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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詩》第27章
武道狂之詩第四章華山論劍

“氣劍一如“。

這面高掛在“紫氣東來堂“正面橫樑上的金漆牌匾,每一個字都相當於人身及腰的高度,遠比青城劍派“歸元堂“那塊已被焚毀的“巴蜀無雙“牌匾更要巨大。

——當然。天下論劍,以華山為尊。

華山派的總本部,乃是位於華山西峰東坡之下的“鎮嶽宮“。此宮正殿之前,有一座水色蒼翠的玉井,自唐代開始已有各種神妙傳說,並建了一座“玉井樓“,本為遊人和修道者的名勝。後來華山派選了這片福地,在樓後建成宮殿,作為修練的總壇,已然禁絕閒雜外人。

華山派道人,既修全真內丹的道術,也練武道劍法。“鎮嶽宮“裡最雄偉的建築,自然是正面的大殿“華廟“,內裡供奉“西嶽大帝“的神像,氣勢非凡,足堪與武當派“遇真宮“的“真仙殿“相比。

可是要數華山武道的總壇,則是位於宮殿東首的“紫氣東來堂“,為華山劍派領導層主理事務之重地,亦是華山最精銳的“道傳弟子“修習劍術的道場。

與青城派“歸元堂“一樣,“紫氣東來堂“其中一面牆壁,也排列懸掛著許多木製的名牌,正是門派領袖和高級弟子的列名,其數量卻比青城派多了一倍以上——華山派人才鼎盛,本代能登堂入室成為“道傳弟子“的,至今共有四十四人之眾。

四十四人的名牌裡,排在最頂的十個,格外明顯地跟下面三十四個隔了開來。此十名年資和修為最高的弟子,合稱“華山十威儀“,已具有代教師範的資格,是未來華山派的接班棟樑。

此刻“紫氣東來堂“內,身為“十威儀“之一的楊泰嵐,在那鋪成了八卦圖案的石地板上,不安地踱來踱去。

跟全體華山弟子一樣,楊泰嵐腰間已經佩了劍。

從“見性館“逃出的三個小道士,早就奔回來“鎮嶽宮“報信。此刻從這“紫氣東來堂“的正門外,一直延伸到“鎮嶽宮“的大門,每隔不足十步就有帶劍的華山弟子守備著。氣氛之凝重,乃華山派三百年來所未有。

一身道袍的楊泰嵐年紀未足四十,身高手長,步履敏捷。以武藝論,他絕對是當代弟子頭五位以內,但常常敗在性情太過急躁。

“你就別走來走去啦。“同是“十威儀“之一的張泰朗皺著眉說。他只是安坐在椅子,把長劍橫放膝腿上,未有顯得太過憂慮。在他左旁,“十威儀“的首席、當今華山派大弟子司馬泰元,就更在座上閉目,雙手交結成印放在丹田處,似正在入定。

“武當派的事情,看來是真的…“楊泰嵐沒再踱步,卻還是雙手交互捏著指節。

“可是…“另一邊較年輕的“十威儀“之一宋泰猷說:“不久前才聽聞他們上青城和峨嵋的事。怎麼這麼快又來了這裡?“

宋泰猷這話,引起堂內各弟子交頭接耳。

大師兄司馬泰元沒有睜眼,卻開口說:“事情是怎麼樣的,不一會兒後就分曉了。你們急什麼呢?“

他的聲音並不特別響亮,卻令眾師弟都安靜了下來。司馬泰元不論那穩重的臉容和低沉雄渾的語聲,都隱隱透著華山下一代領袖的風範。

“我們是華山派。“司馬泰元又說。“沒有應付不了的敵人。可是別亂了心。心乃氣之舵,氣為劍之韁。心亂,劍就亂了。“

這本是華山劍道的最基本。眾師弟聽了,都有些慚愧。

這時幾個人從後室進入大堂。司馬泰元等弟子馬上起立,肅然行禮。

進來的,自然是牆上的名牌比“華山十威儀“排得更高的人。

首先出現是四位“宗字輩“師叔:黃宗玄、趙宗琛及成宗智、成宗信兄弟,為當今華山“四煉師“。“煉師“名號僅次於掌門,原本是道教的稱呼,在華山劍派裡則相當於師範護法——地位和武當派的副掌門相若。

再來是兩位華山派碩果僅存的“祥字輩“長老,金祥仁和李祥生。兩人俱已七十多歲,劍技武功早就大不如前,但論輩份是當代眾弟子的太師叔,自然德高望重。

兩人跟下面的徒子徒孫一樣,手裡提著長劍。既有外敵來犯,他們一樣要加入對抗——一天是華山劍士,直至嚥氣那一刻都還是。

最後一個進入大堂的,自然就是當今華山劍派掌門劉宗悟。

劉宗悟那堂堂身軀,穿著一襲深紫色法衣道袍,頭戴方巾,五綹長須甚是瀟灑,儀表不凡。可是鼻樑處卻有一道橫過的刃口傷疤,又比尋常一個煉丹修法的道長,多了一份強悍如鷹狼的氣勢。

