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關在牢房裡,意料之中。
摸了摸手指,五彩石戒指還在,這讓我安心不少。有了這個,至少有了逃出去的機會,不至於直接被拖上神台燒死。
我回憶著白天發生的事情,還是感覺無法相信。一向喜歡依賴的梅麗阿姨竟然會出賣我,並且當著教會與獵人的面將銀質燭台捅進了我的胸口。
只差那麼一點點距離,我就要化成灰了。
梅麗阿姨這麼做的原因並不難理解,雖然她是血族的血奴,但歸根到底是個人類,如果這麼做能讓自己擺脫這個邪惡的種族回到人類的世界裡,我也是會這麼選擇的。因此相對於憤怒,我更多地感到了悲傷——從這一刻起我才是真正的變成了孤身一人,遭人類厭棄又不被血族待見的弱小的獵物。
做了三四次深呼吸,我強打起精神,看了一圈四周。囚室裡很黑,也很陰冷,估計是在地下,四堵牆壁都是我從未見過的金屬,即便是我成為血族後變長變硬的指甲也沒有辦法傷到它們分毫。
我的聽覺比以前敏銳了很多倍,能夠清楚地聽到隔壁囚室傳來的尖叫和嘶吼,還有利爪擦過金屬發出的尖銳聲響,這讓我頭皮發麻,四肢都打起了寒顫。一連幾個小時這聲音都像是跗骨之蛆一般沒有任何消減消失的趨向,我忍不住用力地敲了敲囚室的門,試圖弄出一點聲音來提醒他閉嘴。
不料門忽然被打開了。
兩個紅袍男人走進來,身形較瘦削的那個是道倫森,另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背著獵槍,始終跟在他身後半步左右。
「阿爾弗雷德,這就是那個膽大包天地在教堂行兇的吸血鬼?」道倫森懶洋洋地問。
「是的。」大個子的阿爾弗雷德看了我一眼後就移開了目光,他的眼神像鷹隼一樣銳利,我忍不住往後邊靠了靠。「是個十九代血族,道倫森先生,不用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道倫森輕哼了一聲:「我以為是個不得了的高位吸血鬼,小子,你哪裡來的膽子到這個地方來?」
「我被我的血奴騙了!」我忍不住張口為自己辯解,「你們不應該把我關在這裡,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人類。」
道倫森愣了愣,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忽然大笑了起來。阿爾弗雷德冷峻的目光再一次投到我的臉上,我的背脊一陣發涼。
「小雞仔,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天真的吸血鬼,怕是你父親轉變你以後就把你扔了吧,看你現在這副蠢樣子。」道倫森笑夠了,用力地衝我眨了眨眼睛,這個動作讓他陰柔的臉顯得更加怪異。
我漲紅了耳朵,想要反駁卻無言以對。他說的沒錯,我的那個所謂的父親確實糟糕透頂。
「聽清楚了,看在你如此『善良』的份上,我透露給你一個消息——你這囚室排在十一號。我們從明天開始將協助教會處決你們這些髒東西,從一號開始,一天一個,到十二號為止。不過你要感謝我,隔壁,那個鬼哭狼嚎的十二號,他快撐不住了,誰叫他一天到晚發瘋!我會告訴教會,他死了以後把你關到十二號裡面,最後一個處決,作為對你『善良無害』的獎勵,感謝我吧,哈、哈、哈!」
他最後幾聲笑聽得我毛骨悚然,這些不分青紅皂白的話很快激起了我的憤怒,但我只能回到自己的牢房裡,眼睜睜地看著陰陽怪氣的男人踱出出囚室,然後阿爾弗雷德看都不看我一眼地鎖上了門大步離開。
確實,人類,尤其是教會的信徒,對血族的仇恨可能比他們的信仰更加堅定,無論是否殺生,吸血鬼都是一件應該被火化的髒東西。
我無奈地走到角落裡呆呆地坐著,我不想被燒死在神台上,但這間密不透風的囚室讓我沒有任何辦法逃離,這個現實讓我非常沮喪卻無可奈何。
每隔一天,教會或者獵人會給我丟一隻死老鼠或者是別的動物,都是骯髒或死去的,我不想喝那種污穢的血液,那會讓我難受上好幾天,但是不得不將一整只髒老鼠吞進肚子裡來維持生命,血族的飢餓與人類是不同的,它能讓我徹底發瘋,最後癲狂著變成一具乾屍。
第四天的時候我又見到了阿爾弗雷德,那個沉默的大個子,他給我帶來了一隻乾淨鮮活的白兔。
我瞪大了眼睛與那隻兔子對視著,從它紅通通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猩紅的瞳仁。似乎是因為我們對視了半天後發現彼此都是任人宰割的獵物,我忽然不忍心殺它,吸完血後用梅麗阿姨教我的辦法,耐心地舔舐它的傷口,讓它慢慢地恢復,接著便把它放出了囚室。我至今還記得那時候阿爾弗雷德看我時冷漠堅硬的眼神,他一定是像道倫森一樣,覺得我是個故作姿態的精神病。
第六天,我幾乎放棄了一切逃跑的打算。這時候幾個紅袍獵人忽然走進來,粗暴地用繩子捆住了我,像拖畜生一般把我從十一號囚室裡拖出來,往十二號囚室拽。我知道那個被關在隔壁的傢伙恐怕已經死了,他是餓死的,因為他的瘋狂,教會和獵人都沒有給他任何的事物,讓他變成了一具面目可憎的乾屍。
我看著那具乾癟的屍體被運出囚室,忽然想到:如果我繼續每天這樣坐在囚室裡聽著自己的同類被燒死時發出的尖叫和呻吟,與死去的老鼠為伴,說不定用不了十二天,我也會徹底的瘋了。
屍體處理完畢後,兩個獵人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拉到十二號牢房的門前,我忽然驚訝地發現十二號牢房的右邊還有一扇門,這扇門比其他的囚室門要老得多,上面刻著的數字是「13」。
十三號,道倫森說從一號到十二號,那為什麼會有十三號?
