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九月中下旬的南方，暑氣漸消，晨晚微涼。

　　　月考在即，徐醒宿舍的室友經過八方會談，相約每天早起，一起去讀書島背半小時英語。

　　　校內有一處人工湖，呈月牙狀，湖淺水清。所謂的讀書島就是依傍著人工湖的一塊平地。

　　　徐醒沒有加入他們，洗漱完畢就叼著一個虎皮蛋糕出了門。清晨的校園靜謐且安詳，教學樓空蕩蕩的很安靜，徐醒習慣了一早到教室就看到肖舜一人，今天卻意外地看到兩人——劉佩煉也在教室裡。

　　　教室裡面靜謐無聲，徐醒也下意識地放輕聲音，不想打擾到正在學習的兩人。

　　　徐醒輕聲放下書包，從課桌底下摸出陸徹給的旺仔牛奶，正好配著虎皮蛋糕一起當早餐。

　　　徐醒閒著無聊就走到教室後面，一邊咬著虎皮卷兒，一邊看著貼滿半牆的願望便利貼，借此來打發早餐時間。

　　　徐醒無意間注意到，劉佩煉的便利貼和林培桑、黃夢皎並排貼著，然而——劉佩煉單獨貼在左邊，林培桑和黃夢皎貼在右邊，雖然中間相隔也不過幾厘米，卻被粉紅色的邊框明確地分隔在邊框兩邊。

　　　友誼地久天長，高考超常發揮——劉佩煉。

　　　高考加油！——林培桑。

　　　高考加油～——黃夢皎。

　　　徐醒：「……」

　　　徐醒咬著旺仔牛奶的小吸管，看完三人的便利貼只覺得一言難盡。

　　　林黃二人的願望，擺明了就是在互相鼓勵，間接傳情，而劉佩煉的願望當前已經碎了一半……

　　　徐醒對感情糾紛十分不理解，明眼人都看得出林黃二人暗生情愫，劉佩煉就該將自己的感情收拾妥當，否則也是自討苦吃的下場。何必呢。

　　　徐醒想得挺輕巧，覺得感情這玩意是可以收放自如的。畢竟理性可以調控情感。

　　　徐醒心裡嘖嘖兩聲，目光一轉，落在陸徹的便利貼上面，簡單明瞭的脫單二字令他心情複雜。

　　　而且陸徹的便利貼，為什麼會緊挨在他的旁邊？？

　　　——這個問題冒出頭的時候，徐醒先是嫌棄了陸徹一會，緊跟著又自我疏導和鄙視：只是貼個便利貼而已，你為什麼要這麼介意？難道你還會介意貼在你下面和左右的幾個同學啊？

　　　神經病。

　　　徐醒正在自我檢討，教室裡也陸續來了幾個趕早的同學，身後有人經過，徐醒不太在意，也沒有回頭去打招呼。

　　　徐醒吃完虎皮蛋糕，咬著吸管慢吞吞地喝著甜滋滋的牛奶，忽地就被旁邊的人輕輕地捏了下兩頰。

　　　徐醒眉頭輕輕一皺，轉過頭去，就見陸徹站在他的身側，手裡也拿著一盒旺仔牛奶。

　　　陸徹唇角掛著笑意，曖昧地調侃道：「班長，放過吸管，來咬我吧～」

　　　小吸管都被徐醒咬扁了。

　　　徐醒沒想到是陸徹，反應遲鈍地退後一步避開陸徹的手，道：「滾。」

　　　陸徹從沒這麼早來上課。

　　　徐醒的眼角餘光落在陸徹手裡的牛奶上面，忽然覺得自己手裡拿著同款的東西格外炙手。他心裡兀自彆扭，吸了一大口牛奶，便把紙盒子丟進垃圾桶裡，轉身回座位。

　　　早上第二節課是語文課，在理科生的課堂上，語文課長年被列入最不受歡迎的課程前三。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台，投下燦金色的光影，柯迪和傅岱兩人剛睡醒，百無聊賴地將手錶放在陽光下，在天花板上投下兩塊小光斑，兩人就樂此不疲地玩著光斑你追我趕的小遊戲。