劉宗悟道號“應物子“,武林中外號“九現神劍“,上任華山掌門霄宇真人①的嫡傳大弟子,身份地位和武功傳承,正統得不能再正統。

『注①:華山派裡只有掌門人在過世後,才獲得追封“真人“稱號。』

劉宗悟身旁尚有一名年輕道士,雙手捧著華山掌門專用佩劍“羽客劍“,緊緊跟隨。那長劍的鏤銀護手與柄首,造形呈翔鶴形狀,柄部木色深黑,乃是年代久遠的不凡之物。

劉宗悟走到“紫氣東來堂“的正座交椅前,先等兩位師叔就座了,自己才坐下來。他的四名“煉師“師弟亦逐一排次坐下。堂內“十威儀“及其他“道傳弟子“則仍然站著。

劉宗悟的樣子顯得一臉不耐煩,催促弟子快點報告。

“禀眾師長。“張泰朗俯首說:“弟子已經再三問明了回報的師弟…對方,確是只有一人。“

“是武當?“旁邊的師叔黃宗玄焦急問。

“這個…沒有肯定。對方並未報上名號。“

“一個人?“劉宗悟帶點憤怒地說。“只為了一個人,就讓全華山弟子要這樣史無前例的戒備?“

“可是,掌門…“楊泰嵐上前說:“陳泰奎已經死了啊。“

劉宗悟這才作出一個“也對啊“的表情。

他的師弟趙宗琛在旁邊微微嘆息搖頭,心想:這個師兄,武功確是高得沒話說,可修道養性方面卻差了,處事不分輕重,當年師父選立這個掌門,也許是選錯了…

“那麼人呢?“劉宗悟威嚴地喝問。

“好像正在上山來…“張泰朗報告說。

就在這時,“紫氣東來堂“那已開啟的大門奔進來一人。

是山下“見性館“負責監館的駱泰奇。他魁梧的身軀已被汗濕透,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堂內所有人瞪著眼在註視他。可是駱泰奇氣喘吁籲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也不必說了。

他帶上山來的人,隨即出現。

那白袍飄飄的身影,不徐不疾地一步步走到那地面八卦圖中央。背後仍然斜帶著那柄“卍“字護手的彎劍——華山派開山立道三百餘年來,未經批准而帶兵刃上山的,他是第一人。

他身後跟著王士心等那十四、五名年輕人,一個個都臉色惶恐,慌張地左右看著大堂裡佩著真劍的眾華山高手。他們即使沒甚武功,也清楚感覺得到堂內那股騰騰的殺氣。

這些本來都是想投拜在華山派門牆下的年輕人,許多年來的夢想,就是能夠踏足這座“紫氣東來堂“,如今卻驀然成真。

——但想不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原本守在“紫氣東來堂“門外的幾名華山弟子,也都隨著進入,在這些來客後面戒備著。正門之外也塞滿了守備“鎮嶽宮“的過百弟子。他們一個個都緊張地手握腰間劍柄。等的只是一聲命令。

白袍男人身在強敵環繞的殺陣當中,臉容卻是泰然自若,彷彿不過是進來道宮觀賞的遊客。他抬頭略瞧一瞧那“氣劍一如“的牌匾,然後直視正座上的劉宗悟。

華山眾人看見他胸口的太極圖標記,更無疑問。

黃宗玄打量此人臉容。看來似甚年輕,像是二十後半的年紀,卻有一份年輕人所無的閒適氣度,真實年齡必然較樣貌年長,但猜想亦不過三十出頭,比這兒許多華山派“道傳弟子“都還要小。

武林中人盡皆知:武當派自張三豐祖師以後,全派上下只有一人有資格穿全身純白色的道袍,象徵了“無極“的境界。

再加上這樣的年齡,更證實了這男人的身份。

“武當派掌門姚蓮舟,今天上華山來,與諸君論劍證道。“

他說時未有拱手行禮,連略略低頭也沒有,臉容平靜,似只是輕鬆平常的談話。

——但在場每個人都知道,這句“論劍證道“是什麼意思。

華山眾劍士打量著姚蓮舟,又看看他身後那幫小伙子。他們確實沒有人帶著兵器,看衣飾和表情判斷也不似是武當弟子,實在不明白他們跟著來作甚。眾劍士也不理會,目光又都投在姚蓮舟一人身上。

有外派之人,竟敢孤身一個上來華山派的總本宮挑戰——而且竟然真的能夠走進這裡來——實是華山門人平生沒有想像過的事情。而這個人,正是近年武名大盛、野心勃勃的武當派裡,那絕對的第一人。華山眾弟子看著姚蓮舟,有點兒虛幻不實的感覺。

只有劉宗悟,全未被“武當掌門“這四個字搖動,只是冷笑。

“論劍?嘿嘿,入我山門來,殺我弟子,卻連挑戰狀也沒有先送來一封。武當掌門,連最簡單的武林規矩也不曉得,就像條喜歡亂咬人的野狗,真是貽笑大方。“

殺陳泰奎的理由,姚蓮舟先前已在“見性館“向駱泰奇解釋過,現在他懶得再重複一次。

“無聊的規矩,不會令人變強,也就沒有必要。“姚蓮舟淡淡的說。

黃宗玄大皺眉頭:華山和武當兩派,畢竟是名滿天下的大門派,兩個掌門如此對話,成何體統?劉宗悟的說話,更無半點得道高人的風範。

他於是代掌門師兄發言:“姚掌門,貴派雖已還俗,但與我華山派皆是出於全真道,可謂淵源極深,何必傷這和氣?姚掌門殺傷我派弟子,是否有何誤會?如能說個明白,可免卻兩派的無謂紛爭。“

黃宗玄這話,擺明是要給姚蓮舟一個下台階。眾華山弟子聽了,心中不忿,但黃師叔為“四煉師“之首,說話分量甚重,他們也不敢異議。

“沒有誤會。“姚蓮舟卻毫不領情。“他要殺我,我就殺他。練劍的人,本來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

