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週五早上。

　　　窗外的大操場吵吵鬧鬧地響起運動員進行曲的音樂，高二級學生推推搡搡地趕去操場集合。

　　　徐醒站在飲水機的旁邊接水，湯綿捂著一個小蒸蛋器走過來，問：「我來蒸雞蛋，你和眾眾一人一個？」

　　　徐醒瞥了一眼湯綿手裡的蒸蛋器，透過透明的蓋子，支架上清晰可見地擺放了四個雞蛋。徐醒點點頭，不經意地問：「今天怎麼多蒸了一個雞蛋呀？」

　　　湯綿聳肩道：「我後桌說他要一個。」

　　　徐醒哦了一聲，側身讓開，等湯綿把蒸蛋器藏在飲水機旁邊的隱蔽角落，插上排插蒸蛋。

　　　徐醒隨口問道：「得蒸多久？」

　　　湯綿低頭應道：「等十分鐘。」

　　　徐醒今天早餐吃的不多，一盒牛奶加兩片全麥麵包，他這會兒還真有點餓了，想到等會兒的體育課需要蓄足體力，一個雞蛋也不頂餓，便跟湯綿說：「雞蛋先放這兒蒸著吧，咱們去小賣部買烤腸吃。」

　　　蒸蛋器能自動斷電，不需要湯綿站在旁邊守著，她應道：「行啊，走吧。」

　　　徐醒把保溫杯拿回座位，王子叢趴在桌上休息，柯迪和傅岱等人則圍在窗邊看小美女。

　　　柯迪興奮地說：「快看那個穿螢光粉跑鞋的女生，高二的級花～哎呀呀，是化了妝嗎，她真的好白啊。」

　　　柯迪流里流氣地衝窗外吹了個口哨，窗下有人抬頭望來，柯迪還自我感覺良好：「校草我徹哥，咱們有底氣，不用虛。」

　　　陸徹漫不經心地朝外望了一眼，正巧眼角餘光瞥見徐醒接水回來了，他連忙轉過身來，一身正氣地背靠著窗邊。

　　　徐醒一坐回座位，陸徹就傾身倚在桌面上，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嗓音帶笑道：「班長，現在有空嗎？來陪我下五子棋呀～」

