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對裴斯言而言，葉天晴是他見過最奇怪的女人。

　相貌只能算清秀，個子矮矮的也不算出衆，最好笑的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女人卻有著火爆脾氣，她喜歡僞裝的很強硬又善于打理生活，這一切組合起來讓她看起來比別人都特殊。最主要的是她是一個好姊姊。

　第一次見面時看到嬌小的她卻爲了保護妹妹而變得勇敢，像是只保護小雞的母雞，當時覺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很好玩，現在卻莫名的感動，因爲從小到大他從來沒嘗過這樣被別人關心照顧的感覺。

　第一次他知道原來這樣的生活才叫家庭。

　想到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用來照顧別人，裴斯言有些隱隱的心疼還有些羨慕。

　這種情緒讓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溫柔，在那樣的目光凝視下，葉天晴的心突然加快了跳動的頻率。

　這個男人的眼睛裏有心疼也有關心，葉天晴爲自己的發現而感到震撼。

　那一刻她幾乎不敢繼續對視下去。

　「好啦好啦，放心啦，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葉天晴加重音量突然說道，不敢繼續多想，她抿抿嘴巴把一切情緒掩飾過去，恢複自己凶巴巴的樣子，「裴斯言，你來這邊不會就是看我吃什麽吧，你到底來做什麽的？」

　有些失神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裴斯言淡淡一笑，「沒有。」

　「那我們好好談談吧。」一臉鄭重其事的表情，葉天晴正襟危坐地看著他，「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下。」

　裴斯言也直起身配合她的動作，「說吧。」

　「這些天你一直不斷地糾纏我，這讓我覺得很困擾。」葉天晴覺得自己應該要平心氣和好好的跟他說，于是她讓自己顯得平靜而有禮貌。

　「如果我的認知沒錯的話，這叫追求。」聽到這話裴斯言也不急，他露出一個平和的笑容。

　「追求，爲什麽？我有什麽吸引你嗎？」相比迂回，葉天晴更喜歡直接的追問，她自知兩個人並不合適。

　裴斯言沈默了一下，慢聲說道：「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不是欺騙而是真的不清楚自己心裏在想什麽，一個樣貌普通又凶巴巴的女人，爲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動自己的情緒？無論是樣貌還是才華她都不是自己認識的女人裏最好的，可不知爲什麽腦海裏卻總是閃過她的影子，對著自己吼的、因爲疼痛而皺眉的還有一本正經說那只是一夜情的樣子。

　是因爲拒絕嗎？裴斯言不甚確定的想。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麽抗拒他，只有葉天晴，她嫌惡自己、排斥自己，甚至把兩人共度的夜晚當作一夜情只爲了和自己撇清關系。

　想來想去好像只有這個是最合理的答案，他卻不打算說出口，「理由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葉天晴皺眉，「因爲我要確定一點。」

　「什麽？」

　「你是認真的追求還是本身就是一個貪財好色的無恥之徒。」

　葉天晴回答得很認真，裴斯言卻差點笑翻了。

　眼睛裏冒出笑意，他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笑吟吟說道：「葉天晴，你真的是我見過最特殊的女孩。」

　被人罵無恥之徒，要是別人早就生氣了，葉天晴沒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她的臉色一紅，「你什麽意思？」

　「因爲很少有人能拒絕我的好還這麽理不直而氣壯。」

　「你……」葉天晴氣結。

　露出一個笑容安撫她的情緒，裴斯言雙手搭在一起老練地說道：「葉天晴，你不是很好奇我爲什麽對你好嗎？我也很好奇，既然我們都好奇，何不玩一場遊戲，時間長了總有一天會知道答案不是嗎？」

　「誰要和你玩遊戲。」瞪他一眼，葉天晴冷哼一聲：「我甯願和別人虛與委蛇也不會和你玩遊戲，我們只會是陌生人。」

　「你有喜歡的人？」裴斯言因爲這個想法而皺眉，心底有些不悅。

　「關你什麽事。」

　早就知道她的態度會很強硬，裴斯言依舊不慌不忙，「你不會想我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你的妹妹吧，如果她知道自己一向尊敬的姊姊隨便和別的男人一夜情，你猜她會怎麽想。」

