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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下堂樂(卿卿深藏不露之一)》第3章
第2章(1)

更新時間:2018-01-14 15:00:04 字數:4498

 接下來,雙方是一陣你追我跑的逃殺,從最初此起彼落的慘叫聲,一直到久久一次的哀號,終至恢復死寂的平靜。

 此時的鬼魅森林透著微光,不到一片漆黑,視線勉強還算清楚,然而森林中一直有飄忽的氤氳霧氣,時而繚繞,時而湧動,來來去去,相當詭異。

 在森林深處,一棵高聳入天的大樹前方,有一處可以擋風遮雨的天然洞穴,朱靖正虛弱的斜靠在洞口。

 原本在他身旁護衛的親兵侍衛死的死、傷的傷,到最後,連蘇晨光都不得不將他放下,跟其他倖存的侍衛將那些窮追不捨的刺客們引開。

 隨著時間流逝,他中的軟筋散的藥效退了些,雖然他仍然無法使用功力,但也能踉蹌的撐起自己,在林蔭間找個較好的藏身之所,並在經過的樹上留下暗號,讓蘇晨光等人可以找到他。

 但已過去兩個時辰,他遲遲等不到其他人來。

 驀地,遠遠的,有一抹身影往他這裡跑來。

 是敵是友?他喉頭緊縮,半眯著眼,終於看清那是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模樣狼狽,神情慌亂,還不時的回頭看,但他並沒有看到對方身後有人……

 不對,有一個人!一道疾如閃電的身影在林蔭間迅速飛掠。

 就在那名中年男子驚慌胡亂逃竄的身影直奔向他時,下一瞬,中年男子突然瞪大了眼,他的喉頸間被抹了一條紅線,刺目鮮血噴濺而出,他僕倒在地,鮮血直流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接著,從容的腳步聲響起,朱靖一抬頭,就見一名蒙面黑衣女子迎面走向他。

 她非常嬌小,一身窄袖束身上衣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但她的下身卻是一襲寬褲,褲子兩旁還各有四、五個口袋,裡面顯然都裝了東西,看來鼓鼓的,她的腰上還掛著一柄長長的彎刀。

 在他打量自己時,丁荷晴也在打量著他。

 束髮的他一臉落腮胡,臉色蒼白,卻有一雙精銳又湛然的瞳眸,身上還有一股讓人敬畏的天生威勢,她看不出他的年紀或相貌,目光繼續一路往下移,在他腹部近腿的尷尬部位插了一支像是折斷箭羽的箭杆,該處的黑袍已被血染到濕透,另一條腿上綁著布條,也浸染了血漬。

 兩人靜靜打量彼此,誰也沒動,誰也沒開口說話。

 突地,四周一暗,像是陽光被雲遮蔽,一陣涼風隨即拂來,寧靜的林間立即響起一片葉片敲打的沙沙聲。

 丁荷晴仰起頭,雙眸微眯,從幾抹透著微光的枝椏縫隙看向天空,雲朵飄浮的速度加快,雲層變厚,起風了,不久就會下起傾盆大雨。

 她低頭注視地上的屍體,為了追殺這個騙財騙色還害了幾條人命的渣男,她不得不跟著闖進這座大多數人都不敢踏進的鬼魅森林,沒想到這座森林還真的不簡單,除了過於密集的林木外,這裡的地形,一邊是山谷,另一邊卻是腹地極廣的峽灣,太陽一遇濕氣就容易起霧,一旦迷失方向,只能困死在這裡。

 暫時是走不了了!她的目光再度落在靜靜看著自己的男子身上,“等一會兒會下大雨,我待在這裡,希望你別介意。”

 朱靖聽著她年輕而清冷的嗓音,搖搖頭道:“這地方不是我的。”

