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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他們沒有做愛。阿內斯描述了一下伊爾法易的外貌,還詳細講述了曾經自己是如何伺候伊爾法易的。
伊爾法易大約四十歲,但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他和大多數玻拉人一樣是黑髮綠眼,有著堪比公主的幼嫩皮膚和纖細雙手。他比阿內斯矮小,可以正好把臉埋在阿內斯的頸窩裡,他喜歡依偎在阿內斯懷裡,阿內斯會親吻他的發頂,然後是額頭、眉骨和鼻樑……親他的時候,阿內斯會閉上眼,表現得既珍愛懷裡的人,又害怕直視他的眼睛。這些細碎的吻會游移到面頰和耳垂,卻獨獨避開嘴唇,唇上的吻代表最誠摯的愛,如果沒有伊爾法易的允許,阿內斯不敢隨意吻上去。
那時阿內斯身上沒有這麼多傷痕,他會先脫去自己的衣服,不急於剝光主人,直到他們一起滾倒在榻上,伊爾法易身上還掛著一件鬆鬆垮垮的絲綢長衫。
阿內斯的技巧非常純熟,完全不缺耐心和溫柔,據說在與女性歡好時,他可以讓初嘗情事的少女感覺不到半點疼痛。但對著伊爾法易時,他要適當展現出失控的一面。
他會把主人困在柔軟的墊子裡,雙手緊緊禁錮主人的手腕,他在主人身上適當留下吻痕,保證每個痕跡都在衣服能覆蓋的範圍內。他用的是一種松香色的膏油。它氣味清淡,質地滑膩,和金枝旅店內那些香甜的膏油不一樣。這種香膏不帶任何催情效果,不會讓人沉淪得太快。伊爾法易不喜歡被藥物左右。
某種意義上說,伊爾法易並不難伺候,他不介意性事中偶爾的疼痛,不會輕易為這種事發怒。但這不代表床伴可以對他無所顧忌,有幾件事情是別人絕不能做的:不可以用輕薄的言語挑逗他,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須深情而認真,絕不可露出促狹戲謔的模樣;握住他雙手的時間不可過長,當他真想動彈時,你就必須放開他,而且要動作自然,不顯尷尬;你要裝作自己是他的愛人,而非前來服務的男妓;你不可以直白地請主人下令指示,只能先摸清他的脾氣,然後在歡愛過程中隨機應變。你要裝作癡迷於他,哪怕只是癡迷於他的身體也勉強可以。
服務伊爾法易的時候,阿內斯一直細心地設計著所有過程:他會先用情慾的火焰灼傷主人,再將主人浸入沒頂的溫柔之中,他把自己的身體變成蜜糖,一點點用甘甜填滿主人的身心,他表現得絕望而虔誠,每次都像想把靈魂留在主人身上一樣。
某年的地母神節那天,皇宮外廣場上空綻放著燦爛的煙火。那是阿內斯最後一次伺候伊爾法易,伊爾法易得身體像醉酒一樣柔軟,他哭了出來,還小聲咕噥著求饒,阿內斯很瞭解主人,他知道伊爾法易的眼淚只是因為愉快,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麼。阿內斯經常看到他這樣的一面,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次之後,阿內斯捲進了一些事情,惹上了挺大的麻煩,麻煩平息後,他也沒有再伺候過伊爾法易了。
作為替代,阿內斯給伊爾法易推薦了其他愛人,每個都是被阿內斯親手調教出來的。
「為什麼他不找你了?」聽到這,哈木扎第一次提出疑問,「是因為你身上的傷痕嗎?」
