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共五個人，兩個吃醋吃得強勢，兩個丟人丟得花式，剩下一個秦晰作為造成矛盾的焦點之一此時有些進退兩難，感覺自己可能當場要涼了。

　　　秦晰想跑，可是一想到自己剛才精心點了那麼些自己喜歡吃的菜，又有些捨不得走，為難了一會兒主動開口打破短暫的沉默：「要不咱們先把飯吃了吧，這大中午的，讓服務員過來加個筷子，還是把桌子換到裡面的隔座去？其它事情各回各家解決好了。」

　　　秦昭帥得內斂，可是氣質超群，杵在原地就跟神仙一樣。林昊繁和他截然相反，滿臉就是不好惹，可這也只是給他平添了痞氣的魅力，剩下三個稍稍次之的小孩兒也全都是出類拔萃的外貌。這麼五個人什麼都不做已經夠吸引目光，更不要說現在還似乎有衝突。

　　　秦晰的提議暫時被接納了，幾人和服務員打了個招呼，將作為換到了裡面的小包間裡，可進了包間依舊氣氛古怪。

　　　「這種醋都要吃就太過分了，」林天天先開口，他的目光是看著秦昭的，「林昊繁他不知道就算了，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多多還有馮江濤三個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好的，也一直都是這麼相處過來的啊。」

　　　要是目光能夠化成暴雨梨花針，那他這下恨不得把秦昭紮成刺蝟。

　　　馮江濤跟在林天天後面，也是皺著眉看著林昊繁：「全世界都有你的眼線，你是不是想要拍一部《不要和陌生人說話2》啊？」

　　　服務員在外面敲了敲門，而後探頭進來打了聲招呼，將頭兩盆菜給端上來了。

　　　秦晰招呼服務員擺菜，眼神滴溜溜在四個人身上來回轉悠。

　　　「算了，」林天天拿起筷子，「不跟你說這個。」

　　　這種喜歡啊，吃醋啊的事情，本來就是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的，更不說現在這麼多人在，還不如等私下裡各自回去解決了的好。

　　　一頓飯吃完各自回到家裡。

　　　「這個問題呢，」三個小孩兒掛著語音聊天，窩到房間裡面說悄悄話，林天天和馮江濤因為同病相憐還能同仇敵愾，只有一個兩邊不是人的秦晰反而為稍稍為醋王們說起了話，「我覺著我哥是誇張了一點，但是，」

　　　馮江濤打斷他：「難道林昊繁就不誇張啊？我覺得他有毛病。」

　　　林天天窩在床上喝牛奶，吸管在齒間咬扁了也不鬆開，聽見馮江濤的話便立刻發出了一個贊同的鼻音。

　　　「誇張是也誇張了，但是我覺得從他的立場來說稍微可以理解，畢竟你本來就是喜歡女孩子的，你頂多算是個雙性戀不是？天天不一樣啊，他可是天生的。」

　　　林天天聞言吐出口中的習慣，並不是很服氣：「哇，這麼說來同性戀沒人權啦！」

　　　「就是就是。」馮江濤在電話那頭做應聲蟲。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沒有給伴侶足夠安全感的話，吃醋什麼的就很難避免啊，馮江濤你自己想想你以前是不是看見大姑娘就走不動道？」秦晰說。

　　　「臥槽，」馮江濤罵道，「我有那麼猥瑣嗎？我是陽光向上五好青年好吧？」

　　　「嘁，」秦晰吐槽，「陽光向上五好青年在遊戲裡裝妹子還給自己騙了個老公回來？得了吧你。」

　　　林天天將翹著的腳丫子又換了個邊，嘴裡吸了一口牛奶，他想了想說：「哎，不過多多這麼一說，我有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啊，不是我的例子，是你的例子啊，你那個的確是情有可原啊。」

　　　「是這樣嗎？」馮江濤被他們兩個也說得有些自我懷疑起來。

　　　「你就說說看你們兩個平時是怎麼相處的好了。」秦晰一如既往八卦，說到這種話題渾身就跟打雞血似的，如同社區裡的婦女幹部。

　　　「哎，對啊，你們到底是怎麼確定關係的來著？你也沒有仔細講過吧？」林天天也來了興趣，對著電話那頭的馮江濤催促道。

　　　「這個有什麼好說的啊，」馮江濤本來也是自詡鋼鐵直男的，現在不僅僅是彎了，還彎得這麼徹底，心裡還有預感自己可能是下面那個，要在自己多年的好朋友面前提這些他當然是很不好意思的。

