的血氣,左手鞭拳挾著裂帛似的破風聲,掃擊荊裂太陽穴!

荊裂卻不閃反進,衝入更近距離。

這大膽之舉其實計算精明:要知錫昭屏這種鞭拳,全靠長橋手發揮離心力,勁道都貫在前端的拳頭,搶入內圍反而最是安全。

錫昭屏當然明白自己拳術的弱點,早有補救之法。他這記鞭拳,原本手臂完全伸直揮掃而出,但此際中途變招,手肘屈曲,拳腕向內,變成用拳麵勾擊荊裂頭顱!

荊裂卻又有如預早料到這個變招。他右手屈曲,突出肘骨,手臂像鳥翼揚起,肘尖準確迎向錫昭屏轟來那拳頭的尾指!

肘骨乃人身最堅硬尖銳的部位之一。任錫昭屏雙手經過多少硬功鍛煉,但一根最弱的尾指,還是不可能與一整隻如斧頭般砍來的手肘對抗,登時就給撞斷了指骨!

錫昭屏一身過硬功夫,從來沒有吃過這樣迎頭直擊的大虧,馬上慌亂退卻。

「以硬破硬,痛快!」荊裂在這迅疾的比拚中,還有閑情這樣大呼。「小兄弟,看見了沒有?」似乎他非常享受給人欣賞自己的勇姿。

燕橫確是看見了。雖然他不知道,這個衣飾古怪的男人是友是敵,但青城派遭武當派如此趕盡殺絕了半天,現在終於看見有人令武當派吃苦,燕橫心中不禁一股興奮的血氣上湧。

荊裂口中呼叫,腿下卻未停滯,仍然追向錫昭屏。他拋去那根船槳,右手拔出雁翎腰刀,朝錫昭屏拔步連環快斬。

錫昭屏奮力用右臂擋刀。他這雙手臂,不但經過武當硬功鍛煉,亦長年用物移教秘製的藥酒浸泡,各關節才生出這麼多怪異骨瘤,前臂和手掌皮膚也滿布硬甲似的鱗繭,刀劍不侵。

荊裂的刀招快而密,每一擊都是斬向錫昭屏前臂。刀刃雖割不入那層厚繭,但荊裂刀招極是剛猛,每一斬的力勁皆透入錫昭屏臂骨,錫昭屏雙臂感到久違的痛楚。

錫昭屏心想,再這樣硬擋下去,不知雙臂還能捱得多久,於是反守為攻,伸出一隻右爪,仗著指掌的硬功,欲徒手搶奪那柄雁翎刀。

荊裂似乎想都不想,就把刀子塞進錫昭屏的手掌。

「送給你又如何?」荊裂笑著怪叫。

錫昭屏輕易就抓住了刀刃,反倒感到愕然。

荊裂放開了刀柄。他乘著錫昭屏一愕的空隙欺前,步踏三角,左手無聲拔出右腰那柄鳥首狀的異國短刀。

樹葉形的狹長彎刃,斬入了錫昭屏右腿內側。

驚怒交加的錫昭屏掄起雙臂胡亂反擊。但荊裂早已放開那柄短刀,遠遠退後一步。

短刀仍留在錫昭屏大腿上。他蹣跚踏步,垂頭看著受傷處。半條黑布褲子已經染濕。

「最好不要拔它出來。」荊裂說。「你還可以多活一會兒。」

人身之中,大腿動脈最是粗壯,一旦破裂又不及時止血,幾個呼吸之間就能令人昏迷,繼而失血死亡。

錫昭屏臉白如紙,怒瞪著荊裂。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荊裂緩緩解下斜背在身後那柄長倭刀。「我的功力修為,跟你其實相差無幾。你在惱恨,為甚麼會敗得這麼慘?而且交手每一著都輸了給我。」

錫昭屏的身體已經搖搖欲墜。他右手此刻才放開,搶來那柄雁翎刀落在地上。

燕橫見兩人早已離開原先位置,勉力撐起身子,朝著「龍棘」所在處爬行。

「原因很簡單。」荊裂繼續說。「我與敵人生死相搏的經驗次數,是你的數十倍以上。」他指一指自己腦袋。「我勝你,是因為這裏。」又指一指自己的心胸。「跟這裏。」

他把長柄倭刀慢慢從刀鞘拔出,淬厲的刀光凶氣逼人。

燕橫每爬一步,受傷處就像又給擂了一記。

但他眼中,隻有恩師交托的聖物。

荊裂直視錫昭屏恐懼的眼睛。他拋去刀鞘,雙手握柄,倭刀拉到腦後,作出全力橫砍的預備架式。

「你,錫昭屏。死在我荊裂手上的武當派第五人。」

荊裂眼睛半閉。他腦海中,驀然出現一種聲音。

——濤音。

燕橫終於抓住「龍棘」的劍柄。因為勉強用力爬行,他又再咳嗽,「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抱著「龍棘」昏迷了。

沒能看見最後那道有如颶風怒濤橫卷而過的刀芒。

但昏倒之前,他還是聽得見隨同那一刀發出的怒吼。

「武當派,吃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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