 “是你先找到的。”她平靜的說完,就在洞口的另一端坐下來,那具死屍就躺在不遠處,但她像沒看到一般。

 他凝睇著她,腦海中迅速思索著,蘇晨光跟其他人可能凶多吉少,她看來身手極好,如果他付重金請她出手去救他們,也許可行。

 “姑娘可在林中見到其他人?”他問。

 “沒有。”她的語氣淡漠。

 難道……不可能!蘇晨光的功夫只差他一截,任何人要擺平他都不容易,他別自己嚇自己,他深吸口氣,卻因此牽動腹部傷口,忍不住逸出呻吟。

 但丁荷晴看也沒看他一眼。

 “姑娘可有把握離開這座森林?林中一直有一片飄忽的氤氳霧氣,也許是有人施了幻術……”

 “不是幻術,只是地形跟溫度的關係,要離開也不難,只要月亮出來就可以。”她的口氣仍舊平靜,忍者要學的太多,就連擺陣製造幻術也是其一。

 朱靖不是很清楚她的意思,但感覺得出來她並不想多談。

 他突然想到,自己蓄留的大鬍子所遮掩住的出眾容顏,那在蘇晨光口中,任何女子看了都心動的俊顏,她若見了,對他的態度會不會有所不同?

 然而此時,他也只能選擇安靜,刺紅的鮮血仍汩汩地從腹腿間的傷口流出,一直抽疼著,暖黏的血染濕了地面,但他因失血過多,整個人虛弱到無法起身處理傷口。

 由於他就坐在洞口,空氣中一直有股濃重的血腥味。

 丁荷晴蹙眉看向他,他不怕失血過多而死?

 朱靖對上她困惑的眼眸,苦笑道:“我中了軟筋散,只能勉強撐到這裡,再加上失血過多,實在沒力氣起身。”

 她擰眉,目光落到他身上的兩個傷處後,陡然起身。

 他看著她消失在森林處,沒多久,她回來了,雙手抱了不少枯枝,還有一截有著褐色葉片的折枝,她將這折枝先放在一旁,隨即將枯枝堆放好後,動手生火,讓略微陰暗的洞內頓時明亮許多。

 “姑娘,此舉恐會引來追殺我的殺手……”

 “我會解決。”丁荷晴走到他身邊跪坐下來,傾身看著他的兩處傷口,目光定在中箭的傷處好一會兒,喃喃自語道:“必須拔出來。”

 他看著她微側低著頭,長長的髮辮落在胸前,即使他身上的血腥味極重,他仍聞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青草香,不知怎地,他脫口問道:“你不擔心我是壞人?”

 “我殺了人,你看見了。”她頭也沒抬的回答。

 意思是,她才是壞人?朱靖突然想笑。

 她坐直身子,從腰間束帶內拿出一柄極小的短刃,拔了刀鞘,再次靠近他。

 他看著她俐落的來回甩動短刃,他中箭處的袍服及貼身黑褲的布料已飄落在地,他的大腿與腹部交接處便裸露出來,中箭的撕裂傷口清楚可見。

 他抬頭看她,就見她那雙如靜夜璀亮的星眸依然平靜無波,他既震懾于她靈活高超的手上功夫,也驚愕於她的冷靜。

 男女有別,他裸露的地方算是相當隱私,已近胯下,他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就她的身形及那雙眼眸,她應該相當年輕。

 丁荷晴的寬褲共有八個口袋,這是仿現代忍者褲,每一個口袋裡都有東西,有乾糧、小水壺、暗器,甚至是逃命用的毒藥、迷藥及煙霧彈。

 她從一個口袋裡拿出一塊白布卷起來後拿到他嘴邊,“咬著,我要拔箭。”

 “不必,我撐得住。”

 丁荷晴瞧了臉色蒼白的他一眼,點點頭,將白布放回口袋,再度起身,將先前摘來的折枝葉片一一摘下,再從另一個口袋拿出小巧的水壺,將葉片略微洗淨,放入口中咀嚼。

 朱靖困惑的看著她的一切舉止,沒想到她再蹲回他身前時,小手抓著折斷的箭杆,一把就將箭拔出,在他因痛楚而悶哼一聲時,她已及時閃過噴湧而出的鮮血,將咀嚼過的葉片吐到手中,迅速的塗抹在他的傷處。

 一陣劇痛瞬間襲來,他極力緊咬著牙,但還是忍不住又悶哼了一聲,再看向她,仍是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她到底是何方人物?