此語一出,“紫氣東來堂“內群情洶湧。黃宗玄臉色更是難看。

“好一句『他要殺我,我就殺他。』“劉宗悟大笑,目光盛怒。“你也好大膽,孤身一人上來我『鎮嶽宮』!有沒有想過,我此刻一聲令下,數百個弟子拔劍相向,你必死無疑?“

“當然有想過。可是死不死得了,試過才知道。“姚蓮舟明亮的雙目,如結寒霜。“你們華山派要是喜歡這樣,也不妨。“

姚蓮舟最令人不安的地方就在此:相貌身姿明明是如此俊秀優雅,但是又能隨時讓人覺得,好像一柄沒有鞘的劍。

他環視“紫氣東來堂“眾人,又徐徐說:“我走了很遠路才到這兒來的,不是為了聽這些無聊的話。我說要『論劍證道』,證的是我自己的道。“他指一指身後王士心等年輕人。“所以才帶著這些人來見證。“

全場靜默。

“你的道?“劉宗悟切齒。

“『拳出少林,劍歸華山』,這句話自今天開始要改一改了。“

“煉師“之一的成宗智冷笑:“是想改作『劍歸武當』嗎?“

“錯。“姚蓮舟搖搖頭。“拳和劍,此後皆尊武當。不過我先來找你們華山派而已。“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頭上。

“我要證的,是武當派天下無敵之道。“

“掌門師尊。“一人馬上從華山弟子之間步出。正是“十威儀“首席大弟子司馬泰元。“請容許我與姚掌門『論劍』。“

剛才司馬泰元坐著時,還看不出他身材,如今站著,顯出比眾師弟都高出一個頭以上,而且胸肩廣闊,腰如壯熊,雙掌寬大得像扇子。他手裡提的劍,也比其他人的標準華山佩劍長了一大截,連柄全長四尺七寸,而且只看那劍鞘,就知道劍刃亦格外寬闊。

是年四十二歲的司馬泰元,已經由掌門劉宗悟親授超過十五年,武功冠絕同儕,是華山弟子每年“大校劍“②的長勝將軍。更難得是學道亦有成,性情處事比其師父還要穩重得多,早被認定將在十年之內接任掌門之位。

『注②:華山派每年四季皆舉辦“校劍“比試,考核弟子的實力和進度。其中以“夏校“規模最大,又稱“大校劍“。』

華山眾領袖早已聽聞,劍名甚盛的青城派掌門何自聖,敗亡於武當副掌門葉辰淵劍上一事;眼前的是武當掌門本人,更不可以輕慢對待。派一個次一級的弟子出場,不過是無謂的犧牲,不如一開始就派最強的。

劉宗悟和四個師弟互看一眼,又回頭用眼神向兩名師叔請示。分坐在他身旁的老劍士金祥仁和李祥生,到現在都未說過話,此刻第一次點頭示意。

“泰元,就讓姚掌門見識見識,何以武林中人會說『劍歸華山』吧!“劉宗悟揮手下令。

司馬泰元點頭踏出場中,先向掌門師父、兩位太師叔及四位師叔躬身行禮,才面向姚蓮舟。

司馬泰元雖比姚蓮舟還要年長,但輩份地位卻有差距。但見他直視姚蓮舟,臉容無一絲激動或緊張,並未被“武當掌門“這名號壓倒,確有修道者抱元守一、無畏無怖的風範。眾師弟見了,心中暗自喝采。

華山派是全真道,屬內丹派,不尚符籙,也不靠外物丹藥,而以人身為爐鼎,煉體內的精、氣、神,超脫生死。這內丹功法,與武功的“意“互相結合,開創出獨步天下的華山劍道。

姚蓮舟打量著司馬泰元那魁梧的身材;那柄常人要用雙手才使得動的大劍;那股不凡的氣度…

從踏足華山開始,直至現在,姚蓮舟第一次微笑。

——那笑容,跟荊裂經常露出的,非常相似。

司馬泰元緩緩拔劍,逐一露出了寬闊劍身上鑲嵌的七星寒點。劍拔出後,他輕輕把劍鞘往旁一拋。師弟張泰朗一把接著。

縮在一角的駱泰奇,是堂裡唯一見過姚蓮舟出手的華山弟子,可是亦未見過他出劍——剛才目睹姚蓮舟以“太極拳“瞬間擊殺陳泰奎,他猶有餘悸。

——他這次…還是要徒手嗎?…

駱泰奇惶恐地瞧著姚蓮舟,只見姚蓮舟似乎真的在考慮。然後真的伸出了左手來。

但並不是向著司馬泰元。而是後面王士心那些人。

“你們好好看著。“姚蓮舟沒有回頭地說:“今天在這裡看見的事情,你們將來要告訴所有認識的人。還有你們的子孫。“

王士心用力地點頭。

——世上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親眼見證歷史的幸運。

然後,姚蓮舟拔劍。

他背後那柄“卍“字護手的環首彎劍,劍柄斜斜在左肩上突出。司馬泰元早就留意,一直在猜想姚蓮舟是否左撇子?

可是姚蓮舟伸出的是右手。

他的右臂向左伸,從自己的臉前橫過,把住了左肩上方的劍柄。

——反手拔劍嗎?