身體被粗暴地扔進囚室,感覺要摔散架,但我的精神卻變得好起來——隱約覺得一切都有轉機。
十二號囚室的四圍牆壁上都是斑駁的抓痕和血跡,我走到靠右邊那堵牆邊敲了敲,金屬的質感沒有什麼不同。我不甘心地摸了摸,又繞著整間囚室盲人一般撫摸著牆壁走了一圈,忽然發現右邊的那堵牆更加粗糙。
我僵了僵,湊上前去仔細地看那堵牆壁,不出預料地發現牆壁上都是細密的抓痕,比其他幾面牆密了幾十上百倍,那斑駁的痕跡自上往下越來越密,到了最下邊,出現了一道拇指粗細的刻痕。
原本關在這裡的血族沒有發瘋!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也像我一樣察覺到了十三號囚室的異樣,試圖從這裡找到逃離的辦法,十三號囚室一定是與眾不同的,因為兩間囚室的交界處不像其他地方毫無破綻。他裝瘋四處抓撓是試圖掩蓋自己的真實目的,可惜路沒有挖通,他就因此被餓成了一具乾屍。
我跪下來,伸手撫摸那道刻痕,那牆壁大概給挖穿了一半,再用指甲用力地往深處摳,幾乎是立刻半長的指甲齊根折斷,一陣鑽心的疼。
我趕緊縮回手,幸好血族的指甲長得快,不一會兒就恢復了原狀,我再次伸出手去,發現這金屬上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真難想像先前那人是怎樣挖出這麼深的痕跡來的。
我看了看自己不大做粗活的手,忍不住歎了口氣。
挖吧,沒有別的辦法了,除非想被燒死。
接下來的幾天我就在不斷刨那一條縫隙中度過,不得不說教會提供的食物實在沒有辦法滿足一個正在成長的血族的需要,我的手指在摳挖中變得稀爛又復原,重複了很多次後,這糟糕的飲食讓我感到全身的能量都消失了,連手上的血也不再能夠飛快地止住,最後當我的指尖碰到濕軟的泥土時,十個手指都成了血蘿蔔。疼痛似乎是會蔓延的,不再停留在指尖,而是順著手臂爬向四肢百骸,連帶著頭皮和心肺也一起感到了難以言喻的痛苦,我咬了咬牙,叼著不知哪個獵人送來的生魚勉強算是補充體力,魚腥味雖然讓人非常難受,但多少勝過死老鼠。
終於在第十二天之前,我成功地挖開了這條泥路,面對著潮濕的泥土我忍不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進去吧,阿德萊德。我對自己說。
幸運的是我的體格並不十分高大,擠進那條狹窄的小道沒有太大問題,泥巴落了一頭一臉,我只好閉緊嘴免得把土給吃下去,爬行的過程中我還得用挖出的泥把已經經過的通道堵起來,這樣教會的人發現了,多半會以為我逃出了地牢,而不是躲在另一間囚室裡,這可能會讓我安全不少。
這一條不足半米長的路,花了我靠近五天的功夫,在裡面爬行了超過一個小時,重見天日的時候我差點流下眼淚。
十三號囚室確實與其他房間不一樣,它看起來更加的古老而親切,裡面甚至有簡陋的桌椅床榻和水池。可能這一排地下室以前都有別的用途,被光明神教改造成了關押血族的囚牢,而這一間卻因為某種原因沒有改變。
我填好了地道的出口,看了許多遍覺得幾乎沒有破綻了才放下心來,這時候要是有一面鏡子,我一定會發現自己全身上下沒有一塊乾淨的地方,不是泥巴就是血跡——我再也不是老謝爾比口中的漂亮男孩了,或許更像一隻邋遢的土撥鼠。
全身的力氣被抽了個乾淨,我癱軟地坐在地上,但是沒有放鬆戒備,既然是囚室,這間屋子裡一定關著人或是吸血鬼。我抬頭看了一圈,房間裡卻沒有任何人影,最後我的視線落在那背對我的木椅上,寬大的椅背上掛著一縷黑髮。
我握緊了拳頭,覺得有點害怕,我知道這裡關著的人幾乎決定著我是順利逃生還是失敗慘死,胸膛裡那顆不再跳動的心臟像是懸到了嗓子眼般讓我說不出地緊張和難受。
「先生……我沒有惡意。」我盡可能有禮貌地對著那張椅子說,「我只是想在你這裡住兩天。」
椅上坐著的人沒有半點反應,連頭髮絲也沒有動一下。
「先生?」我又喊了聲,發現自己的聲音難聽沙啞如慘叫的公鴨,「抱歉先生,我……我可以靠近你嗎?」
他仍然沒有反應,我只好大著膽子輕輕走過去,想要繞到椅子的正面。
