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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銀幣一磅的惡魔》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A、「……」

  你張口結舌。

  有些事,雷米爾沒有跟你說。

  他的名字是雷米爾哈代,他妹妹叫瑪利亞,他有個朋友叫弗恩,他本該有一個名為愛德華的侄子或名為麗塔的侄女。他出生在南郡,十四歲時帶著妹妹離家流浪,十七歲謊報年齡參軍,從軍十年,第九步兵師-第二十八陸戰團-A連-上士……他把災難到來前的人生都說給你聽,除了他是同性戀這件事。

  雷米爾從未跟你說過他的感情經歷,你從未察覺異常,因為你在這片領域上一片空白,你以為空白才是常態,畢竟雷米爾聽上去這麼忙,忙於求生,忙於戰爭,沒時間經歷成家不是很正常嗎?你不知道愛情可以脫離結婚生子單獨存在,你也不知道戀愛能擠身於艱難繁忙的生活中,與之並無衝突,如同瓦礫的縫隙間開出一朵花。

  而在過去,雷米爾從未掩飾他的性向。

  很長一段時間,雷米爾都是這個社會的邊緣人,除了妹妹無人在乎他的死活,當然也沒人關心他跟什麼性別的人搞上——就算有人在乎,他也能擺平,用拳頭。在依然奉行叢林法則的混亂地帶,性向反倒不是問題,露怯才是。雷米爾會瞪向每一雙惡意的眼睛,睚眥必報,針鋒相對,那些以為少年與小女孩軟弱可欺的人很快就會知道,別惹哈代兄妹,當哥哥的像瘋狗一樣棘手。

  這樣的態度一直延續下去,哪怕在加入軍隊以後。

  雷米爾是個刺頭,他沒有信仰,沒有榮譽感,從沒打算融入軍隊當中,他以雇傭兵的心態當著正規軍,覺得自己總會離開,回家或者戰死。他習慣了一切都不長久,他相信人生短暫——既然如此,為何要把短暫的人生用於躲藏?雷米爾是個半公開的同性戀,他不會跑去跟別人說「嘿我是個同性戀」,但他也不會像別人一樣,在有人說到軟蛋基佬的笑話時附和著微笑。

  他會站起來,摁滅煙,對說笑話的人招招手,說:你想不想試試「軟蛋」的拳頭硬不硬?

  雷米爾就是這樣不知羞恥,不屑遮掩,而他也有這麼幹的資本。在軍隊之中,只要運氣不壞到家,驍勇善戰的人不會被埋沒。壞人緣給他帶來了一些麻煩,還不足以殺死他,不足以阻止他升遷(哪怕拖慢了升遷速度),雷米爾是長官,那麼他手底下的人就得閉嘴,聽話。

  很少有人像他一樣不在乎世俗目光,雷米爾的男友也在軍中,躲在櫃子裡面。男友想要遮掩,那麼雷米爾也願意配合,他對他愛的人總是相當寬容,並且充滿了保護欲。雷米爾喜歡他的男友,不過沒喜歡到為對方留下,他猜退役後他們多半會漸行漸遠,和平分手。那又怎麼樣?及時行樂吧,雷米爾與男友交往,不去想以後。

  如果一切如常,事情也不過如此。

  雷米爾遊走在秩序邊緣,他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強大,就不懼明槍暗箭——或許的確如此,可惜一個人再怎麼強也無法對抗集體與規則。鬣狗在暗處窺視著獅子,當雄獅遭遇了捕獸夾,一切積怨爆發。

  混血惡魔雷米爾不是人類,即使殺死他也沒有任何道德上的問題,反倒「挽救了雷米爾上士的名譽」。他們帶走了他的軍牌,雷米爾哈代被追封烈士,混血惡魔留了下來。

  雷米爾的人緣大概比他以為的更差。

  藏在櫃子裡的人恨他,恨他讓那個本該在暗處的群體得到更多關注,牽連他們。他們恨他如此囂張,好像對他人的惡意毫不在乎,憑什麼他就能毫不在乎呢?在事情改變之後,他們終於能光明正大地報復,他們混雜在人群當中,不會有人發現。