　他不是卑鄙的人，只是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使用一些無傷大雅的手段並不算什麽不是嗎？從言談中就能看出葉天晴有多麽在乎葉芷夏，裴斯言有自信自己能夠得逞。

　正如他所預料的，葉天晴的表情因爲這句話而變得緊張，她瞪大了眼睛有些受驚的樣子，「你不會這麽做的。」

　「不一定哦。」輕笑一聲，裴斯言凝視她的眼睛，「你在抗拒什麽，害怕自己會喜歡我嗎？你是個驕傲的人，如果有自信不會喜歡上我，即便和我相處幾天又會怎樣，還是說你根本不敢？」

　「我沒有。」聲音低下來，她輕聲說道：「我不相信所謂的愛情。」

　「如果不相信愛情就當作一場遊戲，太簡單的生活也許很閑適卻沒有什麽味道，既然我們都好奇我爲什麽喜歡靠近你，你不妨和我試一試，給我一個機會，你並不會失去什麽。」裴斯言是個混蛋，葉天晴一直這麽告訴自己，可是爲什麽看著他此刻的表情，她會感覺到一種深情？

　這樣好聽的聲音講出來的話再配上那樣溫柔的眼神，葉天晴有些迷惑了。

　說不出是屈服于威脅還是什麽，她點頭，「好。」

　「天晴，你的工作完成了嗎？」

　人聲鼎沸的雜志社裏有人喊了一聲。

　「馬上搞定，拜托再等一下下。」對著同事露出一個笑臉，葉天晴把一直放在桌邊通話中的手機拿起來，「我這邊很忙，先挂了。」

　「等一下。」即使隔著手機都能聽到葉天晴那邊嘈雜的聲音，裴斯言有些無奈，「已經下午了，真的會這麽忙嗎？」

　「沒辦法，事情積壓了好多。」葉天晴聳肩，「真的不好意思，我要忙了。」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女朋友的工作重要，你先忙。」輕聲一笑，裴斯言打趣說道，還想再說什麽卻只聽到電話挂斷的嘟嘟聲。

　看著通話結束，想著葉天晴面紅耳赤連忙挂斷電話的畫面，裴斯言滿意的笑了。這是他們試著交往的第七天，雖然她是被迫和自己交往，但是對于現在的進度他還是很滿意的，畢竟自己已經完全掌握這個女人的弱點，她偶爾也會爲自己大膽的言語臉紅，這樣已經很好了。

　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裴斯言把精神放在電腦畫面上，他想要開始忙自己的工作卻怎麽都進行不下去，思緒一直在葉天晴的身上徘徊。

　而另一端的葉天晴手忙腳亂地挂斷手機，她愣了一下，捂著自己評評急跳的胸口有些失神。

　這是裴斯言第幾次這樣定義她的位置？她還記得第一次聽到是在被強迫學著普通情侶去逛街，她一臉不情不願甚至不願站在他的身邊，那男人卻顯然很惬意，時不時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有打鬧的少年從他們身邊經過不小心撞到她。

　心不在焉的葉天晴頓時摔倒在地，少年們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就要走，裴斯言卻拉住那人的手臂，他的臉上帶著笑，眼睛裏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跟我女朋友道歉。」

　不怒自威的氣勢很快換來幾聲對不起，葉天晴站在一邊臉卻微微紅了。

　她從來都習慣保護身邊的人，第一次知道原來被人保護的感覺這樣好，即便這個男人很惡劣，那一刻曾經不愉快的事情也顯得那麽無足輕重起來。

　後來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現在，自己好像習慣了被他這樣稱呼，卻還是在聽到的時候忍不住面紅耳赤、心跳加快。

　「笨蛋，葉天晴大笨蛋，這就是一場遊戲，千萬別當真。」敲著自己的腦袋，她警告自己，嘴角的笑容卻怎麽也掩飾不去。

　裴氏大樓頂層房間裏，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看著自從放下手機就怔怔發呆的裴斯言，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Arvin，你怎麽了？」來回走了兩圈卻還是沒有吸引到好友的注意，金發男人雙臂按著寬大的辦公桌突然問道。

