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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侯瑞的婚事

  珊娘自是不會同情她哥哥,不為的別的,單只為了侯瑞打亂她的全盤計劃,她都恨不能親自動手揍他一頓。

  因去年忙著備考,袁長卿生辰時,她只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給他簡單地過了個生辰。那時候她就跟袁長卿說過,等來年他二十歲的生辰,她一定要替他好好熱鬧熱鬧。卻不想如今她懷了身孕,那袁長卿只恨不能把她給供起來才好,哪還肯勞累她來替他辦什麼生辰宴。夫妻二人正為此爭執著時,侯瑞就離家出走了。而等把侯瑞追回來後,袁長卿的生辰也過了……

  這一下袁長卿振振有辭了:「自古以來就只有提前做生辰的,哪有推後的?」又哄著珊娘,「以後日子長著呢,何況早在跟你訂親那年,老師就替我行過加冠禮了,這生辰宴不做也罷。你若實在過意不去,明年吧,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明年再替我大辦一場也是一樣。」

  袁長卿覺得,他的生辰宴辦不辦沒什麼要緊,但有一件事,他卻是一定要去做的。

  於是,侯瑞找回來的第二天,恰逢著休沐,他便收拾了一通,把珊娘留在家裡,他則去了袁府。

  聽說他來了,老太太一陣詫異,袁四老爺袁禮也是一陣驚訝。

  話說,老皇帝病倒後,雖然曾命四皇子「協理」太子一併監國,可四皇子卻吃驚的發現,只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朝政竟全叫太子一人把持了,他竟連個插手的機會都不曾有過。原本正因得了皇帝支持而春風得意著的四皇子這才知道,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太子早已經是根深葉茂,不說這會兒皇帝病了,便是皇帝好著,是太后不好了,皇帝若真想要換掉太子,怕都未必真能撼得動東宮那棵大樹了。

  於是,四皇子小心翼翼地收斂了明面上的勢力,只在老皇帝面前裝著個孝子模樣,暗地裡卻跟太子打著擂臺。而每吃了虧,他便跑到老皇帝那裡去哭訴太子毫無兄弟友愛。偏老皇帝偏聽偏見,只當太子眼裡果然沒他,沒兄弟,頻頻把太子招過去痛責一頓。太子顧忌著皇帝,也不好對四皇子如何,因此,一時間,兩方勢力倒維持著個微妙的平衡。

  便是如此,到底是太子把持了朝政,那些許多著名的太子黨們都紛紛得了重用,袁四老爺原以為,袁長卿這眾所周知的太子黨應該也會得到重用的,偏他直到如今,仍在翰林院裡做著他的編修,職位竟一點兒變動都沒有。

  袁長卿進來後,依禮向著老太太和袁禮行了禮,然後便坐在那裡默默喝著茶,不開口了。

  袁家人可不是珊娘,自是從來沒見過他在人後嘴皮翻飛的模樣,只當他自來就是如此,老太太便主動問著他道:「今兒怎麼有空來看我了?」又問在,「十三兒的病好些沒?年紀輕輕的,怎麼三天兩頭的病?可別落下什麼大症候……」

  這句話,袁長卿可不愛聽了。他「叮」地一聲放下茶盞,起身對著老太太躬身一禮,道:「謝老太太的關心,十三兒好著呢。我今兒來,是有件喜事要通報祖宗一聲兒的,還請老太太和四叔開了祠堂一用。」袁長卿是長房長孫,他的頭生孩子自該祭告祖先一聲兒的。

  等他把話說完,便很快地直起腰來,默默欣賞著老太太那變幻不定的臉色。

  老太太還沒有開口,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袁長卿身後道:「大嫂有喜了?倒真要恭喜大哥了。」

  袁長卿的眼忽地一眯,驀然回身,便只見袁昶興扶著根手杖站在門外。雖然他話音裡帶著笑,那背著光的臉上卻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是個什麼表情。

  如今侯瑞被袁長卿打了個滿臉開花,自是不好放他回去驚嚇著五太太,他便被珊娘和袁長卿暫時收留了。

  珊娘派人去給五老爺送信時,五老爺果然是個心大,聽說侯瑞沒能跑得掉,他立時就放了心,也不忙著看這兒子是不是破了皮少了肉,只帶話回來,叫袁長卿「只管替我管教著,打死不論」,竟是一點兒都沒意識到,袁長卿是妹夫,且比侯瑞還小了兩個月。

  要說侯瑞這中二青年就是個欠揍的。之前他多多少少總有些看不上袁長卿,如今被袁長卿狠揍了一頓,倒叫他忽然對袁長卿服氣起來了。且袁長卿說的那些話,也難得地叫他沉靜下來,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個人默默靜思了好幾天。

  事實上,侯五老爺一家都不是那種會教導人的,幾個孩子都算得是野生野長的,從來沒有人像袁長卿對他那樣,教過侯瑞怎麼去想去思考。一直以來,他都只知道一根筋地想著自己要去做幹什麼事,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怎麼樣才能做成那件事。袁長卿的話,像是打開了他眼前的一扇窗,終於叫他找到了通往他想去的地方的路,於是,等他臉上的傷好得差不多能見人了,他依舊沒肯回五老爺府上,只答應了袁長卿再不離家出走,便整天又不見了人影。