　　　徐醒頭也不回地拒絕：「沒空。」

　　　徐醒對陸徹熟視無睹，從書包裡摸了零錢就和湯綿一起去樓下的小賣部。

　　　課間操時間的小賣部，一如既往的人擠人，不過好在高二級除了幾個漏網之魚，全級人員幾乎都在後操場集合做早操，因而小賣部裡擠歸擠，還是比摩肩擦踵的高峰期好多了。

　　　徐醒擠到收銀台前面，看著烤腸機裡轉啊轉的黑椒火腿腸，他兩年來雷打不動地買六根烤腸，今兒卻突然猶豫了一下——

　　　舌尖抿著乾澀的薄唇，他先是開口要了八根火腿，等小賣部阿姨給他裝火腿的空當，他遲疑片刻又連忙改口買了十根。

　　　十根火腿分開兩個袋子裝：一袋六根，一袋四根。

　　　徐醒拎著兩袋火腿腸，心情本就有點複雜，偏偏湯綿還問：「你今兒是有多餓啊？一人吃六根火腿腸？」

　　　徐醒含糊地應道：「是別人說要吃的。」

　　　「哦～」

　　　湯綿從徐醒手裡接過黑椒火腿，塞進嘴裡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就不再多話了。

　　　徐醒站在走廊角落的圍欄旁邊，糾結地咬著火腿腸，心想自己真是有病，幹嘛要多買那四根火腿腸啊。

　　　——為了避免陸徹搶王子叢的烤腸。

　　　心裡有個聲音義正嚴辭地回答了他。

　　　徐醒被自己說服了。

　　　他和湯綿吃完烤腸，拎著另外兩袋回到教室裡，剩下兩根火腿腸的一袋給了王子叢，裝著四根火腿腸的那袋則直接丟到陸徹的桌上。

　　　陸徹原本正低著頭在玩套圈圈水機，聽到聲響剛抬起頭來，柯迪已經眼疾手快地搶了過去，說：「感謝班長大人投餵嗷嗷嗷～」

　　　柯迪十分自覺地將四根火腿腸劃分為四個人都有份。

　　　徐醒回身笑笑，說：「不客氣。」

　　　他沒有去看陸徹的表情，而是和湯綿走去講台前面看蒸蛋器。

　　　上課預備鈴聲很快響起，等徐醒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在後桌的陸徹就伸長手問他要糖：「班長，我要吃奶香白巧克力糖～」

　　　徐醒嫌棄地白他一眼道：「你不會自己拿啊，一整盒都在桌下。」

　　　陸徹一聽就翹起嘴角說：「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嘛，不敢自己拿。」

　　　徐醒聽完回答懵了一下：他習慣了和王子叢、湯綿的相處模式，不知不覺中也自動將陸徹劃入無需計較的範疇。

　　　這樣可不太好……

　　　徐醒也說不上哪裡不好，訥訥地鬱悶了一會，忽然感覺身後那人伸長手繞過他身側，以一個擁抱的姿勢將他圍在臂膀間——

　　　陸徹如願得到口頭許可，便說：「那我就自己來拿咯～」

　　　這話幾乎是貼著徐醒的耳朵說的，磁性的嗓音壓低了些，帶著耐人尋味的小轉音。

　　　「……」

　　　陸徹深諳徐醒炸毛的性子，也沒敢多佔便宜，只是藉著拿糖的幌子抱了徐醒一下，很快就摸到糖果退開了。

　　　他美滋滋地剝開巧克力的包裝外衣，把巧克力丟進嘴裡，嘴巴也沒閒著，誇獎道：「怎麼就這麼甜呀～」

　　　徐醒壓著內心複雜的心情，連回頭瞪陸徹一眼的力氣都懶得浪費，從課桌底下翻出上課用的書和筆記，強迫自己用書上的既定定義擠走亂七八糟的思緒。

　　　早上的第四節課是體育課。

　　　全班在柯迪這個體育委員的帶領下做完課前的準備運動，之後就交由體育老師來下達今日的上課任務。

　　　按照體育老師的教學安排，從這節課開始要訓練長跑了。

　　　老師先讓男生繞操場跑一圈，然後女生跟上，全班再繞操場跑三圈。後操場的內圈是標準的兩百米跑道，等於女生跑六百米，男生則要跑八百米，往後的課上再慢慢地把運動量提上來。

　　　長跑考驗身體素質，鄒芒穩穩當當地保持第一名的位置，率先跑完了全程，陸徹和柯迪等人也緊隨其後。

　　　徐醒一直處於隊伍的後面位置，他陪著王子叢慢慢跑，後來還被同班不少女生超過——連湯綿這種腐宅少女都能追上徐醒和王子叢，可見王子叢跑得是有多慢。

　　　徐醒呼吸穩定，跑步過程也不忘鼓勵王子叢：「加油，就剩下最後半圈了。」

　　　王子叢胸前攥著兩個肉乎乎的小拳頭，額頭冒出涔涔薄汗，咬著牙一股腦地往前衝——王子叢覺得自己跑得很快了，可實際上他仍是慢騰騰地小跨步而已。

　　　這時，徐醒注意到跑在他前面的纖瘦背影步伐輕飄，身形不穩，速度也在緩慢地降下來。

　　　徐醒留意了一下，眼見女生腳下一軟就要摔在地上，他忙眼疾手快地跑上前扶住她。

　　　徐醒這才發現女生面色慘白，嘴唇也毫無血色，連忙攙扶她離開跑道去旁邊休息。

　　　體育老師急忙趕了過來，一見女生的模樣就說：「是低血糖吧，快扶她去醫務室休息，先喝杯葡萄糖水補充糖分緩一緩。」

　　　女生並未失去意識，聲音微弱地說：「我沒事兒，我在這兒緩一下就好了。」

　　　湯綿幾個女生也跟著跑過來關心她，見她堅持要在外面緩緩就行，體育老師便讓同班的女生去校醫室沖杯葡萄糖水過來。

　　　女生名叫侯然媚，她神色懨懨地扶著操場和教學樓邊界的欄杆，臉色依舊難看。跟在旁邊的幾個小女生都沒有照顧人的經驗，除了一句「然媚你沒事兒吧」，便只剩尷尬地絞著手指，各自相顧無言。