　　　教室正中的天花板隔著一道橫樑，柯迪和傅岱才得以在語文老師的眼皮子底下玩得盡興。

　　　坐在後幾排座位的學生卻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也從黑板轉移到天花板上面。

　　　柯迪入戲太深地配音道：「討厭，你為什麼要追我～」

　　　光斑卻在這時忽然消失，他低下頭去看，就見鄒芒伸手遮住他的手錶，沉穩的嗓音低聲道：「別鬧了。」

　　　柯迪笑嘻嘻地收起手錶，連聲應好，又傾著身子對傅岱說：「wuli芒芒吃醋了，不讓你追我了。」

　　　傅岱笑罵：「滾。」

　　　鄒芒幫柯迪把課本翻開，指著特定的篇目：「背。」

　　　傅岱幸災樂禍地對柯迪挑眉，柯迪托腮道：「這真是甜蜜的煩惱唉。」

　　　鄒芒會管束柯迪的學習，傅岱和陸徹等人已經習以為常，見慣不怪。

　　　陸徹回頭瞥了他倆一眼，目光又落向前面那人的背影上。

　　　第二節課下課之後是高二級的廣播操時間。

　　　徐醒和班主任站在走廊外面，聽班主任跟他說高三年級的開會任務，每班要派兩個班幹部參加。

　　　班主任一說完，就被追來問物理問題的同學拉進教室裡，徐醒自己站在走廊看著樓下的過路人，權當小憩。

　　　陸徹走到徐醒旁邊的時候，徐醒也只是抬頭瞥了他一眼。

　　　陸徹面朝徐醒，側身倚著圍欄，嗓音帶笑，忽然問起他：「班長，你想要考哪個大學呀？」

　　　徐醒轉頭看他，不以為意地說：「你問這個幹嘛？」

　　　陸徹右手手肘支在圍欄上，托著側臉笑道：「你來督促我學習唄，咱們也得相約大學才行啊。」

　　　「……」

　　　相約個鬼，完全沒這必要。

　　　徐醒瞪著陸徹正想嫌棄他，眼角餘光錯落在陸徹斜後方走來的女生身上——侯然媚端著半盆清水從走廊那端走過來，纖瘦的手腕被那盆水壓得有點吃力。女生也看見了徐醒，清純白淨的小臉兒綻開明媚的笑顏，隔著幾步遠就柔聲打招呼道：「班長～」

　　　女生笑得如三月春風那般美好，但徐醒的目光卻落在她心口驟然出現的紅線，輕輕揚揚地垂落在地面上，蜿蜒前行。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紅線已經在徐醒的左腳腳腕纏了一圈，繫上一個結。