　　　「就是，」他頓了頓，心想都到這份上了也乾脆豁出去了，便將自己和林昊繁的怎麼又扯到一起的事兒給他們說了。

　　　那天林昊繁與他在家裡分別以後，並沒有將事情如何處理，或者兩人之間的關係捋清楚。馮江濤心理情感怪複雜，空落落是一個，又捉摸不清哪裡奇怪，登錄遊戲沒打兩盤被隊友狂噴以後就更加委屈了。

　　　這麼過了三五天他有點回過味來，有林昊繁一塊兒打遊戲的時候是真的開心啊。如果說以後還能那麼開心，那就算自己是男的，叫他一兩聲老公又不吃虧，不就是當人老婆麼……

　　　這個想法才蹦出來還不等怎麼貫徹實行呢，馮江濤就自己把自己嚇了個夠嗆，覺得自己可能是瘋球了，要不然就是腦子被驢踹了吧。

　　　現在這樣才是最好啊！又過了兩天，糾結到快要魔瘋的馮江濤已經開始自己給自己吃洗腦包了，反正兩個人都是直男，以後都有無數的妹子可以挑，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有什麼放不下的不是？而且他都已經這麼對不起林昊繁了，哪兒好意思再給人添麻煩啊。

　　　只不過想是這麼想，他轉頭又還是忍不住去看林昊繁的遊戲記錄。遊戲裡面是互相刪除了，可是微信的遊戲裡面還是可以通過過往遊戲記錄看到林昊繁的最近的戰績，不看還行，一看記錄差點兒將人給氣翻了。

　　　好嘛，林昊繁不僅沒有吃不香睡不著，他這兩天半夜裡都是一水兒的五排記錄。以前他們四個會玩的都帶著馮江濤一塊兒，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幾個人的ID。往前面看，遊戲記錄裡就夾著他的遊戲帳號，而現在也不知道換成了哪路小妖精，一個叫「給我親親咩」的名字別提多晃眼睛了。

　　　要是在從前馮江濤看見這個ID指不定還要感歎一句妹子真是軟萌啊，看上去真的可愛極了，不知道真人會是怎麼樣樣子的呢？可是現在他看這個ID，再看看那些時間都在深夜的遊戲記錄，能夠腦補的也不是一張甜美的臉，而是個小綠茶了。

　　　半夜帶妹明顯沒有什麼好意圖，禽獸！馮江濤憤憤地想，只是一想完就覺得自己憑什麼這麼想啊？

　　　親娘了，這是怎麼回事？馮江濤搞不懂，因為搞不懂自己的心情變化而更慌了。

　　　他這麼反覆糾結了又是一個星期，某天下樓給他媽買醬油的時候被林昊繁給堵在了小超市門前。

　　　「你幹嘛啊？」雖然心裡腹誹過林昊繁無數次，但當真見到真人了，該慫的時候馮江濤還是秒慫，他自己算算自己的小身板，興許還抵不住林昊繁一拳頭的，還是安分一點長命百歲吧。

　　　「有空沒有，出去吃飯。」林昊繁黑眼圈很明顯，也不知道是不是熬夜帶妹上分弄的。

　　　馮江濤手裡提溜著醬油，有些猶豫：「我這兒還要上樓給我媽送醬油呢，沒空……」

　　　他又不傻，林昊繁雖然看著和氣，可是現在眼睛底下全都是殺氣，他怕是要騙自己出去殺人滅口吧！馮江濤心驚膽戰，就想找個藉口快點溜走。

　　　林昊繁也是顯然沒有什麼好耐性，他給了馮江濤幾個選擇：「要麼現在你自己上去把醬油放了就下來跟我一起出去吃飯，五分鐘以後你要是不下來，我就上去和叔叔阿姨介紹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你自己看吧。」

