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為不速之客的三皇子摸了摸鼻子,邁出的一條腿收回也不是,邁出去也不是,只能無奈一笑道:「便是不速之客,五郎也得拿出待客之道才是,我好歹也是皇子之尊。」
姚顏卿拿眼睨著他,長袖一拂支起了身子,說道:「殿下身份尊貴,我這小廟可招待不起您這尊大佛。」
三皇子哈哈一笑,眼睛在屋裡掃了一圈,竟連一個可供他坐的位置都沒有,只得坐在美人榻上,笑瞇瞇道:「如今你這裡可是財神廟,還有什麼人是你招待不起的。」
姚顏卿手臂一展,拎起小几上的粉彩過枝長嘴茶壺斟了兩杯清茶,之後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三皇子端起來聞了聞,喝了一口,笑道:「五郎莫不是端茶送客吧!」
姚顏卿輕輕吹了吹手上的熱茶,輕呷了一口,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殿下有事直說便是了,能辦的我絕不推辭,不能辦的,也請殿下別強人所難才好。」
三皇子輕笑一聲,撂下手上的蓋碗,用一種略先親暱的口吻說道:「五郎可不厚道,既有斂財的手段怎能不算上我一個。」他雖因姚顏卿之故獻上夏都良策,可事後他才琢磨明白,夏都開放互市他卻是插不上手的,父皇必會派心腹之人到夏都任職,他反倒是為別人做了嫁衣,細算下來,最得益的反倒是眼前人了。
「殿下的話可叫人聽不懂了。」姚顏卿淡淡一笑,低頭細品著香茶。
許是正是長身子骨的時候,姚顏卿雖飯量見漲,身量也抽了條,可人卻越發顯得清瘦,巴掌大的小臉面皮細薄,下巴略尖,線條極是清秀。
三皇子見姚顏卿隨手扯了榻上的外袍批在身上,心道可惜,口中卻道:「五郎有南下這樣斂財的法子卻瞞得我好苦,可見是真心不願與我親近了,叫人心裡怪不好受的。」
姚顏卿聞言忍不住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來,他倒不知燕灝還有這樣厚臉皮的時候,虧得這話他也能說出口來,便是他聽了都覺得噁心,前世他當真睜眼瞎,錯看了他,可見這人就是這樣,越是上桿子便越發的不值錢。
「殿下這話可是冤枉我了,當日不過聖人有此問,我才想起這事來,怎得在殿下口中反倒是我成心相瞞了,可見是殿下心裡疑我,真是叫人傷心,原本殿下往日說什麼表兄弟之情都是假的,原是不成把我當成你親近的表弟才對。」姚顏卿淡淡一笑,臉上的神色略顯冷凝。
三皇子叫姚顏卿的嚥了一下,越發覺得他不去御史台可惜了他這嘴皮子,心下腹腓,三皇子面上卻帶了幾許歉意的笑,溫聲道:「是我說話不周,五郎勿要與我一般見識才好。」說話間,親自執壺為姚顏卿續滿了茶。
等姚顏卿端起飲了,三皇子方笑道:「五郎有句話卻是錯了,我只把你當作親弟弟一般,起先五郎不願意與我親近很是叫我傷心,像如今這般,咱們表兄弟有來有往長輩看了心下也歡喜。」比起四皇子那滿腹心眼的病鬼。三皇子覺得還不如有姚顏卿這麼一個弟弟,雖說像個小狐狸,可起碼人是養眼的,不像老四那樣瞧上一眼便覺得心尖都冒著寒氣,分外慎人。
姚顏卿明白三皇子是什麼意思,不過是想插手江南籌款一事,可惜,這樁事他卻不願意讓他分一杯羹。
「殿下莫不是也想南下?」姚顏卿做出一臉驚訝之色,看著三皇子。
三皇子笑瞇瞇的拍了下姚顏卿的手:「五郎一人南下身邊連個看顧的人都沒有,怎能叫人放心。」
姚顏卿把手一抽,勾了下嘴角,他本就是南邊長大的,感情回自己老家還能叫人放心不下了,這話也虧得他能面不改色的說出口來。
「殿下既想南下不妨與聖人說,咱們表兄弟一路倒也有個伴了。」姚顏卿笑瞇瞇的說道。
三皇子目光落在姚顏卿輕扣在腿上的那隻手上,那手細白如玉,他剛剛還拍了一下,指尖的觸感又滑又嫩,讓人觸之便想握在手心細細把玩,可他深知姚顏卿不是可容人褻玩之人。
三皇子有些走了神,惹得姚顏卿蹙起眉頭,眼底帶著探究之色望著他,滿心防備,生怕自己著了他的道。
三皇子回了神來,見姚顏卿眼底難以防備之色,不由露出驚愕之色,眨眼一笑道:「五郎作何這般看著我。」
姚顏卿笑而不語,心下卻豎起高防。
三皇子笑道:「五郎好不老實,我若能出的京城還用求到你這來,且看著表兄弟的情面上幫我一遭,來日我必回報五郎恩情。」