 她能毫不猶豫地拔出斷箭,再迅速上藥,動作熟悉得像做了上千次,他無法想像她過著怎麼樣的生活,她是殺手?

 雖然從小養尊處優,但為了練武,他吃的苦、曾經受的傷都不少,他絕不是一個怕痛的人,但這種像被數千數百隻螞蟻咬噬的痛感,令他額頭都冒出了冷汗,而且傷口愈來愈痛,他下意識想伸手將藥草撥掉。

 “別動,這種野生紫葉草可以很快的止血。”丁荷晴連說話的語調也是平靜的。

 朱靖定睛一看,果真,傷口慢慢止血了,痛感也舒緩下來,她隨即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一卷布條,俐落的包紮傷口,接著處理他刺傷自己的刀傷,慶倖的是,這個傷口已不再流血。

 “你是大夫?”見她都包紮好後,他開口又問。

 “不是,只是為了活命,認識一些特殊草藥。”她淡淡地回道。

 聽來她的生活充滿危險,他深吸口氣,“姑娘的救命之恩,若朱某有幸脫困,定當回報。”

 “不必,若不是為了等月光,我不會在這裡停留,更不會救你。”她話說得冷漠,隨即走出去,再回來時,她沾血的雙手已洗乾淨。

 他其實口乾舌燥,卻見她已經坐下,靠著洞口閉眼休息。

 他看著已包紮好的傷口,終究抵不過對水的渴求,他試著扶著壁面起身,卻是一陣暈眩。

 “如果我是你,不會在這時候走出去,”丁荷晴仍舊閉著雙眼,口氣仍是不緊不慢,“那片白茫茫的霧氣繚繞,在密密麻麻的林蔭中忽東忽西,讓人猶如置身幻境,只要驚慌逃竄,失了方向,最後只會體力不支,渴死或餓死,而且就快下大雨了,勸你還是耐心待著。”

 身為忍者,她從來只知聽命行事,只是她天生多了一份良善,也斬不斷七情六欲,才會沒了防備,斷送自己的生命。

 對這名男子,她是多事了,但要什麼都不說的看他送死,她也做不到。

 清冷的嗓音回蕩在山洞內,卻讓朱靖的心頭一暖,他感覺得出來,她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

 “我只是口渴,想找水喝。”

 他的傷口雖疼,但含笑的低沉嗓音清楚的告訴她,他沒那麼不知好歹,想找死。

 丁荷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從口袋裡拿出已裝滿乾淨溪水的小水壺,起身走到他身邊拿給他,再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個紙包,裡面是她刻意買來當乾糧的硬肉乾,追那個狡兔三窟的渣男多日,也只剩一小片,而後她轉身回到原位坐下,再度闔眼休息。

 “謝謝。”朱靖沒有拒絕,仰頭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大口水,但一咬那硬死人不償命的硬肉乾時,他實在難掩驚愕,猛地看向動也不動的她。

 他很難形容此時的心情,就算行軍打仗,他也不可能吃到這種東西,她到底過著怎麼樣的生活?他對她愈來愈好奇,更想看到她的容貌。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緩慢而安靜的將那硬如石板的肉乾艱難的和著水吃下,注視著洞外那些詭異的白霧來回飄忽,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傷及疲憊讓他不由得闔上眼眸,沉沉睡去。

 同一時間,傾盆大雨宣洩而下。

 朱靖這一睡極久,直到被滂沱大雨聲驚醒,洞外早已是一片漆黑,他本以為只剩下他一人,但洞內火堆上的火仍燒得熾烈,而一抹嬌小身影就貼靠在洞口的牆面,面向外的注視著黑漆漆的森林。

 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她突然轉過身來,在火光照射下,他清楚看到她臉上仍蒙著黑巾,莫名的,他感到非常失望。

