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湯綿和王子叢的臨時八卦小分隊，很快宣佈解散——

　　　湯綿不經意地轉過頭去，就見陸徹從後門走進來。今天陰天，不見日光，但陸徹出現在後門的剎那間，門框截取的那一片陰天彷彿都跟著變亮了。

　　　在湯綿的印象當中，高二的陸徹是冷到骨子裡的，他不愛笑，不愛說話，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冷冷的，即便身處同一個班集體，他也不與任何人親近，更不會給別人親近他的機會。

　　　即便如此，陸徹無需溫柔，也不用學會甜言蜜語，依然會有一大批女生前赴後繼地喜歡他，漂亮女生的示好，普通女生的暗戀，從沒見陸徹給過回應。也不知他是假裝不知道，還是對那些愛慕者漠不關心。

　　　湯綿對陸徹沒有任何念想，儘管她也沉迷傻白甜戀愛劇，但她個人很有配角的自知之明。至少她與女主角的分界線很明顯：女主睡醒時能夠一臉清爽地和男主接個早安吻，而她睡醒時一臉油膩。

　　　王子叢的坐姿背對著後門，湯綿拍了他手臂一下，示意他趕緊起身讓座。王子叢回頭一看，趕緊站起來，走到前面的空位坐下。

　　　八卦的包圍圈已經解散了，湯綿識趣兒地轉回身。

　　　徐醒轉身時瞥了陸徹一眼，然而，今天的陸徹沒有笑著回應他。

　　　徐醒有點奇怪，這是咋了？

　　　其實也沒咋了。

　　　只是陸徹這會兒的起床氣還沒緩過來，他中午在宿舍午睡的時候，被柯迪浪叫一聲給吵醒了，起來後整個人週身環繞低氣壓，柯迪也嚇得奪門而出，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徐醒心裡頭剛冒出這一點小糾結，就聽到身後傳來椅腳摩擦地面的聲響，隨即，他的肩頭一沉，上身也被雙臂圈緊了。

　　　與此同時——

　　　肩膀沉了，他的心頭卻變輕了。

　　　徐醒沒有意識到這微妙的變化，就皺著眉頭說：「放開，別打擾我學習。」

　　　陸徹不放，還把臉埋進徐醒肩窩，又不安分地蹭了蹭。

　　　徐醒的眼角餘光瞥見王子叢和湯綿都在看著他倆，心裡頓時更加彆扭，不耐煩地推開陸徹說：「幹嘛啊你！」

　　　陸徹悶聲道：「睏。」

　　　又睏又煩躁。

　　　徐醒把陸徹推開，回頭瞥了一眼陸徹煩悶的臉，仍然嘴硬地說：「睏就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清醒啊，不要來煩我。」

　　　陸徹的頭髮有些凌亂，他隨手撥弄額前的碎髮，眼睛低垂下去，眼裡不再有光亮。陸徹不笑的時候，唇角壓平，眉眼是冷的，整個人都是冷的。

　　　陸徹站起身就往外走。

　　　徐醒：「……」

　　　看著陸徹的背影，徐醒的嘴唇無意識地動了下，那個名字在舌根百轉千繞，最終還是沒有喊出口。

　　　徐醒輕輕抿著唇，轉過頭看著筆記本上的題目，目光落在藍色圓珠筆字上，卻一個字眼兒都讀不進去腦子裡。

　　　他腦子裡的思緒已經擠滿了，再也塞不進其他任何事情。

　　　「咳咳。」

　　　湯綿和王子叢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輕咳一聲，她笑嘻嘻地用輕快的聲音轉移話題：「哎呀，我來看看wuli眾眾藏了什麼好吃的。」

　　　湯綿在王子叢桌下翻來翻去，但只是做個樣子。

　　　王子叢說：「還剩下兩盒pocky餅乾，牛奶味和抹茶味的～」

　　　王子叢對自己的存糧最清楚不過了，買一罐星球杯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吃，而是清點總數，即便他住校，王爸爸也甭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吃兒子零食。

　　　湯綿嘖嘖感慨道：「你簡直就是一台人形零食粉碎機啊。」網購了一大堆零食，這才過了幾天就吃見底了。

　　　王子叢靦腆地笑。

　　　湯綿繼而又歪著腦袋在徐醒桌下瞄了一眼，問：「醒醒還有巧克力糖嗎？給我一顆～」

　　　徐醒聞言就摸了幾顆糖放在桌面上，湯綿和王子叢伸手各拿走一顆，桌上還剩三顆。

　　　湯綿剝開糖紙咬著糖，目光被那三顆糖揪住了，她忍不住又問：「你怎麼不吃呀？」

　　　湯綿忽然想起陸徹上次說：「這不是班長喜歡的糖吧？班長也喜歡嗎？」

　　　湯綿當時只當陸徹不太瞭解徐醒，畢竟她和徐醒是青梅竹馬，偶爾串門的時候也在徐醒家看過這種糖。而且從高二某段時間開始，徐醒幾乎隨身都會帶著這種糖，所以湯綿理所當然地默認徐醒吃上癮了。

　　　但是，她留多個心眼就會注意到，雖然徐醒經常隨身帶糖，但他自己基本沒有吃過，巧克力糖最終的歸宿大多都是進了王子叢的肚子裡。

　　　徐醒拿著筆點著紙上的圓珠筆字，一個字一個字強行塞進腦子裡，聽了湯綿的話就抬起頭來，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三顆糖上面。他稍微遲疑了一下，伸手拿走一顆。