司馬泰元已舉起劍,防範對方自肩上拔劍並即時斬擊。

但姚蓮舟沒有立時拔劍。他的右手把劍柄從左上方往自己身體左下方撥,越過了收縮的左肩。劍鞘瞬間上下倒轉,劍柄變成在左腰間。

——這怪異的動作,迅疾而流暢,充分顯示他身體的筋骨關節是何等柔軟。

姚蓮舟左腰處,寒光大盛。

出鞘。

司馬泰元一直防範對方的劍路,是從左肩膊自上而下砍來。但姚蓮舟這一奇技,令劍路頓變自中下路而來。司馬泰元急變架式。

姚蓮舟拔劍卻奇速。

劍光剎那間從下向上反撩,及至司馬泰元面門。

司馬泰元架劍同時,頭臉也向自己的左後方側閃——

金屬互擊的鳴響。

幾絲斷開的眉毛,在激蕩的劍風中飄飛。

——若非加上側頭閃躲的動作,司馬泰元已經失去一隻右眼。

姚蓮舟的彎劍在這一擊完成後,繼續揮到了右身側。旁觀的華山眾高手這才看見:姚蓮舟的右手並非握在劍柄上,而是僅以食、中二指扣著柄首上的鐵環!

——他以兩指之力,就把整柄劍從鞘裡抽出,並且盡用那慣性加速之力,發出這快絕的拔劍斬擊!

司馬泰元的右眉,險險被對方劍尖刮過,削去了一片,皮肉卻並未受傷,全憑那過人的反應。雖然差點兒就瞎了一目,他心神一點沒有動搖,呼吸也無一絲紊亂。

——這最重要。以氣息帶動劍招,為華山武道之根本。

他下腹一緊。氣勁貫徹的徵兆。

那四尺余長的大劍,從招架迅疾變成前刺,直取姚蓮舟面門。此乃“元亨劍法“的“遊龍擊浪“——和陳泰奎使的是同一招術,但速度和劍勁卻遠遠凌駕師弟,兼且是用這麼一柄巨大長劍使出,空氣裡帶著撕裂之聲!

姚蓮舟的臉,卻在那劍尖前消失了。

姚蓮舟早就計算司馬泰元的反擊劍路,右腿向右斜前一邁步,身體迅速矮下去,頭頂比司馬泰元的腰帶還要低,兩腿張開幾乎成一直線,身體如箭搶到了司馬泰元的左身側,正是“武當行劍“的詭異蛇步。

同時姚蓮舟右腕一抖,那柄彎劍以穿在柄首鐵環的兩指為軸翻轉,緊接五指一抓,變成了反手握劍,自外向內以劍刃反削向司馬泰元的左腰腹!

這反手斬劍之法,又是違反一般劍理的怪招,極難防備。但司馬泰元目明心清,捕捉到這劍斬來的角度。正常的招架或後退都已來不及了,他藉著那“遊龍擊浪“前刺之勢,身體如陀螺般側轉半圈。彎劍的鋒刃,僅劃破了他腰間衣袍。

司馬泰元並非單純閃避。他乘這轉身之勢,變成反搶到了姚蓮舟身後,長劍劃個半圓,一記“黑蛇弄風“,垂直從下而上,反撩姚蓮舟的背項!

這一招足見司馬泰元實是一流高手:姚蓮舟此刻身姿低矮,一般的武者看見,不假思索就會居高臨下,從上路斬劈下去;但司馬泰元則計算,對方如此低伏之後,接著必然要拔起身恢復站姿,起立之時也自然會用劍架在上方拱護;司馬泰元用這下而上的撩劍,對手反而料想不到,再要把劍降下擋架,已是太遲。

——真正的高手出招有如下棋,已把對手接著的舉動都計算在內。

眼見姚蓮舟只要身體升起,就會把自己送上這招“黑蛇弄風“的刃口。

姚蓮舟卻沒升起來,反而降得更低。

他的身體跌地,整個人俯倒下去——但其實在跌到離地極近時,他僅僅用左掌在胸口前撐住了地面。司馬泰元本來已經甚低的撩劍,竟是從他上方掠過。

姚蓮舟就用這一隻左掌之力,支撐全身貼地旋轉。那反手劍鋒,乘著旋轉的力道再次斬出,劍刃離地只有幾寸,循著華山眾人前所未見的角度路線,如割草般橫砍向司馬泰元的左足踝!

司馬泰元龐大的身軀,卻出人意表地靈巧。“黑蛇弄風“的招式已使老了,本無法這麼快走馬步閃躲,但他硬生生雙足發力,平地躍起,足底僅僅閃過了那劍斬!

姚蓮舟身子旋轉還未停,他左掌按著石地板發力,身體頭下腳上的升起,左腿帶旋身之力猛蹬出去,司馬泰元人在半空已再無法躲開,這一腿狠狠踹在他左肋間,把整個人踢得倒飛開去!

司馬泰元背項著地,打了兩個滾才跪定下來。他長長吐了一口氣息,看來並無大礙——華山派氣功了得,姚蓮舟這一腳他還硬受得了。

可是他一跪定才覺有異,左足底竟滲來一陣涼意。一看之下,原來剛才姚蓮舟的反手劍,削破了他的鞋底和襪子,此刻赤足貼在冰涼的石地上。

姚蓮舟也已站起身子,右手迅速改變成正手握劍,斜垂向下,並沒有擺什麼架式。

眾人這才看清姚蓮舟佩劍的形貌:原來那狹長而微彎的劍身,乃是半刀半劍,外彎那一邊如刀般完全開鋒,直至劍尖;內彎卻是厚身的刀背,直至前端六、七寸才開刃,成為與一般直劍無異的雙刃劍尖,可說前段是劍,後段是刀。劉宗悟等細看,才明白姚蓮舟的劍何以砍斬之勢如此猛烈,原來兵刃和招式都融合了長刀。