 丁荷晴走向他,“吃吧。”

 朱靖再眨眨眼,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兩顆野果,“我一顆,姑娘也吃一顆。”

 “我吃過了。”她平靜的說完,再度走回原來的位置坐下。

 他連謝謝都還沒來得及說……他靜靜的看著她一會兒,這才開始吃起略帶酸澀的野果。

 兩人靜坐好一會兒後,他試著跟她攀談,甚至問及那具消失在洞口前的屍體,她卻沒有任何回應,他只能閉口。

第2章(2)

更新時間:2018-01-14 15:00:04 字數:5508

 朱靖完全沒想到,他會跟她困在這山洞裡多日。

 時值春夏交接,一連帶來幾日的狂風暴雨,他們被迫往洞內移動,也好在氣溫漸漸回暖,再加上有火堆,入夜或清晨不致太過寒冷。

 相處的時間長了,朱靖發現她不太愛說話,總在雨勢稍停時來來去去,有時撿枯枝,有時找了藥草,同樣是以咀嚼方式為他上藥。

 軟筋散的藥效早已過了,但他傷的地方讓他不好使力,連站起身來都難,他算是人生頭一回品嘗到廢物的滋味。

 她會定時拿水給他喝,很多時候,他們都是吃野果果腹,偶爾她不知道到哪裡抓了魚或鳥,會烤來吃,她處理的動作相當俐落,彷佛已經這樣做過千萬次。

 他曾好奇詢問,但她只是靜靜的做事,或是坐在洞口閉眼小寐,雙手環胸,帶著警戒。

 日子一天天過去,朱靖也慢慢歇了對她的好奇,很多時候,他就跟她一樣,注視著洞外恣意肆虐的風雨,要不就是在風雨停歇時,凝睇著在林蔭間未曾散去的詭異雲霧。

 他時睡時醒,甚至不是很清楚他們留在洞內已經幾天了。

 但他知道他的樣子一定很可怕,原本就一臉落腮胡,一身髒汙,早沒了貴氣,再加上幾日未淨身,身上也有血腥味,那味道連他自己都快受不了,反之,自由進出山洞的她,似乎找到地方淨身,每回她靠近自己,他都能聞到她身上令人舒爽的青草味。

 但他沒開口要求她帶他去,不管是不是為了等月光,她能為他張羅食物跟水,甚至照顧他的傷,他已經很感激,何況,她不知他的真實身分,甚至不曾見過那張讓多少姑娘們傾慕羞澀的俊美容顏,如此照護他,並無所圖。

 蘇晨光等人遲遲沒有找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這一天,雨勢終於轉小,丁荷晴從外頭找來幾根較粗的枝幹及細藤蔓,就在洞內忙碌起來,一陣敲敲打打後,她做成了兩隻拐杖,接著重新為他上好傷藥,再包紮好後,林蔭間的雲霧同時散去,久違的銀白月光稀稀疏疏的灑落,但鬼魅森林看來還是一樣黑漆漆的。

 “我要離開了。”火光下,她的雙眸仍不見任何情緒,如一面山中靜湖,連一絲漣漪也無。

 朱靖只能點頭,她為他做得已經太多了,不過,他也注意到他的右手腕處被綁了一條紅絲線,他伸手一碰,不由得一愣,這是堅韌的天蠶絲,而且還是稀有的血蠶吐出的絲,他會識得,是因為父皇在他十五歲時,特別命人重金尋來一件刀槍不入的蠶絲背心,然而這次出征,他卻將它留在府中庫房忘了帶走。

 “這座森林詭異難走,如果你的人還活著,或許能順著你留下的暗號找到你。”丁荷晴沒有理會他詫異的神情,其實在追殺那名人渣時,她就聽到不少哀號聲,顯然有人遇難,但忍者的教條以完成任務為先,她只追蹤她的目標,之後,又因為那些會擾亂方向的雲霧,她被迫在有限的範圍內行動,自然看到了樹幹上的暗號,猜測是他留下的,才說了這席話,“若是再沒消息,你只要順著我給你的這條紅線走,就能走出這片森林。”