「是。」阿內斯很讚賞哈木扎這一點:他只問是不是因為傷痕,卻不問傷痕到底從何而來。
哈木扎說:「但我身上也有傷痕,也不完美。他會接受嗎?」
「他會的。你的傷無傷大雅,而且也不算太多……它們只會讓你更有魅力。我可不一樣,沒人會願意近距離盯著這樣的皮膚。」
其實哈木扎就會的……昨天他一直盯著阿內斯頸上的汗水,看著它們慢慢滾落,滑過鎖骨和胸膛上的瘢痕。
聽阿內斯講完之後,哈木扎現在明白了一件事:昨天阿內斯確實沒覺得舒服。他的汗水是因為室溫和生理反應,除此之外,他沒有顫抖或呻吟,沒有敘述中的伊爾法易那樣的失態,他全程寂靜無聲,一直保持著冷靜,對侵入和撫摸已習以為常。
講完前面那些後,阿內斯又給哈木扎展示了幾樣新鮮物件,它們都是用在床笫之間的,哈木扎從前完全沒見過這些。
阿內斯想把一些重要事項寫下來,讓哈木扎隨時加強記憶,就問哈木扎是否識字,哪怕只是坎塔裡語也行,阿內斯會說一點坎塔裡話。
哈木扎說:「就用玻拉話寫吧,我認得字,玻拉話也認得。」
「那就好,」阿內斯說,「其實我有些吃驚。通常競技場奴隸都不怎麼識字。」
哈木扎說:「我有過不錯的家庭,後來就不行了……這些都是以前學的。」
阿內斯從扎線本上扯下一張紙,拿起削尖的鴉羽蘸上墨。他寫字的動作很慢,身經百戰的哈木扎看出,這不是因為笨拙,而是因為舊傷。阿內斯的手臂和肩部傷痕纍纍,肯定有哪裡傷到過筋骨。
今晚他們沒有做愛,但仍然同床共枕。阿內斯的房間很大,足夠再鋪出一張床,但他說哈木扎必須習慣與人共寢,有時伊爾法易大人願意與床伴依偎而眠。
這之後,哈木扎每天的日子過得都差不多。他堅持早起,堅持操練,白天無聊時就上街走走,體驗一下恢復自由之身的快樂,晚上他會及時回到房間,聽阿內斯一點點描述伊爾法易。
阿內斯寫的紙條越來越多,哈木扎把它們都存在匣子裡,每天都找一兩張帶在身上,沒事就拿出來反覆默讀。
哈木扎從不關注阿內斯的工作內容,也從不對金枝旅店內的男女好奇。偶爾有些膽子大的妓女想親近他,他一律拒絕。即使如此,他也免不了要接觸很多阿內斯以外的人,並且由此瞭解到一些阿內斯本人未曾提起的東西。
比如,金枝旅店入口處的花籃並非擺設。籃中有紅白兩色花朵,若客人只接受女子,就取紅玫瑰佩在胸前;若客人偏好男性,就取白玫瑰戴上;也有些客人什麼都願意嘗試,那麼他也可以兩色花朵各取一支。這樣能避免客人陷入尷尬,也方便旅店進行服務。
再比如,金枝旅店的真正擁有者並不是阿內斯。金枝旅店屬於一個叫巴裡德的人,他是玻拉的宮廷總管,私下也是玻拉最富有的財主。除他外,還有一些人也在旅店投入了錢財,據說包括兩位大臣,還有一位和皇室沾點親緣的富商。
阿內斯只負責管理旅店。那些大人物十分信任他,讓他全權處理各類日常事務。據說這是因為他多年前侍候過那些人,並因此獲得了喜愛和賞識。
除了關於旅店,哈木扎還聽說了一些關於阿內斯本人的事:阿內斯不喜歡太甜膩的水果,喜歡甜中帶酸的味道;阿內斯只喝果酒,糧食釀造的酒一概不沾;阿內斯不願佩戴金銀首飾,他說金屬接觸皮膚的感覺令人不快……
每當哈木扎背誦完一條伊爾法易的癖好,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一條阿內斯的癖好,並且暗暗地比較兩者。