就在我試圖靠近椅子的那一瞬,我忽然感到了一股奇特的力量,像是有甘甜的清泉包裹住了我的身體,洗去了我身上全部的泥污和血漬,讓我忘記了這些天所有糟糕的飲食和叫人痛不欲生的傷口,甚至讓我膝蓋一軟,猛地彎了下去。
與德爾加親王身上的威壓相似,這可能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量,但他們又完全不同:親王殿下的威壓讓我抬不起頭來,這個人身上的氣息卻像是毒品一樣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能讓人一下子顛覆全部的信仰,心甘情願地匍匐在他的腳下。
我狼狽地連滾帶爬著繞過了椅子,跪坐在椅子的正對面,懷著一種虔誠的心情,像小波西看光明神像一般期待又莊重地抬起頭,接著我就看呆了,幾乎是瞠目結舌,連眼睛也不捨得眨地看著面前的景象。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個男人,看起來很年輕,可能只有二十歲左右,身份應該是一個血族,甚至很可能是個強大的高位貴族;但這都不是讓我看呆的原因——讓我看呆的是他的容貌,他長得實在是太美麗了。
他的皮膚非常的白,大概是因為在黑暗中沉睡了太久,黑色的長髮柔順地滑落了一身,他深邃的五官像是最完美的雕刻,但比雕刻精妙上不知多少——那種美麗是渾然天成的,就像紅花與綠葉相襯一樣,彷彿他生來就是美麗的代名詞。
他有一雙血紅的眼睛,鮮紅的瞳仁是血族的象徵之一,可是那雙眼裡沒有一點對血液的依賴和狂熱,暗紅色的瞳仁清澈得像潭水,吹一口氣似乎就能驚起波瀾。
他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線條完美的脖頸半彎,頭放鬆地靠著右肩傾斜,昭示著他正在沉睡,否則我真的要以為那只是一具美麗的標本,或者乾脆是我的幻覺。
「先生……」我忍不住喃喃地喊他,我非常遺憾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許可能永遠不會知道,於是在心裡給他取了一個只屬於我的稱呼:睡美人。
他在沉睡,而有一瞬間,我被他誘惑著,幾乎想要把自己的嘴唇印上他鮮艷的唇角和血色的眼睛,想要喚醒他,擁抱他蒼白的身體。
但我不敢,因為我相信就算是仍然在沉睡並且身處囚牢,他也會如同造物主一般,高高在上,將一切盡收眼底。
最終我只是伸手輕輕地摸了摸他下垂的手掌,觸感冰涼柔軟,顏色蒼白得靠近透明,能看到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我忍不住低頭舔了舔,最終沒捨得咬下去。我太髒了,血污和泥巴很快就蹭到了那只藝術品一般的手上,這時候我實在感謝這間囚室,裡面尚能斷斷續續滴水的水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外套和褲子全部髒得不能看,我只能把它們都脫下來,從貼身的襯衫上撕下一條還算是乾淨的布料,接了半天水全部打濕後去擦睡美人的手指,然後把自己的手和身體來回擦了好幾遍。泥巴能洗掉,但是傷口沒有辦法癒合,血止不住,我只好多撕一點布下來把十根手指的指甲全裹住,讓它們不髒得那麼快。
做完一切事情後我已經筋疲力竭,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身體,襯衫基本上給我撕掉了一半,只剩下幾塊破布緊緊貼著皮肉掛著,下身只穿著一條底褲,很涼。我皺了皺眉,但是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洗那些髒得不能穿的衣服,只好蜷成一團,坐在睡美人的腳邊,撩起他身上垂下來的白色斗篷把自己罩在裡面,那一瞬間我似乎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力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覺得冰涼的斗篷漸漸變得溫暖,像是有人替我暖過了被窩,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兩個血族依偎在一起永遠不會給對方帶來溫度,更何況其中一個還在休眠。