　　　馮江濤差點兒給林昊繁這果斷的樣子給嚇尿了，他強撐著反問：「你要怎麼介紹我們之間的關係啊？我才不怕，我們又沒什麼關係。」

　　　林昊繁在遊戲裡雖然送過他不少皮膚，可是馮江濤每次收到也都送回等價值的皮膚了啊，這點來說馮江濤覺得自己又不欠林昊繁的，頂多說起感情的時候他是很心虛。

　　　然而就真的很奇怪啊！馮江濤想，林昊繁的樣子看上去就一點兒都不像是會在遊戲裡當真的那種，他這一臉社會人的樣子，哪兒像是這麼純情的款呢。

　　　「我們沒關係？」林昊繁明顯耐性不足，他揚起手機將兩人之前在遊戲中時馮江濤給他發的老公麼麼噠的截圖亮了出來，「這些話不是你說的，老公不是你叫的？」

　　　他聲音一抬高像是下一秒就要打人了，馮江濤趕緊攔住這個大佬，「你小聲一點啊！」

　　　現實條件太過不利，馮江濤只能立刻認慫，「你等我一會兒，十分鐘之內我一定下來，我要和朋友套個話，不然我媽要問的。」

　　　林昊繁沒說話，像是默認了馮江濤的要求。

　　　馮江濤心頭鼓鼓，他也說不出自己現在是怕多一點還是期待多一點。

　　　他跑上樓將醬油送到廚房，又和他媽說自己要出門和林天天他們玩，想了想又將自己隨意的家居服給換了這才重新下樓，林昊繁果然還在樓下站著，天色全黑，將他幾乎隱沒在黑暗裡。

　　　林昊繁也不說話，而是背過身去一把抓住馮江濤的手腕將他帶到了自己的車上，車門一關就將外面喧鬧紛擾的世界給隔絕了開去。

　　　馮江濤坐在副駕駛座上有點不自在，可是安全第一，他伸手給自己繫安全帶。在這種密閉空間裡，林昊繁身上的侵略性被無限度的放大了，馮江濤有點慌，他猶猶豫豫地問：「我們去哪兒啊啊？吃什麼啊？」

　　　林昊繁卻依舊沉默著，他扭頭看向馮江濤，似乎在想什麼，眉頭跟著他扭頭的動作明顯的擰了起來。

　　　他越多看一秒，馮江濤就越發慌張一分，等大概過了十幾秒鐘馮江濤已經覺得自己無法忍受了。

　　　「你看什麼啊……」他的心簡直要跳到嗓子眼，手也跟著重新放到了安全帶上，算著如果林昊繁要動手之類的，自己馬上解開安全帶下車還來不來得及。

　　　「我今天來就是問你一個事兒，」好在是這股要命的氣氛終於被林昊繁的開口打破了。

　　　「嗯？」馮江濤有點緊張，「什麼……」

　　　「願意和我處對象嗎？」林昊繁說到這裡眉頭皺得更加緊了，就好像馮江濤要是但凡吐露出一個否定的音節，他能將人活吃了。

　　　這麼威逼讓人怎麼回答啊！馮江濤覺得自己現在的腦子不能叫腦子，裡面裝得可能全是漿糊。

　　　「可是我是男的啊，」他小聲說，這會兒林昊繁已經將車給啟動了。

　　　「男的怎麼了？」林昊繁雖然說話的時候還是凶巴巴的，然而夜色之下車裡沒開燈，馮江濤也不知道是自己看錯還是怎麼的，他總覺得這個角度看上去林昊繁的臉頰是紅通通的。

　　　「你在遊戲裡一口一個老公撩老子的時候怎麼想不起自己是男的？」林昊繁一口氣將這句話說了，整個人都跟著舒坦了不少。

　　　這一點上來說是馮江濤理虧，他安靜如雞不說話了。

　　　隔了一會兒。

　　　「那也不能這麼說啊，認識到錯誤改正錯誤……」馮江濤小聲說，可也不知道自己說這個有什麼意思。

　　　「我改正了啊，」林昊繁也煩得很，「這兩天我去找了女孩子改正啊，可是，」說到這裡林昊繁自己也覺得操蛋不已，跟著就罵出了一連串髒話。

　　　「可是什麼？」馮江濤問。

　　　「操，可是那些女的叫老公都沒有你叫我老公帶勁啊！」林昊繁說完這句乾脆將頭也扭了過去，總算是整張臉都看著大馬路了。

　　　馮江濤的心跳得就更加快了，一股說不清的愉悅幾乎從他的胸脯噴出來，害怕與興奮的心情交織在了一起。

　　　「那，那你想怎麼樣？」馮江濤鼓起勇氣問。

　　　「和我處對象，」林昊繁握緊了方向盤，「我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反正我喜歡你，老子就是要和你處。」

　　　如果說這話的時候臉能不紅，聲音能不抖，恐怕會更加有讓人信服的能力。只不過馮江濤現在也是心緒萬千，很難注意到這種細節。

　　　馮江濤一下沒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裡會這麼想要答應林昊繁啊，自己不是直男嗎？

　　　林昊繁見他沒聲響，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原本來前已經告訴自己不能威逼利誘，可是現在就怕馮江濤就是不同意，一咬牙乾脆將流氓的台詞也說了出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告訴你爸媽你在網上騙人感情，我告訴你你也躲不了我，J市就還沒有我家管不著的地方知道嗎？」