——華山派眾人自然沒有見過這等奇特的劍形:這柄劍的樣式,是姚蓮舟自己創制,並命武當派內的工匠打造。他雖也把使用這彎劍的秘訣向一些精英弟子傳授,但至今全武當山上只得他一人會用,因此更從未在武林中出現。這獨門兵刃,姚蓮舟只是簡單直接地把它命名為“單背劍“。

司馬泰元雖然輸了一腿,但剛才第一輪接戰,自信反而更增。姚蓮舟劍招固是詭異,速度也極快,但三劍斬擊,結果都只是掠司馬泰元的皮膚而過,證明司馬泰元能夠適應其劍速。

——這一戰,絕對有打勝的機會。

堂內的華山眾“道傳弟子“,一個個看得血脈沸騰。他們皆知道,這一場決鬥一開打,不管結果如何,華山派與武當派的戰爭已經開始了——就算今天成功把姚蓮舟擊殺於“紫氣東來堂“,日後與武當全派上下還是會有無數惡鬥仇殺;但是假如今天,華山派一個次代的弟子,竟能打敗堂堂武當掌門,對於兩派士氣和戰意的影響,將無法估量。

——而現在看來,司馬泰元確有一戰的實力。

司馬泰元當然也知道,自己背負著本派多大的期望。這種壓力卻未絲毫影響他心神。他已完全投入集中在“如何取勝“之上。

他想:剛才連續陷入被動之勢,全因姚蓮舟那突如其來的古怪拔劍斬技,搶去了先機。

把形勢扳回來,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先搶攻。

——更何況,擁有身高劍長優勢的他,本來就應該主攻!

司馬泰元已暗暗把握劍的手掌滑後,變成握在劍柄的最尾端。師父劉宗悟看見,已知弟子要用哪一套劍法,心裡暗地嘉許。

王士心等十幾個旁觀的“見證人“,一個個汗流浹背。他們武功太平庸,像姚蓮舟和司馬泰元這等層級的高手交鋒,數招快疾的來往都在毫忽之間,他們的眼睛自都無從捕捉。

——但那兩柄劍割破空氣透出的冷冽殺意,他們的皮膚遠遠也能感受得到。

王士心努力瞪著雙目,盡量不眨眼。他怕一眨眼,就會錯過一些一生不會再有機會看見的東西。

他雖武藝不濟,但此刻見司馬泰元正漸漸高舉那長劍,也料想到他快要進攻。

連王士心都看得出,姚蓮舟又怎會不知道?但看他的樣子,似乎完全無意跟司馬泰元搶先,表情還好像在說“這次換你攻過來了“一樣。

司馬泰元亦無掩飾的意思。他腹部一收一鼓,猛烈吸氣。

發動。高壯的身軀猛踏奔前。腦袋內發起“借相“,幻想一塊巨岩從華山峭壁崩裂滾落。全身乘著那不真實的可怖氣勢與能量,進攻。

四尺七寸長劍高舉,越過頭頂,伸到背後。

吐氣。

司馬泰元的右手,握住劍柄的最尾端,盡用整把劍的重量和長度,動作如用皮鞭一般,將那長劍自背後猛揮而出,迎頭斬向姚蓮舟!

——這是司馬泰元最得意的其中一套華山劍法“大還劍“。這劍法原來是刀法,而且不是華山派的,乃是先代華山掌門通濟真人,與崆峒派一位名宿交好,以一套華山劍法換來。通濟真人最初學此刀法,不過是想紀念這段友誼,但後來越發體會其威力,將之融合華山派的心法和氣功,成此套“大還劍“。因為攻擊剛猛,用一般的長劍根本無法承受其勁力,故華山派規定用這劍法時,要配以特製的重鐵劍。但司馬泰元的這柄佩劍,比規定的重劍更要厚重,使來當然絕無問題。

司馬泰元這一招“崩岩斬“,身、步、手、意完全協調,加之以他天賦的身材,配合一吞一吐的運氣,那柄又重又長的剛劍,彷彿真的化成軟鞭,挾著裂帛之音破空斬下,確實無負頭頂上“氣劍一如“那四個大字!

姚蓮舟一雙星目,看見這劍迎頭斬來,嘴角微牽。

——這劍,終於有些看頭了。

他身體以詭速倒退兩步,頸、胸、腹又異常柔軟地收縮,那長劍的尖鋒,在他身前僅兩寸垂直掠過。

“崩岩斬“落空,司馬泰元那原本靜如止水的心靈,第一次生起一絲疑惑。

——怎麼會這樣快?…

這是姚蓮舟首次只閃不攻。華山眾弟子看了,心頭暗叫聲好。

——但也僅此一次而已。

司馬泰元沒等這“崩岩斬“使老了,雙足變交叉步,向右轉身大半圈,順著把劍勢橫引,變招成為側身反手橫劈——

但那反手劈劍只到一半,司馬泰元感覺右手肘有股針刺般的寒氣。

他斜眼瞥見,姚蓮舟那支“單背劍“,劍尖果然已直指自己手肘刺來,正好封住這橫劈。司馬泰元如果繼續劈過去,長劍未及敵身,自己的手肘就先送到對方劍尖上。

——姚蓮舟所使的,正是葉辰淵當日對抗何自聖時使出過的“武當形劍“裡“追形截脈“的絕技。

司馬泰元的“大還劍“,每招都去勢甚盡,本來很難半途收招;但他天生臂力過人,硬生生把橫劈收了回來,步勢再變,這次向左轉體,反方向正手橫劈,欲斬姚蓮舟左肩。

姚蓮舟再使“追形截脈“,這次指向的是司馬泰元的右腕脈。司馬泰元被迫再收招,無功而還。

司馬泰元自己深知,這套“大還劍“氣勁和速度皆強橫,唯一弱點是每次發招前的蓄勁動作稍大。姚蓮舟這截擊的招術,正正是其剋星,這套“大還劍“已經完全被破,再使下去也無意義。