過了不到一分鐘我就睡著了,這聽起來十分荒唐,在囚室裡待著的十來天我從來沒有睡著過,現在卻在一分鐘之內靠著我剛剛獲得的神祇迅速地陷入了沉眠。
這次睡眠沒有持續多久,凌晨的時候遠處的嘈雜聲就驚醒了我,我很快反應過來——今天是我應該被處死的日子,教會和獵人想必已經等在神台,準備好聖水,迫不及待地想把我拖到白玫瑰叢中炙烤致死。但他們做不到,因為很快他們就會發現我根本不在囚室裡,早就逃離了他們的掌控。
遠遠地傳來道倫森的怒吼和密集的腳步聲,獵人們正在向囚室靠近:「十二號囚室裡挖過路!那個小雜種跑了,他一定趁著晚上逃到了外面!」
我心裡暗喜,他們如果到外面去找我那可就真是合了我的意。道倫森正在匆匆安排獵人往出口處尋找,教會似乎也沒有懷疑這間十三號囚室,我正鬆了一口氣,這時候我忽然聽到了那個大個子阿爾弗雷德低沉冷漠的聲音:「這裡面是什麼?」
我猛地跳起來,他的聲音很近,應該就在十三號囚室的門前。
「噢,親愛的阿爾弗雷德,你注意到了。」道倫森卻好像完全沒有把對方的提示放在心上,「這裡面關著教會看守了幾百年的秘密寶藏,相信我,哥們兒,幾百年來沒有一個吸血鬼能好端端地靠近他。」
「我要進去看看。」回答他的是對方不容置疑的要求。
「你懷疑那個小東西藏在裡面?」道倫森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不可能,相信我,我的老朋友,這房間裡關了一個怪物——或許是創始以來最不應該存在的怪物,違逆自然法則的存在,接近他的無論是人還是吸血鬼,要麼瘋了,要麼死了,沒有什麼可以靠近他,如果那小東西真的逃到了這間房裡,還真是叫我們省了一個麻煩。」
這些話讓我全身抖了抖,但是睡美人周圍柔和的力量很快讓我放了心,我在心裡暗自比較面容醜惡的道倫森和俊美異常的睡美人,最終選擇相信後者,靜靜地依偎在他的腳邊。
同時阿爾弗雷德說話了,他似乎不為所動:「鑰匙。」
道倫森重重地歎了口氣,故作無奈地說道:「沒有人拗得過你,大個子。讓他們給你開門,我繼續帶人到外面去找。」
我猛地抬起頭,要是心臟會跳,恐怕現在已經飛到了喉嚨口:那個阿爾弗雷德要進來!
我趕緊手忙腳亂地把衣服扔到床底下,試圖鑽下去躲避,但是那床很低,底下的空隙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容納一個人。
這時候我聽到了悉悉索索的開鎖聲,整個人都僵硬了,往四處看了一圈,實在沒有任何藏身之所。就在門打開前的那一瞬,我慌不擇路地跳到了睡美人安睡的那張寬大的木椅上,猛地拉開裹在他身上的斗篷把自己也罩了進去,與他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所幸他的身量很長,斗篷正好能把我徹底地罩住。
阿爾弗雷德此時已經走了進來,其他獵人大概是被道倫森的話嚇到了,全部聚集在門外,我聽到他的腳步聲緩緩地靠近,在床邊沒有做什麼停留,大概也知道床底下藏不了人,接著他繞過了椅子,走到了我的面前,停下了腳步。
隔著斗篷,我幾乎能感受到他刀刃一般冰冷鋒利的視線停留在我的臉上,他站在那兒看了很久,久到讓我慌得全身僵直,以為他看穿了我的偽裝,馬上就要走上前來揭開這層布料,把我拖到陽光底下燒死。
就在我幾乎要受不了那讓人發瘋的沉默、破罐子破摔地走出去之時,阿爾弗雷德忽然動了,他沒有靠近我,只是轉身緩慢地離開。
鐵門又一次關上落鎖,我聽到他的聲音:「裡面沒有。」
我這時候我才漸漸放鬆了身體,我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大個子剛才盯著這裡看了那麼久,說不定是像我一樣,因為睡美人的臉而驚詫得忘記了動作。
謝謝你。我抱著斗篷下的軀體,小聲地對他說。有一種奇妙而又美好的感覺讓我相信:他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