他喜歡阿內斯的黑髮,它們像絲綢一樣滑過他的手指;他也喜歡阿內斯翡翠般的眼睛,儘管他經常不敢長時間直視它們;他還喜歡阿內斯淡色的柔軟嘴唇,也許這世上沒有人能夠不喜歡;他甚至喜歡阿內斯傷痕纍纍的皮膚,他不覺得這身體醜陋,反而心生愛憐,他想一寸寸親吻阿內斯的全身,讓那些感受過痛苦的部位都在愉快中震顫。據說,伊爾法易也喜歡被這樣親吻。
哈木扎告訴自己:阿內斯不會發現我的心思,因為這些行為正是我應該學的,無論與他怎樣親暱,都不算逾越規矩。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阿內斯早早回到了房間。他叫哈木扎去洗漱準備,今天他們要再試一次。這次哈木扎得完全把他當成伊爾法易,要按照他叮囑過的方式去做。
沒多久,兩人都準備完畢。這次他們沒有直接躺上床,而是從露台門口開始。阿內斯特意穿上了層層疊疊的衣服,因為伊爾法易總是這樣,哈木扎把他壓在雕花格窗上,隔著厚厚的衣服急切地撫摸他,扯松他的外披,用濕漉漉的眼神看著他,等待他給出允許下一步的暗示。
阿內斯仰起頭,像無辜的獵物一樣暴露著脆弱的脖頸。哈木扎開始吮吸他的脖子,並故意將已昂起的下體抵在他身上,阿內斯摟住哈木扎的脖子,哈木扎順勢把他抱起來,大步走向略顯凌亂的床鋪。
哈木扎沒有把阿內斯身上的衣服全脫掉,他只脫掉了外披,剩下了裡面的長袍和襯褲,長袍的腰帶打了個頗為複雜的結,小扣子也十分煩人,哈木扎隔著薄薄的布料親吻阿內斯的胸口,同時急切卻不粗暴地扯掉下面的襯褲,讓手掌接觸到佈滿瘢痕的皮膚。
今晚他們做了兩次,第一次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脫光衣服。哈木扎解開上衣,露出胸膛,褲腰半掛在腿上,阿內斯身上還穿著長袍,前襟濡濕地貼在他胸前,寬大的下擺擋住兩人交合的部位,修長的雙腿緊挨著哈木扎腰間緊實的肌肉。
第二次是從吻手開始的。阿內斯向哈木扎伸出手,哈木扎扶起他,在他手指上輕吻了一下。阿內斯用這隻手輕撫哈木扎的面龐,這是意猶未盡的信號,是哈木扎熟讀熟背下來的。
哈木扎抓住他的手,從手心親吻到手腕,再沿著手臂一直吻到肩頸。這次他們互相脫掉了對方的衣服,哈木扎清晰地看到了阿內斯半軟不硬的性器。前一次交合中,哈木扎有用手細細關照過它,但是它從頭到尾都並未發洩。
據說真正的伊爾法易更容易攀上頂峰,阿內斯說哈木扎做得不錯,應該沒什麼問題,只是自己和伊爾法易不同而已。
哈木扎側身緊貼著阿內斯,以能夠親吻他後頸的姿勢抱著他。阿內斯給他講過如何尋找男人體內的快樂來源,但哈木扎目前還不得要領。
阿內斯告訴他,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心裡沒底,就一邊找一邊分散伊爾法易的注意力,多吻他的敏感區域,或者用別的方式伺候他,不要像刷瓶子一樣傻乎乎地專注於一個部位。哈木扎按照他說的做了,他耐心地回憶學到的內容,忍耐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慾望。
後來他做到了,他知道阿內斯有了感覺。這種互動很奇妙,他沒法準確描述,但他能夠感受到來自阿內斯的反饋。這次他進入得更慢,但動起來更快更重,他把阿內斯緊緊揉在懷裡,像是要讓兩人的身體合二為一。
阿內斯沒有大叫過。據說伊爾法易也從不大叫。這次哈木扎做得很成功,當右手掌沾滿了粘稠的液體時,他用左手掌緊緊扣著阿內斯的腹部,也讓自己飄上巔峰。
