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之後數日並無什麼異常之事發生,倒是他頭上的鶴羽髮簪不知怎地成了流雲居小弟子們的新流行。問雲宗弟子淡藍色的道服本就小清新,再加上流雲山獨有的黑白鶴羽,怎麼看都有股子縹緲仙風。
於是夜遊的小弟子們忽地多了起來,不過十幾日,人人頭上都簪著鶴羽,朝天湖的幾隻靈鶴都快得被捋禿了,負責供養靈鶴的弟子又氣又心疼,一路帶著幾隻都要得了抑鬱症的靈鶴鬧到法閣去。
趕巧告狀的時候掌門清江道人也在。
這一打眼見門下弟子們一個個頭頂鳥毛,不成體統,饒是清江道人看了也不淡定了。
狠罰了一干夜遊拔毛的弟子不說,還順籐摸瓜揪出時尚禍首沈越,一怒之下丟到朝天湖,罰他專門照顧那幾隻禿毛靈鶴,誰也不許幫忙,什麼時候那幾隻長出新毛兒了,什麼時候再給放出來。
自打那一晚回去,靈鶴眸中一閃而過的紅光就令沈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翻來覆去地回憶著那一瞬間,總想再去夜遊一番,確認自己並不是一時眼花。
誰知計劃不如變化快,人在書閣坐,禍從天上來。
他不僅被法閣長老提著領子丟進鶴窩,還著實過了幾天被苦大仇深的禿毛鶴追著跑的苦日子。
那靈鶴展翅丈長,背上坐兩名弟子都不嫌擠,饒是知道靈禽從不傷人,但若真被那鳥嘴叼一下,不少塊肉也要脫層皮。
沈越鬥智鬥勇地和幾隻禿毛鶴玩了幾天老鶴捉小雞,留了心觀察,果然未見那不詳的紅光再出現在鶴眸中。
難道真的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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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仙谷,晴天白日,一隻白色的小鳥兒好似在空中飛累了,落在美人花的枝頭,歪頭豎著羽毛。
小黑蛇被藍結衣好吃好喝養得肥肥的,見樹上落了只白鳥兒,便盤著圓滾滾的身子纏上樹枝,悄悄朝那呆立的小鳥兒爬過去,就要張開血盆小口,伺機攻擊。
那小鳥兒忽地察覺危險,展翅飛起,卻不逃走,而是飛到小黑蛇頭上一頓猛啄。
一蛇一鳥頓時大戰起來,撲騰之間,一片雪白的羽毛落下,藍結衣慢慢走到樹下,伸手正好將那片白羽接在掌心。
他看了眼白羽,掌心輕握,仰頭朝樹上打鬧正酣的蛇鳥望去,無奈地歎了口氣。
「月兒魂體未開神志,你欺負他作甚。」
那小白鳥兒聞言忽地撲騰翅膀一下飛起,眸中一道紅光一閃而逝,隨著紅光散去,白鳥兒恢復成了一隻普通的鳥兒,在空中打了幾個圈兒,暈頭轉向不知所以,見樹上一隻黑蛇正朝它齜牙咧嘴,頓時忙逃也似地飛走了。
萬魔殿中,蕭美辰從閉目中睜開眼睛,淡淡紅光在眸中一閃而過,隨即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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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兒,你說你要下山調查世家滅門之事?」
浮塵師父面帶猶色,怕他體質特殊,離了流雲山,恐生事端。
沈越被禿毛鶴追了一個月,不但沒熬到了靈鶴長出了新毛,倒把其他的靈鶴也騷擾得神經衰弱,失眠多夢。
負責供養靈鶴的弟子只好又到法閣哭訴,跪求清江道人赦免沈越的罪罰,趕緊放他滾蛋,並在朝天湖入口處立了個石碑,上書 「沈越與狗不得入內。」
於是沈越春風得意大搖大擺地回到了流雲居,頓時被一干罰得哭爹喊娘的拔毛弟子們奉為老大。
誰知還沒美上片刻,陸岳西便將他拉到一邊,說了一件事。
原來這小師弟對沈越之事簡直是處處上心,自打夜遊那日,沈越朝陸岳西詢問世家滅門之事後,他便也將此事牽掛起來,一有風吹草動就四處打聽,果然就在昨夜,又有一家世家被滅了滿門,死相淒慘不說,還就發生在流雲山幾十里外的祁連城內。
一句『祁連城出了滅門之事』可把沈越嚇了個半死,他慌忙抓住陸岳西的手臂,簡直要站不穩了。
「誰,你,你說,誰,誰家被滅門了?」
「祁連城赫連家。」陸岳西被沈越慘白的臉色也嚇壞了,「越師兄你莫慌。」
「沒……沒事……」
祁連城又不僅沈家一個世家,那赫連家沈越也是知道的,世家子弟不少,百年前還曾出過金丹長老,也是個世家大戶。
沈越擦了擦額上沁出的冷汗,朝陸岳西匆匆謝過,便忙不迭地去找浮塵師父,要下流雲山去。
「越兒心繫父親,望師父成全!」
沈越懇切地道,「弟子也知道仙洲世家多且勢微,仙都鹿晏城對修仙世家並不上心,但此事已鬧得人心惶惶,世家子弟人人自危。」
浮塵師父聞言頓時皺眉。
