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房間裏一片寂靜，裴斯言安靜地吃完盤子裏的面後坦然說道：「沒想到你做的飯這麽好吃。」

　「多謝誇獎。」言不由衷地回答一句，葉天晴瞪了他一眼，自己吃了幾口就沒怎麽吃，一直盯著眼前這個吃相優雅的男人，明明只是吃著簡單的一碗番茄雞蛋面，他的動作居然還這麽優雅。

　「確實很好吃。」把手裏的水杯放到桌子上，裴斯言眼睛不住地打量這個溫馨的房間，「你很喜歡毛茸茸的玩具。」

　「拜托，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嗎？芷夏也很喜歡。」翻個白眼，葉天晴沒好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裴先生，你說要送我回家也送了，你說餓我也煮面給你吃了，你可以離開了嗎？」

　想到這一路上因爲自己的受傷屢次被這個臭男人威脅，葉天晴就沒辦法對他有好臉色，平時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哪裏會被別人欺負。

　眉梢一挑，裴斯言笑，「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那也要是客人好不好，不速之客我從來不歡迎。」

　「如果我沒記錯是你親自打開房門讓我進來的，我應該算不上不速之客。」

　「那是因爲你抱著我。」葉天晴嘴快地說出口，她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明明醫生都說了自己沒問題，這個男人還死纏爛打非要送自己回來，進社區後更是不顧左鄰右舍的目光硬是把她抱上樓，老天，她以後非被熟悉的婆婆阿姨追問死不可。

　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裴斯言善良的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下去。

　「餵，你都沒有自己的事情嗎9.如果有事你盡管去忙。」咧嘴露出一個不算真誠的笑容，葉天晴迫切地想要裴斯言離開。

　她的生活一向是平靜沒有波瀾的，可自從遇到這個男人自己的生活就變得複雜起來，她需要時間來整理現在的狀況，最好的情況是以後兩個人老死不相往來，盡管半天前兩個人還躺在一張床上度過一個夜晚。

　「我不忙，謝謝關心。」裴斯言不緊不慢地回答說：「對了，你在醫院昏睡的時候，公司同事打電話來詢問你沒有上班的原因……」

　聽到這話葉天晴一下子慌了，「糟糕，我忘記還有工作，怎麽辦怎麽辦？我的全勤獎金。」看她一向那麽淡定，裴斯言沒想到她會爲了工作這麽著急，他連忙解釋說：「放心，我已經幫你請假一周，病假。」

　一臉不相信地看他一眼，葉天晴對聽到的話持懷疑態度，「一周，你確定？」

　按照老板一向樞門的態度，別說一周了，不讓她今天下午跑去采訪就不錯了。

　「你大可去問一下。」裴斯言笑。

　「別以爲我不敢。」瞪他一眼，葉天晴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五分鍾後她一臉受了驚嚇的表情放下手機。

　「相信我的話了嗎？」

　「你怎麽做到的？」葉天晴很吃驚。

　「沒什麽，只是講了你受了很重的傷，如果你繼續工作，公司受到的損失也許會更大，當然我還說了你有醫院出具的證明，如果他們不同意，後果……」裴斯言解釋得很認真。

　「OKOK，你不需要說了。」看他這麽一本正經的解釋，葉天晴甘拜下風，想像他平時的說話風格，老板可能受了不小的驚嚇，畢竟很少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談條件還這麽理直氣壯。

　裴斯言肩膀聳動沒有繼續說下去。

　端著手裏的水杯慢慢地喝，葉天晴忍不住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看，裴斯言顯然是一個很有教養風度的男人，雖然他經常做一些勉強別人的事情卻不怎麽惹人討厭，反而給人被他在乎的感覺。

　這個男人有點奇怪，讓葉天晴忍不住的去好奇。

　「裴斯言，你是做什麽的？」心裏的話不經大腦就問了出來，她有點後悔，擔心這樣的追問會很暧昧，卻也只能等箸他回答。

　聽到道個問題裴斯言也是一愣？他沒有正面回答，「就很普通的工作？沒什麽好說的。」

　「哦。」葉天晴松了一口氣，很樂于結束這個突如其來的話題。

　眼睛在他身上打量，阿曼尼最新款的西裝、雜志上才會見到的高昂手表，還有那輛雖然不知道名字卻顯然很昂貴的跑車，葉天晴不相信這個答案，因爲他的行爲穿著還是車子無不昭示這個男人並非一個普通的人。