 “你是怎麼知道暗號的事?你知道我是誰?”他突生警覺。

 “知道暗號是意外,救你也是意外,而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火光下,丁荷晴清澈如泉的沉靜眸子映著火光,格外的璀亮。

 朱靖抿緊薄唇,看著她從寬褲的一隻口袋裡拿出兩顆黑色丸子,交到他的手中。

 “這是煙霧彈,一旦有危險,你往地上扔,就會有大量的煙霧產生,這煙無毒無味,可以混淆敵人視線,你就趁機逃吧。”

 他蹙眉看著手裡的兩顆小黑球,他帶兵打仗,也曾遊歷他方,怎麼不曾見過這種東西?

 丁荷晴其實有點捨不得,在古代要做這玩意兒可不簡單,她可是花了好幾個月,費了好些功夫才找足材料,親手製造,但也只做了十顆,還真是便宜他了,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這是多管閒事的代價。

 該交代的已經交代完了,她轉身就往洞外走。

 朱靖一怔,連忙抓起她給的拐杖,忍著傷口的痛,一拐一拐的走出去,“等等!姑娘可否給朱某一個名字……”

 “不必。”她清冷的聲音一如以往,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他掙扎著想快步追上她,卻不慎撲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經過一株大樹旁,似乎彎下身,提了一個重物後,右手再往上方一甩,然後,他在微亮的月光下,看到一絲微微閃動的紅光往上,接著,她整個人騰空,瞬間消失在繁密的林葉間。

 同時,他手腕上的紅線動了一下,他抬頭,眯起黑眸,仔細察看,銀光下的樹林時不時傳來葉片拍打的沙沙聲……

 這一瞬間,他明白了她說等月亮出來就能離開是什麼意思了,她顯然是施展輕功飛掠到樹梢頂端,藉由星象看清方向,才能離開這座不見光的迷宮森林。

 思緒到此,他手腕的紅線再度被拉直,他抬頭搜尋,隱隱見到一抹黑色身影正往前方疾奔,就再也看不見了。

 但他這一端的紅線時不時的被拉扯,他知道每一次的拉扯,都可能是她掠身到樹梢找出正確方向後,再飛身而下,只為了給他指引活命的出口。

 這樣的奇女子,竟留個名字也不肯,更不要他的報恩,他有幸遇上,卻沒深交,日後也可能不再見面,朱靖一想到此,不免懊惱萬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有幾道微弱光影緩緩朝他這裡移動。

 不知是敵是友,他只能先起身,回到洞內,將那火堆打滅,靜靜靠在山壁,神經緊繃著,警戒的注視著洞外,在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時,他立即撐著拐杖步出。

 高舉火把的侍衛一眼瞧見他,興奮的回頭大喊,“蘇副將,看到王爺了,他在這邊啊,快!”

 朱靖等一行人困在鬼魅森林長達半個月,那些追殺進來的刺客可能死的死,逃的逃,或者也困死在森林,他們不清楚,但蘇晨光為了替朱靖引開殺手,帶著六名精兵往另一個方向走,卻是九死一生,好在七人沒打散,聚在一起,東走西找的找了十幾天,總算看到樹上的暗號,一路尋來。

 他們悲觀的以為會看到一具屍體,沒想到甯王除了滿臉鬍鬚外,精神很好,刀傷已經結疤,箭傷也已經控制住,沒有發炎的跡象。

 朱靖將救他的女子簡略說出,蘇晨光頻呼阿彌陀佛,直稱她是貴人,對沒機會見到那名奇女子直道遺憾,畢竟他們也在這座森林裡打轉好幾日,卻無緣遇見,但也是拜她之賜,他們一行八人才能順著那條紅線安全的離開。