姚顏卿嘴角翹了翹:「前些日子殿下還這般說,可應承我的事到今兒都沒有消息,如今我好不容易得了一樁差事,殿下還要為難我不成?」
姚顏卿如何不知三皇子無旨不得出京,想讓他帶了他的人去礙手礙腳,他無疑是癡人說夢。
三皇子應承了姚顏卿為他舉薦到刑部,可這事確實是沒辦下來,如今被姚顏卿拿來打臉,弄的他一臉訕色,倒不好在磨著姚顏卿應下這事。
乾笑一聲,三皇子輕聲道:「這事是我沒辦妥當,五郎放心,若有機會我必要把這事給你辦妥。」
姚顏卿似笑非笑的瞧著他,只覺得他真心是蠢,讓他踩了肩膀登高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虧得他前面兩個兄長腦子比他都不如,後面那一個弟弟還是個短命鬼,若不然日後他這皇位還真坐不安穩。
三皇子若知姚顏卿所想定要喊冤,一來,他還真沒防備姚顏卿,二來,除了老四那個病秧子,他們哥兒三個當年都是小小年紀就被扔到了邊疆,一待就是好幾年,軍隊裡的人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直腸子的人多,他們也是直來直去慣了,哪裡像他一般生了九曲心腸,說起來三皇子也覺得心酸,要不老四那個病秧子一看就活不了幾年,他們還指不定哪年哪月能被召回京裡。
姚顏卿琢磨著三皇子是和楊士英接觸的久了,人便也蠢笨如斯,可憐他上輩子眼睛太瞎,或是被美色所誘?竟沒瞧出他這副俊美皮囊下的本性來。
三皇子還沒被人這樣盯著瞧過,漸漸的便有些不自在起來,掩飾性的清咳一聲,笑道:「讓五郎倒是我的罪過了,不過五郎日後若有這樣的好事且莫忘了我才是。」
姚顏卿哼笑一聲,算是應過,拿腳踢著地上雪白綢緞的軟靴,套在腳下便下了地,隨手把窗戶支了起來,喚小廝上些鮮果子來。
三皇子眼珠子隨著姚顏卿走,愛美之心人皆有知,他也不能例了外,且姚顏卿生的實在是妙,眉目多情,一雙勾人的桃花眼似含著一汪春水,這樣的人本就是招桃花之貌,可他生了一張削薄的唇,又是無情之相,三皇子少年時曾研究過相書,知姚顏卿這樣的面相實難動情,若是能得他傾心,必以身家性命相許,正是應了那句無情人亦有情深時。
姚顏卿白皙如玉的手接過白玉纏絲盤,一轉身廣袖輕拂,盡顯風流蘊藉,三皇子眼珠子粘在他身上,一時倒是捨不得離開。
姚顏卿捏著一顆甜葡萄剝著皮,甜汁染得指尖成了紫紅色,惹得他皺了下眉頭,把葡萄扔回了一旁空著的小碟子裡,拿了絲帕擦了擦手。
三皇子見狀倒是把那剝了一半的葡萄捏在了指尖,兩三下便把葡萄剝了皮,露出晶瑩的果肉,墊著帕子遞了過去。
若是有情人,一個遞一個含倒也別有情趣,三皇子雖有那麼點別樣的小心思,姚顏卿卻冷了心腸,只皺眉看了三皇子一眼,說道:「殿下還是自己吃吧!」
三皇子第一遭一獻慇勤被人嫌棄成這樣,先是一愣,隨後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扔進了自己口中,甜的他瞇起了眼睛。
姚顏卿不耐煩招待他,一來他是皇子,他為臣,雖說他一個芝麻大的小官不顯眼,可燕灝卻招眼的很,二來,他是真煩他,他心胸不寬,其實還挺記仇的,可架不住這仇人身份高,他惹不起也躲不得,每每還得端著笑臉應酬幾句,時間長些他便有些現了形,怕自己忍不住連譏帶諷一頓,雖說平心而論三皇子心胸還是有的,可若是真記恨了他,將來他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姚顏卿擺出端茶送客的姿態,輕輕啜了一口清茶,之後拿眼瞧著三皇子,那意思挺明白,你喝也喝了,吃也吃了,也該是走人的時候了。
三皇子裝聾賣傻,硬是不肯告辭,氣定神閒的坐在那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姚顏卿閒扯,姚顏卿懶得應對他,只「嗯啊」應著,最後索性身子一側歪在美人榻上,闔著眼睛假寐。
三皇子說著說著見姚顏卿沒了聲,便探身一瞧,見他闔眼睡了去,神情倒是難得顯出些許稚嫩,嘴角忍不住翹了下,起身出去低聲喚了小廝拿了薄毯來給他蓋在身上,之後才靜悄悄的離去。
他前腳一走,姚顏卿便睜了眼,那雙桃花眼清亮有神,哪裡有半分困意在其中。