　可如果他不想說，自己也不想勉強，因爲她並不想和這個男人有什麽牽扯，所以他是誰其實也並不是很重要。

　直覺告訴她裴斯言和自己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明明應該毫無接觸，可這些天的所有事情細細說起來，哪一件又都和他扯得上關系，這讓葉天晴啼笑皆非，只是覺得本不該認識的偏偏屢次交集，分明就是笑話。

　葉天晴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衣冠楚楚、目空一切，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只因自己的一個誤會就霸道地奪去了她的初吻。

　第二次再見時裴斯言也依舊霸道，動作言談間卻又多了幾分關心。

　葉天晴不知道他爲什麽會有這樣的轉變，她想要問清楚卻又膽怯，何況還有昨晚的混亂……

　想到早上的兵荒馬亂，她深吸一口氣想要開口解釋。

　幾乎在同一時間裴斯言也開了口。

　「裴斯言，我們談談。」

　「葉天晴，我們談談。」

　同樣的口氣同樣的話語，兩個人面面相觑又都蓦地笑了起來。

　「我們談談吧。」葉天晴一臉認真地看著他，眼睛裏有沈穩的光芒。

　狹小卻溫馨的房間裏兩人相對而坐，因爲知道接下來要談什麽，彼此都有幾分尴尬。「你先說。」紳士的一伸手，裴斯言示意她先說。

　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看了幾眼，葉天晴深吸一口氣，她把自己想了許久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裴斯言，對不起那天誤會了你，但是你也報複我了。」

　想到那個吻葉天晴臉色微紅，「昨天也謝謝你幫我解圍，在醫院的時候我想了想昨天的事情，我記得自己喝醉的時候向一個喊我名字的人求助，只是不知道會是你。」

　看她這樣嚴肅的道謝，裴斯言雛起眉頭，「這算不上什麽，你不用耿耿于懷。」

　「不，我不喜歡欠別人。」葉天晴很堅持，「無論如何我都該對你說聲謝謝。」

　裴斯言有些郁悶，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解釋自己的情況，昨晚的一切尚且曆曆在目，現在這個女人就這麽一本正經的說謝謝，難道昨晚的事情都是自己的一場夢？

　「葉天晴。」叫她的名字，他打斷她的話，「昨晚的事情……」

　他還在猶豫著怎麽解釋，要不要直接講出來，如果需要負責，他們可以嘗試一下，可惜他這些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葉天晴就打斷他的話。

　她一股腦地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裴先生，其實我們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昨晚的事情我想大家都有些掌控不了的地方，我喝醉了，可能無意間對你造成困擾，當然我沒想過引誘你，不過我想既然事情發生了，我們可以把那件事情當作一場夢，對你對我都好不是嗎？」

　葉天晴發誓她絕對沒有想著占便宜，她甚至委屈了自己。

　可是當她把話說完，裴斯言臉色卻難看起來。

　「你什麽意思？」他目光沈下來，盯著那個口齒伶俐的女人。

　如果沒有記錯昨晚是她的第一次，自己還在猶豫要不要負責，這個死女人居然已經忙著撇清關系，他裴斯言什麽時候被嫌棄過，偏偏她還像沾染了不幹淨的東西一樣想避開他。裴斯言不爽，他很不爽。

　「葉天晴，你很討厭我？」

　聽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葉天晴翻個白眼，「沒有。」

　「那爲什麽對我這麽冷漠？」

　「裴先生，我們很熟嗎？」瞪著他，葉天晴沒什麽好氣地說道：「我承認一開始是我誤會了你，但是後來的事情已經扯平了不是嗎？我們只是兩條交叉的直線偶爾交會于一點，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對待你？」

　裴斯言知道葉天晴十分的能言善辯，他也不是嘴笨的人，可是這一次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爲他沒辦法反駁她的話。

　他們相識的時間很短，認真說起來也只是遇到兩次，他不知道自己心裏爲什麽會有負責任的想法，尤其聽到這個女人把那一切都不當成一回事的時候，心裏更是別扭得難受。這到底是爲什麽呢？裴斯言想不明白，他思考著，什麽都不說。

　房間裏變得一片沈默，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麽。

　五分鍾後裴斯言打破這安靜。

　讓自己的情緒回複平靜，他輕笑一聲，「葉天晴。」

　「啊？」被他態度的突然變化弄得莫名其妙，葉天晴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你說的很對，做法也很合適，把昨晚當作一夜情很好，非常好，彼此都沒有後顧之憂，畢竟我並沒有什麽損失。」

