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徐醒故作鎮定地埋頭抄習題，餘光卻無法忽視對面那人炙熱的目光，無聲的沉默反倒將曖昧的氛圍烘托得恰到好處，連空氣都變得像麥芽糖一樣黏黏膩膩。

　　　徐醒渾身不自在，頭也不抬，左手掀起陸徹面前攤開的課本，把書立起來，擋住陸徹的視線。

　　　徐醒：「看你的書。」

　　　陸徹：「誒～好的。」

　　　陸徹左手先把書拉下來，右手順勢牽著徐醒的手就不鬆開了。

　　　「……」

　　　徐醒正猶豫著收不收手，忽然就見陸徹俯下身去，溫熱柔軟的薄唇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徐醒如同被燙到了一般，倏地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手指蜷縮。

　　　徐醒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夠了啊。」

　　　陸徹舔著嘴唇，笑著說：「還不夠～」

　　　王子叢好奇地瞄了一眼。

　　　徐醒懶得再去搭理陸徹。

　　　陸徹也沒打擾徐醒學習，翻出試卷選擇性地答題。

　　　「班長。」

　　　徐醒寫完物理題，抬頭，見陸徹晃著筆對他笑道：「咱們現在是從第三宇宙速度進入第一宇宙速度了嗎？」

　　　徐醒：「嗯？」

　　　徐醒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第三宇宙速度又稱「逃逸速度」，第一宇宙速度被稱為「環繞速度」，中間隔著一個被稱為「脫離速度」的第二宇宙速度。

　　　逃避不了，又脫離不能。

　　　徐醒不語。

　　　可處於第一宇宙速度的人是陸徹。只要他不解開蝴蝶結，陸徹永遠都會圍著他轉，永遠也無法從他的身邊脫離——

　　　陸徹永遠都會死心塌地地愛著他。

　　　徐醒目光低垂著，眼睫也在顫動，心裡小聲嘀咕：又不是他不想解紅線，只是紅線太難解了，不能怪他。

　　　陸徹將徐醒低頭猶豫的樣子看進眼裡，翹起唇角，就當徐醒已經默認了。

　　　當晚宿舍熄燈後。

　　　徐醒側身躺在床，手機屏幕亮著微光，停留在陸徹的聊天框界面沒動過，陸徹在十幾分鐘前剛發來消息。

　　　LC：睡了嗎

　　　LC：想我嗎

　　　LC：我想你

　　　LC：好想你

　　　LC：明天見

　　　「……」

　　　陸徹剛才還是黏在徐醒身後回宿舍的，現在距離兩人分開的時間還不到兩個小時。

　　　徐醒本想關手機，臨時卻猶豫了一下，隨手按了個數字「3」回復陸徹，關機睡覺。

　　　相隔三間宿舍的另一張床上，陸徹卻對著這個數字「3」琢磨了好一會。

　　　次日，高二級的課間操時間。

　　　徐醒站在窗前望著窗戶外面，陸徹則坐在自己課桌上，摟著徐醒的腰，英俊的側臉貼在徐醒肩膀，糾纏：「班長，跟我說數字3是什麼意思呀，我想了一晚上。」

　　　徐醒：「……」

　　　他無語地回頭瞥了陸徹一眼，似乎真的看到陸徹的眼睛下多了一圈淡青色的眼圈。

　　　徐醒無語地解釋：「我只是隨手回復的，省得你又說我不回你的消息啊。」

　　　陸徹聽了很失望：「我還以為暗藏情話。」

　　　「……」

　　　徐醒轉移話題道：「傅岱怎麼還沒回來？」

　　　傅岱今天的座位依舊是空的，徐醒原本沒有多在意，但是因為熊歡在早測時間回頭望了兩眼，徐醒這才跟著留意到。

　　　陸徹：「他家裡有事吧，忙，柯迪昨晚給他打電話也沒打通。」

　　　後排的柯迪聽了，接過話茬：「班長～你可以問語文課代表，我給二岱岱打了三四個電話都沒見他回電，但他總會回那誰吧～」

　　　徐醒：「……」

　　　徐醒看了眼前桌，按照熊歡今天早測時心不在焉的樣子來看，顯然傅岱也沒有給她發過什麼消息。

　　　徐醒的目光落在熊歡身旁垂落的紅線，好在紅線並無甚變化。

　　　「醒醒～」

　　　湯綿走到王子叢的座位旁邊，她這一聲稱呼連帶著把陸徹的視線也招引過來。湯綿打量了一眼黏在徐醒身上的陸徹，表面則是若無其事地對徐醒說：「醒醒你餓不餓呀，咱們去小賣部買火腿～」