　　　徐醒站在女生旁邊，又不好直接走開，他遲疑了一下，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玩意兒遞給女生，說：「這個給你。」

　　　女生循聲望來，雖然臉色慘白，但是難掩清秀的五官。她低下頭一看，因身體難受而輕蹙的眉頭舒緩開來——

　　　徐醒攤開的手掌心裡，躺著一顆奶香白巧克力糖。

　　　侯然媚伸手從徐醒手裡捻起糖來，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微笑：「謝謝班長。」

　　　徐醒放輕聲音跟她說：「下次上體育課之前，記得要先吃飽，還有，隨身帶著一顆糖能以備不時之需。」

　　　女生輕而緩地點點頭。

　　　正好在這時，湯綿端了一杯葡萄糖水回來了，徐醒這才走開。

　　　徐醒沒把體育課這一則小插曲放在心上。

　　　下了體育課，回到教室裡，徐醒撐著側臉和王子叢開著玩笑：「同桌，我好奇你今天中午會給自己加什麼餐。」

　　　王子叢這人，平時多走兩百米都能成為犒勞自己的正當理由，今兒可是一次性跑了八百米，指不定他還得先打個電話回家報喜。

　　　王子叢還沒從剛才的長跑中緩過氣來，一回想到剛才跑步過程中喉口湧出的銹腥味兒就犯噁心，他皺著臉說：「我也還沒想好呢……」

　　　徐醒看到王子叢愁眉苦臉的樣子，心裡歎氣王子叢怕是要當一輩子的潛力股了。他伸手捏了捏王子叢的臉，忽地就被人打斷——

　　　「班長……」

　　　徐醒抬起頭來，就見剛才課上低血糖的女生站在他面前。

　　　侯然媚已經徹底恢復過來了，白皙清秀的臉龐攜著三月桃花的嫣然一笑。

　　　徐醒看見她便關心地問：「好些了吧？」

　　　侯然媚點點頭，輕聲道：「謝謝關心～」

　　　女孩兒唇紅齒白，聲音溫柔，清澈的眼眸一垂，總算鼓起勇氣將藏在身後的手伸出來，說：「這個給你啦，作為回禮～」

　　　徐醒低下頭去看，就見侯然媚在他桌上放下一瓶AD鈣奶。

　　　徐醒沒有當面拒絕她的好意，只是客氣地說：「謝了哈。」

　　　女生話少又害羞，很快就轉身回自己座位去。

　　　徐醒剛想問王子叢喝不喝AD鈣奶，身後那人猝不及防地伸長手，直接把酸奶搶走了。

　　　徐醒回過頭去，就見陸徹毫不客氣地把吸管扎進瓶子裡——扎得還賊用力。

　　　陸徹咬著吸管衝徐醒笑笑，學著女生的語氣，說：「謝謝班長～」

　　　徐醒見陸徹笑得毫無誠意，心說這人又要發神經了，敷衍地應了一聲就趕緊轉過身子去。

　　　陸徹邊喝著酸奶，邊皺眉，瞇著眼睛望著那個長髮女孩的背影。

　　　突然。

　　　徐醒聽到身後那人開口問：「班長，你覺得AD鈣酸奶好喝，還是旺仔牛奶好喝呀？」

　　　「……」

　　　徐醒本想回答AD鈣奶，因為他本身就不太喜歡吃甜的東西，但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不耐煩的語氣，道：「我覺得都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