　葉天晴松了一口氣，盡管心裏爲這段話感覺不舒服。

　看著她那個放松的表情，裴斯言惡劣一笑，「但是我不接受。」

　很簡單的六個字讓葉天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說什麽？」

　「我說……」彎腰靠近她，裴斯言笑得溫柔，「我不接受，因爲從今天開始你將是我的女人，直到我說一切GAME OVER爲止。」

　惡狠狠按下拒接鍵，葉天晴恨不得把手機從窗口丟出去。

　這已經是從十一點開始的第十七通電話，她不知道自己還要拒絕多少次，要不是怕錯過葉芷夏打來的電話，她非關機不可。

　該死，她到底是招惹了誰？難得休息幾天，難得陽光明媚，腳上的傷又好得差不多，她卻不能出去玩，只能可憐兮兮地躲在家裏，這一切都只因爲一個人，一個死纏爛打的男人。

　裴斯言，把這個名字多念幾下葉天晴就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從小到大都習慣了強勢、習慣僞裝堅強去保護別人，她一直自認臉皮厚，可自從遇到裴斯言，一切就都變了。

　明明互不相幹的兩個人卻因爲一連串的誤會牽扯在一起，當然這些並不算什麽，因爲她打定主意那只算一夜情，可是裴斯言是怎麽回事？想到他斬釘截鐵說出那句你是我的女人，葉天晴臉頰就忍不住泛熱。

　那天她嚇到了以後沒顧得上反駁就讓裴斯言離開，原以爲一切只是一句玩笑話，可這些天過下來她完全不這麽想了。

　裴斯言每天都會打電話、傳簡訊，動不動就出現在她的家門口，這個男人顯然是已經認真執行自己的話，可是她並沒有想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這樣堅持的追求自己，葉天晴有點手足無措。

　「拜托讓他忘記那件事情吧，拜托不要出現在我的附近。」拖著走路還不太方便的腿，葉天晴愁眉苦臉地祈禱。

　可惜一切正和她所期望的相反，一句話剛說完敲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讓她的心差點跳出來。

　「哪位？」她緊張的握住了手機急聲問道，心裏祈禱不會是那個人。

　可惜她的願望落空了。

　「是我。」裴斯言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

　「家裏沒人。」說不上是什麽感覺，葉天晴沒好氣地吼道。

　沈默了一下，裴斯言帶笑的聲音傳過來，「葉天晴，你不覺得這樣很幼稚嗎？讓我進去。」心好亂，莫名的亂，葉天晴覺得自己要被打敗了。

　她裝死不去理會一切，裴斯言敲門的聲音卻未曾間斷，「葉天晴，你不開門我就一直站在這裏敲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很有節奏的敲門聲一直不曾停斷。

　狠狠地抓抓頭發，她差點要哭出來了，在這個地方住了兩年，她和鄰居相處得都不錯，彼此也很熟悉，她記得樓下阿婆有些神經衰弱，她平時在家都不敢發出太大的雜音，要是他再道樣敲下去說不定會把鄰居都招來。

　彷佛爲了印證她的猜想，一個年老的聲音隱約傳來。

　「你找誰？」

　「我找葉天晴。」

　「找天晴啊，她不在家裏嗎？你去打電話好了。」

　「阿婆，她在，只不過……」停頓一下，裴斯言聲音變得委屈，「阿婆我們吵架了，她在賭氣，不好意思打擾了您。」

　「啊，你是天晴的男朋友！」聲音一下子高了幾度，樓下阿婆的聲音透著一股興奮，「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怎麽吵架了？」

　「我還在追求她。」裴斯言甜蜜地說道。

　即便隔著一道門葉天晴也能想像外面的情景，如果她再不出去裴斯言說不定會再亂說些什麽，想到自己要面對樓上樓下阿姨婆婆的集體八卦，她的腦袋要爆掉了。

　一股腦走到門前，她猛地拉開門，「進來。」

　門外眼裏閃著八卦光芒的阿婆和裴斯言都看向她。

　「你肯讓我進去了。」裴斯言裝的很委屈。

　「天晴，你還真的在裏面。」葉天晴在裏面卻不開門，這個情況彷佛驗證了這男人說的話都是對的，樓下阿婆暧昧地笑了，「快讓他進去吧，小兩口吵什麽架。」

　露出一個苦笑，葉天晴趕緊應諾，「不好意思打擾了大家。」

　「沒什麽沒什麽，年輕人嘛。」

　誰說八卦是女人的專利，這話太對了好不好，無論是十幾歲的女孩還是老婆婆，大家都很喜歡八卦。

　送走了樓下阿婆，葉天晴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她惡狠狠地瞪著裴斯言，壓低了聲音吼道：「你到底要怎麽樣？」