　　　王子叢正咬著自己的牛肉脯，一聽就舉起手道：「我我我，我也要～」

　　　湯綿笑瞇瞇地捏王子叢的臉。

　　　徐醒應道：「好。」

　　　隨即扒開陸徹環在他腰間的雙臂，從書包裡摸了零錢站起身，就聽到陸徹說：「班長～我跟你一起下去。」

　　　後桌的柯迪一聽，嬉皮笑臉地說：「徹哥，求投餵呀～」

　　　陸徹甚少會去小賣部，通常都是等著別人給他跑腿，但是他今天卻主動要去。等他到挨挨擠擠的小賣部一看，眉頭輕皺，就讓徐醒和湯綿在外面等，他進去買就行。

　　　徐醒皺著眉，拒絕道：「不用。」

　　　陸徹卻是輕輕笑著說：「給我個表現機會嘛～我不能辜負超級好的____稱號呀。」

　　　陸徹說這話時頓了頓，隱晦地略過「男朋友」三個字的稱呼，但徐醒卻聽懂了。

　　　徐醒：「……」

　　　最後由陸徹去買火腿，徐醒和湯則站在小賣部門口。陸徹即便站在人擠人的人海裡，他依舊是自帶聚光燈的焦點，挺拔的身高格外的矚目，已經有女生認出他來了，捂嘴偷笑著跟同伴小聲地八卦：我天！快看快看，是校草啊～

　　　但是。

　　　剛才那個撒嬌求表現機會的陸徹，只要徐醒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他就懶得對別人多笑一下了。

　　　徐醒的目光跟著陸徹，忽然聽到旁邊的湯綿開了口：「醒醒呀，我原本覺得陸徹這學期變得不太一樣，但是我發現，他似乎只是跟你熟了，對待別人依然是老樣子。」

　　　「……」

　　　徐醒有點心虛，動了動嘴唇，說：「陸徹對待柯迪他們也差不多吧。」

　　　哪知道，徐醒的說辭卻被湯綿一口否認了。湯綿：「哪有！柯迪差得多了，陸徹都不許柯迪用筷子扒拉他的餐盤呢。」

　　　湯綿知道陸徹還有口水潔癖，她記得她曾經和陸徹柯迪他們同桌吃飯的時候，柯迪還拿這個事兒取笑過陸徹道：是潔癖耽誤了徹哥的初吻呀～

　　　但是……

　　　湯綿昨天看到陸徹毫無芥蒂地喝著徐醒喝過的奶茶，話又說回來，徐醒明明最討厭甜奶茶了，為啥還喝呢？湯綿都不知道該抓住哪個重點了。

　　　徐醒：「……」

　　　湯綿輕輕歎著氣說：「其實……我覺得吧……」

　　　湯綿欲言又止的話，讓徐醒心裡突地一顫，連心跳都隨著湯綿拖慢的音調而變慢了。

　　　卻在這時——

　　　陸徹提了一袋黑椒火腿出來了，他手裡還拿著另外一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俊臉一看到徐醒就彷彿被暖陽融化一般。他眉眼帶笑，幾步走近，就把火腿遞到徐醒的嘴邊，哄道：「啊～」