他劍路頓變,由大砍大劈,變成利用手腕的彈性以劍尖點打,乃是華山另一套風格大異的劍法“星靈劍“。那點打之法,只用劍刃前尖三寸,輕靈綿密,連環進攻,勁力雖不強,但卻甚難防禦。

可是每次點打,姚蓮舟的“武當形劍“,還是能夠取得最佳角度,準確地截刺向司馬泰元的腕脈或握劍的手指,將那長劍迫開。

司馬泰元心知又不行了,劍勢再變。這次用的是“華山花劍“,夾雜著極多的虛招佯攻,又用上許多錯亂的節奏,試圖令姚蓮舟出錯。

姚蓮舟卻是目光如炬,又似有極準確預感,對那些虛招全然無視。一到司馬泰元發出真正攻擊,“追形截脈“又即發動,這“花劍“同樣被破得體無完膚。

司馬泰元開始焦急了。心也開始亂了。他又連續變換了九種華山劍法:劍路圓轉的“月凝劍法“;走步跳躍為主的“飛鳥穿林劍“;專攻敵人下盤的“封門劍“…每一套風格戰術都截然不同——華山劍術如此豐富多變,難怪自古贏得“劍宗“的稱號。

但是不論他的劍法怎樣變化,在姚蓮舟眼中,都只是化為簡單的路線、角度與時機。然後又是應以一招準確的“截脈“。簡直就像能夠閱讀司馬泰元的心思。

兩人已然交手四、五十招,兩劍沒有一次碰觸,就如隔空面對面舞弄一般。但在華山眾劍士眼中,都看出來了:

華山派首席大弟子,正被玩弄。

司馬泰元漸覺心寒。他以第一身對敵感受到,姚蓮舟的身手和意念反應,正越來越快,司馬泰元許多時候連半招都出不了,只是肩頭一動,姚蓮舟的截擊已經來了。

——他…到底真正有多快?…

——難道…這就是凌駕“毫“、“忽“之上,傳說中的“曜炫之劍“?…

司馬泰元回想起,交手之初劃過自己皮膚那三劍。

——根本不是我閃躲得夠快。是他的劍刻意不用全速!

姚蓮舟還未殺敗司馬泰元的劍,已先擊潰他的意志。

姚蓮舟確是從一開始就刻意減慢劍速,為的是讓司馬泰元把華山劍法一一使出,再一一破解——表面上他只是以截擊先機之法,令司馬泰元每招無功而還,但在場一眾華山高手都已看出,姚蓮舟假如提高速度,司馬泰元的手臂已經中了不知多少劍。

眼見本派大弟子使出十一套最高級的華山劍法,皆被單單一套“武當形劍“輕鬆破盡,在場華山高手無不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此刻姚蓮舟嘴角的笑容消失。

——已經看夠了。

“單背劍“突然就變了。沒再用“武當形劍“,而是以劍身中段的鈍背,交疊上司馬泰元的七星長劍。

司馬泰元吐氣,勉力要把那“單背劍“彈開。但他一吐劍勁,那勁力反被“單背劍“吸收、帶引,本身厚重得多的七星長劍,被一股重力壓住,不由自主就砸在地上,劍刃砍破了石砌八卦圖地板中央的太極,黑白兩色的碎石激飛。

兩柄劍靜止。“單背劍“仍把七星長劍壓制在下面。

姚蓮舟像嘆息般說:“到了最後,也不讓你瞧一瞧『太極劍』,好像不太好吧?“

司馬泰元惶然急發勁力,欲架開壓在上面的“單背劍“,把七星長劍抽回來。

可是發出這挑勁的剎那,司馬泰元卻感覺,力量如入虛空,對方的劍輕如無物。

姚蓮舟的“單背劍“,精微巧妙地引導著司馬泰元的力量,把那上挑之力變成向旁劃弧。“單背劍“尤如粘著那長劍,不丟不頂,帶引它不斷在兩人之間轉圈。

“太極劍“·“化勁“之法!

——習“太極拳“之人,要能夠做到巧妙的“化勁“,必先練成極敏銳準確的“聽勁“功力:透過身體四肢甚至任何部位的接觸,感應敵人運勁的力度與方向,如此方能將之消卸,甚至借用反饋對手,令對方進退不得,越用力則越被操控。拳法的“聽勁“,仗賴身體皮膚的觸感,本來已經甚難;而要將“聽勁“的能力,延伸到刀劍死物之上,更是極度高深困難的武功。在武當派裡,即使連副掌門葉辰淵,其“太極劍“技法也還未到達精純的境地——否則當天挑戰青城派,他的“太極劍“就不會這麼輕易被何自聖的一招“抖鱗“破去,因而陷入苦戰。

而姚蓮舟,完全是另一個境界。

司馬泰元甚焦急,手中劍不斷以各種方式和方向拼命發勁,欲脫離“單背劍“的控制。但每一下吐氣發勁,都仍然被無聲無息地吸收和借力,長劍始終被“單背劍“帶引著,不斷攪動轉圈。