　　　湯綿的巧克力在舌頭上慢慢融化，白巧克力混合著奶香味兒在口齒之間散開，她聳了聳肩膀，覺得自己想多了：醒醒還是愛吃糖的嘛。

　　　湯綿不再留意，笑嘻嘻地逗著王子叢。

　　　徐醒對著面前的物理題擰緊眉頭，隨即把筆扔在一旁，他起身說：「我去外面透透氣兒。」

　　　湯綿挪了下椅子，傾身貼著課桌，讓道給徐醒走出去。

　　　湯綿和王子叢仍坐在教室裡閒聊。徐醒獨自一人走到走廊上，他心不在焉地望著遠方，今兒的天陰沉沉的，沒有陽光，也沒有雨，沉悶的天氣壓得人心裡不得勁。

　　　徐醒站了有一會兒，聽見走廊另一端傳來走路聲，轉頭去看，正好就和陸徹的目光相接。

　　　徐醒不像往常那樣很快別開視線，而是靜靜地看著陸徹，直到陸徹走過教室後門，又走到徐醒的面前。

　　　徐醒不由得悄悄鬆了一口氣——

　　　陸徹走近七班教室後門的那一刻，徐醒忽然有點擔心陸徹會直接走進教室裡。

　　　陸徹的臉上和頭髮絲都還沾著小水珠，顯然剛才是真的跑去洗手間洗了個臉。他一掃剛才煩躁的心情，側身倚在徐醒的旁邊，會笑也會撒嬌了，說：「班長，我剛才態度不是很好，你別生氣哈～」

　　　「……」

　　　徐醒沒想到陸徹一來就跟他道歉，「你別生氣」四個輕飄飄的字壓在他的心頭。

　　　徐醒撇開心裡頭亂七八糟的思緒，問：「你剛怎麼了？」

　　　陸徹啊了一聲，支著側臉輕聲道：「沒事兒，我稍微有點兒起床氣，中午睡覺被人吵醒了，起來後心情不太好。」

　　　徐醒問：「現在呢？」

　　　陸徹有點不解地看著徐醒，隨即翹起唇角，應道：「現在好了一點，要是你能抱我一下，我的心情可能就會好很多～」

　　　徐醒白了他一眼，毫不掩飾心裡的抗拒和嫌棄。

　　　陸徹並未受打擊，而是腆著臉從徐醒背後抱住他，雙手扣在他身前，死皮賴臉地笑著說：「好嘛，我自己來抱也是一樣的～」

　　　陸徹靠在徐醒的肩頭，就聽到徐醒幽幽地歎口氣。

　　　陸徹也不敢再越過界，規規矩矩地從背後抱著他，然而，扣在徐醒身前的雙手，還是被徐醒拉扯開了。

　　　「……」

　　　雖然陸徹經常耍無賴，但他也一直都在擔心，擔心徐醒會覺得他太煩人。

　　　被徐醒拉開雙手，陸徹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好吧，剛才也抱過一下了，我一小時後再來打卡～」

　　　但是。

　　　徐醒拉開陸徹的手之後，並沒有直接推開他，而是握著陸徹的左手，攤開他的手掌心，在他的手心裡放了一顆巧克力糖。

　　　徐醒回過頭看著他，說話聲很輕：「現在呢？」

　　　「……」

　　　陸徹看著躺在手心裡的巧克力糖，眼睛裡的笑意幾乎都要溢出來了，唇角也翹得老高，磁性的嗓音溫柔又多情，輕聲道：「現在心情好得不得了，就算柯迪再吵我一次我也不會揍他了。」

　　　徐醒聽了就把肩膀上亂蹭的腦袋推開，無情地說：「那就滾吧，不要再來打擾我學習了。」

　　　徐醒推開陸徹，頭也不回地走進教室。

　　　陸徹站在原地，看著徐醒的背影都覺得心滿意足。

　　　他將糖紙剝開，見巧克力糖的邊角都有些融化了。

　　　陸徹笑意加深：他剛才一聲不吭地離開教室，徐醒站在走廊等著他的時候，手裡緊攥著這顆巧克力糖，心情是否也焦急不安。

　　　急切的心情通過掌心的溫度，傳達到手心裡的巧克力糖。

　　　徐醒繃著臉兒走進教室，回到座位，右手拿起筆的時候，他才發覺手心裡竟然起了薄薄一層汗。

　　　徐醒捏著自己的手掌心，眉頭皺著。

　　　·

　　　當天下午。

　　　徐醒拿著班務日誌在登記全勤記錄：柯迪曠課了。

　　　徐醒：「……」

　　　徐醒無語地站起身來，目光越過後桌的陸徹傅岱，直接問最後排的鄒芒：「鄒芒，柯迪他怎麼沒來？」

　　　鄒芒摘下耳機，應道：「不知道，他沒有接電話。」

　　　傅岱懶洋洋地支著側臉，哈哈哈笑道：「柯迪那個小傻逼，準是怕被阿徹揍，嚇得縮在哪兒避難呢吧。」

　　　陸徹不在意地嘁了一聲，回頭跟鄒芒說：「他要是回你電話了，你就跟他說，只要班長在這兒，我就不會揍他。」

　　　傅岱不解地問道：「等等，這個和班長有啥關係啊？」

　　　陸徹背靠著牆壁，慢悠悠地轉著筆，翹著嘴角說：「因為我打不過班長啊。」

　　　打不過分兩種情況，一是打不贏，二是捨不得贏。

　　　傅岱聞言，面露驚訝：「哇，那班長可就厲害了啊。」

　　　徐醒：「……」

　　　他白了陸徹一眼，陸徹依舊俊臉帶著笑。

　　　笑容明朗，窗外灰濛濛的陰天也跟著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