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晉文帝暫壓住心中的火氣,叫姚顏卿和三皇子起了身,度步坐回龍椅中後,看向三皇子的目光中帶有幾分高深莫測,好半響才冷哼一聲,道:「你這火氣比朕還要大。」
三皇子低頭不語,很有些彆扭的意思,臉色冷的能掉出冰渣來。
「你十二歲出京,十七歲回京,次年冠禮朕為你起了表字元之二字,代表何意你應心知肚明,為君者若連一點容人的氣量都沒有,日後如何能恩澤天下人。」晉文帝沉聲說道,話中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三皇子緩緩的抬起頭來,認了錯,心下對這話卻是不以為然,心道,為君者的容人之量也要看看那人是誰,當年怎就不見你對隱王叔幾個有什麼氣量,便連膝下其六子都一盡誅殺。
「端寧侯之死因盡早出一個交代,莫要讓朕為難,明白了嗎?」晉文帝沉聲說道,目光落到了姚顏卿的身上,皺眉道:「一會叫太醫看看,傷了頭可不是鬧著玩的。」
姚顏卿輕聲謝了恩,三皇子卻是嘀咕了一聲:「既知傷了頭不是鬧著玩的,也叫五郎磕了這麼久。」
晉文帝瞪了三皇子一眼,大手一揮,攆了兩人出去。
出了紫宸殿,三皇子便掏出了一方手帕捂在了姚顏卿的紅腫的傷口上,眉頭緊緊皺著,輕聲道:「一會到太醫院上個藥,讓文太醫仔細瞧瞧,別真傷了頭。」
姚顏卿面無表情的用那方帕子按著傷口,低聲道:「殿下,先出了宮再說吧!眼下不是說話的地方。」
三皇子莫名冷笑一聲:「早晚這筆帳要清算個清楚。」
姚顏卿垂眸不語,只邁了步子朝前走,卻見不遠處來了一身著秋香色常服的年輕郎君由兩人小太監攙扶著走了過來,姚顏卿嘴角扯了一下,側身站到了一旁。
三皇子瞇眼望去,一抹冷笑便浮現在了眼底,這人不是四皇子燕溥又是哪個。
四皇子人為近身一連串的咳嗽聲便響起,好半響才順過氣來,上前與三皇子見了禮,姚顏卿則避了更遠一步,拱手見禮。
「原來姚大人。」四皇子聲音細弱的說道,頓了下,一臉驚色的問道:「姚大人這是怎麼了?」
三皇子站出一步把姚顏卿擋在身後,隨後笑問道:「不過是案子出了些岔子,讓父皇責備了幾句,倒是四弟這個時候怎麼出來了,雖然眼下還是深秋,可秋風颯颯充滿了寒意,別在凍壞了你這身子骨,越發叫母后擔心了。」
四皇子露出一抹笑來,拿著帕子掩口又是咳了幾聲,方道:「謝三哥關心了,我見今兒天好才出來走走,正好昨日做了一篇文章順便拿來給父皇瞧瞧。」這番話,四皇子說的斷斷續續,之後又道:「剛聽三哥說案子出了岔子,可是恪順王叔的案子?」
三皇子唇角一扯:「四弟還是少操一些心的好,勞神傷身。」說罷,吩咐小太監仔細伺候著四皇子,又道:「四弟快進去吧!別在受了涼,鬧得父皇和母后都跟著上火。」
姚顏卿見狀三皇子提步要走,便拱手告了退,隨在了三皇子的身後。
四皇子見狀瞇眼笑了一聲,眼珠子不錯開的盯著姚顏卿的背影瞧了半響,之後才轉過身去,他身邊的小太監見狀,轉了轉眼珠子,笑道:「這姚大人生的可真是討人喜歡,聽說又寫的一手錦繡文章,殿下慣來喜歡與人討文論經,不若得空時請了這姚大人進宮來說說話。」
四皇子滲著寒氣的眼珠子冷冷的盯了那小太監一眼,冷聲道:「多嘴。」
那小太監打了一個寒顫,忙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賠笑道:「是奴才多嘴了。」
四皇子伸手擋開那小太監,只抓著另一個年齡稍長些的小太監手,吩咐道:「走。」
那年齡稍小些的太監臉色瞬間一白,身子抖了起來,也不敢出言求情,亦不敢跟上去,只能瞧著四皇子慢慢走遠,軟了的膝蓋終於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三皇子與四皇子打了一個照面,口中直說晦氣,沒一會,等上了馬車,才扭頭與姚顏卿道:「離老四那狗東西遠些。」語氣重之又重,見姚顏卿沒應聲,又低聲道:「那狗東西不是個好玩意兒,他宮裡不時就換一批侍女和小太監,要不是有皇后為他掩著,早被人參上一本了。」
姚顏卿微垂的眸子挑了起來,輕聲道:「四皇子怎得還住在宮裡?」他前世就覺得奇怪,皇子大婚後自是出宮建府,唯有四皇子結婚生子仍留了宮中居住。
三皇子唇角扯出不屑的糊塗,冷笑道:「不過是仗著是個病秧子賴在宮裡博父皇心軟罷了,你當我與你說起仁慧帝是多慮,如今可瞧明白我是否多心了吧!」
「小皇孫總有長大的一天,老四要是能熬幾年,保不準又出了一個仁慧帝來。」三皇子冷聲說道,眸中寒光一閃。