做完之後,阿內斯要求哈木扎扶他去清洗。正確的做法不是真的扶著他,而是去直接抱起他。
阿內斯說,伊爾法易大人不會直接要求被人抱起來,所以,當他說「扶」的時候,哈木扎就得主動把他橫抱起來。以前阿內斯也這樣抱過伊爾法易,伊爾法易身量輕盈,據說連力氣大些的侍女也能把他抱起來。
走到浴室門口,今天的內容就結束了,阿內斯要一個人去清洗。等他洗好,會有專人換掉池水,再叫哈木扎進去。
阿內斯說,一起洗浴也是頗有門道的,改天他會專門和哈木扎共浴,好好教他在浴池伺候人的方式。
這一天好像是個轉折點。從這天開始,他們差不多每兩天要做一次。
哈木扎擔心阿內斯承受不住,這話把阿內斯逗得笑了很久,他說:「現在我倒是只有你了,可過去我畢竟是做這一行的……拿別人舉例吧,金枝旅店裡有個小伙子名叫蘇爾,昨天他整個下午都在伺候一對父子,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結束之後,他要精神抖擻地去和女寶石商見面,女客人們不願親自到這種地方來,她們會約一個地方等著,那寶石商帶了兩個朋友,一個寡居多年,一個無法從婚姻中得到愉快,等蘇爾服侍完她們三人,他得立刻上馬車,在午夜之前趕回金枝旅店,他有個癖好古怪的熟客,那人只喜歡在後半夜行事。」
這話並不能讓哈木扎感到寬慰,反而令他更加不忍。
前兩天,阿內斯在雲雨之餘說了一件事。他指著自己左邊大腿內側的圓形舊傷說,這不是刑罰造成的,是從前的客人留下的。
因為哈木扎總盯著這裡看,於是阿內斯就乾脆給他講了傷痕的來源。
金枝旅店禁止客人做出太粗野的行為,鞭打或拳打腳踢都是不允許的,這裡的男男女女都是私人財產,犯禁的客人會被索取賠償,甚至被告上官府。如果客人有特殊癖好,他必須事先支付高額報酬,旅店會安排合適的人給他,他沒得挑選,不能隨意指名。
年輕的時候,阿內斯遇到過一個不守規矩的客人,那人把煙卷按在他的大腿內側,還威脅他不許說出去。但是,店內所有男女都會定期接受檢查,檢查包括身體內外的方方面面,阿內斯的傷處還是被發現了。那客人再來的時候,當時的店長敲了他一大筆錢。
如果換了別的客人經歷這事,他們可能會大吵大鬧,然後不得不認罰,最終憤憤離去……而這個客人不一樣,他不在乎巨額罰金,連價格都不講。
與店長談妥並認了錯之後,他繼續要求阿內斯為自己服務。阿內斯腿上的傷痕已經變淡了。客人摀住他的嘴,一邊狠狠發洩,一邊在原有傷痕上又燙了一次。
那客人經常來尋歡,每次都要和阿內斯在一起,阿內斯腿內側的傷就總也好不了。
過了大約半年,大概那人找到了新的娛樂,就再也沒來過金枝旅店了。
阿內斯的傷終於徹底痊癒,形成了一個比普通燎傷更明顯的疤痕。
聽過這些之後,哈木扎心裡又痛又癢。
他總能看到那塊疤,有時候,曖昧的液體沾在疤痕上,他偷偷嚥下口水,想俯身親吻那個地方,但阿內斯不讓他這麼做。
伊爾法易知道阿內斯的腿上有這個特殊傷痕,而伊爾法易自己腿上可沒有這東西。如果哈木扎習慣了親吻這個部位,伊爾法易肯定會心生不悅。
哈木扎和阿內斯的話題總會繞到伊爾法易身上。
一開始哈木扎認為這很正常,畢竟他倆都受著伊爾法易的恩惠,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卻愈發不願提起、不願聽到那位大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