沈越心裡著急,聲音不覺便大了起來,「正是因為禍事均發生在世家,有仙門子弟輕視在先,修仙門派跟風袖手旁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萬一這正是魔人險惡用心,故意引誘山門大派放鬆警惕呢。」
沈越擔憂沈家,三言兩語間,故意將危險往門派上貼,引浮塵師父的重視,殊不知自己歪打正著,差點壞了魔都某人的好事,這些且是後話。
此刻他一心只想將事情往大了說,只為試圖說服浮塵師父讓他下山,「如今滅門之禍蔓延到了家門口,唇亡齒寒啊師父,若不能將世家滅門之事調查清楚,誰又能保哪日這等禍事不會發生在山門大派!」
「越兒所言不錯。」
誰知浮塵師父卻將他的一番胡扯認真聽了進去,「祁連城受流雲山三宗庇護數百年,我們確實不能繼續坐視不理。」
沈越大喜,忙拋出最後的定心丸,「再者師父放心,越兒如今裝瞎的功夫可是練得快要築基了,定不會讓鼎爐之姿惹出麻煩。」
說罷他敲著竹竿子,在浮塵師父面前當了一會兒戲精,朝師父可憐兮兮道,「這位老爺,心好賞瞎子幾個子兒花花罷。」
浮塵師父笑著搖了搖頭,「胡鬧。」
他道,「既又發生滅門之事,仙門定會再派弟子來探查,我們這般自行調查也是不好,不如待他們來,你帶幾名師弟,以問雲宗的名義隨他們一同調查罷。」
沈越大喜,「謝師父!」
他想起沈父那句拜師如父,又想起浮塵師父對他和沈家的真心照顧,不禁心中溫暖,情不自禁道,「您老就是我二爹!」
浮塵師父頓時被他皮的哭笑不得,朝他丟了個法術,把他彈飛出洞府。
沈越心中大石落下,忙笑著滾了。
好巧不巧的,跟隨沈越一同下山調查的,正是在蛇窩不幸受了侮辱,回來又被仙門子弟八卦黑過的那三位。
入了祁連城,一邊是衣著光鮮,自命不凡的仙門子弟,一邊是冷著臉,滿目戒備怨恨的師弟,外帶一個拄著竹竿的蒙眼瞎子。
一行人水火不容,各自為營,好不尷尬。
沈越一心惦記著滅門之事,本來也不曾對這些齟齬氣氛多加留意。
只是這仙門子弟中打頭的那位,卻不讓他省心。
鹿晏城被稱為仙都,自是修仙之士的權利中心,就好似這仙洲大陸的首都一般,儘是那最好最強最顯赫的。那仙門統領世家門派,更是仙主當年一手創下,這天底下最強大的修真大派,弟子眾多,強者無數。
那名帶頭的尹公子本是仙門一名元嬰老祖的嫡孫,在內門弟子裡都是高人一等,平日裡都是眾人巴結討好的中心,如今不過是做了些措事,居然就被罰來調查一個小小世家滅門之事,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一路上,從滿天霞光的鹿晏城到了這等靈氣稀薄的祁連城,他簡直是看什麼都不順心,好死不死的,問雲宗這等不入流且前些日子又鬧出醜聞八卦的門派,還有臉上趕子派弟子跟著他們掃興。
若是些問月宗的美人師妹也罷,雖比不得鹿晏城的仙子,也好歹有些野趣。
誰知這幾名問雲宗的小弟子,長得是不錯,卻各個面帶厭色,瞧著那副神情,倒像是仙門誰欠了他們什麼似的。
這什麼,什麼,還有個瞎子。
噠噠噠地一路敲著竹竿,真是叫人好不心煩。
那仙門弟子臭著臉,在赫連世家門前猛地停下腳步,眾弟子便都跟著他停了下來。
「尹師兄有何吩咐。」
一旁的仙門弟子忙湊了上去。
那姓尹的大佬不耐煩地擺擺手,一臉不悅地朝問雲宗的弟子掃去,就有那有眼色的師弟忙替他上前幾步,道,「仙門弟子調查世家禍事,你,你們幾個,此處候著。」
他指了指沈越和身旁的問雲宗弟子,「待我們查完,你們再看。」
「自然不敢叨擾仙門師兄調查。」
那幾名問雲宗弟子立刻陰陽怪氣地道,「只是世家滅門,死相淒慘,可莫髒了師兄們的寶靴。」
說罷不等仙門弟子反應,幾人居然轉身就走,竟是一副『你當我們稀罕進去?』的樣子。
那尹公子頓時臉上一熱,便要發怒,卻見沈越噠噠噠地敲著桿子,旁若無人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就要進門去。
他頓時怒上心頭,一把捏住沈越的衣襟,將他扯住,「你個瞎子,難道還聾了不成。」
沈越豎起耳朵,嚷嚷道,「對啊。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我是個聾子。」
「你!」
仙門子弟頓時圍了上來,七嘴八舌道, 「你一個瞎子跟進來搗什麼亂!」
「就是!快滾!」
便有那狗腿子要替大佬教訓人的,伸手就去扯沈越眼上的黑布。
「尹師兄叫你,還敢裝聾作啞,莫非是個假瞎子不成。」
黑布驀地被扯下。
沈越心裡一聲操!頓時伸手摀住雙眼。
「幹什麼!幹什麼你們!仙門子弟欺負瞎子!」
沈越嚷著,「我這眼睛可不能讓人看。」
尹公子提著他的衣襟將他拉近,冷笑道,「哦?你倒說說,你這瞎眼有什麼厲害,怎麼不能讓人看見。」
沈越大吼一聲,「我這雙眼!」
若不是衣襟被人提溜著,他簡直想擺個造型。
「瞪誰誰懷孕!」
作者有話要說:
看誰誰發情。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