「長大又能如何,沒有四殿下護著,也是沒命坐到那把椅子上的。」姚顏卿淡淡的說道。
三皇子嘴角微微動了動,猶豫了一下,才壓低了聲音道:「父皇如今正直壯年,在活個二三十年也不是問題,等到那時誰知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姚顏卿挑眼看了過去,三皇子乾笑一聲,道:「五郎這般瞧我做甚。」
「殿下就不怕臣把這話說與聖人知曉?」姚顏卿挑眉問道。
三皇子微微一笑,身子往姚顏卿那邊傾了傾,低聲笑道:「五郎是個聰明人,父皇兩次都把你派到我身邊來的用意已是不言而喻,你是父皇留給我的人,焉會胳膊肘往外拐。」說話間,他伸手試探性的輕輕拍了拍姚顏卿的手背,意味深長的說道:「五郎應知我好你才好,如今我們才是真正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姚顏卿明媚的桃花眼瞇了瞇,唇畔帶出一抹冷笑:「殿下這話是警告嗎?」
三皇子歎了一聲,見姚顏卿沒有拍走自己的手,索性放在他手背上多摸了兩把,才溫聲道:「多心了不是,我這是與你解剖心意呢!」
姚顏卿面上浮現了意味不明的笑來:「臣竟有這般大的顏面?」
「錯了,不是顏面,可是你在我心裡無比重要。」三皇子低笑一聲,捏了捏姚顏卿的手心。
姚顏卿輕輕一哼,這話他若當真才是有鬼了,把手抽了回來,閉目養起了神。
三皇子用手支著下巴盯著姚顏卿瞧,只覺得他處處都生的恰到好處,好似敷色濃重的工筆畫,處處都極盡華美絢麗之致,璀璨多姿四字倒是極貼近他這個人。
三皇子瞧得入了神,直到馬車停了下來,他才回神收回了目光,率先挑著車簾子跳下了馬車,不等侍衛搭手,已親自打簾把手探了過去,想要扶著姚顏卿下來。
姚顏卿雖是文人,可也不至於連下個馬車都要叫人攙扶一把,手在馬車壁沿上一撐,人便瀟灑的落了地。
三皇子挑眉收回了手,負在身後,與侍衛道:「請馮大人過來一趟。」
等進了屋,見徐學程幾人終於露了面,心下冷笑一聲,這幾個老狐狸終於捨得出洞了。
徐學程一臉的愁容,只因端寧侯是在他地盤出的事,這個責任他自也要擔起,刑部尚書劉思遠心裡不住的慶幸,虧得端寧侯是皇親才沒被拘在刑部,若不然如今愁眉苦臉的便該是他了。
「三位大人想必都得了信。」三皇子淡淡的開了口,眉目冷峻。
徐學程苦笑道:「這樣大的事臣等便是想不知也難,殿下可調查出了端寧侯的死因?當真是咬舌自盡?」他如今倒寧願端寧侯是咬舌自盡,免得再生事端。
「是咬舌自盡不假。」馮百川從外邁著大步而來,眉頭擰成出了一個「川」字。
「馮大人可審出了結果?」姚顏卿輕聲問道,這個時候也沒有人覺得他目中無人,屋內五雙眼都齊齊的望向了馮百川。
馮百川長聲一歎,搖了搖,苦笑道:「一無所獲。」
劉思遠牙齒緊咬,問道:「馮大人可曾動了重刑?這幫子東西不打是沒個實誠話的。」
嚴刑逼供也有嚴刑逼供的技巧,還真不是馮百川這樣武人擅長的,他皺眉道:「倒是動了大刑,人都抽昏過去三回,依舊說除了順德縣公沒有人再來探監過。」
徐準可是三皇子應允探監的,一時間眾人的目光便落到了三皇子的身上。
三皇子沉聲道:「昨日是我府上侍衛領著徐准去的,統共說了不到五句話,昨日我已問過話了,沒有異樣之處。」
「再審,重刑之下必有人會開口。」徐學程恨聲說道,看向了劉思遠,這裡面唯有刑部尚書最擅逼供。
劉思遠卻是欲言又止的看向了三皇子,三皇子則直言道:「如今這樣的局面劉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劉思遠略遲疑了一下,便道:「殿下覺得可要拿順德縣公問話?」
他話一出口,滿屋的人沒一人應話,已叫安平長公主死了一個兒子,如今還拿人問話,借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登門拿人了。
姚顏卿見沒有人應這話,半響後出聲打了圓場:「等在審過吧!若還是吐不出什麼有用的話來,不妨請了順德縣公來問話,畢竟他昨日是去過牢房的,尋他問話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姚顏卿把一個「請」字咬的極重。
三皇子等人已覺得眼下沒有旁的法子,只能再審過那幾個獄卒和侍衛後再議,當下幾人便齊齊去往了刑房,只盼在劉思遠的手段下能撬開這幫人的嘴,叫他們能給出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