 當眾人回頭看著身後那座鬱鬱蔥蔥的森林,不禁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朱靖仍由蘇晨光背著,遠離森林一段距離後,朱靖要蘇晨光將自己放到一旁的草地坐下,再命兩名精兵先行到最近的偏僻村落買了水、乾糧、馬車跟幾匹馬兒。

 朱靖上了馬車,蘇晨光坐在前頭駕馬,其他人騎馬,一行人才登上返京路。

 “那個女子,王爺沒深交太可惜了,別說救命之恩,光是憑她能在鬼魅森林生存跟脫困的能力,留在王爺的身邊都是好的,不然回京後,不知又有多少明槍暗箭要防。”

 “就是,王爺要田副將混淆視聽的那隊人馬已經凱旋回京,我們這一行人卻還在這裡,皇上跟田副將一定覺得我們凶多吉少了。”

 “皇后那一派的人肯定高興極了。”

 馬車正行駛在杳無人煙的官道上,幾名侍從恣意談論的聲音傳入馬車車廂內,朱靖半坐臥著,看似闔眼休息,但思緒卻快速翻轉。

 他已派人快馬進京去打探消息回來,得知在七天前,田副將已帶著軍隊返京,還刻意散播消息,指他跟蘇晨光都在戰場上受傷,所以是乘坐馬車回朝,當日,前來迎接的地方官及老百姓們是沿途恭迎歡呼,也大聲為兩人的傷勢祈福,爆竹聲更是不絕於耳。

 也在同一天,朝臣們就傳出消息,指皇上將甯王跟蘇晨光安置在宮中,讓太醫進駐後,又對外宣佈,兩人的傷勢不致危及生命,但為了讓兩人好好養傷,不准任何人,包括親屬進宮探望。

 第二日,皇上即設了皇宴慶祝勝利並招待有功將士,並在三日後正式下詔授以勳官,賞賜華宅、金銀珠寶等物。

 想到這裡,朱靖張開雙眸,看著車窗外,離京城愈來愈近的青山景致。

 算算時間,田副將顯然等了他們數日,才不得不對外丟出他受傷的消息,再整隊進京,事後再向父皇坦承,回朝的人之中根本沒有他,因此才有不准任何人探病的皇令。

 田副將也真是烏鴉,他竟然真的得坐著馬車進京!

 此外,他無法不去想那名女子,她那麼冷靜,那麼獨特,還是個善良的人,他很遺憾沒讓她看到自己真正的容顏。

 這不是說她是個膚淺的女子,會因此受他吸引,但至少她會認得他,或許他們有機會再見面,他可以報恩。

 從她的一切行為舉止來看,他相信她過得並不好,可能隨時身陷危險之中,他並不在乎她的容貌或年齡,只要她願意委身於他,他可以用他的身分來庇護她,讓她過著平靜又尊貴的生活,他甚至也可以為了她,休了皇后硬塞給他的王妃,由她取代,可是,他什麼也沒說……不,是什麼也來不及說。

 馬車持續前進,不知過了多久,車簾被掀開,探頭進來的是一身粗布的蘇晨光,“你沒睡?我們要進城了,暗衛已送來消息,原本還有不少人埋伏在城門前,打算讓我們連城門都進不去,但他們已經悄悄的處理掉,要我們放心,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扮這麼醜了。”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幾個都扮成莊稼漢,連朱靖一臉的鬍子都沒敢刮呢。

 “還是小心吧,太多人不希望我回京。”朱靖平靜的道。

 蘇晨光也知道,不然眾所周知甯王跟他此時應該都在皇宮內養傷,怎麼還有人能掌握到他們的行蹤,想再次行刺?!