  一開始珊娘還有點擔心,可知道侯瑞每回都是乖乖帶著小廝出門的,並沒有想要離家出走的模樣後,加上袁長卿勸慰著她,說侯瑞怎麼著都已經是二十歲的人了,應該怎麼去思考,怎麼去行事,只能由他自己去摸索,別人誰都代替不了他。珊娘想著前世自己管得太多的那些不好的結果,便歎了口氣,默默放了手。

  如此這般又過了個四五日,侯瑞找了一回袁長卿後,便回家去了。

  等到了四月中旬,五老爺帶著侯瑞來到福壽坊時,侯瑞的身上已經換了套軍服——卻原來,聽了袁長卿的話後,他便往碼頭他認識的那些船老大處跑得更勤了。之前他總是找著那些船老大打聽著出海的趣事,卻是從來沒想過,他若真要出海需要學些什麼。如今細一打聽他才知道,原來出海並不是他所想像的那般容易,那些船隻也遠沒有他所想像的那般容易駕馭,且他想要的,是能夠獨立駕船行於海上,而不只是聽眾船長號令,只懂得起帆拉錨的普通海員。

  思量定自己想要的,他便又向那些船老大們打聽起哪裡可以學習這些東西。恰正好,他又遇到了之前曾帶他和袁長卿他們上過飛燕船的那個朱三。朱三聽了他的志向後不禁一陣大笑:「你這不是捨近求遠嗎?京師就有講武堂,你去考水師講武堂,出來後還怕沒船給你駛?!」

  侯瑞知道京師有講武堂,卻還不知道講武堂裡分陸師水師的,聽了不禁一陣大喜,回去就跟袁長卿一陣商量。

  說實話,袁長卿可真不是個什麼熱心人,他從來就是個寡淡的性情,之前之所以會出手教訓侯瑞,還是因為他給珊娘製造了麻煩,若不是因為這個,侯瑞倒在他腳尖前,他大概都懶得看他一眼。此時他早嫌侯瑞這個大舅子整天待在他的家裡,打擾了他和珊娘的二人世界,巴不得早些趕他走才好,便帶著私心道:「你趕緊回去跟老爺說。我猜老爺不同意你出海,不過是怕你一時少年心性,不知道海上的利害,把出海當成了一件新奇事罷了。如今既然你什麼都打聽清楚了,連怎麼做心裡都已經有了譜,只要你把你的所思所想跟老爺說透了,老爺就該知道,你不是圖著好玩才要出海的,你是正經想要做成這件事。老爺若還不同意,我再去幫你敲敲邊鼓,想來成事應該不難。」

  而叫侯瑞沒想到的是,他誠懇地把自己的想法跟五老爺說了後,都沒需要袁長卿出面,五老爺沉思了一天後,也就答應了他——卻原來,還真叫袁長卿猜對了,五老爺並不是那種不開明的家長,其實他不反對侯瑞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他反對的,不過是侯瑞的想到一齣是一齣而已。

  之後,連五老爺也幫著打聽起怎麼報考水師講武堂來。

  袁長卿見狀,這才裝著個好人模樣,把他所知道的水師講武堂的情況向五老爺和侯瑞一一道來。

  卻原來,那水師講武堂雖然隸屬於京師講武堂,其本堂卻並不在京城,而是設在津沽港口。自世祖皇帝創立水師以來,大周就極重視水師人才的栽培。每個考上水師講武堂的生員,都需得先在京師講武堂學一年的基礎課程,成績優異者,才有資格升入本堂繼續學習。而一旦入了本堂,他便再也不是生員了,而是一名正式的軍人。

  自古以來,大周這片土地上就有「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俗語,便是大周的軍人地位要比前朝高,在世俗眼裡,當兵吃糧的,那職業風險明顯高於其他職業,便是將來侯瑞從講武堂畢業出來,最少也是個少尉級的軍官,卻到底脫不了一個「兵」字。

  有生以來頭一次,侯瑞以滿腔的熱情投入到複習備考當中。五太太卻忍不住替他犯起愁來。要說侯瑞今年都二十了,再入了伍,怕是再沒人敢嫁他了……

  五老爺是個看得開的,只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便樂呵呵地又去會他的畫友了。

  珊娘原還以為,受著侯瑞的教訓,五老爺怎麼也該把侯玦和全哥兒的教育抓起來的,卻不想五老爺這人已經定了型了,再不可能有改變的——有時候珊娘甚至覺得,他怕是從小被孟老太太管狠了,所以才逆反著,對子女們一律放羊吃草了……

  總之,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叫侯瑞考上了水師講武堂,如今他已經是講武堂裡的一員武生員了。

  所以說,男人和女人看問題的角度總是不太一樣,五老爺沒把侯瑞的婚事放在心上,五太太雖然不是侯瑞的親娘,可到底是看著他長大的,哪能真不管他?!

  也好在這一年裡,侯瑞還只是個生員,且仍在京城上學。這一年裡,他都會和其他書院的學生們一樣,逢五都有一天休沐的,於是五太太便又搞起了「密集相親」。

  侯瑞仍和以前一樣,太太叫他去相親他就去,見了人家姑娘也照樣該怎樣就怎樣,只多了一條,他逢人就說,他將來是要出海的……只這一條,就嚇跑了無數姑娘。

  此時已是五月,春天即將過去,夏天將要到來。看著心願達成,似再無所求的侯瑞,五太太和珊娘一陣對眼歎息——那邊的中二青年喲,你的春天,到底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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