　「不打算請我進去嗎？」相比她的憤怒，裴斯言看起來輕松多了，他的臉上帶著惬意的笑，盡管努力掩飾滿臉的得意卻還是讓葉天晴看出端倪。

　冷哼一聲，葉天晴敞開門讓他進來，因爲知道就算自己不同意，他也會逼迫自己就範，那還不如一次講清楚。

　看到她屈服了裴斯言很得意，如果知道她最怕的是帶給別人麻煩，他大概知道以後怎麽對付她了。

　盯著走在前面的葉天晴，裴斯言問道：「你的傷好多了？」

　「關你什麽事。」冷眼瞪他，葉天晴徑直坐到沙發上，她擺出懶得搭理他的表情繼續看已經看娛樂節目，手則抓起筷子吃著桌子上擺著的一碗面。

　被折騰這麽一會面都已經涼了，失去了原本的香味有些難以入口。

　葉天晴皺著眉還是一口口吃下去。

　裴斯言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根本也沒想過會受到什麽樣的禮遇，他徑直坐到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臉上一直挂著的笑容在看到她吃著的東西時消失了。

　「這是你的午飯？」他突然問道。

　斜著眼睛瞪他，葉天晴冷哼一聲：「怎樣？」

　「你不知道自己是病人嗎？」裴斯言不笑了，表情很嚴肅，「一個病人拿泡面來當午飯，你確定沒有搞錯？」

　「關你什麽事。」葉天晴實在不理解他變臉的原因，她也懶得追問。

　「爲什麽不煮吃的？」裴斯言不打算結束這個話題，記得第一次來這裏時這個女人幫自己煮了一碗面，裴斯言不想承認，但那碗面確實很好吃，簡單卻帶著一股家的味道。

　「沒得煮。」冷哼一聲，葉天晴輕聲說道：「冰箱空了。」

　她煮東西向來喜歡用新鮮的食材，但是這些天她都沒有出去購物，早就把裏面可以吃的都吃得差不多了。

　聞言裴斯言眼眸一閃，他徑直走到開放的廚房打開冰箱，果然裏面已經差不多空掉了。「就算這樣也不能吃泡面，你不知道自己是病人嗎？」

　裴斯言的臉色很不好，他記得第一次來這裏時，冰箱裏還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東西，雖然份量都不多卻都是很新鮮的，顯然主人很用心打理自己的生活。

　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女人並沒有照顧好自己，想到她每天吃垃圾食物裴斯言就有點生氣。「爲什麽這麽將就？」他質問。

　斜睨他一眼，葉天晴沒什麽力氣說道：「還不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死纏爛打我也不會懶得出去。」

　「這是個理由。」裴斯言接受了討伐卻並不接受，「可是一個很會生活的人只因爲我偶爾的糾纏就用垃圾食物餵飽自己，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理由嗎？」

　葉天晴沈默了，她知道自己隨口亂說的理由騙不了對方，歎了口氣她輕聲說道：「沒力氣做飯。」

　「你的腿還沒有恢複？」

　「不是。」葉天晴苦笑一下，「芷夏不在，什麽都懶得做。」

　心裏想了很多的答案卻沒想到會是這個，裴斯言皺眉，心底隱隱有些心疼，「她不在你就不吃了嗎？」

　「你氣什麽？」對他的生氣有些不理解，葉天晴蹙眉，「從大學畢業之後，我和芷夏一直生活在外面相依爲命，我知道你不會理解這種感情，可是我習慣了照顧她，讓我妹妹吃好吃的飯菜、過簡單卻舒適的生活，不誇張的說，她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從妹妹離開後葉天晴就有些無所適從，她習慣了自己的生活裏有葉芷夏的存在，卻忘記她也會離開。

　事實上從這一方面來說她應該感謝裴斯言這些天的糾纏，盡管那感覺有些無力，可如果不是他，自己會更寂寞吧。

　不打算把這個想法說出來，葉天晴繼續說道：「我已經習慣了照顧她，現在她不在也就懶得做很多事情。」

　知道原因不是因爲自己，裴斯言松了一口氣，他不想自己的行爲影響到這個女人的生活，可真的知道了真實答案心裏又有點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