　　　這台詞中二不中二不說，但算是名正言順給了馮江濤一個台階下。

　　　吶，也不是說我自己不由自主彎掉的，其實是他嚇唬的啊！

　　　「然後就在一起了唄……」馮江濤對著話筒小聲說。

　　　這麼一段簡直是把林天天和秦晰給聽得目瞪口呆，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多多，你怎麼看……」林天天奶都不喝了，他將牛奶盒子放到一邊床頭櫃上，人也跟著坐了起來。

　　　秦晰客房跳起來跑到林天天的房門口，擰開房門當著他哥的面進了房裡，然後大聲說：「操了，馮江濤你這也太壞了吧，真特麼是個綠茶屌啊你！

　　　你喜歡人家也不讓人家知道，搞得人家自己單方面玩虐戀情深呢？電視劇都沒你這麼寫的，」秦晰說道這裡頓了頓，頗有些不服氣，外加一下不甘心，「為什麼你作成這樣都找到對象了，我這麼通透優秀一小男生，我還沒人喜歡啊。」

　　　馮江濤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我也覺得啊，」林天天跟著說，「你喜歡他的話你要給他知道的啊，你什麼都不說，他怎麼會有安全感呢？而且你以前還喜歡女孩子，他不放心也是正常的了。」

　　　馮江濤給他們兩人輪番一教育，也慢慢反應過來。

　　　「我也不知道談戀愛起來我是這樣的啊，」他那邊的聲音是悶悶的，不知道是不是將腦袋給埋進了枕頭裡頭，而後一下聲音又敞亮起來，「那你們說我怎麼辦啊！」

　　　秦晰道：「那不是很簡單？你去和他好好說一說，就告訴他你們兩個是在正經談戀愛呢，不是什麼流氓倒追良家婦女，你哪兒算得上良家婦女啊，你這個綠茶屌心機婊，我要把你的微信呢稱改掉。」

　　　他罵得解氣，表情又繪聲繪色，將林天天逗得樂不可支，在被子上笑著滾了一圈。

　　　「你快點去吧，」林天天翹著腳架在衣櫃上，「如果你把這些都說清楚了他還是這麼愛吃醋，愛這麼管著你，那麼就是他的問題了。」

　　　馮江濤十分受教又十分心虛地將語音給掛掉了。

　　　這一番語音折騰，林天天已經忘了一開始他們聊天時在為什麼生氣了。他和秦晰並排躺在床上，心情還挺好。

　　　「你呢？」秦晰突然問。

　　　「嗯？」林天天轉過腦袋冒出個港台腔，「咩啊？」

　　　「你和我哥表白過嗎？」

　　　「他當然知道我也喜歡他了。」林天天說，腳丫跟著晃來晃去，還感歎一句，「哇，我的腳真的白啊。」

　　　「是嗎？」秦晰從床上爬起來，站到地上看了林天天一會兒，又重複問：「是嗎？」

　　　林天天的腳丫子不晃了。

　　　是嗎？

　　　等秦晰跑出去，他腦子裡還跟著在回想這兩個字。

　　　還沒等他想清楚，秦昭就走進了房間，站在床尾看著他。

　　　「對不起，」秦昭開口，「之前吃飯的時候那些話讓你不開心了，我的確應該把多多和馮江濤他們分開，亂吃醋是不好的。」

　　　為什麼忽然有了這麼高的覺悟？連吵嘴都不用就忽然恢復正常了嗎？

　　　林天天感覺自己並不是和一個普通男朋友在交往，而是和一個有自動檢測問題並自我修復的高級機器人在交往。

　　　林天天坐了起來：「其實也沒有到應該道歉的地步啊，吃醋這個在談戀愛的時候都是很正常的。」他對秦昭招招手。

　　　秦昭便走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即便林天天已經那麼說，他臉上還是一片我很抱歉請你原諒我好了的表情。

　　　林天天再想到自己從回到家裡以後就沒怎麼和秦昭說話，將人扔在客廳自己跑回房裡關上門和別人語音，簡直是如同寒冰般冷漠。

　　　未免也太凶了吧。

　　　這麼一想，林天天心裡就好愧疚。這小可憐，他看向秦昭，半跪著直起上身將秦昭腦袋抱進了懷裡，十分想要再揉揉秦昭頭髮安慰他一句寶貝不哭。

　　　房門口忽然冒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來，林天天用餘光瞥了一眼，看見了秦晰的半個頭。

　　　秦昭背對著房門被林天天抱著，並看不見秦晰，秦晰因此格外大膽，又是對林天天撅嘴又是拿出兩個手的大拇指對來對去，最後還站在房門口在胸口給比了個飛過來的愛心，這才忍著笑走了。

　　　林天天在心裡罵了他一萬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