——司馬泰元感覺,手中長劍就如陷入了一池泥漿的漩渦裡。

姚蓮舟運這“太極劍“,雙足未離地半步,腰、胯、腿各關節甚柔軟地圓轉,全身帶動右手的劍招。那轉圈動作並不很快速,連王士心都能夠看得真切,感覺比什麼舞蹈都要優雅。

兩劍粘搭著不停在攪動,漸漸越轉越快,劍圈也越轉越小。

司馬泰元冷汗淋漓。看著劍圈不斷縮小,他全身也感受到一股不斷加強的無形壓力。

他平生未見過“太極劍“。但是劍士的本能清楚告訴他:你已經敗了…

劉宗悟也看出了。

他身後捧著“羽客劍“的小道士,手上只剩下劍鞘。

劍圈迅速往中央收縮。

最後變成“點“。

萬勁齊發之時。

姚蓮舟第一次輕嘶吐氣。

“單背劍“猛絞。司馬泰元的右手齊腕而斷。

那斷掌仍握住長劍,飛到半空中。姚蓮舟回劍運勁猛斬,擊在長劍的劍格護手上,長劍受此蓄勁已久的斬擊,帶同斷手如箭向右上方飛射,轟然穿破了“紫氣東來堂“的瓦頂而去!

司馬泰元抱著湧血的斷腕,悲叫翻滾開去。

姚蓮舟仍保持著那橫斬的姿式。斜指而出的“單背劍“刃身兀自在彈動。那穿破的屋頂,照射下來一道帶著萬千微塵的陽光,投落在姚蓮舟身上,映得那襲白袍發光。

——那姿態美得彷彿不屬塵世。

這形象,永遠烙在王士心的心頭。

已然握“羽客劍“在手的劉宗悟,來不及出手救助愛徒,臉容憤怒得比他的道袍更紫。

他猛一吐氣,五綹長須無風自動,坐著的身體全無預備的先兆,就向前彈射出去!

劉宗悟手中翔鶴形劍柄、刃身泛著淡青光華的“羽客劍“,與人化成一體,挾著狂潮暴浪的“借相“氣勢,直線疾取站在“紫氣東來堂“中央的姚蓮舟!

劍未至,先有一股強烈的氣,激得姚蓮舟的白袍鼓動。

華山劍派最高秘技·“飛仙九勢“。第三勢“破浪勢“。

——在王士心等人,甚至部分華山弟子眼中,劉宗悟的身法,快得一團模糊,猛得如濤奔岸。

“羽客劍“刃鋒,瞬間及至姚蓮舟臉前。

姚蓮舟已迅速把“單背劍“劍尖倒轉向下,左掌按在劍身的鈍背上,在頭頂成一斜角招架之形,兩腿張開馬步沉下,以“武當勢劍“的招式,正面迎接這“破浪勢“!

——當今武林兩大掌門的決戰,就在這不說一句的情形下開打了。

——正如姚蓮舟先前所說,此一戰隨時決定,天下劍派誰屬第一!

兩劍閃電交鋒。

“羽客劍“那強猛的劍刃,與“單背劍“相擊,斜斜向下刮削而過,星火燦然,落到姚蓮舟的身體左旁。

姚蓮舟這招式,是“武當勢劍“裡“以角破直“的秘訣,應付敵人的直劈,雖是用得其法,但面對劉宗悟這等級數的猛擊,其實甚為凶險,只要那斜架劍的角度誤差了一點點,或是臂腕的力量稍欠了一些,隨時連劍帶人被斬開。姚蓮舟這架劍破勢,卻是準確得恰到好處,將劉宗悟的“破浪勢“卸到一邊。

劉宗悟對華山絕學“飛仙九勢“,雖然是信心十足,但也未至於低估對手——大弟子司馬泰元剛才已經用一隻手掌作代價,給師父換來一窺姚蓮舟實力的機會。劉宗悟預先就設想這第一劍“破浪勢“未必傷得了姚蓮舟,早預定了後著。

此刻“羽客劍“一垂落,他立時用左掌扳住握劍的右腕扶助,把劍刃橫向抽回來;同時他腦海裡幻想的浪潮,從前衝變成倒後吞卷回去,劍鋒水平挾這“借相“之勢,抹往姚蓮舟的左大腿。這式抹劍更隱隱帶動四周的空氣倒吸,正是“飛仙九勢“裡緊接“破浪勢“的第四勢·“吞雲勢“!

劉宗悟這兩勢之間,轉接全無停凝的痕跡,恍如一招,顯見其“飛仙九勢“的功力何等精純,無負他“九現神劍“的稱號。“飛仙九勢“的每一劍,勁力都能帶動附近的空氣,勢道勁力之猛烈,完全體現了“氣劍一如“的最高境界!

眼見“羽客劍“橫卷來下路,姚蓮舟卻是不閃不避,原已倒轉的彎劍順勢下刺,使一招“武當勢劍“的“定海針“。

那劍尖垂直刺下,電光石火之間,竟是準確無誤地刺在“羽客劍“的劍脊上,將其抹劍的勁力消去!