　　　而徐醒等到現在才發現——他在此時此刻，突然又能看見所有人的紅線。

　　　徐醒：「……」

　　　難得看見自己腳上有紅線，也不知該不該慶幸自己也有人暗戀。

　　　陸徹聞聲也跟著轉過頭來。

　　　徐醒的目光瞥向陸徹腳上繁茂如初的兩大坨紅線，心情略微妙，他抬頭見侯然媚端著水走近，心有餘悸地想起那天被余燦純的水盆淋了一身——

　　　徐醒沒有多想，就下意識地抓住陸徹的手腕，自己也往前踏出一步，擋在侯然媚和陸徹之間。

　　　「……」

　　　陸徹微微低頭，看到徐醒握緊著他手腕的手，再看到此時擋在他面前的背影，陸徹忍俊不禁地牽起唇角——

　　　這是想讓他安心呢？

　　　嘴裡嫌棄著他，卻當著女孩子的面牽他的手。

　　　怎麼就這麼可愛呢？

　　　陸徹心頭一暖，順勢就傾身貼著徐醒的後背，把下巴擱在徐醒的肩膀上。

　　　徐醒無暇顧及貼在他身後那塊粘人的牛皮糖，他看著侯然媚，輕聲問道：「今天輪到你值日了呀？」

　　　侯然媚點點頭，羞怯的目光看著徐醒的時候，無意中觸及陸徹冷漠的眼睛，當即又縮了回去。

　　　徐醒只是說句：「小心點哈。」

　　　若在以前，看見女生頗為吃力地端著水盆子，他可能還會順手幫忙端一下，但是侯然媚的紅線繫在他的腳上，擺明了就是對他有好感，他覺得自己還是和她保持距離比較好。

　　　無意之舉總會讓人陷得更深。

　　　侯然媚端著水盆走進了教室。

　　　徐醒確認危機解除，沒好氣地抖了兩下肩膀，不悅道：「起開！」

　　　陸徹非但沒有退開，反而張開雙手摟住徐醒，爭當一塊稱職的牛皮糖，下巴還蹭著徐醒的肩膀無賴道：「我起不開了，要班長親親才能起來。」

　　　徐醒覺得這人特煩，根本就是蹬鼻子上臉了。

　　　徐醒：「滾開。」

　　　陸徹：「我不～」

　　　「……」

　　　徐醒被他煩得不行，落在旁人眼裡只是兩人關係親近。

　　　直到班主任站在教室後門叫道：「陸徹，進來。」

　　　陸徹問「要幹嘛啊」，這才依依不捨地鬆開徐醒走過去。

　　　班主任說：「把後黑板的黑板報擦掉，你來寫幾個大字上去，例如高考必勝之類的。」

　　　陸徹被班主任帶走，徐醒這才得以解脫。

　　　徐醒低下頭看著自己左腳的紅線，忍不住又抬起頭，隔著窗戶望進教室裡，看向站在講台上擦拭的女孩子。

　　　徐醒還有點兒猶豫，當目光落在講台邊的劉佩煉背上時，他忽然又釋懷了：斷開別人的愛戀雖然殘忍，但是總好過要死要活愛不到結果。

　　　徐醒今早去前面接水的時候，特地多看了劉佩煉一眼，他發現劉佩煉今天的臉色和心情都比昨天好了很多。顯然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只要斷開紅線，付諸流水的感情也能一併收回。林培桑會讓劉佩煉感到痛苦，無非是因為她還喜歡他罷了，等她將感情全部抽離，又何懼何畏？

　　　徐醒想通了這點就蹲下身去，他假裝要給自己綁鞋帶，伸手去拉紅線。

　　　結果——

　　　徐醒的手指抓了個空，他腳腕上的那根紅線只是幻影，看得到摸不著。

　　　徐醒懵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握住左手，從左手手心生長出來的那根紅線仍舊觸碰得到。他又試著勾一下垂在身後的紅線，那根也同樣摸得到實感，偏偏只是腳腕上那根紅線無法抓到。

　　　這時，上課鈴響起。

　　　徐醒眼看著所有紅線又緩緩淡出視野，應聲再度消失。

　　　——紅線出現的時間前後不過五分鐘。

　　　徐醒心情複雜地站起身來，走進教室，就聽到班主任對他笑道：「班長，你來看看陸徹寫了什麼。」

　　　徐醒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抬頭望去，就見後黑板只留下居中的全班簽名，還有抄寫在右側的每日一題。其他殘留的教師節黑板報都被擦掉，換上陸徹剛剛寫上去的幾個剛勁的字——

　　　簽名區的正上方是：高考必勝。

　　　旁邊附帶一句小兩號字體的話：只要班長在，高三充滿愛～

　　　班主任還點頭誇道：「我覺得說得挺好。」

　　　徐醒在班裡的人緣挺好的，竟也沒有人覺得這話古怪。

　　　徐醒：「……」

　　　只有他覺得這是變相告白？明明帶著極端的感情色彩！

　　　徐醒走回座位，就見陸徹對著他笑了笑：「我會用行動回應你的，班長～」

　　　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