  大部分參與輪暴的人並不喜歡同性,沒關係,這事兒不需要愛,甚至不太需要性欲,只需要渴望,對暴力與權力的渴望。操人的高人一等,被操的是娘們,自願被操的跟娼妓有什麼差別?瞧啊,那不知羞恥者的下場!他們操這個男人——這個雄性惡魔——跟同性戀毫無關係,只是發洩,只是懲罰這個邪惡的婊子,正義之舉,他們應得的,「它」應得的。

  他們叫他欠幹的母狗,天生的蕩婦,該死的邪魔,他們說雷米爾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心中卻知道並非如此。雷米爾上士能把最自負的新兵揍到服氣,如果他下達了跑十圈的命令,他自己就能跑二十圈。雷米爾上士是個用槍的好手,沒有子彈時他用刺刀,熟練得好像生來就會玩刀子。許多人腹誹他是個目下無塵的暴君,不好相處的混蛋,但在惡魔的圍攻下看到他出現,更多人會感謝上帝。他們中的大部分都認識他,這是他得以活下來的原因,這是他遭受折磨的理由。

  慕強心理帶來的憧憬,被襯托得卑微怯懦帶來的怨恨,彙聚在雷米爾身上,變成了一種病態的吸引力。當他的身份改變,宛如點燃的火柴落入火藥桶,砰!狂歡節開始了。

  哦,雷米爾有個男朋友。

  那位男友最終被找了出來,都怪雷米爾太過顯眼,與他親近的人也會被懷疑——所以在那個時候,人人忙於撇清,無人敢去求情。男友滿頭是汗,拼命搖頭,「我喜歡女人!」他說,「是他逼我的!他是個惡魔!」

  是啊,雷米爾是個惡魔。

  「我很抱歉。」你說。

  你說你很抱歉,雷米爾便發笑。他說:「抱歉什麼?抱歉操了個死基佬?」

  你應當說「我為你的遭遇深表遺憾」,說「只要你誠心悔改,天主一定會拯救你的靈魂」,程式如此,但你不能。你覺得很難過,多奇怪啊,當你應該悲傷時你不悲傷,卻能做好你的工作,而當你真正感到難過,你便不做好應做之事了。雷米爾疲憊地看著你,每一件程式感覺起來都不對勁。

  你湊過去,吻了他的額頭。

  很小的時候你發過燒,照顧你的修女吻了你的額頭,在骨頭都酸痛的高熱之中,那個吻仿佛能撫平傷痛。你親吻雷米爾的額頭,想讓他感覺好點。

  在你這麼做之前,雷米爾已經不再抽噎,他的臉上只剩一點懨懨的嘲弄,對自己或這個世界。但當你吻他,他尖刻的神情破碎了。雷米爾開始急促地呼吸,片刻後他一把拽住你的領子,「你他媽有病!」他咬牙切齒、渾身發抖地說,「我他媽就不知道你的腦子裡裝著什麼……」

  雷米爾重重拽倒了你,他撲上來,手肘按著你的胸口,一隻手扼住你的脖子,將你壓得呼吸不暢。一個無聲禱言就能解決你的困境,但你一動不動,你想都不想。溫熱的水滴砸落在你臉上,你想擦拭他的眼角,雷米爾打落了你的手。

  他拉開你的拉鍊,甩脫自己的褲子。他舔濕你的手指,塞進自己的穴口。他沒有去拿藥油,擴張粗暴而快速,草草完事後他往下爬去,含住了你的陰莖。你為這突如其來的濕熱彈跳起來,雷米爾按著你的小腹,把你摁下去。