　　　湯綿還未說完的話也戛然而止。

　　　徐醒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伸出手奪過陸徹遞來的火腿，轉身就走：「回教室吧。」

　　　徐醒的舉動只是他自己心裡在彆扭，湯綿和陸徹都沒察覺出異常，一前一後地跟在徐醒的身後。

　　　回到教室。

　　　陸徹買的那袋火腿很快就被分完了，湯綿坐在熊歡同桌的座位陪熊歡聊天。

　　　徐醒倚在窗邊，心裡被湯綿剛才那兩句話壓得沉甸甸的，生怕湯綿起疑心。

　　　徐醒正心煩著，陸徹趴在自己座位，閒著沒事就要來牽徐醒的手。

　　　這會還是下課時間，過道人來人往，徐醒垂在身側的手忽被勾住。

　　　徐醒觸電般甩開手，沉著臉看陸徹：「滾！」

　　　徐醒這聲「滾」帶著慍怒，陸徹被吼得有點懵。

　　　坐在旁邊的王子叢和前面的湯綿都聞聲望過來。

　　　「……」

　　　徐醒看著陸徹無辜又茫然的臉，張了張嘴巴，眼角餘光卻瞥見湯綿也望向這邊：一邊是陸徹又無緣無故被他吼，一邊是對他們兩人起了疑心的湯綿也在旁邊默默看著……

　　　徐醒只覺腦子一片空白。

　　　這時——

　　　就見陸徹把手縮了回去。

　　　陸徹察覺到徐醒生氣了，當即就軟著聲哄道：「班長你別生氣哈，我不鬧你了。」

　　　旁人都不明所以，也沒人敢插嘴，只有柯迪打圓場道：「哎呀發生了什麼？班長，看在徹哥難得態度誠懇地道歉，就原諒他了吧～」

　　　陸徹並不是天生就脾氣這麼好的，只有在徐醒的面前他才沒脾氣。

　　　徐醒敷衍地應道：「沒事……」

　　　眼角餘光在陸徹臉上匆匆掃一眼，顯然陸徹不像他說沒事就沒事。

　　　「……」

　　　徐醒貼著牆壁坐回座位，課桌和牆壁之間約莫有兩個拳頭的距離，他目光躲閃，沒有看陸徹，卻又突然主動去牽陸徹搭在桌沿的手……

　　　陸徹愣了下，徐醒牽著他的手藏在課桌和牆壁之間的那條空隙裡——

　　　十指相扣，緊緊相牽。

　　　掌心傳遞的溫度滾燙，分不清是誰的手心先出了薄汗，卻沒人先放手。

　　　陸徹倚著牆壁，歪著頭靠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徐醒低垂著目光的側臉。徐醒側臉輪廓很好看，但此時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紅得熟透的耳廓。

　　　陸徹乾咳一聲，忽然就感覺拇指指節被輕輕地捏了下，接著，就見徐醒有些慌張地轉過頭瞥了他一眼。

　　　目光短暫接觸，陸徹看到徐醒的嘴唇動了動，他卻一時分不清是耳朵聽到的，還是自己讀懂了那雙唇——

　　　徐醒對他說道：「對不起……」

　　　陸徹翹著唇角，回捏了一下徐醒的手，說道：「沒事呀～」

　　　·

　　　中午午休時間。

　　　湯綿一回教室就被徐醒喊到走廊外面去。

　　　湯綿一臉茫然：「咋了？」

　　　徐醒認真地說：「早上你在小賣部門口想跟我說什麼，陸徹買完火腿回來就打斷你了。」

　　　湯綿歪著頭想了想，說：「哦哦，我想起來了。也沒什麼～我只是想跟你說，我覺得陸徹對你特別好，但是呢，你對待他的態度就有點傷人了……」

　　　湯綿心裡嘀咕，她早上這話還沒說完，一回到教室就又見到徐醒對陸徹發火的場面了，簡直心疼陸徹。

　　　「……」

　　　徐醒抿著嘴唇。

　　　徐醒原本以為湯綿對他和陸徹之間的關係起疑心，結果只是因為他自己的疑心病太重。

　　　早上面對「陸徹無緣無故被他吼，湯綿在旁邊默默看著」這一抉擇的時候，徐醒下意識地選擇了「冷落陸徹，消除湯綿的疑心」，因為徐醒潛意識裡知道——只要他事後安撫陸徹，陸徹會無條件地包容他。

　　　可是，陸徹又做錯了什麼呢？

　　　十幾分鐘前還被允許抱著他，十幾分鐘後卻連拉一下他的手都要挨罵，陸徹怎麼可能摸得清他的動態底線？

　　　湯綿先進教室去了，剩下徐醒還在走廊外面站著。

　　　直到——

　　　他的耳畔響起那熟悉低沉的嗓音：「班長～在等我呀？」

　　　徐醒轉過臉去看他，陸徹叼著旺仔牛奶的小吸管，眉眼帶笑地走到他旁邊。陸徹側身倚著圍欄，面朝徐醒站著。

　　　徐醒看了陸徹一眼，無聲地歎氣。

　　　隨即，徐醒在陸徹驚訝的目光中，傾身靠進他的懷裡，下巴墊在陸徹肩頭，悶聲應道：

　　　「嗯……」

　　　鼻腔哼出的氣音，灑在陸徹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