——在如此高速的戰鬥中,以劍尖刺中敵人的劍身,堪稱神技。

姚蓮舟竟然使出這麼難度高超的消法,劉宗悟也是愕然。他原本設想,對手必然垂劍下格,自己的“吞雲勢“就可緊接上挑,化為“飛仙九勢“的第八勢“射日勢“,如箭直取咽喉;但“羽客劍“竟被姚蓮舟猛力刺中,劍上的勁道中斷,再也接不上“射日勢“。

劉宗悟畢竟仍是“以氣御劍“的大行家,肚腹一股殘氣吐出,借氣生勁,手中劍再次活起來,改變成從中路刺出,以第七勢“擎電勢“,挾著破空裂帛的銳音,取姚蓮舟的下腹——

這“擎電勢“的直線刺劍卻不知為何,出到一半時就變了弧線,偏離原來的劍路,斜斜刺去了姚蓮舟右側的空虛處。

劉宗悟一看,卻見姚蓮舟的“單背劍“,已然搭在他的“羽客劍“之上。“擎電勢“偏歪,正是劍勁被對方導引所致。

“太極劍“·“引進落空“之技。

一如先前對付司馬泰元,姚蓮舟的彎劍,又再粘著劉宗悟的劍,絞轉而進!

劉宗悟空豈未聽聞過武當派“太極化勁“控制對手的威力?剛才更已經親眼見過一次,深知決不能讓姚蓮舟的“太極劍“完成這“亂環“之勢。他短促地一吸一呼,再鼓起氣勁,腕臂猛地一振,“羽客劍“的劍身如化為竹枝般,自行鼓盪彈動,要用這彈勁將彎劍震開!

——這一招跟何自聖以“雌雄龍虎劍“的“抖鱗“,破葉辰淵的“小亂環“,異曲同工。

——但他不是何自聖。他的對手也不是葉辰淵。

這彈劍的力量雖又短又速,照樣被姚蓮舟的“太極劍“吸卸於無形,“單背劍“依舊粘著“羽客劍“,在二人之間轉出一個接一個的圈環。

仍抱著淌血的手臂趟在地上呻吟的司馬泰元,看見這可怕的劍招又再出現,不禁發出一聲恐懼的呻吟。

劉宗悟只感這連綿不斷的劍圈,令他握劍的手腕關節承受極強的壓力。

在華山學劍逾四十年,他從未嚐過像現在一般,手中三尺青鋒完全失控的狀況。

——這就是…“太極“嗎?…

眼看掌門又陷入了和司馬泰元剛才一模一樣的險境,華山派上下焦急不已,一個個手握劍柄。

這“太極劍“每次在姚蓮舟手上一施展,只要招勢完成,就似乎再無脫出的可能。

切身感受著的劉宗悟;感受過的司馬泰元;親眼目睹的華山眾人;旁觀的王士心那十幾人…他們或焦急,或憤怒,或恐懼,或興奮,但心頭都一致地出現一個形容詞:

——“無敵“。

大道陣劍堂講義·其之十四

武當派劍法雖名揚天下,但全部僅只四套(不包括“太極拳“演化成的“太極劍“),合稱“武當四劍“:

武當行劍

為武當劍士的入門劍法,與其他門派的主流劍術一樣,善用劍的輕靈細巧特性,講究出劍的速度與角度。“武當行劍“出擊迅捷而取角難防,其要訣就在於一個“行“字,也就是步法。

“武當行劍“步法特色乃是全取“蛇步“,也就是如蛇行般,不以直線進擊或退守,而以“之“字形的三角曲步,既避開敵人正面的鋒芒,同時斜向搶往其側面較弱的方位反擊,寓守於攻。

“武當行劍“因為身步移位極多,亦甚適合以寡敵眾時游斗之用,因此是武當初階劍士必修劍法,以提高自保能力。

武當勢劍

與“武當行劍“剛好相反的劍法,講究剛猛劍勁與堅實樁步,以正面擋受或斬擊,破敵人之勢,運劍時絕不退半步,不動如山。此種戰術要求甚高的內勁,發招時腕臂腰馬合一,而且要具有迎頭破勢的大無畏心法與精神,因此是更上一層樓的武當劍法。

由於“武當勢劍“講究硬接敵劍,劍士需要使用特別鑄造劍脊較厚的武當長劍,或是如“坎離水火劍“、“靜物雙劍“、“單背劍“這些質材特殊的好劍,否則劍身無法抵受重擊。

“武當勢劍“的常用情況,是已經被眾敵人圍入死角;戰斗地形狹小不可大幅走動;或是要保護受傷的同門,不容退避閃躲之時。

武當飛龍劍

“武當行劍“與“武當勢劍“糅合而成的更高級劍法。以“行劍“的迅疾劍招,配合“勢劍“之剛猛心法,不再取曲折的“蛇步“,而是長距離以直線的跳躍步猛攻,勢如飛龍在天,從半空居高下擊,倍增劍勁。

因為“武當飛龍劍“往往是用全身之力跳躍出擊,有去無回,可說是一種賭博性的捨身劍法。不是戰況緊急不容保留,就是在面對比自己高強的對手時,不得已用“死中求生“之法拉回均勢,故在武當派內又有“絕劍“之稱。

武當形劍

“武當四劍“中的最高級劍法:洞察對手的出招動作甚至意識,己方後發先至,以巧妙角度截擊對方攻擊而來的肢體(例如握劍的腕脈、手臂),阻截其攻擊,甚至令對手肢體自行送到劍鋒上,即所謂“追形截脈“。

“武當形劍“以心法為重,沒有固定的招式。“追形“者,就如鏡子裡的反映,時刻因應對手的動作而動,如水無形。“形劍“全是以攻為守的截擊之法,無一招消極防禦。

要做到準確的“追形“,要求瞬間的眼力和判斷力,非得具有豐富實戰經驗不可,只有高級弟子才可能習練有成。

此以攻止攻之法,固然立於不敗之地,唯一缺點是需要極集中觀察對手,所以只適宜單打獨鬥,不合群戰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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