  你在他嘴裡迅速勃起,向下沖的血流讓你昏頭轉向。雷米爾很快起身,分開雙腿,跨坐到你身上,他扶著你的陰莖,戳向穴口。

  你能看見自己的性器如何一點點進入他的身體,穴口吞沒了龜頭,不太容易,讓你們同時發出了呻吟。雷米爾喘著氣,擼動著自己的陰莖,借著重力把你全部吃了進去。

  久違的快感順著脊柱往上爬,衝擊了你的腦袋。跟過去一樣,又截然不同。這一回你躺在地上,雷米爾騎在你身上,他脫掉背心,赤裸的身體在你面前一覽無餘。你看見他繃緊的大腿,看著他半勃的陰莖與下面的囊袋,跟頭發一個顏色的陰毛,胸腹部的肌肉線條,繃緊的脖子,性交時的面龐。他真好看,他漂亮得像一柄刀,如此鋒利,如此美麗。

  「不跟男人搞?嗯?」雷米爾說。

  他的嘴唇濕潤,那水光不知來自他的舌頭,還是他剛剛含過的東西。

  無論你本來打算說什麼,它們都在雷米爾開始動作時蒸發。他開始騎你,騎你的陰莖像騎一匹馬,而你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想什麼了。開始雷米爾一隻手撐地一隻手撐著你,他的性器隨著身體的起伏晃動,拍打在你的臍下,後來他掌握了平衡,便收回一隻手去給自己手淫。雷米爾的下體吞吐著你,他的內壁絞著你的陰莖,柔軟,緊致,滾燙,當你完全插進他裡面,他的小腹會微微鼓起,那點兒柔軟的變化讓你頭皮發麻。

  這太……太刺激了,這不是任何一次你使用他,步調掌控在他手中,雷米爾是「活的」,他點著你,讓你難以呼吸。汗珠順著臉頰下滑,於下巴彙聚,在每一個升降中搖晃,最後摔碎在他或你的身上。他的肌肉起伏如浪,汗水讓他肌膚油亮,那肉感看起來足夠邪惡,強烈的性吸引力讓你想要轉開視線,又無法移開雙眼。

  你被騎得受不了,張開嘴喘氣。你的胸口發悶,渾身發燙,這感覺很糟也很好。你看著雷米爾,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去摸他,他一把攥住了你的手。

  「說,」雷米爾氣息不勻地質問,「你在操什麼?神父?」

  你的大腦還需要一陣子才能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而雷米爾已經失去了耐心。他的雙手抓住了你的兩隻手,撐在你上方,居高臨下,咄咄逼人。多麼迷人。他面色潮紅卻眼神淩厲,以一種折磨人的速度再起伏了一次,停下來,問道:「說啊!惡魔還是男人?」

  你閉了閉眼睛,想讓那要命的熱度暫時放過你。你下意識要挺胯,雷米爾卻把你壓得很牢,不用禱言你沒法從這肉體的牢籠中掙脫,你也不想掙脫。他的身體貼著你的,你突然很遺憾自己還穿著衣服,你想碰觸他的身體,用雙手,用身軀,用嘴唇。你的腦袋一片混沌,白蘭地仿佛去而複返,你勉強張開嘴巴,說:「雷米爾……」

  「我在問你!」他說,「你在操惡魔還是男人?」

  「雷米爾。」你說。

  他終於意識到,你在回答他。

  雷米爾戰慄了一下,摔倒在你身上,他在你頸邊急促地喘息,讓那裡一片濕熱。要到稍後你才會發現他在剛剛射精了,在此時此刻,他痙攣的內壁將你推到了高潮,潮水般的快感讓你窒息,你的大腦一片空白。

  你們就這樣躺了一會兒,躺在地上,疊在一起,一塌糊塗,不成體統。汗水讓衣服黏在你身上,地板被汗水和精液弄髒,你不在乎。你感到精疲力竭,同時無比平靜,所困擾你的東西在此刻似乎都被推到了很遠的地方,這裡只有你和他。過了好一會兒,雷米爾撐起了身體,他不哭不笑,看起來不再憤怒。

  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以諾。」你說。

  「以諾。」雷米爾說。

  他俯下身,吻了你,在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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