　金發男人顯然並不是很擅長說中文，語氣聽起來有點怪，但是目的已經達到。

　猛地擡起頭，一直在發呆的裴斯言斜睨了他一眼，「喬，這裏是台灣，麻煩叫我的中文名字裴斯言。」

　撇著嘴巴攤手，被稱爲喬的金發男人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你的名字太麻煩，我記不清楚。」

　「多讀幾次，我相信你會記清楚的。」裴斯言輕笑，「你一直在我的辦公室做什麽？我相信公司聘請你不是來陪我聊天的。」

　「我在看你發呆。」坦誠地說出自己做了什麽，喬突然笑起來促狹地看著好友，「Arvin，你戀愛了是嗎？」

　他的口氣不是很肯定，裴斯言卻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喬，有沒有人告訴你不要隨便講八卦？那是很無聊的事情。」

　「沒有人要求我不去觀察這些。」不甚在意地笑笑，喬走到好友身邊，「這是我的直覺。」「你的直覺是錯誤的。」

　「我相信它是正確的。」

　一屁股坐在轉椅上，他慢吞吞講著怪聲怪氣的中文，「從我回國這段時間看來，我發現你最近很少出現在公司，雖然你的哥哥，NO，應該是裴總裁特許你可以隨性工作，但是最近這段日子你出現在公司的頻率還是比以前少了很多。」喬繼續說道：「而且你最近變得有點怪。」

　「哪裏怪？」被這分析吸引了，裴斯言幹脆放下手裏的事情興致盎然地看著好友。

　「你最近愛笑了，而且經常會一個人笑，就是那種獨自呆著也會很愉悅的表情，還會飯眉像是在擔心什麽……對，就像你現在不工作卻在發呆，臉上挂著燦爛的笑容，另外你一直在看手機，相信我，這不是一個正常的現象，Arvin你戀愛了嗎？」

　從來不知道好友也會分析得這樣頭頭是道，裴斯言沒辦法反駁，「我遇到一個有趣的女孩。」

　喬眼睛一亮，「你愛她？」

　「No，不是的。」裴斯言努力思考，想要用一個完美的詞來形容和葉天晴現在的關系，「我說不清楚，但是應該不是愛。」

　「她愛你？」喬有點迷惑了。

　「也不是，她看起來並不是特別喜歡我，事實上是我要求她和我嘗試在一起，當然這並不是你以爲的在一起。」裴斯言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沒想過和葉天晴在一起一輩子，可是得到她身體卻被嫌棄的那一刻，他的腦海裏真的出現過和她交往的衝動。

　剛剛學習中文不久，喬完全被弄暈了，「我不懂，但是你應該很喜歡她，她在你心裏是特殊的，因爲你想到她會笑也會皺眉，你在擔心她和關心她，這應該算是喜歡。」

　裴斯言陷入了沈思，會莫名其妙的笑、會皺眉，這些就是喜歡嗎？

　事實上喬並不知道裴斯言的心情遠比別人看到的要複雜的多。

　比如現在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只是想到葉芷夏走後葉天晴今天說不定又會隨便吃飯，一顆心就覺得有爪子在撓著一樣總有些不是滋味。

　裴斯言不得不承認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也很少給他這樣牽腸挂肚的心情，光是擔心她就什麽都做不下去。

　可是這是爲什麽呢？只是因爲兩個人開始了一場感情遊戲，所以就開始在乎對方嗎？裴斯言想不清楚，他只得把一切歸咎于習慣，盡管這習慣來得太快，只不過短短這些日子就習慣了這個女人的存在。

　「Arvin，你在想什麽？」看著好友若有所思的樣子，喬詢問：「今晚有沒有安排？你很多天沒有和大家聚在一起了，要不要一起來？」

　「沒想什麽。」思緖被打斷，裴斯言不再爲難自己的腦袋卻拒絕了這個提議，「抱歉，今天我還有些事，你們玩。」

　「又是她嗎？」

　「嗯。」看著表上的時間想著葉天晴馬上就要下班了，裴斯言來不及多解釋什麽，徑直推開忙到一半的工作，「我時間很趕，先走了。」

　他走得很快，喬在後面甚至來不及多說什麽。

　看著好友匆匆離開的身影喬聳肩，滿眼迷惑。

　Arvin說他並不喜歡這個女孩，但是這樣的在乎一個人真的不是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