 一行人平安的穿過城門,映入眼簾的是繁華的京城,闊別一年多,朱靖看著車窗外熙來攘往的熱鬧街道,有一種不真實感。

 殺聲震天的殺戮戰場,到處是殘屍血流的場景,而這裡,商鋪林立,人潮洶湧,一片富足安樂景象,但他也很清楚,在這看似安穩的背後,充斥著不安定的政治鬥爭、官吏間的貪贓枉法,甚至是一些地痞流氓狐假虎威的仗勢欺壓……

 此時,街道上傳來一陣語調高昂的談話聲——

 “你們聽到沒有?替天行道組織將東街霸王給殺了。”

 “我不只聽到,還看到他那顆半爛掉的頭顱,他沒有身體呢,而且那顆頭是直接被高掛在霸王家的大門前,他的妻妾哭得可慘了,但誰不知道她們心裡有多開心。”

 “就是啊,她們之中有多少是被他騙財騙色給拐進府裡的,聽說不肯進府的都被他給殺了,這種人死了真是活該!”

 “要不要去看看?那裡人好多呢!”

 “好啊,去看看,那些妻妾個個都是美人呢!”

 幾個老百姓熱切議論著,隨即興匆匆的往另一個轉角跑去,同一時間,也有其他老百姓吵吵嚷嚷的往同一個方向跑去。

 “外面在吵什麼?”朱靖的聲音從車廂內傳出來。

 蘇晨光早已聽了個大概,回道:“還不是替天行道組織,他們的膽子真是愈來愈大,連京府大人都對東街霸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個組織竟然敢動他。”

 “東街霸王?”

 “那種小人還不配讓你認識,他只是劉閣老找來辦髒事的一條狗,聽說曾是個土匪,拳腳功夫不錯,行事做法都像土匪,京城老百姓見到他,能避多遠就多遠。”

 蘇晨光雖然出身世族,但他愛四處溜達,認識不少三教九流,對坊間的一些事也都清楚,反之,朱靖要習武又要學習治國,後來又得防著被暗殺,當然沒有時間理會這種小嘍羅。

 不過,朱靖跟蘇晨光對替天行道這個組織都不陌生,因為京裡的任何風吹草動還是有暗衛定時呈報,而這個組織,大約是一年前才出現的江湖組織,有多少人?誰是頭頭?都無人知曉,收費不一,聽聞有的只付了幾串銀子,有的卻得付出上萬兩,只是,這些都是傳聞,無法證實,但只要他們收了錢,肯定使命必達。

 而且,截至目前為止,他們打殺的大多是皇親貴胄或高官,皆是趁著世道不平靜,趁火打劫、無惡不作之徒,而這些被打殺的人則會被隨意的丟棄到公共場所,像是熙來攘往的大街上、皇宮門前、某個高官的府第大門,甚至是一些茶樓或妓院,大剌剌的出現在老百姓的面前,老百姓大聲叫好,私下都稱該組織的名字取得真好,真的是替天行道。

 也因為這組織的神出鬼沒,使命必達,讓一些欺善怕惡的皇親貴胄人心惶惶,行事作風也收斂許多,連老百姓都感受到了,對該組織更是感激涕零。

 不過,要如何與該組織接觸卻是無人知曉,只聽說會有人主動接洽,告知方法,但要再如法炮製,卻會發現不是人去樓空,就是查無此人,相當神秘。

 “我們會經過那個地方,現在要繞道也來不及了,你忍忍。”

 蘇晨光的聲音打斷朱靖的思緒,朱靖點了點頭。

 馬車緩緩前行,沿途還可以看到往前奔跑的老百姓,愈到東街霸王的宅第前,群眾更是多,馬車是動一下,停一下,四周充斥著百姓們七嘴八舌的聲音。

 驀地,一陣強風吹來,車簾往上翻飛,朱靖的視線穿過重重交頭接耳的人群,落在那顆高掛在匾額下方的血淋淋人頭,男子泛著血絲的雙眸驚恐的大睜,顯然是死不瞑目。

 朱靖的黑眸倏地一眯,陡然坐直身,這一動也牽動了傷口,換來一陣刺疼,但他依舊難以置信的瞪著那張臉,這是救他的那名女子殺死的人!

 他突然想到她步出洞穴,在大樹旁彎身拿起的重物……

 是頭顱!她是替天行動組織裡的殺手!

 他的心突然一片清朗,黑眸浮現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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